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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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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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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14 08:09:14
第57章:夜襲與反襲

  「痛快!痛快!」

  就當齊國名將田耽在帥帳內表示「明日請務必由田某來指揮攻城」時,在任城的城主府內,魏將蔡擒虎在「周奎」、「李岌」兩位同僚頗有些驚悚的注視下,咕嘟咕嘟用舀酒的酒勺連灌了幾勺酒水。

  彷彿他灌下的是水,而並非是產自魏國上黨郡的烈酒。

  在彼此對視一眼後,年輕最大的李岌咳嗽一聲,勸說蔡擒虎道:「蔡將軍先不忙著喝酒,咱們還是先來商議一下對策吧?」

  說這話時,他心中也頗有些無奈,要知道此番他邀請蔡擒虎過來,乃是為了商議如何應付城外齊魯聯軍的計策,而並非是為了給蔡擒虎慶功——雖然這位同僚白晝裡在戰場上的表現著實驚人,以三千汾陘軍魏卒居然全盤搗亂了城外兩萬餘魯軍,就連那些拋石機,亦被蔡擒虎摧毀了幾座。

  『原來一向注重防守的「汾陘軍」,居然也有如此悍勇的別部……』

  李岌在心中暗暗驚訝。

  因為今日蔡擒虎所率領的那支魏軍曲部,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居然比他們浚水軍還要勇悍三分,要知道在十年前,當商水軍、魏武軍等如今的魏國精銳之師還未誕生的時候,「浚水軍」的三個步卒營,那可是國內公認的第一步卒,也正因為如此,當年趙弘潤初次率軍出征時,率領著這支魏軍,將暘城君熊拓所謂的十六萬大軍打地落花流水——不能否認趙弘潤當時的計策安排亦是贏得勝利的重要原因,但不能否認,浚水軍的精銳悍勇,才是那場勝利的決定性因素。

  只可惜十年之後,隨著商水軍、鎮反軍、山陽軍、北一軍等軍隊的陸續建成,浚水軍光芒不再,雖然目前還不至於被擠出魏國的第一梯隊精銳,但作為百里跋的繼承者、現浚水軍的上將軍,李岌心中亦頗為憂慮。

  雖然浚水軍自建成至今,其實也只有二十幾年,但無論如何,這是一支曾經擔任大梁京畿駐防重任的軍隊,換句話說,他們原是王師,豈能被一般地方軍隊比下去?

  正因為如此,此番齊魯聯軍來勢洶洶地攻打任城,李岌亦希望通過這場戰爭,使浚水軍的威名響徹中原,只有這樣,他才好上奏東宮,懇請太子趙潤允許擴編浚水軍、且撥給更多的軍費。

  倒不是那位太子殿下吝嗇,實在是因為魏國軍方內部的競爭太激烈了,翟璜的商水軍(大將伍忌不管事)、屈塍的鄢陵軍、龐煥的鎮反軍、司馬安的河西軍、魏忌的河東軍、韶虎的魏武軍,以及燕王趙疆的山陽軍、桓王趙宣的北一軍,這些魏國第一梯隊的駐防軍隊,哪個不是眼巴巴地等著朝廷的軍費撥款。

  其實撥款尚在其次,關鍵在於冶造局與兵鑄局合力研發鍛造的新式軍隊裝備,在這兩者根本不可能同時給魏國所有軍隊統一換裝的情況下,更換軍隊的裝備,已經成為了軍方內部頗有默契的一樁事:哪支軍隊的貢獻最大,那麼,就由這支軍隊率先更換裝備。

  而眼下,東宮太子殿下與朝廷皆默許對宋地的北亳軍與企圖介入這件事的齊魯聯軍用兵,恰恰他們三人的軍隊都駐防在宋郡,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啊!

  要知道,當年魏國的駐軍六營,南燕軍因為大將軍衛穆遭到蕭逆暗殺,如今已成為了燕王趙疆的麾下;南宮垚的睢陽軍,其舊部一部分被其子南宮郴繼承,另一部分則被桓虎竊奪;司馬安的碭山軍,混得最好,搖身一變更名「河西軍」,也邁入了「五萬編制」的範疇,以至於當年的駐軍六營,就只剩下浚水、成皋、汾陘三支。

  但倘若此番能漂亮地擊退齊魯聯軍,他們這三支軍隊未嘗沒有重獲輝煌的機會,眾所周知,當代太子趙弘殿下,看似文武並舉,但事實上對軍卒極為袒護、厚待,尤其是這位太子殿下上位後頒佈的有關於軍隊的改制詔令,待遇優厚到甚至一度惹來國內世族的私議,可想而知到什麼程度。

  當然,前提是擊敗城外的北亳軍與齊魯聯軍,否則,縱使太子殿下不予怪罪,想來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提什麼擴編軍隊的事。

  「……齊魯聯軍,比老子預計的還要弱啊。」

  在又用酒勺灌了一勺烈酒,感受到胸腔內彷彿烈火燒心一般炙熱的蔡擒虎,一邊用手揉著赤裸的胸膛,一邊撇嘴說道:「若非對方軍備齊全,我甚至以為,是在跟楚國的糧募兵打仗……」

  「蔡將軍不可輕敵。」

  李岌告誡了一句,只不過心底,對齊魯聯軍的評價其實也很低。

  魯國的軍隊純粹就是個笑話,若失去了戰爭兵器,那幫魯國的士卒純粹就是軟腳蝦,而齊軍士卒雖然比魯國的士卒優秀許多,但是對於李岌、周奎、蔡擒虎這三位悍勇的魏國將領來說,他們可辨別不出弱者與更弱者的區別。

  就像常人很難區分一根髮絲與兩根髮絲的差別一樣。

  唯一值得顧慮的,僅僅只是齊魯聯軍擁有的那些戰爭兵器,比如那個機關弩匣,雖然魏國的步兵可以憑藉手中堅固的鐵盾強行擋下來,但是對於沒有配備盾牌的弩兵而言,魯國的機關弩匣,還是能夠射穿魏軍弩兵身上的甲冑的。

  畢竟絕大多數魏軍士卒的甲冑,胸膛處的鐵甲,其實也只有半個指節的厚度,這個厚度的鐵甲,能夠幫助為軍卒們很好地防禦敵軍的刀劈劍砍,但是對於弩具,防禦力依舊不足,只有厚度達到一個半指節乃至兩個指節的鐵盾,才能有效地防禦魯軍的飛矢。

  不過最最關鍵的,還得是雙方弩兵的射程。

  在今日齊魯聯軍攻打任城時,李岌、周奎、蔡擒虎等人皺眉發現,城外的魯國軍隊縱使是朝著城牆方向射擊,在地利上處於不利,但是,他們的飛矢射程居然也能堪堪與魏軍持平。

  要知道,魏軍這邊可是有城牆的便利的,這意味著,若是刨除城牆的因素,魏軍的弩具,在射程上不及魯國的弩具。

  說實話,這是非常致命的。

  當然,這不是說魏國在研發弩具方面的工藝仍落後於魯國,這只不過是浚水、成皋、汾陘三支魏軍還在沿用兩年前的舊式裝備罷了,畢竟目前魏國第一梯隊的軍隊,多達三十萬人,縱使冶造局與兵鑄局徹夜趕工,也不可能同時滿足這三十萬軍隊對於新式裝備的要求。

  好在這次魏軍這邊有任城的城牆為助,否則,這場仗還未開打,魏軍這邊在武器上就落入了下風。

  「……今日齊魯兩軍初戰失利,這多半是他們尚未適應與我魏軍交戰。」

  回憶著今日戰場上的情景,李岌沉聲說道。

  蔡擒虎與周奎皆附和地點了點頭。

  這跟他們看不看得起齊國的軍隊沒有什麼關係,畢竟今日齊魯聯軍確實是輕敵了。

  誰能想到,魯國的軍隊居然堂而皇之在城外組裝拋石機,連個護衛的側翼都不安排,難道那幫人真以為城內的魏軍不敢殺出去麼?

  而待等蔡擒虎率領三千步卒殺出城外後,魯軍的應對反應,也是慢得讓魏軍羞於與其為敵。

  魏軍士卒簡直無法想像,當時那幫蠢貨在戰場上究竟在做什麼?難道是在討論晚飯吃什麼麼?

  正因為如此,在確定對方並非是有意誘敵,而是實實在在的懈怠之後,李岌等人都知道,初戰他們贏定了。

  而蔡擒虎也不負眾望,率領三千步卒,一舉殺到了魯軍腹地,若非當時田耽及時派齊軍援護,搞不好蔡擒虎可以單吃這兩萬魯軍。

  不過話說回來,今日齊魯聯軍吃了那麼大的虧,想想也知道他們明日必定會提高警惕,如此一來,任城這邊的壓力無疑就會劇增。

  「不如我今夜去夜襲吧?」

  喝酒喝得雙目隱隱有些充血,蔡擒虎睜著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興致勃勃地提議道:「敵軍初至,還未建成營壘,此時夜襲,很有可能取得大勝!」

  聽聞此言,李岌與周奎想了想,隨即,前者搖頭說道:「齊軍的主帥高傒,此人我不太瞭解,但副將田耽,卻是齊國揚名於世的善戰之將,他豈會不防著我軍的夜襲?」

  蔡擒虎聞言有點遺憾地點了點頭。

  然而此時,周奎卻皺著眉頭提議道:「雖然齊軍或有防備,但正如蔡將軍所言,趁齊魯聯軍尚未在城外站穩腳跟,此時出兵夜襲,很有可能給予敵軍重創……田耽乃是擅戰之將,假設他猜到我軍會夜襲他軍中,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將計就計,設計雙重夜襲?第一波夜襲,在誘出齊軍的伏兵後立刻撤退,齊人見防住了我方的夜襲,很有可能掉以輕心,到時候,我軍第二波夜襲軍隊殺到,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說到這裡,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倘若那田耽乃沽名釣譽之輩,連我軍的夜襲都不曾算到,那麼,第一波夜襲的佯攻,亦可酌情更改。」

  李岌與蔡擒虎對視一眼,皆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周奎:這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悶葫蘆,原來竟這般善於用計麼?怪不得前大將軍朱亥不將成皋軍託付給封夙,反而託付給這個周奎。

  當即,三人便商議決定,由周奎負責率領士卒對城外的敵軍發動第一波夜襲,而蔡擒虎則負責第二波夜襲。

  而與此同時,在任城城東大概十五里處,田耽正在自己的帳內,目視著一份由向軱給予的任城大略城防圖,考慮著明日攻城之事。

  不知多了多久,忽然營地外傳來一陣喧雜聲,其中伴隨著陣陣廝殺喊聲。

  聽到那些動靜,田耽微微皺了皺眉,表情有些詭異。

  『不會是……魏軍果真來夜襲我軍吧?』

  站起身來,田耽邁步走向帳外,對駐守在帳外的親兵言道:「去打探一下,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而,還沒等他派出去的親兵回來稟告,便有一名傳令兵火急火燎地來到了田耽面前,面色焦急地抱拳稟道:「將軍,南營遭到魏軍的襲擊!」

  田耽聞言點了點頭,心中並非很著急,因為他早就考慮到魏軍很有可能趁他們齊魯聯軍營壘尚未建成之際前來夜襲,故而早早地佈置了巡邏守夜的軍隊,埋伏在營內,且不說以逸待勞殺敗魏軍,最起碼能打魏軍一個措手不及,將對方殺退。

  如若他所料不差的話,這會兒營南的喊殺聲,想來就是魏軍在偷襲他們遭遇了他預先部署的伏兵,兩撥人殺了起來。

  此時,從不遠處的帥帳裡,上卿高傒面色凝重地走了出來,沉聲問道:「田耽大人,且不知發生了何事?」

  田耽表情有些怪異地打量了幾眼高傒。

  要知道,他是因為早就有所防範,是故哪怕是聽到營南響起喊殺聲,心中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走出了帳外。

  然而高傒,卻比他出現的還要晚。

  但不可思議的是,明明早就已經睡下的高傒,此刻衣冠卻是整整齊齊,很明顯,這是高傒在被這陣動靜驚醒後,先穿戴整齊,這才走出帥帳。

  『……君子死而冠不免麼?』

  田耽心下有些好笑。

  不得不說,從這一點就能說明,高傒並不適合擔任一軍主帥,但話說回來,倘若只是作為擺擺樣子的主帥,田耽倒是更傾向於輔佐高傒,也不願跟跟某些一遇到危險就大呼小叫的傢伙合作。

  至少,高傒此人雖然迂腐、頑固,但卻是一個相當有骨氣的人,田耽相信,縱使是刀劍加身,這位上卿大人亦能做到面不改色,更不會因此而向敵人屈服。

  這樣一位主帥,哪怕純粹充當擺設,也能起到穩定軍心的效用。

  似笑非笑地暗自搖了搖頭,田耽平靜地說道:「大概是魏軍前來夜襲而已,此事田某早有提防,上卿大人不必擔憂。」

  果然,高傒就算是聽到魏軍前來夜襲,也沒有表露半分驚懼,反而提議與田耽一同前往營南瞧瞧戰況,讓田耽暗暗點頭:這高傒雖說不知兵,但確實有擔當,不愧是被譽為齊人典範。

  然而,待等田耽與高傒趕到營南時,那裡的戰事卻已堪堪結束,魏軍似乎是敗退了。

  而擊退了魏軍的琅琊軍大將東郭昴,此時正在一簇親兵的護衛下,與北亳軍的首領向軱交流著什麼。

  田耽部署的伏兵,便是由這位琅琊軍大將東郭昴負責。

  借助營地內諸多火盆的光亮,東郭昴與向軱遠遠看到了田耽與高傒向這邊走來,當即迎上前去向二人見禮。

  「魏軍呢?」隨口詢問著,田耽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向軱。

  「魏軍見我軍有所防範,就退兵了。」在解釋了一下後,東郭昴指了指向軱,對田耽說道:「多虧了向軱將軍。」

  聽聞此言,向軱連忙謙遜地擺了擺手,表示微末不敢居功之意。

  其實不用東郭昴解釋,田耽也能猜到向軱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地,肯定是在聽到那陣喊殺聲後帶領北亳軍前來援助。

  相比較魯國的軍隊,北亳軍的反應堪稱神速。

  『……(北亳軍)這支軍隊,缺的只是軍備啊。』

  田耽暗自打量了幾眼向軱,心中暗暗想道。

  片刻之後,傷亡損失便大概統計出來了,讓琅琊軍大將東郭昴面色難看的是,縱使這回夜戰他們琅琊軍早就防範,卻仍然還是損失了近千的兵力,反觀魏軍,卻只留下了不到兩百具屍體而已。

  『差距當真就這麼大麼?』

  除了田耽與向軱外,在場似東郭昴等琅琊軍將領,皆滿臉羞慚。

  他們簡直無法接受,以有備算計無備,己方的損失竟然還是相差如此之大。

  而對此,田耽倒是看得很淡。

  畢竟他早就知道魏軍的悍勇,更何況這場交鋒發生在晚上,在沒有魯軍以及那些戰爭兵器協助的情況下,他齊國的士卒,如何打得過魏國的士卒?

  不過話說回來,他對此也隱隱有些困惑。

  因為從雙方的傷亡數字來看,魏軍若選擇繼續進攻,雖然不能殺盡這裡數萬齊魯聯軍以及北亳軍,但未嘗不能攪得營地不得安生——如果換做是他,他不會退地如此乾脆。

  那麼,魏軍的將領,又是為何在明明可以繼續嘗試進攻的情況下,就果斷地選擇了撤退呢?

  難道說,對面的魏將是一個過於謹慎的人?

  可這也不對,畢竟倘若是一個過於謹慎的人,又怎麼會決定冒著風險夜襲他齊軍的營地呢?

  田耽自忖自己在中原乃至魏國還是有點名氣的。

  『……魏軍撤地太乾脆了,不太對勁吶。』

  微微皺了皺眉,田耽喃喃說出了他心中的困惑。

  聽聞此言,上卿高傒冷哼著說道:「大概是魏軍想來我軍營地碰碰運氣吧,見我軍有所防備,故而就撤離了。」

  『碰碰運氣?』

  田耽看了一眼高傒,心中暗自嗤笑一聲。

  在他看來,靠「碰碰運氣」才能打敗敵軍的將領,皆屬三流,不值一提。

  雖然他以往並不曾聽說過李岌、蔡擒虎、周奎那三名魏將的名聲,但要知道,這三位魏將,乃是被魏公子潤安排在宋郡駐軍的將領——被魏公子潤寄託重望的魏國將軍,可能是三流將領麼?

  田耽情願相信,魏軍果斷撤離,此舉背後肯定有什麼深意。

  『不會是……有意思。』

  摸著下巴想了想,田耽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招招手將東郭昴召到身邊,附耳對他囑咐了幾句。

  『什麼?讓我剝下這些魏軍士卒的衣甲,與兩百名精兵假冒魏軍?』

  東郭昴聽得目瞪口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田耽:你不會是想讓我等這會兒假冒魏卒逃兵混到任城去吧?這明擺著就是有去無回啊!

  想到這裡,東郭昴在等高傒、向軱等人陸續離開之後,半開玩笑似的對田耽小聲苦笑道:「田耽將軍,末將不曾得罪您吧?若田耽將軍要殺東郭,何必借魏人之手?」

  田耽聞言哈哈一笑,隨即低聲說道:「東郭將軍說得哪裡話。……田某猜測,魏軍待會兒很有可能會再次襲擊我軍營,到時候田某會親自追擊這支魏軍,待這支魏軍潰敗時,東郭將軍可趁機混入魏軍之中,一同返回任城。」

  東郭昴很不可思議地看著田耽,最終,在跟田耽打了一個有關於「十壺酒」的賭約後,便就此離開,精心挑選了近兩百名有勇氣的齊軍士卒,令他們穿上魏卒戰亡者的衣甲,等候命令。

  這一等,就等到了臨近次日丑時,等得東郭昴不禁犯困起來。

  然而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時,正如田耽所猜測的那樣,魏將蔡擒虎率領著一支魏軍,偷偷摸摸潛到了營地的北邊。

  隨即,隨著蔡擒虎一聲令下,不知幾凡的魏軍似潮水般湧入齊魯聯軍的營地。

  而期間,蔡擒虎沒有理睬麾下的兵將們,帶著最彪悍的一隊士卒,直奔營地的中軍。

  可待等他來到中軍時,他卻忽然停步。

  武將的直覺,讓他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勁。

  「撤!撤軍!」

  他扯著嗓子喊道。

  『好直覺!』

  在遠處黑暗的夜幕下,田耽雖然只能隱隱看到蔡擒虎的身影,但卻清楚聽到了後者的喊聲,心下暗暗稱讚。

  讚歎之餘,他亦暗自對對方報以遺憾:但很可惜,你已在田某的伏擊範圍內!

  「放箭!」

  隨著田耽一聲令下,遠處黑暗夜幕下激射出一片弩矢,朝著蔡擒虎等人飛射而去。

  頓時間,魏卒紛紛中箭,就連蔡擒虎,肩膀上亦中了一支箭矢。

  隨即,待田耽親自率領齊軍步弩殺出,蔡擒虎只能且戰且退。

  而就在這個時候,田耽將一名親衛招到了身邊,對他說道:「告訴東郭昴將軍,是時機行動了。」

  片刻之後,將令傳到東郭昴耳中,他暗自嘀咕了幾句,與麾下近兩百名精銳,穿戴著魏軍的甲冑,趁蔡擒虎這支魏軍慌亂之際,混到了對方的隊伍中,與不明究竟的魏軍一同逃到任城。

  而在這個情況下,田耽率領北海軍、琅琊軍,以及向軱的北亳軍,一同湧向任城。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蔡擒虎這支魏軍,絲毫沒有想到敗軍中混進了東郭昴與兩百名齊軍士卒,以至於東郭昴在進入任城時驟然發難,殺退城門口的魏卒打開城門時,城內的魏軍幾乎沒有絲毫防備。

  而趁著這個機會,田耽率領齊魯聯軍與向軱的北亳軍,一口氣殺入了城內。

  是夜,雙方鏖戰了一宿,直到天濛濛亮時,由於齊魯聯軍以步步為營的方式,在城內大街小巷佈置了機關弩匣等戰爭兵器,欠缺戰爭兵器的魏軍無力抵擋,最終,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魏軍只能選擇撤退,將這座城池拱手相讓。

  一夜之間,任城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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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14 08:09:46
第58章:得失

  『一夜之間,任城易主,這個田耽……』

  跨坐在寶馬赤風的背上,魏國太子趙潤目視著手中的戰報,心中充滿了感慨。

  雖說此番齊魯聯軍的主帥乃是齊國的上卿高傒,但在趙弘潤看來,高傒純粹就是擺設,想來「任城一夜易主」這件事,必定是田耽那位齊國的名將發揮了才能。

  不得不說,這件事還真有些出乎趙弘潤的意料。

  他原本以為,任城有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大將以及其各自率領的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駐守,縱使面對齊魯聯軍,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畢竟據他所知,此番齊國派駐宋地的軍隊,僅僅就只有北海軍、琅琊軍共計五六萬人,哪怕加上魯國的兩三萬軍,也不過八九萬人馬而已,遠遠達不到曾經齊王呂僖征討楚國時的『聯軍』規模。

  相比之下,李岌等人所率領的三支軍隊雖然合計只有五萬左右,但無論怎麼想,這五萬人堅持到商水軍支援任城,這也綽綽有餘吧?

