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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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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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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5 01:33:26
第一百七十章:齊魏之盟(三)

    “你很不錯……當真不錯。”

    齊王呂僖用贊許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趙弘昭,可他那贊許的目光,仿佛隱隱深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火熱意味,讓趙弘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想想也是,趙弘昭今年十八,人又生得俊俏倜儻,要命的是,齊國還是個盛行孌童、龍陽之風的國家,要不是魏國勢危,趙弘昭怎麼也不會來這種國家。

    “齊……齊王謬贊,姬昭愧不敢當。”趙弘昭有些心虛地轉開了視線,他總感覺齊王打量他的目光有點不太對勁。

    “謬贊?不不不,你說得很有見地。”齊王呂僖搖了搖頭,罕見地用正經的語氣說道:“在你未說這番話前,寡人的確抱持著隔岸觀火的想法。也不瞞你,在寡人看來,魏國只要不滅國,就什麼都好說……可眼下聽你一番話,寡人還真有些坐不住了。”

    齊王呂僖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昭:既然魏國的肅王姬潤可以在一個月內,從魏國的鄢水反攻到楚暘城君熊拓的領地,攻陷他十八座城池,那麼又有誰能保證,日後楚國不能在一個月內,攻陷魏國的都城大樑呢?

    更關鍵的是,齊國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著魏、楚兩國的消息。

    不誇張地說,從齊國臨淄得知魏國或有亡國之危,再到齊國發兵援救,穿過宋地,趕往支援魏國,這又得多少時日?保守估計最快也要三個月。

    三個月,再加上方才的那一個月,整整四個月的工夫,誰能保證魏國就一定能在楚國傾國兵力的攻打下頑強地防守下來呢?

    更何況,齊國要發兵援救魏國。最快的路線無非就是橫穿宋國,唔,或者說是如今魏國的宋郡,到時候要是楚國聰明的話。只要派兵堵死了這條路,就像這次一樣,那麼齊國就只能走泰山北,穿過魏國的盟國、小國衛國,前往援助魏國。

    這一去。至少又增加一個月的路程。

    這就是整整五個月了。

    萬一魏國在這五個月裡滅國了呢?

    雖然齊王呂僖並不相信魏國這等國家會在短短五個月內滅國,但事總有萬一,萬一魏國滅國了呢?

    到時候,正如趙弘昭所指出來的,他齊國,哪怕有盟國魯國的相助,又能在攻滅了魏、衛兩國的楚國的威勢下,苟且偷安多少時日?

    論殷富,齊王呂僖自忖齊國當居天下各國之首,可即便如此。到時候恐怕也難以抵擋楚國的攻勢。

    再者,魏人可以逃回隴西,而他齊人又怎麼辦?坐船出海逃生?

    齊王呂僖被說動了,被趙弘昭那句話給說動了:與其被動地聯手抗拒楚國,不如儘早結盟,魏出兵于楚西、齊出兵于楚東,主動出擊,共同將這個兩國南邊最強大的國家,扼殺在其尚未有足夠力量使兩國滅國的當今。

    “魏國……真有膽量觸怒楚國?”齊王呂僖凝重地問道:“別到時候蛇鼠兩端,讓寡人難做。”

    趙弘昭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因為這是他自今為止第一次抓到主導權。

    “睡榻之旁,豈容強敵酣睡?”趙弘昭笑著說道:“楚國位居于南,疆域橫縱極深,他若勢大。必定危及我魏國,似此情形,我魏國豈會做出養虎為患之事?”

    “可寡人卻聽說,此次楚國出兵攻魏,你魏國幾次欲與楚國講和,甚至不惜割地、賠款、和親……”

    趙弘昭聞言皺了皺眉。在思忖了片刻後,如實說道:“誠如齊王所言,我魏國起初確有說和之意,但那情有可原,畢竟我魏國,總歸難憑一國之力抵擋楚國……”

    “嘿嘿嘿嘿。”齊王呂僖詭笑了兩聲,搖搖頭說道:“看來姬偲是老了啊,難複當年的氣盛。……還未開打就想著求和,嘿嘿嘿。記得百餘年前,魏人與韓國北方稱雄,可惜,上黨一戰,韓國將你魏人的脊樑骨都給打斷了,以至於如今這般軟弱……”

    趙弘昭的面色有些難看。

    但不可否認,齊王呂僖說的沒錯,想當初的魏國,那是何等的強大,但是在上黨大敗于韓國後,魏國便自此一蹶不振,北方再難與韓國爭雄,南方又受制于楚,當今的魏天子好不容易與楚暘城君熊拓一同攻滅了宋地,總算是給魏國開疆辟土了,可惜也因此得罪了楚暘城君熊拓,以至於熊拓長達十年來對魏國攻伐騷擾不斷。

    “……不過那姬潤,倒不失是個有骨氣的。”齊王呂僖點點頭贊許道。

    難道他……

    趙弘昭的面色又有些難看了。

    沒想到齊王呂僖一句話半開玩笑的話嚇得他面無血色:“你這般瞧著寡人做什麼?寡人有你就足夠了,至於你那幼弟……嘿嘿嘿,還是留在你魏國吧,那樣更符合齊、魏兩國的利益。”

    趙弘昭當然明白齊王呂僖口中那句符合齊、魏兩國利益是什麼意思,畢竟他的幼弟趙弘潤雖然年幼,但卻是一個就連齊王呂僖亦出言讚賞他的硬骨氣,似這等有本事又有骨氣的魏國俊傑,留在魏國自然要比在齊國為質更能起到作用。

    “他會是下一個魏王麼?”齊王呂僖冷不丁問道。

    趙弘昭愣了愣,如實說道:“姬潤對魏王之位並無興致。”

    齊王呂僖皺眉盯著他瞧了半響,旋即嘿嘿嘿地笑了幾聲。

    他的笑聲,讓趙弘昭心中微微一動,亦不由地朝著這方面深思了一番。

    “好!……我大齊富饒,寡人不在乎那些納貢,就如你所言,齊、魏結盟!自即日起同攻同守、共進共退!”說到這裡,齊王呂僖頓了頓,肅穆地對趙弘昭說道:“不過,既然你魏國奉寡人為盟主,那麼,日後寡人決定攻楚時。你魏國不可朝三暮四、陽奉陰違。……告訴你一樁事也無妨,你魏國的降將南宮,曾派人聯繫魯王,說是欲扶持宋王后人登位。復辟宋國。只不過寡人不恥他為人,一直未有回覆罷了。”

    宋地的睢陽軍大將軍南宮?

    趙弘昭心中一驚,將信將疑地望了一眼齊王呂僖,他不敢輕易判斷,那到底是實情。還是這位齊王借刀殺人,畢竟天底下誰都知道,齊王恨不得將原宋國將軍南宮千刀萬剮。

    不過在深思之後,趙弘昭還是認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待等日後設法偷偷傳回國內。畢竟這種事,一旦洩露那極有可能會使魏國發生內亂。

    因此,趙弘昭暫時將此事深藏心中,恭敬地對齊王呂僖說道:“齊王放心,單單此事,姬某有權自己做主。……日後但凡齊國對楚用兵。我魏國當及時發兵回應!”

    “擊掌為誓!”

    “好!”

    二人擊掌三次,算是達成了盟約。

    見此,趙弘昭心中大定,鬆氣之餘,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懇請道:“盟約已成,懇請齊王即刻發兵攻楚。”

    可沒想到的是,剛剛結盟的齊王呂僖卻忽然變了一副臉孔,斷然拒絕。

    這……不是剛說好同攻同守、共進共退的麼?

    趙弘昭被呂僖這種近乎無賴的舉動給激怒了,面色漲得通紅。

    而就在這時,卻見呂僖怪笑了兩聲。語氣一緩,說道:“別急別急,也不是不能發兵相助你們……寡人有個要求。”

    看得出來,齊王呂僖在稍稍變得正經了一小會後。又開始變得不正經了。

    可能是形勢逼人,趙弘昭也沒有辦法,只好拱手說道:“齊王有何要求,只要我魏國力所能及……”

    齊王呂僖搖了搖豎起的手指,怪笑著說道:“不不不,不關你魏國的事。只是你。”

    “我?”趙弘昭聞言一愣,旋即只感覺胸口發悶、額頭汗如漿湧,只見正襟危坐的他下意識抓緊了衣襟,表情有些難看地說道:“齊王要我做……做什麼?”

    只見齊王呂僖前前後後打量了趙弘昭一陣,怪笑著說道:“寡人很中意你,你就留在我大齊,為我大齊效力。……你在我大齊一日,齊魏魯三國盟約便延續一日,如何?”

    就這個?

    趙弘昭聞言如釋重負,只感覺心中仿佛千鈞之石總算是落了地。

    要知道他此行前來齊國作為質子,他也未想過返回魏國,以他一人,換取齊國對他魏國的支持,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這裡,趙弘昭深鞠一躬,恭敬說道:“姬昭,願留在齊國。”

    齊王呂僖聞言撇了撇嘴:“不不不,是大齊,跟著寡人念,大齊……”

    望著這個沒正經的齊王,趙弘昭恨得牙癢癢,但終歸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念了三遍。

    完事後,他有些氣悶地說道:“眼下,齊王願意發兵了吧?”

    “齊王?唔?你應該叫我大王才對,來來來,跟著寡人念,大王……”

    如此又是三遍,趙弘昭強忍著怒意,咬牙切齒般地重聲說道:“懇請大王發兵!”

    就在這時,卻見齊王呂僖一把攬住了趙弘昭的脖子,低聲怪笑道:“寡人的兵將,早就在國境了……”

    這廝!!

    趙弘昭聞言氣地滿臉漲紅,感情鬧了半天在耍著我玩?!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昭氣地滿臉通紅,齊王呂僖桀桀怪笑道:“人生苦短,何必這般拘謹?要及時盡歡才是。……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來來來,到寡人的深宮去轉轉。”

    趙弘昭一聽,剛剛放鬆的心神頓時又繃緊了,面色有些發白地問道:“大王意欲何為?”

    齊王呂僖怪笑了兩聲,照搬昨日趙弘昭的話,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寡人心中所想,與你略同。”

    聽了這句話,趙弘昭的面色更加蒼白了,額頭汗如漿湧。

    “看你嚇的,都出汗了……寡人不就是中意你嘛,好了好了,不嚇唬你了,寡人只是覺得,你小子模樣俊俏,人又機靈,應該配得上寡人的公主而已……”

    “當……當真?”

    趙弘昭的聲音有些發顫,頗有種劫後餘生的狂喜。

    “你猜?”齊王呂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

    “……”趙弘昭俊俏的臉有些發青。

    “嘿嘿嘿嘿,有意思的小子……真的真的!唔,既然你留在我大齊,寡人先給你弄個一官半職吧,給你弄個什麼官職呢?你擅長什麼呀?”

    “我會……”

    “算了,那不重要。……對了,前幾日給寡人養馬的馬夫死了,你給寡人養馬吧。”

    養馬?