  可誰能想到,任城居然這麼快就被田耽攻陷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仔細看過戰報,在得知了任城失陷的具體過程後,趙弘潤心中也生不起氣來,只能說,田耽不愧是田耽,料敵如神,一招將計就計使得爐火純青。

  當然,雖然趙弘潤認為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也已經盡力,但該罰的還是要罰,否則難以服眾。

  想到這裡,趙弘潤對前來送遞戰報的青鴉眾吩咐道:「以本王的名義,傳令於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令三人在此戰結束結束後,自去「天策府」受罰,罰一年俸祿,以儆傚尤。望其知恥而後勇,戒驕戒躁,日後用兵,當更為慎重。……去吧。」

  「是!」

  青鴉眾抱拳領命,轉身而去。

  罰一年的個人俸祿,這對於戰敗的將領而言,實在是一項非常輕的處罰,畢竟趙弘潤的初衷是要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感到『羞恥』,而不是罷黜他們——不過說實話,在看過任城失陷的戰報後,趙弘潤其實也不認為輸了這場仗有什麼值得丟人的。

  輸給田耽那樣的對手,又是輸在那樣巧妙的計策上,縱使輸了也沒什麼,當然,這話也就只能在趙弘潤心中想想,卻不好說出口。

  此時,宗衛長呂牧在旁問道:「殿下,是任城的戰報麼?」

  「唔,任城丟了。」趙弘潤隨意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戰報隨口遞給面露吃驚之色的呂牧,心中卻想到了田耽。

  對於田耽,趙弘潤也算是老相識了,還記得洪德十七年的時候,當時已成為齊王呂僖女婿、且又擔任齊國右相的六哥趙昭,便曾帶著新婚的妻子嫆姬,在田耽的率隊保護下,從齊國返回魏國大梁。

  那時,耗時五個月攻陷楚國十八座城池趙弘潤,首次遇到田耽這個曾在十個月內攻陷楚國四十餘座城池的齊國名將。

  至於第二次碰面,那是在齊王呂僖聚集齊國、魯國、魏國以及後來加入的越國,四國共同討伐楚國的時候,那時,趙弘潤與田耽皆擔任齊王呂僖的副將,前者是西路軍統帥,後者是東路軍統帥。

  正因為職務與承擔的責任不分上下,因此,趙弘潤與田耽難免相互產生了競爭的想法。

  至於結果嘛,呵,田耽的將旗,如今還擺在趙弘潤的收藏室作為紀念品。

  「呵呵呵。」

  回想起當時田耽認賭服輸,擺著一場彷彿便秘的臉孔,不情不願地將自己的將旗交給趙弘潤,趙弘潤此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得知我親自率軍前來宋郡,你田耽非但不穩固防禦,反而擺出攻勢,一鼓作氣奪下了任城,是打算在任城與我決戰麼?呵,真可惜……』

  趙弘潤摸著下巴喃喃自語著。

  而就在這時,他所在的本陣中,魏軍士卒們爆發出一股喜悅的呼聲。

  「攻下敵城了!」

  「喔喔——!」

  趙弘潤抬頭望向約兩里外的那座城池,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此刻的他,正在宋魯邊界的「寧陽」縣城外,這座城池最初屬於宋國,後來在宋國覆滅之後曾被魯國佔據,而如今,這座城池卻插滿了魏軍的旗幟。

  『沒料到吧,田耽?』

  狡黠地笑了笑,趙弘潤雙腿一夾馬腹,率領著本陣士卒徐徐朝著眼前那座寧陽城而去。

  此後數日,趙弘潤這支魏軍,始終在寧陽縣按兵不動。

  而任城那邊,魏將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在丟了任城後,便退守「亢父」。

  不得不說,三人在吃了敗仗後,又是懊惱又是忐忑。

  懊惱的是,這回吃了敗仗,擴編軍隊的事暫時是不用考慮了,而忐忑的是,朝廷以及太子趙潤,在得知此事後,還不知將對他們做出怎樣的處罰。

  「為今之計,唯有奪回任城,方能將功補過!」

  在「亢父縣」的縣衙,蔡擒虎一臉凶相地說道。

  與上回打了勝仗時的舒坦不同,此時的蔡擒虎,板著臉孔,一雙虎目彷彿爍爍放光,縱使他赤裸的身體,肩膀處的繃帶仍隱隱有鮮血滲透,卻也絲毫不見氣餒之色。

  只是他提出的建議,並未得到李岌與周奎二人的支持。

  「齊魯聯軍,有魯國工匠打造的戰爭兵器協助守城,強攻……恐怕難以取勝。」

  李岌搖了搖頭勸說道:「眼下,只有等太子殿下率領商水軍親至,再做打算了。」

  他不是不想奪回任城將功補過,問題是他感覺幾乎沒有什麼勝算,與其讓麾下的兵將白白做無謂的犧牲,倒不如光棍點,等太子趙潤率領商水軍趕到亢父一帶,到時候一同攻打任城。

  至於那位殿下會對他們做出怎樣的處罰,李岌雖然也有些顧慮,但這並不足以影響到他作為將軍的判斷。

  如此,大概又過了兩日,李岌等人得到士卒的稟報,說西邊有一支魏國的軍隊徐徐而來,看旗號正是商水軍。

  得知此事後,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親自迎出城外,準備迎接率領商水軍而來的太子趙潤。

  可讓他們感到驚愕的是,他們只看到了商水軍的副將翟璜、南門遲二人,卻不見太子趙潤與商水軍大將伍忌。

  見此,李岌驚愕地詢問翟璜道:「翟副將,太子殿下何在?不是說此番太子殿下親征麼?」

  翟璜笑呵呵地說道:「此番,的確是太子殿下率領我商水軍親征沒錯,但是,並非在我這一路……末將這一路,只是為了吸引北亳軍與齊魯聯軍的注意而已,太子殿下與伍忌將軍,其實另外率領一支軍隊前往了「寧陽」。」說到這裡,他帶著幾許歡喜、幾許炫耀地補充了一句:「對了,是「商水游馬」的輕騎軍喲!」

  說罷,他等著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反應,可沒想到,卻見三人面面相覷,這讓翟璜有點尷尬。

  好在此時,商水軍的另外一位副將南門遲打圓場道:「老翟,三位將軍這些日子皆在宋地,哪裡知道我商水軍的事,你又不解釋一下,他們如何聽得懂你這沒頭沒腦的話?」

  說著,他簡單向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解釋了一下。

  原來,自去年四十萬魏軍攻陷河套地區之後,魏國收穫了不計其數的戰馬,因此,趙弘潤一聲令下,便命游馬軍的將軍馬游,重新組建了一支編制在三萬人的輕騎軍,依舊沿用「游馬」這個軍隊番號——也就是說「游馬軍」,如今非但有五千名重騎兵,還有三萬編制的輕騎兵。

  當然,編制歸編制,至於實際人數,游馬軍的輕騎兵目前也只有三千多人而已,而且還都是由步兵轉為騎兵的士卒,馬戰經驗幾乎為零。

  而翟璜之所以這般欣喜,那是因為游馬軍是掛靠在他們商水軍麾下的,等同於他們商水軍擁有了騎軍。

  「恭喜恭喜。」

  在聽了南門遲的解釋後,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一邊心中暗嘆,一邊祝賀商水軍。

  雖然他們很羨慕商水軍,但卻不至於嫉妒,畢竟,商水軍又並非是沾了「太子趙潤麾下嫡系」的便宜,這支軍隊立下的戰功,事實上比目前魏國任何一支軍隊都要多。

  在將翟璜、南門遲請到亢父縣的縣衙後,李岌向前二者簡單講述了一下任城失守的經過,這讓翟璜不禁有些尷尬。

  畢竟李岌等人吃了敗仗,而他方才卻由於心中極為歡喜,不合時宜地提起了「游馬軍擴建輕騎軍」的事,這難免有點討人嫌。

  只是這會兒向李岌等人道歉,只會令他們三人更加尷尬,於是,翟璜便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移到了齊魯聯軍身上。

  這恰恰正中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心意,畢竟他們丟了任城,這會兒正憋著勁想奪回失守的城池,將功補過呢。

  可是沒想到,翟璜卻一臉遺憾地說道:「三位將軍的心意末將理解,只是此番前來時,翟某與南門接到太子殿下的帥令,只是令我二人入駐任城,擺出一副攻打北亳軍與齊魯聯軍的架勢,卻禁止我二人過多撩撥齊魯聯軍……」

  「這……此話怎講?」李岌有些茫然地問道。

  聽聞此言,翟璜看了看左右,示意幾人的親兵皆退出了屋子。

  此時,他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或許三位將軍不知,此番太子殿下親自征討宋地的目的,乃是為了引誘韓國提前與我大魏決戰,也就是說……」舔了舔嘴唇,訕訕說道:「在韓國還未有所行動前,縱使我方有擊潰齊魯聯軍的能力,卻也不能暴露出來。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拖!」

  從旁,南門遲亦低聲補充道:「我二人信任三位將軍,故而私下透露,請三位將軍守口如瓶……我商水軍此番前來宋郡,根本不是為了與齊魯聯軍決戰,而是為了日後偷襲韓國。……而在此之前嘛,我商水軍也負責嚇唬嚇唬齊國與魯國的軍隊。所以說,三位將軍無需為了任城失陷而懊惱,這邊戰場的區區一地得失,根本不在太子殿下的考量之中。」

  「……」

  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面面相覷。

  次日,幾名青鴉眾便來到了亢父,向李岌、周奎、蔡擒虎傳達了太子趙潤的命令。

  在得知僅僅只是罰俸祿一年的處罰後,李岌等人雖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但心中也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他們很佩服那位太子殿下的高瞻遠矚,不可否認齊人那可是鼓足了勁要與他們魏軍爭個高下,可在那位太子殿下眼裡,與齊軍的爭鋒,只不過是一道可有可無的開胃菜而已——可笑那些齊人這會兒多半還在為奪下了任城而沾沾自喜,卻萬萬不會想到,他們魏國的太子殿下,根本懶得在他們身上投注太多的精力。

  只不過,這樣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們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在魏國的地位,已經遠遠不如商水軍這些第一梯隊的強軍了呢?以至於被派來與齊魯聯軍做遊戲。

  「罷了,老子喝酒去了。」

  面色怏怏的蔡擒虎,頗有些心灰意冷地離席喝酒去了。

  想來在得知所謂的「宋郡戰役」,只不過是太子趙潤糊弄齊人的把戲而已,蔡擒虎就感覺有點提不起勁。

  更別說,為了不使齊魯聯軍這麼快就落敗,他們還要陪著前者演戲,直到韓國『見』魏國這邊在宋郡與齊魯聯軍久久僵持不下,驟然發難。

  看著蔡擒虎離開,李岌與周奎二人亦暗暗嗟嘆。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岌與周奎眼中的失落,翟璜為了挽回先前的過失,主動示好道:「兩位將軍何必如此?雖說要以大局為重,但並不意味兩位將軍就沒有向齊魯聯軍討回任城失守的那口惡氣……只不過,暫時只能小打小鬧,一切以「使宋郡戰場陷入僵持」這個目的為主。」

  李岌與周奎聞言默然點了點頭,不過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滿足,只是為了大局為重,他們總是此刻非常想向齊魯聯軍討回那口惡氣,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商水軍抵達亢父縣、且在亢父縣城外駐紮營地的消息,沒過兩日便傳到了齊國名將田耽的耳中。

  在討論作戰的會議中,田耽信誓旦旦地說道:「據消息稱,魏公子潤已率領商水軍抵達了亢父縣,相信明後兩日,定會率軍攻打任城……」

  其實這會兒,田耽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就等著魏公子趙潤親自率領商水軍攻打任城,在這片土地上與這位魏國的雄主廝殺一番。

  而在聽了田耽的安排後,琅琊軍大將東郭昴頭一個表示支持田耽。

  沒辦法,前兩日他與田耽賭約時輸了,害地他在事後的慶功筵中一口菜沒吃,先一口氣灌了十壺酒,吐地是七暈八素,哪裡還敢懷疑田耽的判斷。

  然而就在田耽正準備結束會議,準備前往城外的齊軍營寨時,忽然有一名齊軍士卒走了進來,稟報導:「諸位大人,方才有一隊魯人進了城,為首一人自稱「季平」,說是魯王派來的使者,有要事要求見季武將軍。」

  「三弟?」魯國將軍季武皺了皺眉,吩咐道:「你且速速請入。」

  大約過了有一炷香工夫,季武的弟弟季平便急匆匆地帶著幾名魯國士卒來到城守府。

  見弟弟風塵僕僕,季武驚聲問道:「小弟,你怎麼……這幅模樣?」

  只見季平朝屋內的高傒、田耽等人拱了拱手,隨即急切地說道:「二哥,大事不好,「寧陽」被魏軍攻陷了!」

  「什麼?!」季武驚呼一聲,滿臉駭然之色地說道:「怎麼可能?梁魯渠不是全面封鎖了麼?魏軍從哪來的?」

  要知道,寧陽距離魯國的王都「曲阜」就只有三日左右的路程,若魏軍果真攻陷了寧陽,這就意味著,魏軍隨時可以進軍威脅他們魯國的王都。

  季平搖了搖頭。

  見此,季武面色難看地問道:「是哪支魏軍?由何人統帥?」

  只見季平緩了口氣,語氣凝重地說道:「據寧陽逃回的敗卒稱,乃是魏國的商水軍!」

  『商水軍?』

  屋內諸人聞言一愣,面面相覷。

  皺了皺眉,季武懷疑地說道:「當真?小弟,你不會弄錯了吧?魏國的商水軍,目前可是在亢父縣啊……」

  「不會有錯!」季平搖了搖頭說道:「那一支騎軍,確實打著「商水游馬」的旗號。……魏人似乎提前在寧陽安排了一些內應,以至於當這支魏騎驟然出現在寧陽的時候,駐防的軍隊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賊人襲了城門,將魏騎放入了城內。」

  聽聞此言,季武怒聲罵道:「寧陽的都尉在做什麼?!難道就絲毫不曾察覺麼?」

  「據說魏軍來得太快,城防軍隊根本來不及反應。」季平低聲解釋道。

  從旁,田耽靜靜聽著季武、季平二人的對話,心中隱隱有些發涼。

  要知道,「奔襲奪城」,那可是魏公子趙潤的拿手好戲,尤其是當年「五方伐魏」時,魏公子潤率領麾下軍隊,在三日內狂奔八百里,直搗秦國後防空虛的王都咸陽,此事在傳入中原後,至今仍然被人所津津樂道。

  「我等被耍了,魏公子潤在寧陽!」

  很突兀地,田耽面無表情地說道。

  聽聞此言,向軱面露沉思之色,季武則是萬分焦急,唯獨上卿高傒,仍還有些茫然,不解地問道:「為、為何?為何魏公子前赴寧陽?」

  話音剛落,就聽向軱代為解釋道:「因為梁魯渠在寧陽折道,往東北可通往魯國都城曲阜,而南,則可經泗水入微山湖……當初我北亳軍,就曾在寧陽西側駐軍,截斷梁魯渠,只是後來被魏國的魏武軍驅逐。而眼下,魏軍佔據了寧陽,這就意味著,魏國隨時可以借助這條河渠,源源不斷地將軍隊以及戰爭兵器,從魏國本土運到寧陽……這場仗,我方先機已失。」

  高傒皺眉看了一眼向軱,隨即轉頭看向田耽,卻見田耽亦是面色難看。

  正如他此前所說的那樣,這裡所有人都被魏公子潤給耍了,對方故意叫商水軍的主力,大張旗鼓地從定陶踏入宋郡,讓齊魯聯軍以及北亳軍都誤以為魏軍將直奔任城,卻沒想到,魏公子潤親自率領一支奇兵,奔襲了魯國的寧陽。

  『……怎麼辦?』

  撓了撓額角,田耽表情詭異。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們這幫人眼下的處境有點尷尬:明明奪下了任城,做好了迎擊魏公子潤的完全準備,可誰料魏公子潤完全不按常理出招,根本不來任城,直接襲擊了寧陽。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是繼續留在任城呢?還是率軍前往寧陽呢?

  若繼續留在任城,魏公子潤便可驅兵直接威脅魯國的王都曲阜,繼而逼迫季武率領的魯國軍隊回援——事實上,無論從齊國派援軍趕赴魯國,還是季武率領的魯國軍隊回援,都是來不及的,倘若魏公子潤執意要攻打魯國的王都曲阜,那麼眼下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魯國本土的駐守軍隊。

  只不過,魯國本土的駐守軍隊,擋得住魏公子潤麼?

  更何況,雖然號稱齊魯聯軍,但魯國軍隊的兵權,卻仍舊在魯國將軍季武的手中,在魯國王都遭到威脅的情況下,田耽怎麼好意思強行要求季武率領的魯軍繼續留在任城?

  倘若他敢這麼做,魯軍必定與齊軍反目。

  因此,只能乾脆點率軍前往寧陽,只是這樣一來,他們之前奪下任城、且在這座城部署了重重防禦的舉動,又有什麼意義呢?

  畢竟他們一旦從任城驅兵前往寧陽,任城留守的軍隊,明擺著抵擋不住亢父縣那些魏軍的進攻。

  而如此一來,亢父縣的魏軍,便可向東挺進,直接威脅滕地的宋國。

  那麼問題就來了,究竟援護魯國,還是援護宋國呢?

  看著皆面露焦急之色的魯國將領季武與北亳軍首領向軱,縱使是田耽,這會兒不禁亦萬分頭疼。

  別看是一城換一城,可事實上,齊魯聯軍這邊卻是血虧。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贏了戰爭、輸了戰略。

  而與此同時,在寧陽縣,趙弘潤親筆寫了一封信,托青鴉眾前往魯國王都曲阜,交給魯王公輸磐。

  期間,宗衛長呂牧看到了信中的內容,頗為意外地說道:「殿下要請魯王喝酒敘舊?卑職怕魯王不會來。」

  「他會來的。」

  趙弘潤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因為他若不來寧陽,那就只能由本王前往曲阜了。」

  「原來如此。」

  呂牧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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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魯王赴約

  寧陽距離曲阜僅三日路程,這指的是尋常百姓的腳程,倘若是騎乘快馬,約四、五個時辰便能從寧陽趕到曲阜。

  因此,當日臨近傍晚的時候,魯王公輸磐便得知了青鴉眾專程前來送信的消息。

  僅僅只是兩名信使,倒也無需太過謹慎,是故魯王便召見了那兩名青鴉眾,從後者手中接過了趙弘潤的書信。

  此後,那兩名青鴉眾也不等魯王回復,自顧自便告辭離開了,此時魯王拆開書信,皺著眉頭觀閱著信中的內容。

  良久,魯王吩咐左右道:「派人將「公子興」叫來。」

  他口中的公子興,乃是他的長子「公輸興」,今年二十八歲,天資雖然談不上妖孽,但也頗為聰慧賢良,更主要是謙遜守禮,頗具仁王潛力。

  大概半個時辰後,身穿寬大華服的公子興,便在內侍的指引下,來到了王宮的內殿,面朝魯王拱手施禮道:「父王,您召喚兒臣?」

  「唔。」

  魯王公輸磐點了點頭,招招手示意公子興在他旁邊的席位中坐下,隨即問道:「寧陽的事,你聽說了麼?」

  公子興聞言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問道:「父王,寧陽發生了何事?」

  對於公子興並不清楚寧陽已淪陷的消息,魯王公輸磐也不奇怪,因為他在得知這個噩耗後,便立即下令封鎖了消息,不允許任何人提及。

  畢竟寧陽距離王都曲阜實在是太近了,倘若曲阜的臣民得知寧陽已被魏軍攻陷,肯定人心惶惶。

  想到這裡,魯王公輸磐聞言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解釋道:「兩日前,魏公子潤率領一支奇兵,偷襲了寧陽,佔領了那座城池。」

  公子興起初可能是沒反應過來,待等他回過神後,他的臉上便流露出了震撼、惶恐之色。

  見此,魯王搶先一步輕斥道:「孤封鎖了消息,不可聲張!」

  面色有些發白的公子興聞言連連點頭。

  此時,魯王公輸磐這才繼續說道:「方才,孤收到了魏公子潤派人送來的書信,由此我才曉得,此子目前就在寧陽。」說著,他神色複雜地看向面前案几上的那份書信。

  見父王面色有些難看,公子興嚥了嚥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王,魏公子潤在信中寫了些什麼?莫非是對我魯國興師問罪麼?」

  魯王搖了搖頭,隨即將案几上的書信移到公子興那邊,說道:「你自己來看罷。」

  公子興點點頭,小心翼翼拿起書信,粗略掃了兩眼。

  出乎他的意料,魏公子潤並未在信中指責他魯國什麼,無論是協助齊國對魏國宣戰,亦或是派兵封鎖梁魯渠,都未曾提及,魏公子潤只是在信中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比如感慨在「四國伐楚戰役」之際,魯國曾給予他以及他麾下的商水軍諸多幫助,而如今卻遺憾地分處敵我云云。

  隨後,魏公子潤在信中表示無意與魯國為敵,「奪取寧陽」是對目前的戰略的考慮,只不過是「暫時借駐」。

  而在信中的末尾,魏公子潤邀請魯王到寧陽喝酒。

  在看完書信後,公子興急切地說道:「父王莫不是要赴約?千萬不可,若父王依約前往寧陽,魏公子潤必定趁機將父王扣下。」

  看著公子興臉上的焦急之色,魯王公輸磐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即,他感慨說道:「其實這次孤同意與齊軍一同駐軍宋地,協助宋雲,孤就知道,此舉必定遭來魏國之惡。為此,孤早早便派駐軍隊,將梁魯渠封鎖,防止魏國的戰船乘載著士卒沿河渠順流而下,直達我國。……然而孤沒有想到,魏公子潤偏偏不走水路,而是率騎兵從陸路千里奔襲寧陽城……眼下魏軍佔據寧陽,隨時可以借梁魯渠之便利,從本國源源不斷運載士卒與輜重到達寧陽……」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嘆息說道:「總之,孤會去赴約。」

  聽聞此言,公子興大為焦急地說道:「父王千萬不可,當務之急,當聚集兵力,設法奪回寧陽才是!」

  『設法奪回寧陽?從魏公子潤手中?