    趙弘昭皺皺眉,說實話心中著實不肯,但迫於形勢,他只能接受這種有些屈辱的差使。

    可沒想到還未等他點頭答應,卻見齊王呂僖又說道:“話說回來,前一陣子寡人的右相也老死了,要不然你當右相?”

    這……這兩者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趙弘昭簡直無言以對。

    “唔,右相、馬夫、右相、馬夫……啊,難以抉擇啊,要不然你自己選一個。”

    “……”趙弘昭張了張嘴,但最終仍然放棄了開口的打算。

    或許在旁人看來,齊王呂僖的言行舉止乖張近乎胡鬧。

    但若剝除了那層近乎胡鬧的掩飾,在趙弘昭看來,那卻是一位心性比他父皇魏天子還要難以揣摩的君王,看似不正經的舉動下,往往別有深意。

    日後在這齊國,想來不會寂寞……

    趙弘昭暗暗苦笑。

    魏洪德十六年十二月末,齊、魏之盟初步達成,待等來年互遞國書,此盟約便正式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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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楚國態度

   陽城君熊拓大敗于魏國肅王姬潤手中,連治下領地也淪陷了幾近九成的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楚王熊胥的耳中。

    楚國的王都設在壽郢,即壽春,因為楚人有將都城命名為“郢”的習慣,因此故稱壽郢。

    在各國中,楚國據說是遷都最頻繁的國家,曾因為種種原因前後七次遷都,而若干年前,齊、魯、宋三國聯盟的軍隊攻打楚國,險些就迫使楚國第八次遷都,正因為如此,楚國對齊國可謂是有著深仇大恨。

    但不可否認,即便是楚國,亦不太情願觸怒齊國這頭虎踞在泰山東的強大國家,即便齊國很殷富、相當殷富,論經濟實力毫不誇張地說位居各國之首,是全天下最富饒的國家。這致使有不少楚國的王公貴族們始終對齊國虎視眈眈,視為一塊鮮嫩的肥肉,但遺憾的是,這塊鮮嫩的肥肉卻沒有容易吞入口中。

    而相比較齊國來說,楚王熊胥對於魏國倒是沒有幾分憎恨,相反,他反而有些欣賞魏國,畢竟魏王姬偲曾聯合他楚王的兒子陽城君熊拓,攻滅了宋國,瓦解了齊、魯、宋三國聯盟,重挫了這個三國聯盟。

    至於最終宋地被魏王姬偲想法子坑了去,楚王熊胥卻也沒什麼想法,反正在他看來,只要依附齊國的宋國被滅了,這就足夠楚國為之慶倖了,至於這塊地盤歸誰,其實並無所謂。

    當然,針對這一點,楚王熊胥的兒子之一,陽城君熊拓顯然不這麼看待。

    但不可否認,對魏國抱持成見與敵意的,那也只是陽城君熊拓,至於楚王熊胥,他更加傾向于讓魏國成為依附他楚國的國家。至少在齊國尚且強大的當今,楚王熊胥希望魏國能偏向他這邊,畢竟齊、楚兩國的恩怨實在太大。說不好什麼時候就虎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導致兩國傾盡全國兵力相互攻伐,到那個時候,楚王熊胥不希望魏國來蹚這趟渾水。

    甚至於,他最希望製造魏、齊兩國的矛盾。這樣他就可以拉攏到魏國,先滅掉齊、魯兩國。

    當然了,待等他楚國滅掉了齊、魯兩國後,那麼魏國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到時候。再次舉兵滅掉魏國就是了。

    這才是楚王熊胥心中的宏圖大略:先滅齊、魯,再滅魏國,繼而與韓國南北稱雄,並最終打敗韓國,成為大地上唯一的國家。

    可遺憾的是,魏王姬偲也並非是庸才,他顯然也明白:若是他相助楚王熊胥滅了齊、魯兩國,無疑是將自己的魏國逼上了絕路,因此,魏王姬偲向來對楚王熊胥在國書中所提出的“結盟事宜”左右言他。以至於弄到最後楚王熊胥心中怨憤,於是也就對他兒子陽城君熊拓在近十年內頻頻出兵騷擾魏國汾陘塞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想教訓一下魏國,迫使魏國乖乖聽話,乖乖成為楚國的小弟,雖然這個小弟最終還是難以倖免于被他楚國所吞併。

    就像這次楚國針對使臣遇襲一事而對魏國宣戰,一開始楚王熊胥並沒有打算趁此機會攻滅魏國。

    一來是魏國國力雖然不如楚國,但也不是輕易就能被攻滅的;二來,楚王熊胥心中清楚,一旦他楚國做出了危及魏國的事,那麼。齊王呂僖勢必會出兵干預。因為若是齊王呂僖坐視他楚王熊胥攻滅了魏國,那麼他齊國也離滅國不遠了。

    這好比是,楚王熊胥、齊王呂僖還有魏王姬偲,這三位各國的君王對坐而弈棋。對手的套路、戰略,他們彼此心中都清楚。

    是故,楚王熊胥一心想先攻齊、魯,再攻魏國,為了這個目的,他想要拉攏魏國。免得他到時候在背後捅刀子;而魏王姬偲左右言他、多次搪塞,卻絕不會許下承諾支持楚王熊胥攻滅齊、魯;至於與楚國已無絲毫緩和餘地的齊國,齊王呂僖在確保自己國家以及盟國魯國安危的情況下,亦不會坐視楚國當真將魏國給滅了。

    不得不說,這三個國家的相互關係,真可謂是錯綜複雜。

    但不可否認,正如趙弘潤、趙弘昭、齊王呂僖等人猜想的一樣,楚王熊胥並沒有出動傾國的兵力,他只是派了三個兒子以及一些個熊氏一族的侄子罷了,楚國內真正善於領兵的將軍,一個也未出動,因為楚王熊胥此番最大的目的,只是為了迫使魏國乖乖聽話,而不是真打算滅了魏國。

    畢竟想要在齊王呂僖必定會出兵干涉的前提下攻滅魏國,這個難度實在太大。

    可讓楚王熊胥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番齊國還未出動一兵一卒在干涉他楚國攻打魏國,他兒子陽城君熊拓那一路攻打魏國的大軍,就已經被魏人給打敗了。

    被魏國那個年僅十四歲的肅王,魏王姬偲第八個兒子,姬潤給打敗了。

    而更出乎意料的是,那個打敗了他兒子的魏國肅王姬潤,收復了其魏國數月來失陷的城池還不夠,竟然率軍反攻到了他楚國的領土,攻佔了他兒子陽城君熊拓近九成的領土城池。

    當這個消息傳到楚王熊胥耳中時,他簡直難以置信。

    要知道,陽城君熊拓是楚王熊胥最看好的兒子,正因為如此,楚王熊胥才會將這個兒子安置在遠離楚國王都壽郢的西邊,讓他負責總督楚國西部境內對巴國、對魏國的戰事,誰曾想到,這個被他寄以厚望的兒子,這次竟然敗地這麼慘。

    這下麻煩了……

    楚王熊胥心中很是焦慮。

    畢竟當他兒子陽城君熊拓兵敗逃回楚國的消息傳至王都壽郢後沒多久,楚王熊胥便再次受到消息,打敗了他兒子陽城君熊拓的魏國肅王姬潤,火急火燎地率軍打出了魏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楚國相當於大半個潁水郡的領土。

    要說那個魏國的姬潤小子太過於放肆吧,事實上,人家只是帶著“討伐陽城君熊拓”的名號,並沒有將矛頭直接對準整個楚國,由此可以看出,這小子還是留有餘地的,沒有與他楚國全然撕破臉皮的打算。

    可要說那小子留有餘地吧,那小子手底下的軍隊那可是絲毫情面不講,在短短時間內,先後攻克上蔡、遂平、汝南、平輿、項城、陳縣、確山、新蔡、正陽九地,迫降彭氏、閭氏、章伯氏、子車氏、華氏等五個大氏族城池,搶掠了那些大氏族無數的財富。

    正是這份毫不講情面的留有餘地,讓楚王熊胥感覺有些左右為難。

    想來,若是趙弘潤一點情面不講,公然提出“討伐楚國”的口號,那麼他楚王熊胥自當起兵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畢竟這件事起因在於楚國使臣在魏國境內遇襲,因此楚國在道義上佔據著絕對優勢。

    可問題是那小子並沒有提出“討伐楚國”的口號,而是很聰明地將矛頭對準了他楚王熊胥那個殺了不少魏人的兒子陽城君熊拓,似這等情況,楚王熊胥就得沉思一番了:在對方並不打算與楚國徹底撕破臉皮的情況下,他楚國有沒有必要,繼續擴大戰事。

    要知道,至今還未有絲毫動靜的齊國,以及齊王呂僖,雖然說至今還未派人向壽郢呈遞國書,指責他楚國攻打魏國,但是齊國的軍隊,卻一直陳兵于楚、齊兩國邊境,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發動突然襲擊。

    換而言之,在明瞭了那個魏王肅王姬潤的態度後,楚王熊胥其實更加擔心齊國的態度,他不敢保證,在他楚國大敗了一陣的情況下,齊王呂僖會不會因此趁機攻打他楚國。

    這個因素,使得楚王熊胥一直不敢派兵支援他兒子陽城君熊拓,因為在這個檔口,一旦他派兵與魏國那位肅王死磕,那就意味著,他楚國極有可能將同時與齊、魏兩個國家交戰。

    誠然,天下盛傳,楚國有著同時與齊、魏兩個國家兩線作戰的底蘊與實力,甚至於楚王熊胥也這樣認為,但問題是,這裡所說的同時與兩個國家兩線作戰,將會嚴重挫傷楚國的根本。

    是的,楚國甚至可以招募一支四百萬人的軍隊,皆由國內年輕力壯的男性組成,相信用這支兵力,足以同時與齊、魏兩個國家作戰。

    可打完之後呢?

    他楚國至少幾十年難以恢復元氣。

    到時候,北方的強國韓國揮軍南下,先取齊、魯、魏、衛,再滅他楚國,成就大業毫不費力。

    這簡直是在給他人做嫁!

    因此,在不是危難關頭,楚王熊胥絕不會榨幹楚國的底蘊,僅僅只是為了一場戰事。

    除非有滅國之危。

    “你二人如何看待?”

    沉浸於自己的想法多時候,楚王熊胥終於注意到,殿內還有兩位要臣。

    一位是信任的士大夫,公族出身的黃砷;還有一位,則是楚國世代虎將門庭,碰巧逗留在壽郢的幾位大將軍之一,項氏族人,項煨。

    黃砷、項煨二人,分別講述了各自的看法,簡單總結來說,無非就是前者建議就此罷兵,而後者卻認為應當派兵討伐魏國的肅王姬潤。

    就在二人為此爭論不休時,一名閹官匆匆步入宮廷,將一份文簡遞給楚王。

    “大王,您最好先看看這個。”

    “……”楚王熊胥皺眉望了一眼那閹官,抽出信紙粗略瞧了幾眼,旋即眉頭深皺。

    “大王,怎麼了?”楚士大夫黃砷低聲問道。

    只見楚王熊胥默默地將手中的信紙放在面前的案幾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齊王僖……看來是要對我大楚用兵了!”