  魯王公輸磐看了一眼公子興,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當年,魏公子潤憑五萬魏軍,同時對抗楚國上將項末的五十萬軍隊、與楚壽陵君景舍所率十萬正陽軍,雖然未曾取勝,且也叫項末、景舍二人束手無策。

  當時魯王公輸磐就知道,魏公子潤乃是極擅謀略的未來雄主——在這件事上,當初還在世時的齊王呂僖,亦抱持著相同的想法。

  倘若說齊國還有田耽、田驁、田武等將軍,尚可招架魏公子潤,那麼在他魯國,卻根本找不出那等才能的將軍,這叫他魯國如何抵擋魏公子潤?

  微微吐了口氣,魯王公輸磐對公子興說道:「魏公子潤,於兩日前便已拿下寧陽,可偏偏今日才寫信約孤到寧陽喝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這意味著,魏公子潤已做好了進攻曲阜的準備……若孤所料不差的話,在魏公子潤尚未拿下寧陽的時候,魏國的船隻,便已沿著梁魯渠順流而下,而待等魏公子潤拿下寧陽,時機恰恰好接受那些船隻,以及船上的器械、輜重與魏卒。」說到這裡,他拿過公子興手中的書信,稍稍晃動了兩下,又說道:「方才那兩名前來送信的信使,不等孤人回復,放下書信便告辭離去,這就說明,魏公子潤此番請孤喝酒,並沒有給孤留下拒絕的餘地,要嘛孤乖乖就範前往寧陽,要嘛,他就率領魏軍攻陷我曲阜……你明白麼?」

  公子興點了點頭。

  見此,魯王公輸磐囑咐道:「眼下,魏公子潤與我魯國尚未徹底撕破臉皮,他還留有餘地,因此,孤會前往寧陽,設法穩住魏公子潤。另外,我魯國的軍隊,不足以單憑自己抵擋住勇悍的魏軍,孤會派人向臨淄求援,在齊國的援軍抵達之前,你千萬不可造次,觸怒魏軍。」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又糾正道:「不,哪怕是齊國的援軍抵達我魯國,你亦不可令諸軍出動前來搭救孤……倘若孤此去有何不測,這個國家,就交給你了。」

  聽著父王那好似在交代遺言般的話,公子興面色發白,哆哆嗦嗦地說道:「父、父王,請你三思啊!」

  魯王公輸磐含笑看著兒子,隨即最後小聲叮囑道:「另外,若孤有何不測,你當謹慎治理國家,提防「三桓」,切不可予以太多權柄,使王室弱於公室,切記、切記。」

  說罷,他不等公子興還想說些什麼,便揮揮手說道:「去吧。」

  見父王主意已決,公子興在幾番欲言又止後,最終還是唉聲嘆氣著離開了。

  此後,魯王公輸磐又召見了重臣「季叔」。

  雖然季叔乃是「三桓」中「季氏」出身,但彼此相處二十幾年前,魯王非常信任這位老臣。

  與公子興不同,季叔早就得知寧陽已被魏軍攻陷,但是,當聽說魏公子潤派人送來書信,邀請魯王公輸磐前往寧陽喝酒的時候,季叔依舊露出了吃驚之色。

  「大王,您一定要去麼?」季叔遲疑地說道:「事實上,縱使魏軍此刻前來攻打,也不見得能攻陷曲阜,老臣以為,我曲阜堅持到齊國的援軍趕來,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魯王公輸磐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只會更加激怒魏公子潤而已。……此次的對手乃是魏公子潤,當年韓人也覺得能死守王都邯鄲到邊軍前去支援,可結果呢?邯鄲還是被魏公子潤得手了。先是楚國的壽郢,然後是韓國的邯鄲,孤不希望我魯國,成為第三個被魏公子攻陷王都的國家。更何況,魏公子潤此番送來邀請的書信,這既是威脅,同時也是表示善意的訊息,說明他並不想進軍我國,只不過是情非得已。但倘若孤拒絕,恐怕……」

  季叔點了點頭:魏國正籌備著與韓國的戰爭,如今又陷入宋郡的泥潭,又豈會輕易攻打他魯國,多線作戰?

  當然,前提是莫要拂了那魏公子潤的意思,否則,那位曾在魏國面臨五方勢力進攻的情況下,仍敢直搗秦國腹地,兵臨秦國王都咸陽城下的魏公子潤,若一旦動怒,卻也是個暴躁到令人難以置信的人。

  想到這裡,季叔只能拱手說道:「大王,且千萬小心。」

  魯王公輸磐聞言笑道:「孤跟魏公子潤,好歹也曾並肩作戰討伐楚國,再者以魏公子潤的為人,也不至於會耍些陰謀詭計,孤最多就是被他軟禁一陣子,直到這場戰爭結束罷了,不至於會有性命之危。之所以冊立儲君,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

  季叔聞言點了點頭,畢竟魏公子潤在中原的名聲還是相當不錯的,言出必踐,從未出爾反爾。

  在交代了季叔幾句後,魯王公輸磐便在一隊區區兩百名左右衛兵的保護下,踏上了前往寧陽的路程——他怕耽擱久了,引起魏公子潤的誤會,使他魯國遭到一場本可避免的劫難。

  在趕了約兩日的路程後,於第三日,魯王公輸磐終於抵達了寧陽這座如今插滿了魏軍旗幟的城池,以及城池外那數個營壘與不計其數的防禦設施。

  出乎魯王公輸磐的意料,在得知他到來的消息後,那位魏公子潤也沒有擺什麼架子,彷彿兩國之間並無絲毫齷蹉,親自出城相迎,這讓魯王公輸磐不禁暗暗感慨:單論這份氣度,就並非尋常人可及。

  「魯國君主,應邀前來。」

  目視著已長大的魏公子潤,不復當年稚嫩的形象,魯王公輸磐拱了拱手,以王見王的禮節,向魏公子潤行禮。

  而魏公子趙潤,亦面帶微笑,拱手還禮:「小王已命人在城內備下酒菜,為國主接風洗塵……請!」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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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宋郡對峙

  騎馬隨同趙弘潤走入城內,魯王公輸磐暗中打量著城內,瞧見城內百姓非但秋毫無犯,甚至於還像平日裡那樣自由行走,他不由地暗自感慨:素聞,魏公子潤麾下魏軍,乃中原諸國中對平民最是克己無犯的軍隊,名不虛傳!

  畢竟在中原諸國的混戰年代,似破城後劫掠城內的財富,那是司空見慣的事,韓國、楚國,甚至齊國與魏國的軍隊當年都那麼幹過,唯獨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以及如今的魏國,並不劫掠尋常百姓。

  而難能可貴的是,對於魏公子潤這種命令,魏軍似乎並無埋怨,這很不容易。

  魯王公輸磐不知道的是,魏國的軍卒、尤其是商水軍的士卒,在魏國的家中皆有田屋、有僕從,其家中有著穩定的收入,倘若說楚人投軍是為了錢餉養家餬口,那麼,魏人投軍則是為了獲取貴勳、提高社會地位,總而言之,就是那些無望科舉的平民為了出人頭地而投奔軍隊,並非是因為活不下去。

  正因為如此,如今的魏軍對於劫掠平民百姓一事只是抱持著可有可無的心態,既然上面發話禁止劫掠,那麼他們也絕對不會為了那麼點小錢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因此總得來說,絕大部分魏軍,算是中原最有素質涵養的那一批軍卒。

  片刻後,魯王公輸磐跟隨趙弘等人來到城內的城守府,正如趙弘潤所言,他已經在府邸內命人準備好了酒菜。

  到了側廳,吩咐下去送上酒菜,趙弘潤與魯王公輸磐對坐獨席,一邊閒聊一邊小酌起來。

  上個時代,乃是齊王呂僖稱霸中原的時代,趙弘潤算是趕上個尾巴,親眼見過齊王呂僖特立獨行的齊國君王。

  可能是因為齊王呂僖的為人處世,或者說是這位齊國君主帶給趙弘潤的感覺蠻不錯,因此,趙弘潤對這位君王還是頗有好感的,哪怕是如今齊魏兩國交惡,趙弘潤在提及齊王呂僖時,言語中亦充滿了尊敬。

  作為開場白,齊王呂僖這個話題確實選的不錯,畢竟魯王公輸磐對齊王呂僖亦是一向敬仰、親近。

  「……還記得當年齊王欽定公子為副將時,當時還有頗多的人私下勸阻,如今再看,齊王確實比我等高瞻遠矚……」魯王公輸磐感慨地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故意睜大眼睛不悅地說道:「哦?當年居然還有人勸阻?都是哪些人,請國主務必告訴本王。」

  待魯王公輸磐哈哈一笑,趙弘潤這才用惆悵的語氣說道:「齊王固然是高瞻遠矚,用女兒將我王兄騙到齊國,至今,我那位王兄還在齊國臨淄,為齊國出謀劃策……」

  說到這裡時,他輕吐一口氣,面色稍有些不明。

  原因就在於,齊魏交惡之後,他六王兄趙昭便暫時斷了與魏國的書信來往,雖然趙弘潤可以理解這位六王兄的不得已,但內心還是稍稍有些不舒服:他六王兄作為他魏國的皇子,理當像他趙弘潤一般,為魏人謀福,然而因為齊王呂僖當年的籠絡與恩遇,使得這位六王兄自此留在了齊國,縱使齊魏交惡之後,也未曾返回魏國。

  「公子昭麼?」魯王公輸磐微微一愣,隨即笑著說道:「據孤所知,公子昭在臨淄被譽為賢相,在齊人中很有人緣,縱使出身貴國卻在齊國位居高位,亦並無幾人針對公子昭……」

  這倒是確實,畢竟趙昭謙謙君子,又是嫆姬的丈夫,還跟臨淄田氏結成了政治同盟,別說如今齊國地位最高的上卿高傒對趙昭的才能亦是敬佩三分,就算是高傒想要擠垮趙昭,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畢竟趙昭乃是齊王呂僖的託孤之臣,高傒作為鑑定的王室擁護者,是絕對不會違背其先王呂僖臨終的遺囑的。

  聊著聊著,話題逐漸就轉移到了「齊魏交惡」這件事上,魯王公輸磐對此感慨地說道:「若齊王尚在,齊魏遠不至於到今日這種地步。」

  趙弘潤抿了一口酒水,雖然沒有說話,卻認可了魯王公輸磐的話。

  不得不說,雖然當日齊使田鵠出使魏國大梁時,趙弘潤曾惡言呵斥,直言魏國並不欠齊國恩情——但是不欠齊國,卻是欠著齊王呂僖一份人情。

  畢竟無論如何,齊王呂僖確實是在魏國當年最虛弱的時候拉了魏國一把,使齊魏兩國結為同盟,叫楚國不敢輕易造次,否則,若九、十年前楚國就傾盡全力反攻魏國作為報復,縱使是趙弘潤,恐怕也有覆亡之危。

  因此,只要齊王呂僖還在世,魏國一般情況下就不會跟這位君王爭奪盟主以及中原霸主的地位,哪怕魏國的實力亦逐漸趕上齊國。

  而如今的情況是,齊王呂僖已過世,眼下繼承齊國王位的乃是公子白——這個公子白,他對魏國有何恩情可言?魏國何須退讓?

  在隨口聊了幾句齊王呂白後,趙弘潤終於將話題轉移到了「齊國介入宋郡」這件事上,他對魯王公輸磐說道:「今日,「齊國介入宋郡」一事的內情,國主與小王彼此皆心知肚明,就不必小王過多贅敘了……國主,恕小王直言,齊國稱霸中原的時代,已經隨著那位齊王陛下的過世而走遠了,在這個新時代,我大魏必將取代齊國而成為霸主,昏昧自大的齊人,終將為他們的自負付出代價。……卻不知,在這個新時代裡,國主將何去何從?」

  聽著趙弘潤如此直白且有些咄咄逼人的話,魯王公輸磐似惆悵般輕笑了一聲。

  不得不說,倘若這話要不是從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口中說出,相信他會嗤之以鼻,畢竟自齊王呂僖過世之後,齊國因為發生內亂,實力雖然確實有所削弱,但終歸還有趙昭、田諱、高傒、管重、鮑叔等賢臣,將軍亦有田耽、田驁、田武等人,未嘗不能再次興旺起來——事實上,齊國在結束內亂之後,實力正在逐步恢復,未見得就無絲毫機會戰勝魏國。

  然而,說這話的卻是魏國的公子潤,這就足以讓魯王公輸磐對這番話抱持幾分凝重,畢竟對比魏公子潤與如今成為齊王的齊公子白,後者還太過於年輕,遠遠不配作為前者的對手。

  魯王公輸磐比趙弘潤年長地多,比之後者的父親趙偲亦相差無幾,因此,魯王親眼目睹中原近三、四十年來的變局。

  倒退三十年,當時乃是「齊韓之爭」,那自初上位的「韓王簡」,堪稱是中原最讓人矚目的雄主,北擊東胡、西抗林胡,南下則與齊國爭鋒,一度打地齊國幾乎丟掉了整個鉅鹿郡,就連臨淄,亦有傾覆之危。

  而老齊王,亦是在那次戰爭中過世,由公子僖,也就是後來的齊王呂僖繼承王位。

  雖然起初世人都不看好年輕的齊王呂僖,認為後者必定會被韓王簡這位雄主所擊敗,可沒想到的是,齊王呂僖生生頂住了來自韓國的壓力——想到這裡時,魯王公輸磐亦有些自豪,畢竟他也參與其中,助齊王呂僖擊敗了韓國。

  自那之後,韓王簡與齊王僖彷彿就成為了整個中原的焦點。

  但遺憾的是,韓王簡年紀輕輕就過世了,繼承韓王之位的,也就是韓王簡的弟弟「韓起」,韓王起在才能上遠遠不如兄長,故而當時的「齊韓之爭」,儘管韓國先聲奪人,但最後,反而是以齊王呂僖的最終勝利迎來了結局。

  自此,齊王呂僖為齊國稱霸奠定了基礎,但不能否認,當時的齊國還未成為公認的中原霸主。

  從那以後,韓國就暫時雌伏了下來,反而是南邊的楚國,隨著「楚王熊胥」的上位,使中原再次進入了「齊楚之爭」的時代。

  這場持續了二十幾年的爭鋒,才是奠定了齊國稱霸中原地位的關鍵。

  而如今,齊王呂僖過世,自幾十年前因為「魏韓上黨戰役」戰敗而從此變得虛弱、且在近三十幾年幾乎在中原默默無聞的魏國,誕生了魏公子潤這樣的雄主,使得整個中原,再次進入了「魏齊之爭」、「魏韓之爭」的新時代。

  作為見證了近三、四十年中原變局的旁觀者與參與者之一,魯王公輸磐心中不禁感慨:這個中原,代代不缺風華絕代的雄主,韓王簡、齊王僖,還有如今的魏公子潤,或者說未來的魏王潤,與這些位雄主誕生於同一個時代,這既是一種榮幸,亦是一種悲哀。

  就比如楚王熊胥,明明也是一位極有才能的雄主,但因為被楚國的種種弊端、疲軟所拖累,以至於近三十年來與齊王呂僖的爭鋒中,竟無一次佔到上風。

  再比如魯王公輸磐自身,身為一國之主的他,卻在中原歷代霸主之爭中,始終扮演著配角的角色。

  而如今,在這個新時代裡,有足以抗衡魏公子潤的雄主麼?

  端著酒杯抿了一口酒水,魯王公輸磐默默思忖著。

  「且容孤考慮考慮。」

  良久,魯王公輸磐這般說道。

  見此,趙弘潤也不催促,反正他最近有的是空閒。

  此後兩三日,趙弘潤每日皆邀請魯王公輸磐喝酒,順便詢問一下後者考慮的結果,但魯王公輸磐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並未正面回答趙弘潤的提問。

  幾次下來,趙弘潤的宗衛長呂牧隱約感覺出了點什麼,私底下對趙弘潤說道:「殿下,恐怕魯王只是在拖延。」

  「我知道。」接過侍妾趙雀遞來的一片果肉丟入嘴裡,趙弘潤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倘若我沒料錯的話,魯王在前來寧陽之前,已經安排到了身後事,將國家託付他了兒子以及魯國的重臣……這幾日陪本王飲酒,多半也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使齊國的援軍能盡快趕到曲阜。」

  聽聞此言,呂牧滿臉不解:「殿下您既然知道,為何……」

  「不然我還能怎樣?」趙弘潤聞言嗤笑道:「殺了他?」

  呂牧當然明白,倘若魯王公輸磐在來時已經安排好了身後事,那麼,縱使趙弘潤殺了魯王,也不會使魯國有所改變,反而會激起魯人對魏國的憤慨,甚至影響趙弘潤的個人德譽。

  他想了想說道:「卑職以為,倘若殿下欲使魯國屈服,出兵曲阜或許是最佳的辦法。……您也看到了,魯王這幾日顧左右而言他,顯然是不打算背棄齊國、投奔我大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再一次接過趙雀遞給的果肉丟入嘴裡,趙弘潤淡淡說道:「魯國距離齊國太近了,我大魏出兵攻打魯國,齊國來得及救援;但倘若魯國與齊國交惡,使得齊人怒而擊之,我大魏卻來不及相救……」說到這裡,他笑笑說道:「事實上啊,你們都想地太多了,我這次並不是一定要讓魯國屈服,請魯王來喝酒,真的只是為了敘敘舊而已。」

  「當真?」宗衛長呂牧一臉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見此,趙弘潤翻了白眼,心中暗暗嘀咕:怎麼最近我的信用度變得那麼低呢?說出來的話都沒人信了。

  不過說真格的,他這次還真是這麼考慮的。

  畢竟這次趙弘潤親自率軍出征宋郡的目的,乃是為了引誘韓國率先率先發動那場與魏國的曠世之戰,順便才是教訓一下齊國而已。

  換句話說,在韓國尚未有任何動靜的情況下,趙弘潤必須留在宋郡這邊,是故,閒著無事的他,索性就將魯王公輸磐請來,一方面敘敘舊,另一方面嘛,也是想嘗試看看,能否說動魯國投入他魏國的懷抱——雖然說可能性很低,但萬一成了呢?對吧。

  至於像呂牧所說的,用進兵魯國王都曲阜來脅迫魯國投向魏國,這在趙弘潤看來完全沒有必要——在與韓國戰爭前,何必又豎立魯國這個敵人?

  在趙弘潤眼中,阻礙他魏國成為中原霸主的,如今就只有韓國而已,至於齊國,純粹就只是名義上的中原霸主噱頭而已——無論是韓國戰勝魏國、還是魏國戰勝韓國,戰勝的一方,實際上就是中原霸主,只不過齊人自以為是,仍然以為本國亦是參與者,但事實上呢,魏韓兩國目前都沒有將失去了齊王呂僖的齊國放在眼裡,兩國眼中,就只有彼此。

  別看韓國如今跟齊國好似秋毫無犯,那是因為齊國根本不算是敵人,但只要韓國戰勝魏國,它立馬就會讓齊人知道,誰才是這個時代的老大。

  而魏國這邊嘛,其實道理也一樣,只不過魏國自趙弘潤掌兵起就逐漸形成了「不割地」、「不賠款」的原則性國策,因此絲毫不會容忍治下的宋郡脫離掌握,僅此而已。

  因此對趙弘潤來說,魯國是否願意投靠他魏國,其實影響都不大——願意更高,不願意也罷。

  畢竟在戰勝韓國之前,考慮齊魯的問題純粹多餘,反過來說,待等他日魏國擊敗韓國,有實無名地成為了中原霸主,到那時候,才值得去考慮齊魯兩國的問題。

  正說著,忽然有青鴉眾前來稟報:「太子殿下,齊魯聯軍正在前來寧陽的途中,距寧陽僅大概二十里地。」

  聽聞此言,趙弘潤輕笑著說道:「來得好快啊,田耽。……恐怕這次田耽被我氣地不輕。」

  「然而,若他得知殿下的真正想法,保準會更氣。」

  宗衛長呂牧在旁惡意滿滿地說道。

  趙弘潤笑而不語。

  四月末,齊魯聯軍從任城抵達了寧陽,在寧陽南邊大概二十里處紮下營壘。

  此後,齊國名將田耽便隨同魯國將領季武,還有齊國的上卿高傒等人,一同來到寧陽郊外的土坡上,遠遠眺望寧陽城一帶。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這次田耽何止是被前者氣地不輕,他簡直就快氣炸了。

  想想也是,要知道田耽這次可是鼓足了勁要跟趙弘潤在軍略上分個高下,是故為了搶得先機,率先攻取了任城,在任城一帶布下重重防禦,等待著趙弘潤率軍來攻。

  然而趙弘潤這廝卻很不地道,居然使了個盤外招,悄無聲息地拿下了魯國的寧陽,害得田耽只能灰溜溜地丟下任城,趕來寧陽相助,希望可以夾擊魏軍,替魯國奪回寧陽。

  可以說,田耽這次還未與趙弘潤真正交手,就已經在戰略上輸得一塌糊塗。

  好在他此刻還不清楚趙弘潤其實根本沒打算與他交戰,否則,相信田耽這次真要氣地吐血了。

  不過即便如此,待看到寧陽縣外那些星羅棋佈般的魏軍營壘時,田耽心中也產生了幾許疑慮:為何魏軍還在寧陽,而且還是擺出了防守的架勢?

  這根本不符合魏公子潤的性格啊!

  『……不太對勁。』

  田耽心中暗暗嘀咕道,但此時的他,未做細想,只當魏公子潤打算以逸待勞,在寧陽與他們交鋒。

  當晚,趙弘潤也得知了齊魯聯軍正在寧陽城南二十里處安營紮寨的事,對此不以為意的他,反而饒有興致地詢問前來稟報的青鴉眾:「宋雲的北亳軍,並未跟隨麼?」

  那名黑鴉眾搖頭說道:「齊軍方圓十里,並無看到北亳軍。」

  『看來宋雲與北亳軍是留在任城了……』

  趙弘潤恍然地點了點頭。

  他對此毫無意外,畢竟在救援魯國與援護宋國之間,高傒也好、田耽也罷,肯定會選擇援救魯國,但宋雲的北亳軍,肯定是留在任城,阻擋亢父縣的魏軍。

  否則,若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軍隊與商水軍副將翟璜率領的魏軍匯合,在一鼓作氣拿下任城後趕奔微山湖,進逼建國於滕城的那個偽宋——倘若復辟的宋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魏軍攻滅,那宋雲跟宋國,可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了。

  考慮到亢父縣一帶有最起碼八萬的魏軍,趙弘潤也就不再去關注北亳軍跟那個偽宋了。

  他反而有些擔心,駐紮在亢父縣的魏軍收不住勁,還未能韓國有所動作就把宋國給滅了,讓他傻傻呆在宋郡等韓國率先開戰,好不尷尬。

  此後大概十餘日,駐紮於寧陽的魏軍,即游馬軍三千輕騎、以及乘坐舟船沿梁魯渠從大梁運至寧陽的鄢陵軍,並未與齊魯聯軍爆發戰爭。

  可能是因為對手乃是魏公子潤的關係,田耽非常慎重,不得已從一開始擺出了防守的架勢,一切等營壘建成之後再說。

  期間,田耽已經做好了被魏公子潤百般針對的心理準備,因此在防守上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派出去的巡邏士卒,是以往的足足五倍。

  可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直到齊魯聯軍建成了營壘,魏軍也沒有主動出擊過一次,每次田耽登高眺望,只是瞧見那些魏軍們呆在營壘內,或者在營壘外操練士卒,彷彿魏國將訓練士卒的營壘搬到了寧陽似的,幾乎沒有什麼大戰將至的氣氛。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田耽越想越不對。

  這個趙潤到底來宋郡幹嘛的?打下了魯國的寧陽就沒了後續行動。

  難道是在攻打魯國?

  田耽趕緊派人前去打探。

  可打探回來的結果,卻讓他更加迷惑了:他齊國的「即墨軍」,此時已經部署在魯國王都曲阜一帶,嚴正以待,可魏軍,事實上並無一人踏足曲阜境內。

  『……守而不戰,這不像是魏公子潤的兵法,難道他有什麼詭計?』

  出於慎重的考慮,田耽命齊魯聯軍日夜監視著寧陽一帶魏軍的行動,卻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又中了魏公子潤的盤外招——甚至於,他還親筆寫信到臨淄,警告臨淄提高戒備,莫要以為魏公子潤的魏軍遠在寧陽就掉以輕心,天曉得魏公子潤會不會突然在臨淄城外蹦出來,一口氣拿下了臨淄。

  可真相是,趙弘潤這些日子純粹就是在寧陽發懶,每日享受著侍妾趙雀的服侍,小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期間,趙弘潤對此也有些納悶:這田耽氣勢洶洶來奪回寧陽,怎麼不見動靜呢?

  不過既然田耽並無行動,趙弘潤也不會吃飽了撐著主動去挑釁,畢竟「使宋郡戰場呈現齊魏兩軍僵持不下的局面」,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就這樣,在趙弘潤與田耽彼此都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宋郡這邊爆發戰爭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韓國的王都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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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15 00:51:01
第61章:決戰提前?!

  五月初八,一名信使騎乘一匹快馬,橫衝直撞般闖入韓國王都邯鄲,直奔釐侯韓武的府邸。

  在和盤托出緣由後,這名信使得到了釐侯韓武的親自召見。

  在見到釐侯韓武後,那名渾身是汗的信使,從懷中取出一份包裹完好的書信,一邊呈上一邊緊聲說道:「釐侯,此乃鉅鹿守燕縐大人的八百里加急。」

  釐侯韓武的左右接過書信,在拆開且確認無誤後,將其遞給了前者。

  『燕縐的八百里加急?』

  釐侯韓武的面色變得凝重了許多。

  在「北原十豪」中,鉅鹿守燕縐乃是釐侯韓武一系份量最重的韓國將領,此人嫻熟於舟船水戰,常年在鉅鹿郡對抗齊國名將田驁、田武的水軍,雖說勝負參半,但考慮到齊國鉅鹿水軍的實力,鉅鹿守燕縐能與齊國名將田驁、田武父子抗衡,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只是釐侯韓武覺得有點納悶,好端端的,鉅鹿守燕縐何必派人送來八百里加急密信?難道是齊國又有了什麼行動?

  懷揣著諸般猜測,釐侯韓武拆開了密信,掃了兩眼信中的內容。

  隨即,他嘴角揚起了幾許微笑,自言自語般說道:「哈哈哈,齊國與魏國,果真開戰了。」

  對於「齊魏交惡」之事,事實上釐侯韓武並不意外,因為前段日子,北亳軍的首領向軱在復辟宋國時,也曾向韓國派來使者,尋求韓國的認可。

  當時,釐侯韓武拒絕了向軱的懇請。

  原因很簡單:弊大於利。

  要知道,齊國幫助宋國,是為了維持前者在中原東部的霸主地位,提高在中原的影響力,說得難聽點就是刷一刷存在感,免得叫世人逐漸淡忘了齊國。

  除此以外,復辟於滕城的宋國能帶給齊國什麼好處?頂多就是讓齊國多一個可有可無的盟國,方便齊國日後做什麼事的時候,在旁搖旗吶喊助增威勢罷了。

  倘若是在以往,釐侯韓武可能也會想楚國那樣,出聲不出力地替宋國吆喝一下,純粹就是給魏國添點堵,但問題是,目前韓魏兩國正處於非常緊張的臨戰階段,彼此都在積極備戰,以應對那場事關韓魏兩國在中原霸主地位的戰爭,考慮到本國國內還未做好充分準備,釐侯韓武哪敢輕易撩撥魏國?

  在如今的中原,誰都知道,魏國的儲君趙潤是一個非常暴躁的人,萬一他韓國替宋國吆喝了兩句,卻直接引爆了魏韓兩國的戰爭呢?

  因此,韓國作為魏國目前的強勁競爭對手,然而卻並未公開支持宋國,對這件事抱持不聞不問,絲毫不準備介入的態度。

  反而是齊國這個魏國曾經的盟國,公開支持了宋國。

  當時釐侯韓武就猜測:搞不好齊魏兩國要因此反目。

  而如今,鉅鹿守燕縐送來八百里加急書信,將「魏國與齊魯聯軍、以及北亳軍兩者在宋郡爆發戰爭」的消息,傳到了釐侯韓武這邊,完全符合釐侯韓武此前的判斷。

  想了想,釐侯韓武站起身來,帶著這封書信,親自去拜訪了他們韓國的丞相「申不駭」。

  申不駭,此人乃鄭人後裔,即是當年魏國滅鄭前後,那一部分人逃奔韓國避難的鄭國人之後,此人跟「上谷守馬奢」一樣,皆出身微末,但憑藉著自身的聰明才智,在年輕時就得到了「韓王簡」的關注。

  本來,韓王簡當時就打算提拔申不駭,但奈何一場重病摧毀了這位年輕的雄主。

  在臨危之際,韓王簡將王位傳給弟弟「韓起」,並對後者言道:「此人(申不駭)有大才,弟可使其佐之!」

  待韓王簡過世之後,韓起,也就是韓王起,果然聽取了他兄長的建議,提拔了申不駭,將後者從一介小吏提拔為朝中士卿,當時驚呆了無數人。

  但事實證明,韓王簡的眼力確實獨到,他看重的馬奢與申不駭,如今皆成為了韓國的頂樑柱石,尤其是左相申不駭,這些年來不管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的內鬥有多麼凶,但韓國卻仍舊逐步變得強大,並未因此而衰弱,在這件事上,左相申不駭功不可沒。

  說起來,申不駭在宮廷中亦有不小的權勢,是士族的代表人物,不過他與釐侯韓武倒沒有什麼直接衝突。

  畢竟無論康公韓虎也好、釐侯韓武也罷,雖然他們爭權奪利,但是卻從未考慮過將申不駭拉下去,一來是申不駭如今年勢已高,二來是此人從來不參合王族、公族之間爭權奪利的事,他只是作為一名韓國的臣子,兢兢業業治理韓國而已——只要韓武、韓虎莫要插手內政方面的事,申不駭對這些人向來是抱持眼不見為淨的態度。

  在申不駭的相府前廳坐了片刻後,便看到一位髮鬚斑白的老者,緩緩踱步來到了前廳,朗笑著拱手行禮道:「真是稀客啊。……釐侯今日怎麼有閒情到老夫府上來?」

  釐侯韓武起身還禮,笑著說道:「小侯乃是特地來請教左相。」

  「請教老夫?」

  左相申不駭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幾眼釐侯韓武,輕笑著說道:「如今釐侯貴不可言,一言可抉國內之事,難道還有什麼……需要向老夫請教麼?」

  釐侯韓武亦是心思敏捷之色,一聽申不駭這話,就知道這位老丞相是在暗示他不可大逆不道染指王位,或者說變相地拒絕此事,心中便微微苦笑了一下。

  這也難怪,畢竟自康公韓虎不得已退出朝廷、莊公韓庚亦識相地退讓之後,釐侯韓武如今在韓國幾近於君王,他唯一欠缺的,就只是一個名份而已。

  正因為如此,釐侯韓武手底下的人,甚至於包括鉅鹿守燕縐,私底下都支持他取代弟弟韓王然。

  要知道,釐侯韓武乃是韓王起的義子,他真正的父親乃是先代雄主韓王簡,若非韓王簡當年過世時太過於年輕,以至於當時韓武還年幼,韓國的君王之位,未見得就會傳給韓王起。

  只不過韓王起不夠厚道,在兄長的長子韓武長大之後,並未傳給他,而是傳給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就是如今的韓王然。

  因此,其實釐侯韓武也是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只不過,他與弟弟韓然從小一起長大,再加上韓然此人深藏不漏、故意示弱,使得釐侯韓武始終狠不下心腸奪走弟弟的王位。

  否則,倘若他心狠一點,設法殺掉弟弟韓然,奪取了王位,縱使暴鳶、李睦、馬奢等人心有不忿,也奈何不了他。

  包括眼前這位左相。

  曬然地笑了笑,忽然間興意闌珊的釐侯韓武,直接道出了來意:「左相大人,小侯此番前來,是因為得知魏國正在與齊國、魯國開戰,故而特地來請教左相,我大韓,能否從中獲利。」

  「……」

  申不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釐侯韓武,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釐侯看老夫這記性,居然忘了叫人給釐侯奉茶。」說罷,他連忙喚來府上的下人,更換了上好的茶水,臨末又會釐侯韓武說道:「失禮之處,還望釐侯莫要見怪。」

  釐侯韓武自然明白申不駭口中的「莫要見怪」,指的究竟是哪件事,遂一笑置之。

  片刻後,待府上的下人送上了茶水,此時申不駭也已經仔細看罷了鉅鹿守燕縐的那份八百里加急密信,正捋著斑白的鬍鬚,若有所思。

  半響後,申不駭神色凝重地問釐侯韓武道:「釐侯是有意與齊國結盟,共同對付魏國麼?」

  「正是。」釐侯韓武點了點頭,說道:「雖然我大韓兵多將廣,但魏國亦不弱,若輕易開戰,鹿死誰手,恐怕猶為可知。……既然如今齊魏交惡,不妨與齊國言和,合力對付魏國,分擔我大韓的壓力。」

  申不駭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捋著鬍鬚不說話。

  見此,釐侯韓武困惑問道:「左相大人,莫非小侯說得不對?」

  只見申不駭捋著鬍鬚長長吐了口氣,凝重地說道:「釐侯所言大善,但……齊人是不會與我大韓結盟的。」說罷,他見釐侯韓武面露困惑之色,遂解釋道:「釐侯別忘了,此番齊魏交惡的根本原因,是因為齊國介入了宋地之事,為何齊國寧可冒著得罪魏國的風險,也要做這件無利可圖的事?要知道,自八年前魏公子昭入齊,齊魏兩國就一直是同盟,為何如今反目?」

  「因為如今魏國強勢、而齊國虛弱。」釐侯韓武正色說道。

  「正解!」申不駭讚了一句,隨即沉聲說道:「當年齊魏之盟,魏國奉齊國為盟主,可這些年來,魏國的實力蒸蒸日上,反觀齊國,雖然自平定諸公子內亂後稍有恢復,但在中原的聲勢,終歸不如魏國……前兩年「五方伐魏」都未曾擊敗魏國,這讓天下多少世人目瞪口呆?」

  「……」

  釐侯韓武微微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雖然他是這件事的獲利者,使得他一腳踹開了康公韓虎這個勁敵,但不能否認,他當初也沒想到,楚、韓、秦、川、南宮,五方勢力聯合攻打魏國,如此浩大的攻勢,竟然硬生生被魏國頂住壓力。

  正因為這場戰役,魏國如今在中原的勢頭一時無兩,力壓舊日霸主齊國。

  「……齊人好面子,不肯將霸主之名拱手想讓,是故,設法壓制魏國的勢頭,只是魏人也絕非軟弱之輩,與齊國爭鋒相對,故而才使這兩國舊日的盟國走向了陌路。」頓了頓,申不駭正色說道:「試想,齊人意圖通過這場戰事向天下人證明,他齊國仍然如當年那般強大,釐侯覺得,齊人會與我大韓結盟?」

  釐侯韓武點了點頭:倘若齊國與他韓國結盟,縱使之後擊敗了魏國,這兩個打一個,對齊國而言又有什麼榮譽可言?

  除非他韓國願意奉齊國為盟主,滿足齊人的自尊心。

  可問題是,韓國若奉齊國為主,又何來資格稱霸天下?

  所以說,齊韓聯盟這條路是注定走不通的。

  摸著下巴思考了片刻,釐侯韓武皺眉說道:「左相的意思是,只有等齊國在魏國手中吃了敗仗,那幫驕傲自大的齊人,才有可能與我大韓結盟?」

  「那也不會。」申不駭搖了搖頭,篤定地說道:「以齊人的自大,豈會在戰敗之後向我大韓低頭?」說著,他眨了眨眼睛,補充道:「可話說回來,這次就算齊國與我大韓不結盟,齊國多半也會站在我國這邊,對魏國施壓,直到我國力壓魏國,打破了平衡,齊國才會重新站到魏國那邊。」

  聽聞此言,釐侯韓武眯了眯眼睛,低聲說道:「也就是說,可以利用齊國。」

  「那要看如何利用。」說著,申不駭詢問釐侯韓武道:「釐侯莫不是準備提早對魏國宣戰?」

  釐侯韓武點了點頭,說道:「我沉思了良久,認為這或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若錯失這個時機,我大韓以及魏國,不知還要僵持到猴年馬月。」

  申不駭點了點頭。

  確實目前韓魏兩國的處境很尷尬,雙方都想打,但又怕打輸了,故而只能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似這般僵持著,對於彼此兩國而言其實都很傷。

  而如今魏國在宋郡爆發戰爭,這或許是一個天賜良機。

  問題在於,齊魯聯軍以及宋國的北亳軍,擋得住魏軍麼?萬一到時候他韓國做好準備剛剛對魏國動兵,魏國那邊就已經解決了宋郡問題,那可就尷尬了。

  當日,釐侯韓武與左相申不駭密談了許久。

  在離開相府之後,釐侯韓武派出許多細作、密探,前往魏國本土以及宋地打探情況。

  一方面瞭解魏國這次出動了多少軍隊征討宋地,另一方面,則關注一下宋郡那邊的戰況。

  就這樣過了將近一個月,期間,有關於魏國以及宋地的情報,如雪花般送到釐侯韓武的府上。

  此時釐侯韓武這才得知,原來魏國這次征討宋地,竟然是已成為魏國儲君的魏公子潤親自率軍出征,而動用的軍隊,更是這些年來名聲鵲起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兩支足足五萬人編制的精銳魏軍。

  而不可思議的是,近十年來百戰不殆的魏公子潤,居然在宋地遭受了挫折——其實只是在「寧陽」一帶被齊國名將田耽擋住了而已,可這在釐侯韓武看來,卻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莫名興奮的他,忍不住大叫道:「好個田耽!竟有本事抗衡魏公子潤!」

  想到歡喜處,他吩咐左右道:「將靳黈、暴鳶二將請來,就說本侯有緊要軍務,與兩位將軍商議!」

  「是!」左右應聲而去。

  大概半個時辰後,靳黈以及姍姍來遲的暴鳶,陸續來到了釐侯韓武的府邸。

  舊日的「北原十豪」中,靳黈、燕縐、馮頲,這三人皆支持釐侯韓武,只可惜當初「山陽之戰」,魏公子潤怒斬了代郡守劇辛,嚇得原上黨守馮頲向前者投降乞生,以至於釐侯韓武如今,除了鉅鹿守燕縐外,就只有靳黈這一位可託付重任的心腹愛將,以及目前在代郡的新任代郡守司馬尚。

  是故,他才會將暴鳶這個王黨將領請來。

  其實說實話,此時在邯鄲,其實還有一位可託付重任的將領,那就是蕩陰侯韓陽,但是此人乃是康公韓虎的堂侄,因此,釐侯韓武寧可請暴鳶來參與討論,也不想邀請蕩陰侯韓陽。

  起初,暴鳶對於釐侯韓武的邀請不以為意,純粹就是抱著不落口實的目的而已,可待等釐侯韓武將此次邀請前來商議的目的一說,暴鳶的面色就凝重了許多。

  「釐侯打算提前與魏國開戰?」暴鳶驚聲問道。

  釐侯韓武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魏公子潤與商水軍、鄢陵軍那兩支魏軍,眼下皆在宋地與齊國的田耽對峙,彼此僵持不下,我以為,這或許是進攻魏國的天賜良機!」

  聽聞此言,靳黈皺眉提醒道:「釐侯,就算魏公子潤在宋地,魏國大梁,仍有「南梁王趙佐」與「禹王趙佲」,前者的厲害,釐侯相信也曉得,而後者,那可是一手挫敗了楚國百萬大軍,甚至於,連壽陵君景舍以及邸陽君熊商二人,亦是此人手下敗將……」

  「然我大韓也有李睦、樂弈二人!」

  釐侯韓武沉聲說道。

  靳黈與暴鳶對視一眼,於此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他們明白,韓魏兩國這場仗注定是要打的,似眼下這般彼此對峙著,對於兩國而言都非常傷,問題是,開弓無有回頭箭,一旦確定他韓國與魏國提前引爆這場曠世之戰,到時候無論他韓國還是魏國,再想抽身那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就像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一旦韓魏開戰,那麼這場仗,要嘛是持續到兩國皆傷痕纍纍、後力不濟,以兩敗俱傷的結局收場,要嘛,就是一方臣服於另外一方,甚至於,或有國家傾覆的危險。

  此後一段時間,釐侯韓武每日皆與左相申不駭,以及將軍暴鳶、靳黈等人商議。

  不過在此期間,他率先派人將「或提早對魏用兵」的消息通知韓國的諸邊疆駐軍,畢竟這次韓魏之戰,乃是決定雙方在中原地位的全面戰爭,因此顧名思義,韓國將出動本國所有的精銳邊疆駐防軍。

  正因為如此,調動兵力也存在著時間上的問題,因此,不管到時候韓國是否提前對魏國開戰,目前事先知會各個郡守,讓他們做好準備,這肯定是沒錯的。

  於是乎,無數信使從邯鄲湧出而出,朝著四面八方而去。

  由於所處地理的關係,雁門守李睦,大概是最後一個收到釐侯韓武書信的「北原十豪」。

  在信中,釐侯韓武命令李睦:若一旦確認韓國對魏國提早作戰,那麼,李睦便攜手太原守樂成,率軍攻打魏國的河西、河東,進而逼近魏國的梁郡。

  在簡單看罷了釐侯韓武的書信後,雁門守李睦長長吐了口氣。

  他當然也早已預料到與魏國的戰爭注定無法避免,但他真沒想到,居然會來得那麼快。

  半響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說道:「河西、河東……釐侯還真看得起我李睦。」

  也難怪他會這麼說,畢竟魏國鎮守河西、河東的,乃是魏將司馬安與臨洮君魏忌,哪個是好相與的?