    黃砷、項煨二人對視一眼,皆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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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楚國態度(二)

   “齊王僖欲對我大楚用兵?”

    楚士大夫黃砷連忙起身來到楚王熊胥身前,恭敬地討要過後者手中的文簡,仔細觀閱。

    只見那張文簡上,僅寫了兩樁事。

    其一,魏王的睿王姬昭於兩月前抵達齊國王都臨淄,並於數日前獲得齊王呂僖的召見。

    其二,齊王呂僖下令在邳縣修城,並運輸了許多物資到該地。

    看似這兩件事沒有一件有提到他們楚國,但是一旦這兩件事聯繫起來,其背後所深藏的意義,卻讓楚士大夫黃砷不由皺緊了眉頭。

    首先說魏國的睿王姬昭抵達齊國臨淄求見齊王呂僖一事,儘管遠在壽郢,但是楚士大夫黃砷隨便想想也得猜得到前者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千里迢迢求見齊王呂僖。

    若單單只是求援,懇請齊國呂僖出兵攻打他們楚國、借此支援魏國,這在黃砷看來還算是好了,要命的是,萬一那姬昭說服齊王呂僖,促成齊、魏聯盟,這對於楚國而言才是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再來說第二樁事,即齊王呂僖下令在邳縣修城,這看似好像並無異狀。

    可問題是,邳縣乃是齊、楚邊境的一個小城,它東邊接壤溧陽君熊盛的領地,在它南邊不遠,便是楚國當年為了抵擋齊、宋、魯三國聯軍而特地修築的楚長城符離塞。

    因此,齊王呂僖在邳縣修城,而且還是在這十二月的寒冬修城,其用意已十分明顯:為了來年開春時對楚國用兵!

    換而言之,齊王呂僖這次是準備要將邳縣打造為他們齊國攻打楚國的橋頭堡。

    這意味著,齊、魏聯盟極有可能已經達成,待等來年來春,齊、魏、魯三國極有可能將同時發動對楚國的攻勢。

    因為楚國疆域縱橫的關係,楚人習慣將楚國分稱為楚東與楚西兩地。相對于楚西,楚東更加富饒,畢竟楚國的王郢就在楚東的壽郢;而楚西。楚王熊胥曾經將它交給兒子暘城君熊拓代管。

    對於楚東,說實話無論是楚王熊胥還是士大夫黃砷,他們都不是很擔心,畢竟當年齊、宋、魯三國聯軍攻楚之事。他們都熬過來了,又何況是如今僅僅只有齊、魯兩國?

    問題在於楚西。

    平心而論,楚西如今的戰況可謂是糜爛,楚王熊胥從未想過,楚西竟會被魏國打地這麼慘:平輿、暘城。兩個熊氏王公貴族的領地被魏國的肅王姬潤所攻破,這還不算,這次,就連魏國的汾陘塞都出兵了,那個汾陘塞的大將軍徐殷,先攻破了泌陽君熊啟的領地,隨即轉道攻打襄城。

    毫不誇張地說,姬潤與徐殷,他們聯手已攻克了三成的楚西領地,此刻楚西的地方貴族。在他們倆麾下大軍的攻勢下,情況岌岌可危。

    在這種情況下,待等來年開春,當齊、魯兩國亦出兵攻打楚國,加入到了這場混戰中後,到時候與齊國已達成協議的魏國,無疑將會加大投入對攻打楚國的軍隊。

    到那個時候,楚東、楚西分別被齊魯與魏所攻打,戰況簡直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黃砷連忙對楚王熊胥說道:“大王。不可再戰了!”

    ……

    楚王熊胥默然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他心裡反而是松了口氣。

    本來他還在猶豫是否要對魏國的肅王姬潤用兵,可眼下,因為齊國最新的動向。使得他喪失了做出選擇的權利。

    不過,他絲毫沒有惱怒的意思,相反,他反而有些慶倖。

    他慶倖,他得知齊王呂僖的意圖,是在他正在猶豫是否繼續對魏用兵之時。而不是他決定對魏用兵之後。

    試想,若是他這邊剛剛發佈征討魏國肅王姬潤的告示,使楚、魏兩國的戰事變得無法返回,而那時齊王呂僖卻姍姍來遲,對楚國發動突然襲擊。似這等情形,對楚國那才是滅頂之災。

    好在楚王熊胥顧慮著齊王呂僖的存在,一直在猶豫是否要繼續對魏用兵,至今還未做出最終的決定,因此,這件事還未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想到這裡,楚王熊胥抬頭望了一眼黃砷,但是卻沒有開口說話。想來,與魏國言和談判的話,似眼下這般情形,他身為楚王也說不出口。

    好在黃砷是善於察言觀色之人,見楚王羞於啟齒,不適時宜地建議道:“大王,若齊、魏當真結盟,我大楚再與魏國糾纏,恐怕不利於我大楚的發展……不如暫時與魏國言和,待等日後我大楚做好與齊、魏兩國交戰的準備,再做興兵考慮。”

    “言和……”楚王熊胥聞言長吐一口氣,猶豫問道:“就怕魏國不允。”

    “他為何不允?”黃砷微微一笑,低聲說道:“莫看那姬潤眼下正在攻略我大楚國土,可是在宋地,固陵君熊吾公子的軍隊,卻是打得南宮的睢陽軍節節敗退。……依臣下看來,魏國怕是巴不得與我大楚罷兵言和。”

    “那齊王僖那邊……”