  更別說,河套地區還有魏國上將韶虎的魏武軍。

  搞不好,李睦這回要同時與韶虎、司馬安、魏忌三位魏國名將作戰,好在有太原守樂成幫襯,否則,縱使是李睦,心中亦難免有些忐忑。

  當時,副將「嚴奉」就在旁邊,聽到這話便說道:「釐侯要求我雁門軍全軍出動,那「西地」那邊的異族,我軍就要盡快驅逐,否則,恐其趁我雁門兵力空虛,引兵來犯。」

  他口中的「西地」,即是雁門郡西邊的那片土地(定襄),由於魏國當初止步於河套,因此,河套地區的林胡、鮮卑、匈奴等異族,有一部分北逃到定襄,讓雁門郡大為警惕。

  而這些日子,雁門守李睦就是在忙著驅逐這些異族,將他們驅逐到更遙遠的北方。

  在聽了副將嚴奉的話後,李睦深以為然,加緊驅逐異族的行動。

  這一日,李睦率領三千雁門騎兵出關,前往西地(定襄)。

  雁門騎兵,堪稱是韓國頂尖的騎兵,由於常年駐守在韓國抵抗異族的第一線,因此,雁門騎兵個個彪壯悍勇,縱使是在騎兵中出類拔萃的三川羯族騎兵、河套林胡騎兵、匈奴騎兵,也不見得會是雁門騎兵的對手。

  於是乎,此番雁門騎兵傾巢而動,驅逐西地(定襄)境內的異族,這對於雁門騎兵來說,彷彿就是一場愉快的郊遊。

  雖說途中也曾碰到一些異族的騎兵或者戰士,但後者看到雁門騎兵,尤其是看到「韓、雁門守李」字樣的旗幟,就已嚇得四散潰逃。

  這不,說話間,李睦親自率領的三千雁門騎兵,就再次擊敗了一支異族部落的騎士。

  然而在清理戰場時,左右卻對李睦說道:「將軍,那邊有人佇馬觀望。」

  「唔?」

  李睦微微一愣,轉頭瞧向左右所指的方向,果然瞧見在大概三四百丈外,有大概十幾騎佇馬在原地,看著他們打掃戰場。

  而讓李睦感到意外的是,對方在佇馬觀瞧了片刻後,非但不退,反而騎著馬,朝著這邊緩緩而來。

  李睦起初有些困惑,然而待等他看清楚來人後,臉上卻是露出了驚喜之色,亦撥馬上前,來到那十幾騎人面前,拱手抱拳,笑著說道:「闊別數年,別來無恙啊,廉駁將軍!」

  在他對面的十幾騎當中,為首那人身高九尺,異常魁梧,只見他咧嘴嘿嘿一笑:「你也是啊,李睦。」

  原來,此人竟是已投奔魏國,且被魏國太子趙弘潤任命為「雲中守」的猛將,原韓國北原十豪之一,廉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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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廉駁與李睦

  在片刻的寒暄過後,李睦一邊與廉駁並騎緩緩而行,一邊詳細地向後者講述韓國這兩年內來所發生的變故,尤其是在他看來廉駁會比較在意的「康公韓虎」。

  在聽李睦講述完「康公韓虎」目前的處境後,廉駁咧著嘴哈哈大笑起來:「那老狗,終究還是灰溜溜得退回了「中山」麼?」

  「正是!」李睦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如今在邯鄲,數釐侯權勢最大……甚至於,國內或有奸人教唆釐侯取大王而自代……」說到這裡,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廉駁,想看看後者對此的態度。

  但讓李睦有些失望的是,廉駁摸了摸下巴,很是隨意地說道:「韓武那傢伙……哼,確實比韓然有才能,又是先王「簡」之子……支持他的還是原來那些人麼?」

  見廉駁直呼韓王然的名諱,李睦微微皺了皺眉,隨即沉聲說道:「唔,燕縐、靳黈……」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對廉駁說道:「馮頲投靠了魏國,廉駁將軍可知曉?」

  廉駁聞言眨了眨眼睛,他當然知道這件事。

  事實上,他非但得知馮頲被魏公子趙潤任命為九原守,甚至於,前兩日他閒來無事,還跑到九原郡跟馮頲喝了幾壇上黨烈酒。

  「唔……略有耳聞。」廉駁含糊地說道。

  李睦並未在意廉駁的含糊,聞言感慨道:「舊日我「十人郡守」,馮頲降魏,劇辛又被魏公子潤所處死,只剩下八人了……」

  『……你可別把我算上。』

  廉駁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畢竟為了償還欠魏公子潤的人情,他如今可是魏國的將領。

  當然,這話還不敢跟李睦提及,否則,天曉得李睦會不會突然變色。

  據廉駁對李睦的瞭解,此人對王室極為忠誠,近乎於愚忠。

  因此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何人取代馮頲與劇辛?」

  李睦回答道:「釐侯提拔了「司馬尚」為代郡守,此人前一陣子攜手漁陽守秦開,重創了東胡,隨後出征關外,殺得東胡北逃千里,端得是一位豪傑啊!」

  「司馬尚……」廉駁若有所思地嘀咕著,並未發表什麼態度,畢竟當初他還在韓國時,司馬尚只能算是小字輩的將領。

  「還有一人呢?」廉駁問道。

  李睦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會在「公仲朋」、「田苓」、「扈輒」、「趙蔥」、「顏聚」、「騎劫」等人中選擇吧。」

  廉駁起初聽到「公仲朋」、「田苓」二人的名字,態度還算平靜,可待聽到「扈輒」、「趙蔥」、「顏聚」、「騎劫」幾人後,臉上卻露出什麼不以為然的蔑視,那表情彷彿是在說:這都什麼歪瓜裂棗?

  不能否認,其實後四位韓國將領在韓國亦是頗有名望,但很顯然,廉駁根本看不上這些人,他甚至連靳黈、韓陽等人都看不上,又豈會重視那四個將階還不如靳黈、韓陽的將領?

  冷哼一聲,廉駁撇嘴說道:「騎劫此人,與樂成一丘之貉,樂弈遲早會栽在此人身上!」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怨氣滿滿,畢竟他自己就是被曾經器重的副將樂成給坑了,被後者取而代之。

  李睦聽出了廉駁話中的憤懣,斟酌著用詞說道:「樂成、騎劫二人雖然頗具野心,但不能否認,此二人在統率兵馬上確實有獨到之處……」

  說著,他見廉駁的面色依舊難看,便識趣地岔開了話題:「話說,廉駁將軍這兩年在何處安身?」

  「我?」廉駁半真半假地說道:「浪跡天涯唄,誰願意收留廉某,廉某就為其效力。」

  聽聞此言,李睦壓低聲音說道:「廉駁將軍,如今我大韓正是用人之際,李某以為,若得知廉駁將軍身在此處,大王必定復用將軍。」

  「大王?是釐侯吧?」廉駁撇了撇嘴,心中卻有些感慨。

  若早兩年,他確實希望官復原職,但如今,他為了償還魏國太子趙潤的人情,已答應在魏國為將兩年,又豈可辜負魏公子潤的重望?

  想到這裡,他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面色顯得有些蕭索。

  見此,李睦心中誤會了,遂帶著幾分遲疑說道:「若廉駁將軍不介意的話,李睦願向邯鄲舉薦將軍。」

  聽聞此言,廉駁皺著瞥了一眼李睦,臉上露出幾許不渝之色。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剛烈而絕不肯輕易欠下人情——欠下魏公子潤的人情那是沒有辦法,一來是當時他實在沒什麼地方可去,而魏國的河東守、臨洮君魏忌卻遵從魏公子潤的命令,每日好酒好菜招待著廉駁,卻從未提及讓廉駁改投魏國之事,不至於引起廉駁的反感;二來嘛,魏國釀造的上黨烈酒,實在是太合乎廉駁的胃口了。

  不誇張地說,當初廉駁之所以答應魏公子潤的招攬,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上黨烈酒成了癮,生怕得罪了魏公子潤日後就再也喝不到這種烈酒罷了。

  而如今,李睦卻說要給他廉駁舉薦——嘿,你以為你是誰?!

  二人彼此皆屬同僚,在韓國的地位不相上下,我廉駁憑什麼要欠你的人情?

  想到這裡,廉駁「哼哼」兩聲,權當沒有聽到,岔開話題問道:「此次你親自率軍,所為何事?」

  見廉駁如此突兀地轉變了話題,李睦便知道是自己冒失的話引起了對方的不悅。

  他一直都知道,廉駁是一位自尊心極強的猛將,所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指的就是這類將領。

  倘若廉駁懂得委曲求全,當初只要同意康公韓虎「撕毀協議對魏宣戰」的主張,又何至於會被副將樂成取而代之,淪落到一介白身的地步?

  不過李睦也沒有辦法,畢竟釐侯韓武如今在韓國的權勢實在是太大了,反觀支持「韓王然」的「王黨」,卻僅有他李睦,與上谷守馬奢還有暴鳶等寥寥幾人,在他看來,若是能復用廉駁,將這位當世猛將拉攏到己方陣營中,相信定能使他們的陣營聲勢大增。

  因此,他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這個建議,沒想到,廉駁卻是這種反應。

  『……看來只能徐徐圖之。待收兵時,將廉駁請回雁門,日後再想辦法說服他。』

  心中暗自決定下來,李睦便不再提及此事,順著廉駁的話說道:「李某今日出兵,只是為了驅逐雁門西地(定襄)境內的異族罷了……」

  『……』

  廉駁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睦。

  他可不認為李睦是閒著沒事驅逐那些異族,後者肯定是有什麼目的。

  而據廉駁猜測,很有可能是李睦將有一段時日不在雁門,故而先下手為強,將雁門附近的異族肅清,免得到時候那些異族趁雁門防備空虛時進犯。

  可在如今這種情況下,李睦有什麼理由要率軍離開雁門?

  『……莫不是要提早對魏國用兵了?』

  暗自皺了皺眉,廉駁覺得這件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旋即,他就在心中暗罵自己多事:幹嘛要問呢?這下好了,猜到韓國可能會提早對魏國用兵,他是否該將這件事稟報那位魏公子潤?

  一邊是自己的母國,一邊是對自己有恩情的新主,吸了幾口氣,廉駁不禁萬分糾結。

  而就在這時,遠處疾馳來一隊雁門騎兵,為首的隊率來到李睦面前,抱拳說道:「啟稟將軍,約十五里外的一處山崗,魏人正在山上興修城塞。」

  「唔?」李睦聞言皺了皺眉,反問道:「魏人?」

  『……』

  廉駁表情玩味地瞥了一眼那名隊率。

  只見那名隊率抱拳說道:「千真萬確。」

  皺了皺眉頭,李睦對廉駁說道:「早前雖聽說魏人擊敗了河套的林胡,卻不想魏人連「雲中」都佔了,廉駁將軍,一起去窺探一番可好?」

  廉駁看著李睦,表情說不出的古怪,他敢斷定,這些雁門騎兵探查到的所謂「正在興修的魏人城塞」,絕對就是他如今麾下的「雲中魏軍」正在興修的前哨城崗,是他為了監視定襄而下令興修的。

  「唔,去看看罷。」廉駁只好含糊地說道。

  於是乎,李睦便帶著廉駁一行人加快速度,在約兩、三個時辰後,便來到了那名哨騎隊率所說的山崗,仰望著遠處山嶺上那座正在興修的要塞。

  「魏人在此興修城塞,也不知有什麼所圖。」李睦皺著眉頭說道。

  聽聞此言,廉駁有些不自然地撓了撓臉。

  不得不說,李睦麾下三千雁門騎兵的目標還是蠻大的,沒過一會兒工夫,就見遠處的山嶺中出現了一支打著「雲中」旗號的魏軍,甚至於,還有一隊隊騎兵。

  李睦知道是己方的突然造訪驚動了駐紮在這裡的魏軍,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當即下令麾下的騎兵做出緩緩撤離的架勢,讓對面的魏軍得知,他們只是無意間來到此地。

  在準備收兵時,李睦提出了讓廉駁隨同前往雁門的邀請。

  然而,廉駁卻搖了搖頭,神色複雜地說道:「此番,廉駁是特地想去看看你這個「鄰居」的境況,如今既然中途相遇,彼此也碰過面了,不如就在此分別吧……」

  說罷,他雙腿一夾馬腹,與十幾騎隨從徐徐離開了李睦的軍勢。

  『鄰居?』

  李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見廉駁離開,遂驚訝地問道:「廉駁將軍如今住在此地?不知卻在何處,日後李某好登門拜訪?」

  徐徐向前的廉駁也未回頭,抬起手來,指向山嶺上那座正在興修的魏軍城塞。

  李睦下意識地抬頭觀瞧,正好此時有一陣風吹來,吹開了山嶺上那座魏軍城塞上的旗幟,只見旗幟上清楚寫著「魏雲中守廉」的字樣。

  頓時間,李睦面色大變,轉頭再看廉駁,卻見廉駁帶著他那些隨從,正朝著遠方的那支魏軍而去,且在片刻後,與那支魏軍匯合。

  『原來是這麼個鄰居麼?』

  張了張嘴卻久久無言,李睦攥了攥手中的韁繩,眼中神色閃爍不定。

  『這下……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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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最後的參與方

  待廉駁與李睦皆返回各自的駐地後,前者在猶豫了半響後,終於還是決定履行自己作為「魏將」的職責,當即親筆疾書,將「韓國或有可能提早對魏用兵」的消息寫在書信上,派人立刻送往河東守、臨洮君魏忌手中,再託付臨洮君魏忌轉告魏公子潤。

  而李睦呢,亦迅速返回雁門關,寫下一份書信,將「廉駁已投魏國、且被任命為雲中守」的驚駭之事,火速送達邯鄲。

  看著信使離開之後,李睦來到雁門關的城樓上,皺著眉頭眺望著雲中郡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要知道,一旦韓國對魏國宣戰,本來李睦的對手就極為強勁,河套的韶虎、河西的司馬安、河東的魏忌、上黨的姜鄙,這些魏將,哪個是好相與的?

  而如今,再加上一個廉駁,縱使是李睦,也不曉得當戰爭來臨時,他雁門軍將如何打開局面——到時候他以及他麾下雁門軍需要面對的魏軍,陣容實在是太強大了,就算有上黨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二人幫襯,說實話李睦也沒多少把握能突破魏國的西路。

  待密信送出之後,李睦忽然想到一事,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因為在兩人碰面時,廉駁曾向他詢問率軍出雁門關的意圖,當時李睦並不知曉廉駁已經投奔了魏國,便如實相告,告訴廉駁他率軍出關的目的,乃是為了驅逐西地(定襄)一帶的異族部落。

  廉駁那是何等人,曾是他韓國智勇雙全的猛將,難保此人不會從中猜測出什麼。

  在這個視為自己的時代,效忠君主遠遠高於回報母國,李睦毫不懷疑,廉駁若是從他的話中猜到出了什麼,十有八九會向魏公子趙潤稟告。

  想到這裡,李睦一邊暗暗懊悔,一邊急忙又寫了一封書信,命人火速送到邯鄲。

  數日後,河東守、臨洮君魏忌便收到了廉駁的書信,意外之餘將書信拆開,細細觀讀。

  待看到廉駁在信中猜測,韓國或有可能提早對魏國用兵時,臨洮君魏忌非但絲毫沒有慌亂,反而莫名地歡喜。

  原因就在於,臨洮君魏忌是魏國為數不多收到過太子趙潤密信、知曉太子趙潤率軍前往宋郡是為了誘使韓國提早對他魏國用兵的人。

  整個河東、包括河套、河西,就只有臨洮君魏忌得知內情,而除此之外,已悄然將鎮反軍駐紮在南燕的南梁王趙元佐,則是另外一位知情者。

  在魏國諸將領統帥中,唯獨臨洮君魏忌與南梁王趙元佐知曉此事,除此之外,哪怕是韶虎、司馬安、燕王趙疆等等,對此皆不知情。

  倒不是說趙弘潤不信任這些人,只不過,臨洮君魏忌與南梁王趙元佐,是他選定的這次對韓戰爭的統帥之二,因此他當然要事先與二人通通氣,至於不告訴韶虎、司馬安、姜鄙、以及燕王趙疆等人,那是怕他們率先調動兵馬佈防,引起韓國的懷疑。

  正因為如此,今日得到廉駁的書信,臨洮君魏忌暗暗歡喜:韓國果然上鉤了!

  而除此之外,臨洮君魏忌對廉駁亦是高看了幾分,他真沒想到,出身韓國的廉駁,居然會將這件事稟告於他,且托他提醒太子趙潤。

  他必須承認,廉駁不愧是忠義之士,懂得大義為公(君主)、不徇私情。

  想了想,臨洮君魏忌索性就將廉駁親筆所寫的書信,派人送向了太子趙潤手中——反正在他看來,這份看似軍情緊急的書信,其實是那位太子殿下精心謀劃的結果,又怎麼可能會被韓國偷襲得逞?

  他之所以將廉駁的書信派人送到太子趙潤手中,只是他覺得,似廉駁這等忠義之士,應當得到嘉獎而已。

  又過了十餘日,雁門守李睦的書信先一步送到邯鄲,先後呈於釐侯韓武案前。

  當得知廉駁已投奔魏國、且擔任雲中守後,釐侯韓武心中暗罵——其實主要倒不是唾罵廉駁,而是他借此宣洩心中的懊惱,畢竟廉駁可是他韓國數一數二的猛將,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候,投奔了韓國的勁敵魏國。

  而雁門守李睦的第二封書信,更是讓釐侯韓武提高了戒心。

  跟李睦的判斷類似,釐侯韓武也覺得,倘若廉駁猜到他韓國有可能提早對魏國用兵,那麼出於其目前所擔任職務的職責,廉駁極有可能向魏公子潤稟報。

  也就是說,留給他韓國考慮的時間不多了——要嘛放棄這次機會,要嘛,就盡快對魏國動手,免得魏人有所防備。

  當日,釐侯韓武在府上書房來來回回走了幾個時辰,權衡利弊,考慮著是否該趁著這次機會對魏國動兵。

  直到黃昏前後,他這才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打!」

  將令下達,暴鳶、靳黈、蕩陰侯韓陽、以及公仲朋、田苓等人,但凡是在邯鄲附近的韓將,皆收到了命令,前往各自軍營召集軍隊,準備戰爭。

  同時,釐侯韓武亦命令雁門守李睦、代郡守司馬尚、太原守樂成、漁陽守秦開、北燕守樂弈、鉅鹿守燕縐等國內的駐邊豪將,盡快率領麾下精銳邊防軍南下,發動這場針對魏國的全面戰爭。

  如此又過了四五日,魏國雲中守廉駁的書信,亦由魏國河東守、臨洮君魏忌,派人送到了寧陽,送到了太子趙潤手中。

  倘若說本來臨洮君魏忌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感慨於廉駁的忠義,希望太子趙潤給予嘉獎,那麼,趙弘潤從這份書信中,還看到了一些別的不同尋常的東西。

  『這廉駁真是有意思,還特地跟李睦這個鄰居去打個招呼,是不想李睦對此毫無防備,日後顯得他勝之不武麼?呵!』

  心中暗笑一聲後,趙弘潤臉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來。

  『……如廉駁所言,雁門守李睦正在大力驅逐那裡的異族,顯然是已收到邯鄲那邊的命令,正在做出兵前的準備。唔,李睦無意間將此事透露了出來……不過以李睦的謀略,想來應該想得到他自己的失誤,故而,必定會將此事稟告於邯鄲,這算是變相地催促釐侯韓武做出決定麼?』

  心中想著,趙弘潤緩緩站起身來,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景色。

  他敢斷定,在雁門守李睦那變相的催促下,要嘛釐侯韓武已放棄這次『機會』,要嘛,別看韓國眼下風平浪靜,事實上私底下可能已經開始出兵的行動了。

  「千萬要給力點啊,韓武。本王在此等了你足足兩個月,若事到最終你又縮回去了,對得起本王麼你?」扶著窗櫺,趙弘潤喃喃自語道。

  在旁,侍妾趙雀與宗衛長呂牧在聽到趙弘潤的喃喃自語後,皆感覺頗為好笑。

  此時,有一名士卒進屋稟報導:「太子殿下,齊將田耽率軍襲晏墨將軍的營寨,已被晏墨將軍擊退。」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說道:「這個田耽,還真是有點煩。」

  記得前一陣子時,趙弘潤也很納悶,這個田耽氣勢洶洶來奪回寧陽,怎麼久久不見動靜。

  後來他明白了,肯定是田耽忌憚他按兵不動,恐中他詭計,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因此,趙弘潤索性便將錯就錯,每日晚上叫各營的魏軍出營溜躂一圈,讓田耽疑神疑鬼——明明晚上有魏軍出動的跡象,可魏軍的去向卻『不明』。

  直到十幾日前,田耽終於看穿了趙弘潤詭計:原來這廝純粹就是耍他玩!