    黃砷聞言頓了頓,在猶豫了一番後,恭敬說道:“恕臣下失言,齊王僖雖盛傳行為乖張,可據出使過齊國的伯鑿子所言,齊王僖乃是齊國歷代君王中最拔萃的一位……”說到這裡,他偷偷瞧了一眼楚王熊胥的神色。

    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眼神,楚王熊胥輕哼了一聲,淡淡說道“說下去。”

    他並無惱怒之色,畢竟,齊王呂僖與他楚王熊胥,可謂已是十幾年的老對手了,他熊胥自然清楚,那呂僖是個何等人物。

    要知道,雖然齊、宋、魯三國聯盟長達百餘年之久,但期間歷代齊王,卻只有齊王呂僖能使調節好互有怨隙的宋、魯兩國,將他們兩國的矛盾嫁接到他們楚國這邊來。

    齊王呂僖,是齊國歷代君王中唯一一位,險些迫使他們楚國遷移都城的雄主。

    從來沒有一個齊王,能像呂僖那樣將他們楚國打壓地這般淒慘。

    對此,楚王熊胥對齊王僖可謂是又愛又恨:愛的是,有這等雄才偉略的人物充當對手,待等擊敗對方後才更有成就。才值得大書特書、青史留名;恨的是,至今為止,熊胥對上呂僖還未占到絲毫便宜,反而屢屢因為後者而狼狽不堪。

    “臣下以為。齊王僖此番頂多只是嚇唬嚇唬我等……”黃砷接著說道。

    熊胥聞言一愣,納悶問道:“你是說,齊魏兩國並未結盟。”

    “不!”黃砷搖搖頭正色說道:“齊魏兩國八成是結盟了。”

    “那你為何說,齊王僖此次只是嚇唬寡人?”

    “因為魏國。……因為這場仗,也使魏國損失頗重。宋地淪陷大半暫且不說,單單潁水郡,因為暘城君熊拓的公子,魏人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收拾殘局。換而言之,眼下並未是齊、魏兩國聯手攻打我大楚的最佳時機。”說到這裡,黃砷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齊王僖絕非無謀之輩,他應該看得出來,在這場仗中損失頗重的魏國,即便遵照他的命令對我大楚用兵。也派不上多少用場,以他的智慧,絕不會在盟國還未做好準備的前提下,便貿然對我大楚用兵,因為這樣一來,非但空耗了魏國的國力,也會使得他齊國陷身於泥潭,難以抽身。”

    “言之有理!”楚王熊胥聞言點了點頭,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派人修繕邳縣城池。就是為了告訴寡人,他準備對我大楚用兵?”

    “正是!……可能是齊王僖覺得,他的新盟國,魏國。在這場仗中的損失不會比我大楚小,因此,為了長遠考慮,他更傾向于迫使我楚國儘早與魏國罷兵言和,好使魏國儘早安心生產、發展國力,待等日後。隨時聽候他齊王僖的調遣,伺機對我大楚用兵。……相信到那時候,齊、魏、魯三國聯軍的聲勢,將遠勝於當初齊、宋、魯三國聯軍。”

    楚王熊胥聞言皺了皺眉,說道:“那若是寡人不與魏國罷兵言和呢?”

    黃砷長長吐了口氣:“那麼,來年開春,齊王僖將順勢發兵攻打我大楚!”

    楚王熊胥聽得心中大怒,憤憤說道:“這豈不是說,戰也不是,和也不是?!”

    “不!”黃砷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要和!與魏國言和!”

    “等著他魏國準備就緒後,與齊國聯手討伐我大楚麼?!”

    黃砷微微一笑,低聲說道:“為何大王就那麼肯定,不是我大楚聯手魏國攻打齊、魯呢?”

    “……”楚王熊胥聞言一愣,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是說……仍舊沿用當初的計略,拉攏魏國?”說到這裡,他眉頭一皺,搖頭說道:“姬偲是個狡猾之輩,他不會愚蠢到背棄齊國而投向寡人。”

    “姬偲的態度,並不能決定下一個魏王對我大楚的態度。……臣下以為,我大楚當與魏國握手言和,再等雙方消除了曾經的恩怨後,便派人拉攏魏國的王公貴族,亦金帛、玉石、美人誘之,逐步將魏國的年輕輩的王孫公子,拉攏至我大楚這邊。……這可能要十年,二十年,但是此計一旦成功,則齊國必被我大楚所滅!”

    楚王熊胥聞言沉思了一番,眼中露出幾許複雜的神色:寡人,還能再等二十年麼?

    生老病死,人之宿命,楚王熊胥早已看開,但是在老死之前,他有一個必須戰勝的對手,那便是,齊王僖。

    若是不能達成這個夙願,相信他死也難以瞑目。

    “二十年太久!”

    黃砷聞言皺了皺眉,在沉思一番後說道:“那就只有用另外一個法子了……想辦法使魏國內亂,無暇顧及我大楚與齊的戰事!”

    楚王熊胥聞言兩眼一亮,低聲問道:“計從何來?”

    “姬偲的九個兒子,以及南宮!”

    聽聞此言,楚王熊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不過在此之前,我等得先跟姬偲的第八個兒子姬潤談妥,相信此子正等著我大楚派人與他洽談。”

    “哼!……這件事由你去辦吧。”

    “遵命。不過暘城君熊拓公子那邊……”

    “叫他聽你的,就說是寡人的意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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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言和

    洪德十七年的新春,趙弘潤是在楚國境內的正陽縣過的,這還是他迄今為止第一次獨自在並無親人相陪的情況下過年。

    記得以往在大魏宮廷裡的時候,每當這個時節,他與他弟弟弘宣都會先到凝香宮去拜見他們的母妃沈淑妃,向其磕頭請安。不過在此之前,沈淑妃會提醒他,讓他先在他生母的靈位神龕上點一炷香。

    說實話,對於自己的生母,趙弘潤並沒有什麼印象,因為他的生母是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的,至此之後,都是他生母在宮內的好姐妹沈淑妃代為撫養長大,正是這份恩情,使得趙弘潤發自內心地將沈淑妃視為自己的母親。

    還有弟弟弘宣,那個比他小一歲卻總是一本正經、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弟弟。

    不可否認,這對母子,是趙弘潤以往心中地位最高、分量最重的親人。

    不過今年,因為發生了許多事,使得另外一些人也逐漸進入了趙弘潤的內心,比如曾經趙弘潤始終抱有成見的,他的父皇趙元偲,再比如從小就仿佛是“別人家孩子”那樣優秀的六哥趙弘昭,還有趙弘潤此生的第一個女人蘇姑娘。

    除此以外,還有雍王弘譽,皇姐玉瓏公主,相互引為知己的中書左丞虞子啟,等等等等。

    可能是離開魏國王都大樑時日已久的關係,趙弘潤有點開始想念那些尚在大樑的親朋好友了。

    當然,並不是說他在正陽縣便孤苦一人,事實上,在過年的這段時間,沈彧、張驁他們二十名宗衛已然暫時脫離了軍隊,時刻伴隨著他。

    除此以外,還有那個以趙弘潤的妾室自居的十三歲小丫頭羊舌杏。

    還別說,羊舌杏單純而又乖巧,就連沈彧、張驁等人亦對她十分滿意,甚至於。那些宗衛們偶爾還露出理當如此的表情,仿佛年紀才十四的趙弘潤,就應該配對比他小一歲的羊舌杏,而不是找那位比他足足大了六七歲的蘇姑娘。

    如今自家殿下“迷途知返”。似沈彧、衛驕、穆青等宗衛們看得出來都十分欣慰,唯獨作為當事人的趙弘潤恨得牙癢癢,真恨不得將這幫陰損的傢伙貶到軍營中去刷鍋。

    懶得理睬那幫人,趙弘潤自顧自在正月初一的早晨,朝著北方大樑方向拜了拜。權當是彌補了未能向自己已故的生母以及遠在大樑的養母,向兩位母親表示孝道的遺憾。

    待等晌午,浚水軍的大將軍百里跋帶著麾下大將李岌、吳賁二將,以及平暘軍的屈塍、晏墨等人便來趙弘潤這裡吃酒。

    人不多,僅僅只是尚留在正陽的幾位將軍,其餘浚水軍的宮淵、曹玠、於淳,以及鄢陵軍的陳適、王述、馬彰,還有平暘軍的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穀粱崴、巫馬焦、伍忌等將領,皆在汝南、上蔡、平輿等縣內領兵屯守。

    “曹玠傳消息來了。”

    在趙弘潤這邊坐下之後,百里跋揮揮手叫沈彧等宗衛的後輩們奉上酒菜。旋即對趙弘潤說道:“據曹玠所說,陳縣那邊,伍忌已準備了一些戰船,待等來年開春,便可以徐徐將一些財物以及楚地之民,運往我大魏境內。”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提議道:“殿下,某覺得,運楚地之民至我大魏。單單那些戰船,恐怕不夠。”

    趙弘潤聞言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轉頭望向曾經負責此事的屈塍,問道:“屈塍。據你估計,有多少楚民願意隨我等返回大魏?”

    只見屈塍臉上露出幾分苦笑:“怕是有二三十余萬。”

    “這麼多?”趙弘潤聞言又是驚喜又是擔心。他驚喜的是,大魏憑空獲得了二三十余萬的人口,相信對於整個大魏的建設發展必定能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可他也擔心,如此龐大的遊動人口。大樑那邊若是沒有及時做好準備,到時候恐怕就是一場災難了。

    “大樑那邊怎麼說?”趙弘潤轉頭望向百里跋。

    百里跋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此事記載於捷報內,而最後一通捷報,某在十二月初就已經發了,不過至今還未收到大樑派人送來的消息。……可能是因為大雪封路的關係,再者,又得跨越魏、楚邊界,殿下放寬心吧,就算得不到消息,但相信大樑那邊已有所準備。”

    “但願如此。”趙弘潤點了點頭。

    要知道,二三十余萬人口每日消耗的糧食,那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如今他們在汝南一帶的消耗,全憑趙弘潤從那些彭氏、閭氏等大氏族的糧倉內所囤積的米糧無償供應著,可是一旦如此龐大的人口陸續被送至大魏境內,而大魏那邊卻還未做好相應的準備,到時候,這些楚民在饑餓之下,很有可能會釀成沒必要的悲劇。

    這就有違趙弘潤將這些楚民遷移至大魏境內的初衷了。

    “暘城那邊怎麼說?有什麼最新的消息傳來麼?”