  自那以後,田耽便開始嘗試攻打魏軍的營寨,不過鑑於不知魏軍的深淺,田耽暫時還是試探居多,這也沒辦法,誰讓趙弘潤根本不叫魏軍出擊,最多就是讓麾下的魏軍與齊魯聯軍用弩具對射。

  如果說齊魯聯軍的弩具,在面對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三支魏軍的時候還有射程上的優勢,那麼,對於征討完河套地區,剛剛在大梁更換了裝備的商水軍與鄢陵軍而言,齊魯聯軍的這種優勢便蕩然無存了——甚至於,最新式的魏弩,在射程與威力上還要超過魯國的弩具幾分,更別說狙擊弩這種大殺器。

  截止目前為止,齊魯聯軍已有二十幾名千人將以上的將官,被魏國手持狙擊弩的弩兵射死,嚇得齊魯兩軍的將領們如今都不敢冒頭。

  就是魯國的拋石機有點煩,隔山差五地就能給魏軍的營寨帶來些許傷亡,不過魏軍亦不示弱,派出裝載著連弩的戰車隊,跑到齊魯聯軍的陣地放了幾撥弩矢,威力的強勁連弩,直接摧毀了齊魯聯軍好幾座拋石機。

  不得不說,在魏國的連弩面前,魯國的機關弩匣根本不是對手,基本上都是在很遠距離就被射暴的結局,只是這樣幾次下來,連弩的弩矢消耗很大,趙弘潤心疼之餘,就減少使魏軍出兵報復的次數。

  總得來說,宋地戰場這邊,魏國與齊魯聯軍以及北亳軍,隱隱還是不相上下的局面。

  只不過田耽已經明顯察覺出不對勁了,甚至於還派人給趙弘潤寫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話:你到底搞什麼鬼?!

  「若韓國已有所行動,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楚國了,待等楚國進場,這場曠世之戰,便就此拉開帷幕。」

  看著窗外的景緻,趙弘潤喃喃說道。

  而與此同期,魏國的使節唐沮,已身懷國書,乘坐舟船順水而下,來到了楚國的王都壽郢。

  得知魏國派來使節,楚國如今的儲君暘城君熊拓,頗感意外地召見了唐沮。

  待等唐沮呈上國書、道明來意,暘城君熊拓這才恍然大悟。

  他玩味地問道:「我那好妹夫趙潤,想要跟本君侯攜手,迎戰齊、韓,呵呵,此事並非不可,只不過,我大楚能從中得到什麼呢?」

  聽聞此言,魏使唐沮的表情忽然變得無比尷尬。

  看到唐沮的表情變幻,暘城君熊拓感覺莫名其妙。

  『是我……說錯什麼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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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大爭之世!

  「尊使?」

  暘城君熊拓皺著眉頭打量著眼前的魏使唐沮,見對方久久不說話,心中愈發感覺古怪。

  豈料,此時魏使唐沮心中亦是暗暗叫苦。

  按理來說,作為使臣出訪外邦,該位使臣在與他方的重要人物談判時,一般都會得到國內一定程度上的許諾額度,方便與對方談判。

  但是此次前來楚國,魏使唐沮絲毫的談判尺度也未得到,這讓他心中極為忐忑。

  他十分擔心,若他將本國太子殿下趙潤的原話傳達給眼前這位楚國的儲君,眼前這位楚國儲君會不會在惱怒之下命人將他砍了——據他所知,暘城君熊拓可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尊使?」

  暘城君熊拓再次重複詢問道,臉上神色已有些不耐煩。

  見此,魏使唐沮暗自定了定神,硬著頭皮說道:「我國太子殿下他說……呃,此番並無給予貴國的……好處。」

  「啊?」暘城君熊拓聞言愣了愣,難以置信地說道:「趙潤的意思是,讓我大楚白白為你們魏國出力?」說罷,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在笑了三聲後,他一臉憤慨地斥道:「你給我滾回去告訴趙潤,別以為他迎娶了阿姜,就能似這般戲耍本公子。想要本公子出力幫他,行啊,把「商水」給我!」

  縱使唐沮明知暘城君熊拓會獅子大開口,卻也被後者提出的要求嚇了一大跳。

  要知道,商水縣乃是目前魏國最繁華、稅金最多的幾座城池之一,是魏人與楚人展開貿易的市集——雖然魏楚兩國明面上從沒認可——毫不誇張地說,商水縣的交易量,絲毫不亞於魏韓邊市的淇縣,曾是趙弘潤養活鄢陵軍、商水軍的重要資金來源之一。

  在如今的魏國,論繁華熱鬧超過商水縣的,絕對不超過五座城池,而且這其中還要包括他魏國的王都大梁,似這樣重要的城池,怎麼可能割讓給楚國?

  更要緊的是,自趙弘潤十四歲時初掌軍隊,魏國就制定了「不割地」的原則性國策,因此,當暘城君熊拓提出這樣的要求後,魏使唐沮根本無需考慮,便斷然拒絕:「熊拓公子請見諒,這是不可能的!」

  聽聞此言,暘城君熊拓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說道:「那你就回去告訴趙潤,我大楚可沒那個閒工夫幫你魏國出力,想要我大楚出兵,就拿商水縣來!……他不答應也沒關係,本公子樂得在旁看這場好戲,嘖嘖嘖,韓、齊、魯、宋,嘿嘿,或許齊國還能說動越國,搞不好,又是一場五方伐魏的戰事,上次你魏國僥倖贏了,本公子倒是像瞧瞧,這次,你們還能贏麼?……另外,記得傳話給趙潤,最好讓他早做決定,倘若齊國那邊先一步派人來拉攏本公子,說不定,本公子會站在齊人那邊喲,哈哈哈哈。」

  說這話時,暘城君熊拓心中很是暢快。

  要知道,雖然趙弘潤如今已是他的妹夫,但從十年前,年僅十四歲的趙潤初次領兵出征起,他在趙潤面前就始終沒有一次佔到上風——再加上暘城君熊拓曾經魏王趙偲坑過,因此,他對這對父子頗有怨念。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妹夫趙潤的小辮子,暘城君熊拓又豈會輕易放過?

  與齊國聯合那還不至於,畢竟就算是看在妹妹羋姜的關係上,暘城君熊拓自然也是偏向魏國的,只不過偏向歸偏向,如若魏國不肯拿出點什麼實際好處,那暘城君熊拓也是絕對不肯出兵相助的——一來是他自己這關過不去,二來嘛,他無法說服壽郢的貴族。

  聽聞此言,魏使唐沮反而是鎮定了些,因為他從暘城君熊拓的語氣中聽出,這位楚公子內心深處還是偏向他魏國的,不得不說,這就是他魏國太子趙潤迎娶了暘城君熊拓妹妹羋姜的好處。

  想了想,魏使唐沮搖頭說道:「恕敝下直言,我國太子殿下已明確表示,此番不會給予貴國任何好處,但是,倘若「楚魏結盟」,我大魏將堅定不移地維護楚國在中原的既得利益!」

  起初聽到前半段時,暘城君熊拓嗤之以鼻般搖了搖頭,可待聽到後半句時,他卻露出了深思了神色:「……維護我大楚在中原的既得利益?此話怎講?」

  只見魏使唐沮拱了拱手,義正言辭地說道:「容敝下傳達我國太子殿下的原話,縱使此番貴國打下了齊國的王都臨淄,我大魏都將堅決支持臨淄歸貴國所有!」

  「……」

  聽聞此言,暘城君熊拓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要知道,這種程度的許諾,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許下的——倘若魏國果真在這件事上公然支持楚國,那麼,魏齊兩國也將成為世仇,幾乎不存在迴旋的餘地。

  除非魏國收回原話,可對於一個立志於稱霸中原的國家來說,被迫收回了說出口的話,公信度自然難免受到影響,不利於魏國他作為中原霸主的印象。

  簡單地說,只要魏國在這件事上出面袒護了楚國,那麼,在楚國與齊國的戰爭中,魏國就將牢牢綁在楚國這艘船上。

  想到這裡,暘城君熊拓皺了皺眉,神色凝重地說道:「這當真是趙潤的原話?」

  魏使唐沮拱了拱手,點頭說道:「千真萬確。另外,太子殿下還有一番話托敝下傳達給公子……如今中原風起雲湧,一場曠世之戰即將來臨,熊拓公子當真準備在旁看戲,錯過這場機遇?亦或是,加入到我大魏的戰車,趁此時機,北擊齊國、東征越國,成就不世之業?」

  「……」

  暘城君熊拓深深看了幾眼唐沮,負背雙手在殿內來回踱步,思考著他妹夫趙潤的話。

  不得不說,趙潤這一番話真是說到他心坎上了:似這般波瀾壯闊的曠世之戰,他楚國豈能落下?他熊拓又豈能錯過?

  雖然楚國跟魏國也有一段不愉快的歲月,但那時因為魏王趙偲當初坑了暘城君熊拓所導致,而如今,在魏國掌權的太子趙潤,乃是暘城君熊拓的妹夫,憑藉著這方面的關係,魏楚兩國的關係便大為緩和。

  更何況,魏楚兩國的貿易以及走私,給彼此都帶來了驚人的利潤,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楚魏兩國是幾乎不可能爆發什麼戰爭的。

  魏國太子妃羋姜、以及皇孫趙衛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楚國的貴族在與魏國的貿易中獲得了不小的利潤,甚至於,暘城君熊拓還準備向魏國購買大量的糧食、種子、耕種工具,減少本國每年因飢餓而死的楚人。

  也就是說,楚魏兩國目前是非常貼合通洽的。

  既然楚魏兩國打不起來,那麼,楚國若要擴大疆域,就只能著眼於東邊,也就是齊國跟越國。

  齊國不必多說,三十年的世仇,自齊王呂僖時代至今,楚人就對齊人可謂是積怨已久,只不過前幾年,「齊魏聯盟」尚未破滅,因此楚國也不敢進犯齊國,頂多就是奪回了他們楚國失陷的王都壽郢而已。

  而如今,「齊魏聯盟」破滅,甚至於,魏國轉而要跟他們楚國結盟,這就意味著,當楚國攻打齊國的時候,身背後再無來自魏國的威脅,甚至於,魏國還會給予他們提供幫助。

  此時不打齊國,更待何時?!

  再說越國,吳越之地的人,一直以來都是楚國的心腹大患,當初是齊國護著越國,而魏國又與齊國有結盟關係,因此,楚國亦不敢輕易造次。

  如今,正好借此機會連越國一同收拾了!

  只不過……

  『……趙潤這廝,當真是一點好處都不給麼?』

  瞥了一眼魏使唐沮,暘城君熊拓皺著眉頭說道:「尊使且到城內的驛館歇息,容本公子考慮一下。」

  說罷,也不等唐沮有何反應,便揮揮手叫來親兵將唐沮帶出去了。

  隨即,暘城君熊拓便派人將溧陽君熊盛請到了府內。

  溧陽君熊盛,乃是暘城君熊拓同父異母的親弟弟,當年亦是爭奪楚王之位的競爭者。

  只不過後來,暘城君熊拓趁著「五方伐魏戰役」時他楚國戰敗,楚東實力空虛之際,率領十幾萬軍隊入主了楚東,竊取了爭權,逼得楚東貴族只能捏著鼻子認可熊拓的儲君地位。

  當時,見大勢已去,溧陽君熊盛原本準備回自己封邑,但是熊拓卻因為這位兄弟的才能,主動登門拜訪,懇請這位兄弟相助,言辭赤誠,終於打動了溧陽君熊盛,使得溧陽君熊盛如今成為暘城君熊拓在楚東的左膀右臂,肱骨近臣。

  「王兄。」

  片刻後,溧陽君熊盛便來到了暘城君熊拓熊拓的府邸書房,拱拱手帶著幾分困惑問道:「王兄召喚臣弟?」

  暘城君熊拓點點頭,招招手示意溧陽君熊盛就坐,隨即對他說道:「咱們的好妹夫趙潤,今日派來一名使臣求見我,欲說服我出兵相助魏國……」說著,他便將大致的情況告訴了溧陽君熊盛。

  溧陽君熊盛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說道:「此乃互利互助、雙贏之舉。」

  「確實如此沒錯。」暘城君熊拓點點頭,隨即帶著幾分怨念罵道:「只是趙潤那廝甚是吝嗇,要我大楚出兵幫襯,居然些許好處也不肯給予。」

  溧陽君熊盛聞言笑道:「看來他是篤定,我大楚絕不會拒絕「魏楚同盟」。」

  「是啊……」

  暘城君熊拓惆悵地嘆了口氣。

  雖然他心中很是不舒服,但不可否認,正如溧陽君熊盛所言,他是不可能拒絕「魏楚同盟」的,因為魏楚兩國一旦確定同盟,楚國就能毫無顧忌地攻打齊國、越國、魯國,魏國再不會成為他們的掣肘。

  或許有人會問,魏國同樣與楚國接壤,為何楚國卻不將魏國視為戰略目標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魏國如今太強盛,縱使是楚國,也沒有這個底氣打贏魏國,縱使聯合韓國打壓魏國,事實上楚國也沒有多大的信心——別忘了,上回「五方伐魏」,楚國不就是跟韓國一起攻打魏國麼?結果如何?百萬大軍全軍覆沒,「三天柱」死了倆,楚國因此元氣大傷。

  相比之下,齊國比魏國更殷富,但齊國的軍隊卻弱地根本不足以與魏國相提並論,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

  齊國的財富、魯國的技術,只要楚國肯站邊魏國,就有機會得到這兩項楚國目前最重要的東西。

  只是,暘城君熊拓心底還是很氣:那趙潤彷彿是看穿了他們似的,根本不怕他們拒絕,居然連些許好處都懶得給予。

  好歹你送幾塊頗具價值的秦國墨玉來吧?

  什麼都沒有!

  事後,暘城君熊拓親自前往王宮求見了他的父親,楚王熊胥。

  此時,楚王熊胥正在殿內擦拭他的佩劍,見兒子暘城君熊拓走進殿內,遂舉起了手中的劍,對熊拓說道:「這柄劍,歲數比你小不了多少,是寡人當初委託名匠鍛造的神兵,你知道它叫什麼麼?」

  暘城君熊拓跟父親楚王熊胥,遠遠沒有趙潤與其父魏王趙偲那麼親近,因此聽聞此言,熊拓也不說話,任由楚王熊胥獨自一人說話。

  「它叫「破齊」!」

  楚王熊胥撫摸著劍身,感慨般說道:「寡人曾親自出征十一回,五場大戰、六場小戰,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手持此劍,斬殺呂僖。」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嘆息說道:「如今,寶劍依舊鋒利,要斬殺的那人,卻已故去。」

  「……」暘城君熊拓冷淡地看著楚王熊胥。

  由於是庶出,熊拓很小就被送到叔父汝南君熊灝那邊,由那位叔父撫養教導,因此,他跟親生父親楚王熊胥的感情非常淡薄。

  因此此刻聽到父親的話,暘城君熊拓在心底暗暗冷笑:什麼出征十一回,五場大戰、六場小戰,不就是吃了十一場敗仗麼?在齊王呂僖面前,你有哪怕贏過一回麼?

  想到這裡,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今日,魏國派來使臣,欲與我大楚結盟,我決定允之。……父王有什麼要囑咐的麼?」

  只見楚王熊胥看了一眼暘城君熊拓,徐徐說道:「你選擇親近魏國,這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你有把握戰勝齊國麼?」說罷,他不等暘城君熊拓回答,便遞出了手中的佩劍,正色說道:「帶上它。」

  「一柄敗將之兵?」熊拓嗤笑一聲,瞥了一眼父親手中的所謂神兵,見那神兵不過是一柄青銅劍,心下更是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如今中原早已是鐵劍的時代了,你卻還在搬弄這種陳年的古董。

  見此,楚王熊胥也不動怒,站起身來召來一名宮內的衛士,令其手持這柄神兵平舉。

  隨即,他鏘地一聲抽出那名衛士腰間的佩劍,卻是一柄明晃晃的鐵劍。

  只見在暘城君熊拓意外的目光下,楚王熊胥雙手手持那柄鐵劍,朝著衛士手中的神兵砍去,只聽咯嘣一聲,鐵劍崩斷,而那柄青銅劍,竟完好無損。

  「……」暘城君熊拓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而此時,就見暘城君熊拓取回那柄青銅劍,意有所指地淡淡說道:「豎子,莫小瞧了老物!……老物當年征戰沙場時,你還不知在哪呢!」

  暘城君熊拓聞言冷笑道:「可惜老物征戰一生,也從未贏過宿敵一回。……這柄劍,它飲過血麼?」

  面對著暘城君熊拓的嘲諷,楚王熊胥惆悵地說道:「正如你所言,這柄神兵,自鑄成以來,就從未飲血……」說到這裡,他再次將手中的神兵遞給暘城君熊拓,意味深長地問道:「你,是否能令它暢飲敵人鮮血呢?」

  「哼!」暘城君熊拓輕哼一聲,伸手接過父親手中的青銅劍,好奇地比劃了兩下,似乎在納悶,這柄青銅劍為何比鐵劍還要鋒利。

  從旁,楚王熊胥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隨手遞上劍鞘,用嚴肅的語氣沉聲說道:「打敗齊國,你就是我大楚的王!」

  「……」暘城君熊拓深深看了一眼楚王熊胥,接過劍鞘,將手中的青銅神兵放入劍鞘。

  「我會的!」

  暘城君熊拓簡潔地留下三個字,轉身而去。

  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楚王熊胥惆悵地嘆了口氣,坐回原來的位置。

  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如今的中原,已經是年輕輩的時代了。

  『……阿灝(汝南君熊灝),吾弟,寡人此生欠你的,當真是還不清了。』

  他暗自感慨道。

  半日之間,「大王授劍」之事,便傳遍了整個壽郢,叫楚東諸多貴族震驚之餘,心中亦有所明悟。

  無論他們是否認可,暘城君熊拓都已經是注定的下任君王。

  不過好在暘城君熊拓在成為王儲後,以往張揚的性格也有所收斂,故而,楚東貴族們倒也不是極力反對——楚國的貴族嘛,永遠是向利益看齊的。

  一日後,暘城君熊拓召上將軍項末,與壽陵君景雲。

  上將軍項末不用多說,論楚國目前最擅統兵作戰的將領,就要屬項末、項孌兩兄弟。

  而在一年前,楚國正式發動叛亂的「羋姓屈氏」一族,逐出「三天柱」的行列,由「項氏」取代「屈氏」,因此,上將軍項末,正式取代已故的「西陵君屈平」,成為楚國「三天柱」之一。

  而壽陵君景雲,乃是已故的「前壽陵君景舍」之子。

  至於最後一位「三天柱」的人選,暘城君熊拓當然徇私給予了一直支持著他的堂兄,平輿君熊琥——這位堂兄,目前取代了暘城君熊拓此前在楚西的地位,替暘城君熊拓照看著整個楚西。

  正因為如此,楚西、楚東,目前前所未有的和諧,至少不像當年那樣爭鋒相對。

  不過由於平輿君熊琥目前遠在楚西,暘城君熊拓並未召見,只召見了項末與景雲二人。

  在被召見時,項末是獨自一人而來的,而壽陵君景雲,則帶著其最倚重的大將「羊祐」,畢竟景雲遠不如他父親景舍那樣擅長統兵打仗,因此在軍務上,很大程度上都要仰仗羊祐。

  當然,召見項末與景雲,倒並非是為了跟他們商量什麼,只是叫他們做好出征齊國的準備而已。

  此後幾日,暘城君熊拓頻繁召見本國的貴族、將軍,做好了出征齊國的準備。

  魏洪德二十六年六月,在韓魏兩國相鄰的邊市「淇縣」,突然起了一起爭執,有一名自稱是燕王趙疆妻族族人的魏商,縱容身邊的護衛當街打死了一名韓國的商賈,引起市集內的嘩然。

  幾日後,韓國駐淇縣的官員,要求燕王趙疆交出凶手。

  燕王趙疆感覺莫名其妙,經查證後發現他妻族根本沒有那個人,遂立刻意識到這是韓國有意挑釁,遂嚴詞拒絕了韓國官員的要求。

  此後數日,淇縣、沫邑一帶,韓國的騎兵與魏國的山陽軍出現摩擦,互有死傷。

  六月中旬,韓國王都邯鄲正式就「宋國」問題發表態度,認可「宋國」的地位,並要求魏軍從宋郡退兵。

  期間,魏國亦強勢對外宣稱,宋郡乃魏國領土,任何膽敢介入此事者,皆是魏國的敵人。

  六月下旬,淇縣的韓國商人可能是感覺情況不對,紛紛變賣店舖,撤離淇縣。

  同時在魏韓邊境,韓國騎兵與魏國山陽軍的摩擦逐步升級。

  待等七月初,韓釐侯韓武對中原發佈征討魏國的檄文,言辭鑿鑿,幾近將魏國指責為天下公敵,並正式對魏國宣戰。

  五日後,魏國發表對應的檄文,同時對韓國宣戰。

  數日之內,秦國對韓國宣戰、衛國對韓國宣戰。

  待等到七月中旬,齊國響應韓國的討魏檄文,組建「聯合」,對魏國宣戰。

  短短幾日間,魯國、越國,包括宋國,亦紛紛對魏國宣戰。

  至此,「齊、韓、魯、越、宋五國聯合」,正式形成。

  半月後,魏國對齊國宣戰、對魯國宣戰、對越國宣戰、對宋國宣戰。

  同期,秦國對齊、魯、越、宋四國宣戰,衛國亦對齊、魯、越、宋四國宣戰。

  七月末,楚國最後一個踏入這個戰場,強勢站邊魏國,對韓、齊、魯、越、宋五國宣戰。

  至此,「魏、秦、衛、楚四國同盟」,就此形成。

  就這樣,一場囊括中原所有國家的曠世之戰,由此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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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15 00:52:23
第65章:戰爭的序幕

  時間回溯到七月初,即韓國公開發表討魏檄文,真正對魏國宣戰之後。

  這一日,淇縣的市尉「牟備」早早就就帶著一隊衛士巡查城內,當看到城內比以往蕭條許多時,他心中難免有種忐忑般的不安。

  因為前一陣子,「燕王趙疆妻族當街殺人案」實在是太過詭異,待事發後,當牟備帶著衛士趕到時,殺人凶手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一幫韓國的商賈在那氣憤填膺地斥責。

  當時牟備感覺莫名其妙。

  要知道,燕王趙疆的妻族「外黃孫氏」,嫡長子「孫顥」犧牲於「第三次魏韓北疆戰役」。

  當時,南梁王趙元佐棄守大河以北,致使山陽成為一座孤城,糧食告急。

  鑑於妹夫趙疆與妹妹燕王妃孫氏皆在山陽,外黃孫氏的嫡長子孫顥火速籌集糧草,冒著風險親自押運到山陽,結果半途被韓國的騎兵劫掠,身負重傷僥倖撿回一條命逃走,但沒過多久便因傷重不治而亡。

  此後,由於長兄孫顥運糧隊伍中的敗兵逃到外黃,向「外黃孫氏」述說糧草被劫一事,孫顥的弟弟「孫瑾」,雖然平日裡也是個游手好閒的紈絝子弟,此時卻毅然而然肩負起重任,再次率領一支運糧,冒著天大的風險運往山陽,使得山陽城當時有足夠的糧食支撐到趙弘潤率領秦魏聯軍趕去援助。

  因此,外黃孫氏的次子孫瑾,雖然平日裡也是個游手好閒的紈絝子弟,但卻著實不失是一位有擔當的魏國男兒,怎麼可能會做出在淇縣當街將一名韓國商賈毆打致死的蠢事?

  更要緊的是,這位二爺,自魏韓兩國結束戰爭之後就回到了外黃,終日要嘛與一群狐朋狗友吹噓他當年冒著風險給姐夫燕王趙疆押運糧草的壯舉,要嘛就是在外黃吃喝玩樂,哪有閒工夫跑到淇縣來?

  因此,當時抓不到凶手的牟備立刻就感覺到這件事並不簡單,遂立馬稟報身在山陽的燕王趙疆。

  燕王趙疆在得知此事後,也立刻向內弟孫瑾求證——由於受到妻族外黃孫氏多次的鼎力支持,再加上內兄孫顥因他而亡,故而趙疆對孫瑾格外信任。

  事實證明,在事發當日,二爺孫瑾當日正帶著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黃的花樓尋歡作樂,根本不在淇縣。

  查證此事之後,燕王趙疆一方面對外闢謠,否認當街殺人的凶手乃是他內弟孫瑾,一方面則暗中調遣五千南燕軍增援淇縣。

  終歸燕王趙疆也是身經百戰之人,他隱隱已察覺這件事不太尋常。

  此後幾日,淇縣內愈演愈烈,許多韓國的商賈紛紛表現出對魏國的不信任,陸陸續續變賣在淇縣的店舖等產業,搬離了這座城池,這使得以往熱鬧繁華的淇縣,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對此,淇縣市尉牟備也沒有辦法,只能任由那些韓國的商賈搬離城池。

  不過他心底也在暗暗嘀咕:難不成,是韓國那邊有了什麼變故?

  他很清楚,商賈的消息是非常通達的,可能有時候比各國的細作、密探傳送消息還要快。

  因此,當那一幫韓國商賈紛紛搬離淇縣時,牟備本能地感覺到情況不太妙。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際,忽然有一名士卒前來稟報:「市尉大人,方才有幾個人騎快馬入了城,在城內的驛館換乘了坐騎,其中一人留了下來,請求見你。」

  牟備微微皺了皺眉,遂帶著那一隊衛士前往城內的驛館,卻瞧見在驛館外,有一名作平民百姓打扮的男子,捧著一隻頗大的陶碗,如狼似虎地用手扒著飯菜。

  那吃相,彷彿已餓了幾天似的。

  「足下是?」

  牟備走上前,抱抱拳打了聲招呼。

  正在扒飯的男子抬頭看了一眼牟備,放下手中的大碗站了起來,在艱難嚥下了嘴裡塞得滿滿的食物後,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令牌上清楚刻著「鴉二十三」等字樣。

  見此,牟備肅然起敬,作為燕王趙疆的宗衛,他豈會不知似這個式樣的令牌乃是青鴉眾獨有?

  「我乃此縣市尉牟備,不知尊駕有何指示?」牟備正色問道。

  只見那鴉二十三看了看左右,將牟備領到一旁無人之處,低聲說道:「數日前,邯鄲公佈了征討我大魏的檄文,正式對我大魏宣戰,眼下,邯鄲軍已在前來淇縣的路上,請市尉大人即刻做好防禦準備。」說罷,他朝著牟備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恕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恕罪。」

  說罷,他端起那隻碗,翻身上了坐騎,徐徐朝著南城門方向而去。

  看著這名青鴉眾離去的背影,牟備半響才回過神來。

  『韓國……對我大魏宣戰了?』

  眨了眨眼睛,牟備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前一陣子燕王趙疆還在說,近幾年魏韓兩國打不起來呢。

  牟備當然不會清楚,本來魏韓兩國近幾年的確是打不起來的,可誰讓魏國的太子趙潤,故意率軍前往宋地,故意與齊魯聯軍對峙,呈現出雙方僵持不下的局面,使韓國誤以為看到了有機可乘的機會呢?

  『不好!這件事當立刻稟報(燕王)殿下!』

  牟備心中一凜,當即派人前往山陽報告這個緊急軍情,雖然他不敢斷定那名青鴉眾的身份,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在派人傳訊之後,牟備又立刻傳令南燕軍,命後者派出騎兵巡邏隊,在魏韓邊界巡視,監視韓國那邊的一舉一動。

  時隔兩日,還沒等燕王趙疆從山陽縣送回回復,當日牟備就被一陣警訊驚醒。

  原來,是南燕軍的巡邏騎兵,送回了緊急軍情,言韓國的軍隊已越過魏韓邊界,朝著淇縣而來。

  當時,牟備甚至來不及召見那名送回消息的南燕軍騎兵,火速登上城牆。

  此時他震撼地看到,要遙遠的地平線,黑壓壓人頭湧動,彷彿一股黑色的洪流。

  『喂喂喂……這絕對不止十萬人吧?』

  牟備嚥了嚥唾沫,心中不禁有些苦澀。

  要知道他淇縣,目前就只有八百名負責維持治安的衛隊,以及前一陣子燕王趙疆駐派於此地的五千名南燕軍而已。

  區區不到六千人,擋得住對面最起碼十萬韓國軍隊麼?

  『完了,這次怕是要栽在淇縣了……』

  雖然是這麼想,但作為邊境的守將之一,牟備卻做不出見敵而逃這種事來。

  『但願(燕王)殿下的援軍盡快趕到。』

  暗自苦笑了一聲,牟備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傳令全城,準備守城!」

  魏洪德二十六年七月初五,韓將暴鳶、靳黈,率十萬軍隊,作為韓國征討魏國的第一撥先鋒軍,攻打魏國的淇縣。魏將牟備率六千魏卒死命防守,浴血奮戰,致韓軍首日攻城失利。

  一日後,淇縣市尉牟備的告急求援書信,火速由信使送到了山陽,送到了燕王趙疆手中。

  待得知韓國此番出動十萬軍隊侵犯國界,燕王趙疆大怒,拍案怒道:「韓人二度撕毀和約,實是無信之輩!」

  想了想,他又召來一名親兵,對他說道:「你速速前往淇縣,叫牟備設法撤離。……這蠢材,區區不到六千士卒,也敢死守淇縣。叫他撤!必須給本王活著回來!明白麼?」

  「遵命!」

  親兵領了命令,即刻前往淇縣。

  同日,燕王趙疆一方面派人向大梁傳訊,一方面則集結三萬山陽軍、兩萬南燕軍,傾盡麾下兵力,火速馳援淇縣。

  與此同時,在梁郡的酸棗,魏將龐煥正率領五萬鎮反軍準備橫渡大河。

  「燕王的軍隊,相信已經前赴淇縣了……」

  在河畔,魏將龐煥一邊目視著麾下士卒渡河的進度,一邊與南梁王趙元佐說道。

  「唔。」

  南梁王趙元佐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別看燕王趙疆如今年已三十二歲,但性格脾氣卻跟十八九的少年人一般火爆,似如今韓國氣勢洶洶進犯淇縣,燕王趙疆怎麼可能忍得住。

  一想到這個侄子被劃到了自己戰區,南梁王趙元佐就暗暗搖頭:我的命令,那小子真會聽從麼?

  彷彿是猜到了南梁王趙元佐的心思,龐煥笑著說道:「是故,得先示好。」

  「……」南梁王趙元佐看了一眼龐煥,冷哼一聲,曬然搖了搖頭。

  一日後,魏將龐煥率領的鎮反軍,急襲淇縣,在淇縣攻防戰最艱難的時刻,彷彿天兵天將般將領,繞後襲擊了韓將暴鳶與靳黈,挽救了淇縣所剩無幾的魏國兵將。

  當看到那些援軍高舉著「鎮反」、「魏龐」、「魏南梁王趙」等字樣的旗幟時,淇縣市尉牟備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被鎮反軍救了?被南梁王救了?』

  暗自嘀咕著這話,牟備的表情變得尤其精彩。

  要知道,當年在「第三次魏韓北疆戰役」時,由於南梁王趙元佐視山陽為棄子,退守大河以北,導致燕王趙疆與妻妾險些殉死於山陽縣,此後,燕王趙疆一系與南梁王趙元佐一系就水火不容。

  而如今,被一群素來厭惡的傢伙給救了,牟備心中無比糾結。

  糾結至之餘,他心中也有些驚奇:為何鎮反軍的支援來得這麼快?

  要知道,在臨戰前他就派人向山陽縣的燕王趙疆求援,後者至今都還未來得及派來援軍,可此前駐紮在酸棗的鎮反軍,卻為何比山陽軍跟南燕軍來得更快?

  倘若說淇縣市尉牟備這邊仍只是感到驚奇的話,那麼率領十萬邯鄲軍的韓將暴鳶、靳黈二人,可就是感到震驚了。

  要知道,他們這次雖然不算不宣而戰,但嚴格來說,在邯鄲對外宣佈對魏國宣戰的同時,十萬邯鄲軍便立刻出動攻打魏國,為了就是打魏國一個措手不及。

  可即便如此,魏國的鎮反軍,這支整整五萬人編制的大軍,卻彷彿早有預料一般,異常迅速地趕到了前線。

  「有點不太對勁,魏國似乎早有防備……」

  在歸營後,韓將暴鳶皺著眉頭說道。

  對此,韓將靳黈亦抱持類似的想法,不過在細想了一下後,他說道:「魏國與我國,近階段原本就是對峙的局面,魏軍能這麼快趕來支援,其實也不算出奇。」

  聽聞此言,暴鳶皺著眉頭想了想,確實認為有幾分道理。

  畢竟在前一陣子,魏韓兩國雖然不至於直接將軍隊部署在邊境,但事實上,很多軍隊就駐紮在距離國界不遠的地方,比如魏國的鎮反軍,就駐紮在酸棗,且提前在所在區域的大河上搭建好了橋樑,一旦邊境戰事爆發,就可以在一兩日內抵達前線;韓國的邯鄲軍亦是如此,十萬軍隊駐紮在鄴城、蕩陰一帶,隨時等候命令。

  因此,魏國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並派來了增援的援軍,其實倒也不出奇。

  當然,正關鍵的原因還是那句話,開弓無有回頭箭,既然已出兵攻打魏國,那麼,就無需去考慮其他問題了。

  反正魏公子潤以及其麾下五萬鄢陵軍、五萬商水軍,此時皆在宋地與齊魯聯軍僵持不下,這讓暴鳶與靳黈對這場仗充滿了信心——至少在目前,他們還是信心十足的。

  至於魏國的南梁王趙元佐,韓將暴鳶與靳黈必須承認前者是一個極擅用兵的統帥,但相比較魏公子潤,他倆對南梁王趙元佐的忌憚稍輕。

  這也難怪,畢竟南梁王趙元佐上回擊敗韓國軍隊,幾乎全靠魏將姜鄙襲擊了太原、雁門、代郡,故意引入河套地區一帶的林胡與匈奴兵犯韓國,韓國為了避免異族入侵,這才選擇求和。

  因此,雖然南梁王趙元佐當時擊敗了韓軍,但在很多韓國兵將心中,他們對前者是不服的:你南梁王趙元佐用這種卑鄙伎倆戰勝了我軍,又什麼好值得驕傲的?

  但魏公子潤不同,魏公子潤這些年南征北戰,幾乎次次都是在正面交鋒中擊敗勁敵,哪怕有時也會使些盤外招,但終究是在戰爭規則內的盤外招——就像這次田耽襲了任城,等著魏公子潤前來,卻不想魏公子潤卻襲了寧陽一樣。

  嚴格來說,這算是田耽在戰略上的失誤,並不能責怪魏公子潤不守規矩。

  因此,被魏公子潤擊敗的他國將領,心中雖有不甘,但也不至於心生不服,更別說是指責什麼。

  七月初九,燕王趙疆抱持著對宗衛牟備以及淇縣的擔憂,終於率領五萬大軍抵達了淇縣。

  待等他抵達淇縣,他驚訝地發現,淇縣縣城上居然還遍插他魏國的旗幟。

  『牟備那小子居然……』

  燕王趙疆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不過待他仔細想想,他就覺得,用區區不到六千士卒擋住十萬韓軍的攻城,這實在是太扯淡了。

  別說牟備,就算他八弟趙弘潤都辦不到。

  於是,燕王趙疆便帶了一隊南燕騎兵,繞著淇縣打量了半圈,這才在淇縣的東南處,看到了一座懸掛著他魏國旗幟的營壘。

  看著營壘內那「鎮反軍」的旗幟,燕王趙疆就跟他的宗衛牟備一樣,心情頗為糾結。

  而山陽軍的大將曹焱,此時也想到了如牟備此前一般無二的疑問:「鎮反軍為何會在此地?」

  燕王趙疆皺著眉頭久久不語,他感覺這次韓國對他魏國的開戰,以及鎮反軍那匪夷所思的反應速度,不禁讓他感覺有些迷惑。

  想了想,他對曹焱說道:「先進城吧。」

  曹焱點點頭,他倆都有些擔心牟備的情況。

  於是乎,大將曹焱自去安排山陽軍、南燕軍建造營壘的事,而燕王趙疆,則帶著一隊親衛進入了淇縣。

  而待等他來到城內的哨所時,他愕然看到,南梁王趙元佐居然就坐在堂上,一邊端著茶盞喝茶,一邊與淇縣市尉牟備聊著什麼。

  「殿下。」

  看到自家殿下來到府衙內,淇縣市尉牟備臉上起身,帶著幾分尷尬向自家殿下行禮。

  其實他也明白,作為燕王趙疆的宗衛,他實在不應該與南梁王趙元佐相處地如此融洽,可問題是,他這次僥倖能夠活命、且淇縣也能夠保存下來,全靠南梁王趙元佐的鎮反軍支援及時,否則,恐怕燕王趙疆的援軍還未抵達淇縣,淇縣就已經被韓軍攻破了。

  瞥了一眼坐在堂上的南梁王趙元佐,燕王趙疆目視牟備,見後者額頭、手臂處,有多處用繃帶包紮的痕跡,且繃帶隱隱滲血,燕王趙疆就莫名地為自己的宗衛感到自豪,畢竟沒有多少人,在面臨十萬韓軍攻打城池的那一刻,還能堅定不移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死守城池。

  什麼也沒有說,燕王趙疆只是給了宗衛一個擁抱,使勁地拍著後者的後背。

  此前他十分擔憂,擔憂牟備很有可能也會像當年戰死淇關的劉序、李瑁那樣,出於自身的職責死戰不退,最終戰死城樓,留下家中的孤兒寡妻。

  燕王趙疆的力氣很大,又是死死擁抱著自己的宗衛牟備,牟備只感覺傷口一陣刺痛,艱難地說道:「殿下,您要把卑職拍死了……」

  燕王趙疆這才哈哈大笑著放開牟備,拍著後者的肩膀篤定地說道:「你做地很好,不愧是我大魏的男兒,接下來,就交給本王!……下去歇息養傷吧。」

  牟備點點頭,隨即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仍在喝茶的南梁王趙元佐,欲言又止地看著燕王趙疆。

  似乎是猜到了宗衛的心思,燕王趙疆點了點頭,說道:「去吧。」

  「卑職告退。」

  抱了抱拳,牟備這才離開。

  看著自己的宗衛走遠,此時燕王趙疆神色複雜地看著南梁王趙元佐,半響後冷冷說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用不著。」南梁王趙元佐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說道:「河內的戰事,本來就由我負責,馳援淇縣,只是我分內的事。」

  「河內由你負責?」燕王趙疆皺了皺眉頭,帶著幾分不悅說道:「誰人任命的?」

  「當然是當今的東宮太子。」南梁王趙元佐慢條斯理地說道。

  「弘潤?不,太子?」燕王趙疆一臉不可思議,狐疑地說道:「據說太子目前正在宋地,韓國進犯我大魏不過數日,太子如何能任命你?」

  「呵呵。」南梁王趙元佐輕笑了兩聲,淡淡說道:「你真以為,此戰是由韓國那邊挑起來的麼?你難道就不驚訝麼,為何我麾下的鎮反軍,這麼快就能趕到淇縣?」

  燕王趙疆眼中閃過幾絲驚疑:「難不成……」

  見此,南梁王趙元佐也不藏掖,如實將「太子趙潤率軍親赴宋地」的真相告訴了前者,只聽得前者驚嘆不已,連連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明白了吧?」

  瞥了一眼燕王趙疆,南梁王趙元佐正色說道:「我大魏與韓國的這場仗,注定難以避免,但由於彼此忌憚、投鼠忌器,故而始終未能開戰。太子考慮到,若長此以往,我大魏將會錯過稱霸中原的時機,而齊、楚,卻或可趁此機會逐漸強盛,故而設計,提早引爆這場戰爭……」

  聽聞這場戰爭是他魏國稱霸中原的關鍵性戰役,燕王趙疆亦是熱血沸騰。

  他深深地看著南梁王趙元佐,半響後這才皺著眉頭說道:「即是事關我大魏霸業的戰事,又是太子的任命,本王姑且聽從你的調遣,但是,倘若你再敢做出什麼讓本王不快的事,到時候,就算冒著被太子責罰的風險,我也會宰了你!」

  南梁王趙元佐當然明白燕王趙疆口中那句「令其不快的事」指的是什麼,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話說回來,他對燕王趙疆也沒什麼惡感,當初之所以將燕王趙疆視為棄子,只是為了更好地將韓軍拖在河內,且保全自己麾下的鎮反軍而已——他只是出於利益的考慮。

  可如今嘛,東宮太子趙潤上位,若要殺他只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因此南梁王趙元佐倒也用不著再算計什麼。

  因為沒有什麼意義。

  「我亦是魏人,我亦希望我大魏能成就不世之霸業。」

  重新端起了茶杯,南梁王趙元佐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燕王趙疆感到很是驚訝,但仔細想想,南梁王趙元佐這話倒也真沒什麼錯。

  又過一日,即七月初十,魏國王都大梁,正式對韓國宣戰。

  前後不到兩日工夫,魏國的盟國衛國、秦國,皆對韓國宣戰。

  在此期間,秦國拜「武信侯公孫起」為帥,任命「長信侯王戩」、「陽泉君贏镹」二人為副將,出兵二十萬,進駐河套地區,兵峰直指韓國的太原郡。

  而此時,韓國雁門守李睦率領數萬雁門軍南下至西河,而太原守樂成,攜陽邑侯韓徐亦驅兵西河。

  倘若說「淇縣之戰」只是打響了「魏韓之爭」的第一仗,那麼在魏秦韓三國軍隊齊聚的西河,這場注定爆發的「西河之戰」,才算是徹底引燃了魏韓稱霸之爭的戰事,使得兩國的戰爭,在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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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16 08:20:33
第66章:西河對壘

  七月初六,即韓國王都邯鄲對外宣佈對魏國宣戰的次日,在韓國西北的雁門郡,雁門守李睦率領數萬雁門軍,揮軍南下,準備攻略魏國的河東郡。

  李睦麾下的雁門軍總共分為「五部」,這五部分別坐鎮「臨胡關」、「善無」、「馬邑(今朔州)」、「雁門關」、「婁煩關」,總懾雁門郡。

  其中,臨胡、雁門、婁煩三關皆以步卒為主,而「善無」則是雁門郡的治所,唯獨「馬邑」,此地乃是天然的牧場,土地肥沃、牧草鮮嫩,常年有野馬聚集,因此成為了雁門郡的主要畜馬牧場,同時也成為了雁門騎兵的主要駐紮地。

  此番出兵,考慮到「魏雲中郡太守廉駁」這個新鄰居與勁敵,縱使是李睦也沒敢輕動「臨胡關」的兵卒,只調動了馬邑、善無、雁門、婁煩四地的韓軍,約步卒五萬人、騎兵四萬人,共八萬兵馬,令其向「離石」調動。

  其中,雁門守李睦親自率領四萬雁門騎兵,走西河平原,直奔離石,總共長達近八百里的路程,雁門騎兵在六日內狂奔抵達,堪稱神速。

  七月十二日前後,待雁門守李睦親自率領四萬雁門騎兵抵達離石城後,一方面接管當地的韓軍守軍,一方面則派遣族弟「李任」,率領離石、皋狼等地的駐守韓軍,約共計四千人左右,

  前往離石境內的「中陽邑」與「平周」,希望後者在收編中陽邑與平周的駐守韓軍後,嘗試攻打魏國河東郡轄下的「北屈」,繼而進兵「皮氏」。

  一旦「北屈」與「皮氏」被韓將李任拿下,就意味著李睦打通了西河通往河東郡的要道,否則,他就只能借道,走山路向東,攻打河東郡轄下的「平陽邑」。

  當然,還有一條路是向西借道,也就是從魏國的河西郡借道,但這條路李睦絲毫未做考慮——明明是偷襲河東郡,還要借道河西郡,真當魏國的「河西守司馬安」是軟柿子麼?

  要知道,河西郡乃是魏國的西垂,顧名思義,河西守司馬安麾下的軍隊顯然還要強於河東軍,在局面尚未打開的如今,李睦並不想招惹如此強大的敵人。

  魏將司馬安的河西軍,李睦準備等己方的軍隊在河東郡站穩腳跟之後,再做考慮。

  於是當日,李睦的族弟李任便率領四千士卒前往了中陽邑與平周,在數日之內,抵達二地並迅速接管了二地的駐防軍隊,將麾下的兵力擴展到八千人左右,繼而嘗試攻打「北屈」。

  然而待等韓將李任來到北屈一瞧,好傢伙,魏國居然將這座城池修建地跟要塞一般,而且城塞上旗幟如雲,怎麼看不像是守備空虛的樣子。

  『該死的!當年(太原守)樂成是怎麼打下這座城的?』

  韓將李任簡直難以置信,遂招來麾下原本駐紮在離石的韓將「徐皆」,詢問後者道:「北屈的防禦,竟如此森嚴,你等當初是如何攻下這座城的?」

  離石守將徐皆亦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苦笑著說道:「當年我軍攻打北屈時,北屈並非這般堅實……想來是魏人提前加固了防禦。」

  徐皆猜得沒錯,魏國的臨洮君魏忌在擔任了河東守之後,就派人在北屈修築防禦,將北屈這座原本的山城打造地固若金湯,甚至於,臨洮君魏忌還在北屈城兩側的山嶺上興修了諸多崗哨與烽火台,其用意就是將北屈打造成河東郡在北方的前線崗哨:倘若韓國進攻河東郡,只要北屈城尚在,那麼,魏軍就能登高窺視境內韓軍的大致動向。

  而如今事實證明,增固北屈實在是一件頗為高明的舉措,這不,此刻就讓率軍前來偷襲北屈的韓將李任進退兩難:打吧,未見得能攻下北屈,而且此舉無異於提前向河東郡預警;可不打吧,難道繼續向東攻打「平陽」?

  想來想去,韓將李任最終選擇了知難而退,抓緊時間,率領麾下軍隊悄然向東,前往魏國河東郡轄下的「平陽」。

  然而待等他抵達平陽,看到平陽一帶連綿十幾里的魏營,以及魏營上方那隨風飄揚的「魏北一軍」旗幟,他近乎有些絕望:平陽的防備,竟然比北屈還要森嚴!

  這河東郡簡直就是個刺蝟啊!

  『……這還偷襲個屁啊!』

  抓了抓頭髮,韓將李任心中苦笑不已。

  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魏國的河東郡,除了河東守臨洮君魏忌的河東軍外,還駐紮著桓王趙宣的北一軍,除非韓國的太原守樂成此刻就率領太原軍抵達,否則,確實很難對河東郡造成什麼實際威脅。

  想到這裡,韓將李任唯有暫時退回「平周」,派人請示身在離石的族兄李睦。

  然而,似他這般在「北屈」來來回回,豈會不驚動北屈的守將?

  北屈的守將,或者說「北屈尉」,乃是臨洮君魏忌的心腹愛將「毛博」,是一位老成持重、中規中矩的將才,雖然談不上有太大的才華,但若是擔任一城之守,卻是綽綽有餘。

  當毛博得知韓將李任率領軍隊鬼鬼祟祟在北屈北邊來來回回後,遂一邊下令北屈全城戒嚴,一邊派人將此事稟告於身在「汾陰」的臨洮君魏忌。

  此時,臨洮君魏忌剛剛前後收到兩撥青鴉眾的傳訊,前者傳達給他「韓國已對本國宣戰且已派兵攻打淇縣」的消息,而後者,則帶來了王都大梁的最新決定:本國對韓國宣戰!

  因此,當臨洮君魏忌得到部將毛博派人送來的緊急軍情後,心中絲毫沒有吃驚。

  『既然此時大梁已對韓國宣戰,那麼我也該有所行動了……』

  想到這裡,臨洮君魏忌召來一名親兵,吩咐他道:「速速前往平陽,知會桓王殿下,就說魏忌準備揮軍攻打西河,請他坐鎮河東郡,務必謹防韓國太原軍的兵馬!」

  「是!」親兵應聲而去。

  兩日後,駐軍在「平陽」的桓王趙弘宣,便收到了臨洮君魏忌的傳訊,或者說將令。

  雖然桓王趙宣乃皇子出身,又是太子趙潤最親的弟弟,論地位比臨洮君魏忌高得多,但奈何身為太子的兄長趙潤任命臨洮君魏忌為「西邊戰區」的統帥,因此,桓王趙宣也只能乖乖聽命。

  此時得到臨洮君魏忌的將令,桓王趙宣忍不住抱怨道:「西河那邊要開打了,憑什麼我就得留守在平陽啊?」

  聽聞此言,軍師參將周昪笑著勸道:「殿下不必著急,韓國的太原軍,肯定是要涉足此地的,我北一軍,有的是建功的機會,無需急在一時。」

  說到這裡,他眨了眨眼睛說道:「在我看來,西河那邊人多粥少,有韶虎、司馬安、龍季等諸位將軍,雖說我北一軍實力並不弱,可論搶功,卻未見得能搶得過那些位將軍,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平陽,好歹還能獨得「韓太原守樂成」這一個強敵。」

  桓王趙宣想了想,深以為然。

  他也覺得「西河」那邊實在是太恐怖了,他魏國的猛將皆駐紮西河,搞不好日後還有秦國的援軍介入,韶虎、司馬安、魏忌、龍季等人,若再加上秦國的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陽泉君贏镹等等,這已經不是「西河戰區能否打贏」的問題了,而是在這個戰區的軍隊,能分到多少功勞。

  雖然桓王趙宣對自己以及麾下的北一軍信心滿滿,但若是跟韶虎、司馬安、公孫起、王戩等人安排在一個戰區,搞不好他北一軍啥也沒做這場仗就打完了,這多尷尬?

  『……還是老老實實留在平陽吧。』

  桓王趙弘宣暗自想到。

  而與此同時,臨洮君魏忌傾盡除北屈城外的河東郡,向河西郡借道,準備繞過北邊的壺口山,攻打西河。

  同期,河西守司馬安得到了臨洮君魏忌的將令,亦出動河西軍四萬,揮軍往北。

  而另外一邊,坐鎮在離石的雁門守李睦,亦得到了族弟李任派人送來的密信,得知魏國在北屈、平陽兩地皆部署了重兵,致使偷襲暫時難以得逞,心下不覺皺了皺眉。

  在李睦看來,雖然魏韓兩國在過去的近一年裡維持著對峙的局面,因此雙方各自在邊境部署重兵,這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但是魏軍的防守態度,這明顯不對勁啊。

  要知道,對峙僵持是對峙僵持,曾經在中原,好幾次當兩個國家出於戰略考慮而擺出對峙的架勢時,事實上前線的兵將們,並沒有那種戰爭來臨的緊張。

  甚至於,隨著對峙的時間逐漸拉長,兩國的兵將還會逐漸鬆懈,甚至於到最後,兩國的巡邏士卒在荒野相遇,由於時常碰面混熟了,彼此打個招呼,甚至交換一下各自的乾糧,這也不是沒有從未發生過的。

  而對面的魏國軍隊,卻始終保持高度戒備,就彷彿,韓國的將軍們早已得知這場仗將在最近爆發。

  這確實不太對勁。

  不過事到如今,再考慮這些已沒有什麼意義,畢竟韓魏兩國已經彼此宣戰,除非打到彼此都傷痕纍纍、無力再繼續下去,否則,那就是「兩虎相爭必有一死」的死局——韓國勝則魏亡、魏國勝則韓亡。

  兩日後,副將嚴奉等人率領五萬步卒,終於由雁門郡抵達離石一帶。

  鑑於南下的通道已經被魏軍封鎖,雁門守李睦只能選擇向西渡過大河(即「几」字右邊「豎彎鉤」的「豎」部分,不包括「彎鉤」部分),借道河西郡,從這裡打開通往河東郡的局面。

  至於經「平周」強攻「平陽」,則不被李睦所考慮,因為平陽乃是他韓國太原守樂成的進兵目標之一,若他與樂成的軍隊都擠在平陽,那只會被魏軍四面包夾一鍋端。

  一日後,李睦率領麾下步騎兵馬,搭建浮橋渡過了大河,在河對岸的「闕地」,令步卒搭建營壘,同時派出騎兵搜索境內,看看這邊是否埋伏有魏軍。

  就連他自己,亦親自率領一千騎兵,前往打量此地的大概。

  而就在次日,李睦親自率軍巡邏的時候,碰到撞見西北方向有一支軍隊徐徐而來,一看旗號,駭然就是魏國的魏武軍。

  再看將旗,李睦方才得知這支魏軍的領兵將領,乃是魏國的上將「韶虎」。

  『喂喂喂……』

  縱使是雁門守李睦,此刻亦有些呆懵:這魏軍的反應已不足以用神速來形容了,簡直就是料敵於先、洞若觀火,早早地就準備好了一切。

  以至於搶先出手的他們一方,如今還未在西河的西岸駐紮營壘、站穩腳跟,魏國的軍隊就抵達了河岸一帶。

  「報!前面發現敵軍蹤跡,應是韓國雁門郡的騎兵,人數約有一千左右。」

  魏武軍的哨騎,亦急忙將李睦親率的這支騎兵的蹤跡,稟報大將韶虎。

  聽聞此言,魏將韶虎一邊下令全軍原地歇息,一邊出陣觀瞧李睦那一千名騎兵。

  在刨除了駐守河套地區的軍卒後,此次韶虎帶來的軍隊並不多,約兩萬餘人左右,但即便這兩萬餘人,也讓他無需擔憂對面區區千餘雁門騎兵——雖然魏武軍以步卒為主,碰到採取騷擾戰術的輕騎兵確實是很煩,但要是魏軍提高戒備,想來損失也大不到哪裡去。

  畢竟只有區區千名騎兵嘛。

  他之所以出陣觀瞧,是因為他發現那支韓國的輕騎兵並未對他們採取騷擾攻勢,而是佇馬在遠處,不出意外的話,可能是統率這支騎兵的韓將,正在窺視他們魏武軍。

  『……這大概是出來執行巡查任務的騎兵。』

  暗暗嘀咕一句,韶虎亦遠遠打量著對面的騎兵,見對方衣甲齊備、隊列整齊且全軍無人喧嘩,心中便暗暗稱讚了一句:好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

  而對面,韓將李睦亦聚精會神地打量著魏武軍,見這支魏軍近半數是手持盾牌的重步兵,心下不由地皺了皺眉。

  雖說騎兵克制步兵,可這也要分具體情況,雁門騎兵雖然有穿戴胸甲,但本質上還是輕騎兵,碰到魏國的重步兵,其實也未見得就穩佔上風,尤其是當魏國的重步兵集結,布下緊密防禦陣型的時候,此時若騎兵還敢衝陣,別說輕騎,就算是重騎,都會是傷亡慘重的局面。

  『……北屈的河東軍、平陽的北一軍,還有此地的這支魏武軍,這些魏軍的反應速度,簡直有點匪夷所思。』

  李睦不禁皺了皺眉,此時他不禁有種不好的猜測:他韓國此次悍然對魏國宣戰,搞不好可能是被設計了,否則,魏國哪有處處都有防備的道理?這支援的速度,簡直比他們進攻方還要快。

  在深深打量了遠處的魏軍許久後,雁門守李睦揮了揮手,帶著麾下的騎兵撤離了。

  見此,魏將韶虎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倒不是他畏懼眼前這支千人的騎兵,問題是對方倘若對他們不斷地騷擾,憑他們魏武軍的兩條腿,根本跑不過對面騎兵的四條腿,只能是白白挨打,雖然傷亡未必有多大,但若是白白叫對方射死一些己方的士卒,這終歸也是傷士氣的事。

  而對此,韶虎也有些意外:這支千人韓騎的將領,非常果斷啊,看來並非尋常之輩。

  也是,倘若是一般將領的話,反正魏武軍追不上自己,很有可能對這些魏軍士卒騷擾一波,但李睦卻沒有,因為在他看來,這沒有太大的意義。

  因此他果斷下令撤離,帶著麾下的騎兵返回了「闕地」,也就是他麾下的步卒仍在修建營壘的地方。

  回到尚未竣工的營壘,李睦將副將嚴奉招到了臨時的帥帳,對他說道:「方才我在此地西北約三十里處,撞見了一支魏軍。」

  「哪支魏軍?」副將嚴奉好奇問道。

  「是韶虎的魏武軍,目測約有兩萬人左右。」李睦沉聲說道。

  對於魏將韶虎,以及其麾下的魏武軍,李睦還是有所瞭解的,畢竟當年「第三次北疆戰役」時,魏將韶虎乃是魏軍的總帥,當時就連魏公子潤都擔任過韶虎的副將。

  甚至於,後來在「武安之戰」時,魏武軍還是魏軍的主力之一,因此對於這支魏軍的實力,李睦大致有所瞭解。

  「據我所知,韶虎的魏武軍駐紮在河套啊,怎麼會在上郡這邊?」副將嚴奉亦皺著眉頭說道。

  要知道,西河的西邊乃是上郡,跟魏武軍駐紮的河套隔著最起碼八九百里的路程呢,很難想像魏武軍居然會在這個時間段抵達西河西岸,正巧截到他們雁門軍正在河岸一帶修建營壘。

  「我也覺得魏軍的反應有點過於神速了……」

  李睦皺了皺眉說道。

  不過此時再考慮這些已無濟於事,他鎮定下來,在「進兵擊潰韶虎」以及「退守西河東岸」這兩個念頭間權衡著。

  良久,他沉聲說道:「嚴奉,你傳令下去,這座營壘無需在修建了,叫人在(大河)東岸鞏固防禦……」

  「將軍?」嚴奉聞言面露驚疑之色。

  要知道他們此番出兵,戰略就是偷襲河東郡,率先打開局面,而前幾日,李睦駐軍在離石毫無動作,事實上已經延誤了幾日戰機,而如今,李睦居然要在東岸佈防,採取守勢,這跟最初他們制定的戰略截然相反,也難怪嚴奉吃驚。

  見此,李睦沉聲說道:「魏國的反應不對勁,太過於機警了,就彷彿預料到我軍會在此時出兵……倘若這邊的魏軍果真是得到了什麼消息,那麼,幾日之內會抵達西岸的,絕對不止魏武軍,河西的司馬安、甚至河東的魏忌,很有可能都在率軍抵達。」說到這裡,他皺著眉頭又思忖了片刻,隨即又說道:「我甚至開始懷疑,魏公子潤率領鄢陵軍、商水軍前往宋地,或許有可能是為了引誘我大韓對他魏國用兵……」

  說到這裡,他右手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徐徐點頭說道:「對,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魏軍的反應為何如此迅速,因為是魏公子潤誘發了這場戰事,是故魏軍肯定是早有防範。」

  聽聞此言,嚴奉不解地問道:「魏公子潤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李睦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為了偷襲我大韓……你想,我大韓的軍隊若攻魏國,邯鄲那邊只會走河內,一旦河內爆發戰事,我方很難去顧及到魏公子潤的下落,介時,他率領鄢陵軍與商水軍北上,渡過大河,就能夠直接攻入我國腹地……」

  聽著李睦的剖析,嚴奉越聽越心驚,在他看來,倘若事實果真如自家將軍猜測的那樣,那麼,到時候若被魏公子潤率軍直搗他韓國腹地,這一手實在是太致命了。

  想到這裡,嚴奉急聲說道:「將軍,此事不可不防,需盡快派人提醒邯鄲。」

  「唔。」

  李睦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當日,李睦便親筆寫下了他的那些猜測,命心腹日夜兼程前往邯鄲,送到釐侯韓武手中。

  同時,他下令麾下約七成的軍隊撤回了西河東岸,於東岸建造防禦設施,只留下少數步卒在闕地繼續建造營壘、少數騎兵仍在西岸一帶活動——畢竟對於自己的猜測,他也不是非常有把握。

  但是到了七月十八日,待等魏國河東守、臨洮君魏忌,以及河西守司馬安陸續率領麾下大軍抵達西河的西岸時,李睦終於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不幸被他料中,這場仗,他們韓國根本不是主動方,事實上魏國才是主動方,因此,偷襲魏國的河東郡,這只是痴人說夢。

  此時他非常慶幸,慶幸自己前一陣子感覺到這場仗有點不對勁,因此有意在離石耽擱了幾日,並沒有直接從河西郡借道,偷襲河東郡,否則,此時魏軍在河東一堵,並且西河這邊由魏將韶虎截斷後路,李睦與他麾下四萬騎兵,全得葬身在河東郡。

  當日,得知魏忌的河東軍與司馬安的河西軍皆抵達西岸後,李睦亦帶著數百輕騎出「闕地韓營」,遠遠窺視魏武軍、河西軍、河東軍這三支魏軍,暗暗估測著若雙方交鋒的勝負。

  在他估測中,魏武軍、河西軍、河東軍這三支魏軍加在一起大概有近十萬,而他李睦麾下的軍隊亦有十萬左右,因此在人數上雙方時持平的,並且在騎兵的數量上,他韓方還要超過魏方,是魏國騎兵的兩到三倍左右。

  因此,李睦倒也不慌:既然偷襲不成,那麼老老實實的對壘嘛,雖然魏將韶虎、魏忌、司馬安三者確實是難對付,但他李睦亦非浪得虛名,未見得就不能戰勝對方。

  然而,這個想法還未維持兩天,李睦就目瞪口呆地得知,一支秦國的軍隊,亦徐徐抵達了西河,只見這支秦國軍隊在地平線上彷彿婉言的巨蛇,只瞧見蛇頭、瞧不見蛇尾。

  見此,李睦倒抽一口冷氣,當即下令焚燬西河西岸的樹林,連帶著自己的「闕地軍營」也一把火燒了,帶著兵馬全部撤回了西河東岸。

  此後兩日,李睦每日站在東岸窺視河對岸的秦魏聯軍,待他看到,河對岸的秦魏聯軍人數多到幾無立錐之地時,縱使是李睦,心中亦有種無法言喻的情緒——這他娘的到底是誰打誰啊?

  數日後,秦魏聯軍在西河的西岸大致修建了幾座營壘——可能是七座、可能是八座,反正這些營壘緊靠著,李睦實在難以判斷。

  但是秦魏聯軍的總兵力,此時他大致已經可以推測出來。

  三十萬!

  是他麾下總兵力的整整三倍!

  在這種情況,李睦感覺很頭疼,他原本還想偷襲魏國的河東郡,沒想到,其實他才是應該防守的一方!

  『……』

  目視著河對岸的秦魏聯軍營壘,李睦苦苦思索著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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