    趙弘潤將目光投向了晏墨。

    可能是逐漸已融入到這個圈子裡的關係,晏墨如今已不像當初那樣拘謹,聳聳肩說道:“還是老樣子……很顯然,暘城君熊拓不肯承認戰敗,迫不期待地在暘城招募壯丁,相信今年開春之後,即便肅王殿下不攻打暘城,熊拓亦有可能率軍來攻打這正陽縣。”

    “他有這個膽子?”浚水營大將李岌冷笑道。

    如今晏墨與李岌關係不錯,在正陽縣的這段時間內也多次私自相邀喝酒,已然成為了朋友,因此,在李岌說完後,晏墨便嚴肅地糾正道:“李岌將軍不可輕敵。……楚國的軍士論實力絕非魏兵對手,但是兵力……別忘了,眼下我等在楚地,熊拓有的是源源不斷的兵力。”說到這裡,他微微歎了口氣,萬分擔憂地說道:“不過末將最擔心的,還是楚王的態度。”

    聽聞此言,屋內眾人默然不語。

    在他們想來,他們魏軍攻入楚國境內的消息,十有八九應該已傳到了楚王的耳中,可至今為止,楚國王都壽郢那邊還未有任何消息傳來,仿佛還在爭議於是否派遣增援暘城君熊拓,亦或是就此罷手,罷兵言和。

    即便是趙弘潤,對此心中也沒有什麼把握。

    他們並不曉得,其實壽郢那邊早已派出了士大夫,前往暘城君熊拓目前所在的暘城。

    如此又過了幾日,就在趙弘潤那邊每日其樂融融地與部將們吃酒享樂,靜等著開春時,在距離正陽縣一百里多裡的暘城,暘城君熊拓正氣怒地大發雷霆。

    話說這些日子,暘城君熊拓已不知摔碎多少珍貴的瓷器、玉器,他府上的那些下人、家奴,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暘城君熊拓很煩躁,他不能不煩躁,因為他痛恨不已的趙弘潤,此刻就在距離暘城僅百餘裡的正陽縣內,一邊與部下們每日喝酒享樂,一邊靜等著年後開春時便來攻打暘城。

    而他熊拓這邊,雖然他已陸續組建起一支兩三萬人左右的軍隊,但軍中士卒的武器、甲胄等軍備,他暫時還沒有管道籌集完全。

    不可否認,曾經他暘城君熊拓境內有不少鐵匠,可以自行打造武器,可問題是那些鐵匠並非是直接屬於他,而是屬於像彭氏、閭氏這樣的大氏族,以往熊拓只要吩咐下去,叫這些大氏族準備好相應數量的軍備就好。

    可眼下,那些彭氏、閭氏的大氏族早已被趙弘潤一鍋端了,他熊拓上哪籌備軍器去?

    無奈之下,熊拓唯有再次向壽郢發書,請求援助。

    可這第二份書信,仍然向第一份書信那樣,石頭大海、毫無回應。

    正因為如此,暘城君熊拓心中越來越焦躁,以至於府裡的家奴有時哪怕做錯一件小事,他亦忍不住大發雷霆,趁機宣洩心中的苦悶與憤怒。

    不過今日,還未等他將屋內可摔碎的東西全部摔碎之時,府上一名家奴便匆匆奔入了殿內,叩地稟告:“公子,黃砷大人求見。”

    “黃砷?哪個黃砷?”熊拓瞪著眼睛質問道,他心說,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在本公子發怒之時自己送上門來?

    跪在地上的家奴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那位黃砷大人,是從壽郢而來。”

    “壽郢?”熊拓微微一驚,旋即面露喜色,連忙說道:“快,快快有請。”

    沒過多久,楚國士大夫黃砷披著滿身的雪花便來到了暘城君熊拓面前,在拍了拍肩膀上的雪後,他笑著與熊拓拱手見禮道:“拓公子,別來無恙啊。”

    果然是他……

    熊拓亦拱拱手還禮。

    他很清楚,這個黃砷,身份可非同尋常。

    黃氏乃季連氏的分支,而季連氏的先祖曾與熊氏先祖互為同胞兄弟,因此,黃氏乃楚國的公族一支。

    更關鍵的是,他熊拓的父王熊胥,其王后就是黃氏一族的女人。

    因此,雖然這黃砷並非熊氏一族的人,但熊拓必須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畢竟論氏族背景,季連氏可不在熊氏之下。

    不過他來做什麼呢?

    熊拓有些不解,納悶地問道:“黃砷大人此次前來,可是大王有何派遣?”

    “正是。”黃砷微微一笑,拱手對熊拓說道:“大王決定與魏國罷兵言和。……黃某此番前來,正是為了輔助拓公子,與那姬潤談判言和。”

    “什麼?!”

    暘城君熊拓聞言氣地面色漲紅,難以置信地瞪著黃砷。

    你竟要本公子向那姬潤小兒低頭,言求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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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言和(二)

    “你竟要本公子向那姬潤小兒低頭,輕言求和之事?!”

    在怒氣攻心的情況下,暘城君熊拓也顧不得眼前這個黃砷的身份,瞪著眼睛氣憤填膺地質問道。

    好在黃砷此人修養不俗,儘管被暘城君熊拓瞪視著,卻無半點惱怒之意,笑呵呵地從後者身旁走過,在殿內的一張褥墊上跪坐下來,若無其事地自顧自整了整衣冠。

    ……

    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黃砷毫無接茬的意思,因此熊拓儘管心中惱怒,卻也不好發作,畢竟禮儀在大貴族之間尤其講究,熊拓可不想自己無禮的舉動被這位黃砷傳到他父王熊胥那邊去。

    因此,熊拓長長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走到黃砷面前坐下,吩咐府裡的家奴奉上茶水。

    片刻過後,家奴奉上茶水,跪坐在褥墊上的熊拓跪直了身體,拿過精緻的瓷茶壺,替黃砷以及自己都倒了一杯。

    畢竟他是當地的主人,應當盡地主之誼。

    期間,黃砷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熊拓遞上的茶水,輕品了一口,旋即將茶杯放下,他這才感慨地說道:“拓公子雖盛氣依舊,不過比起十年前,確實要好得多了。……看來這些年,拓公子並未懈怠於修身養性。”

    楚國的大貴族,好看《抱樸子》,尤其對於書中的“養氣”篇格外熱衷。

    因為越是地位尊貴的大貴族,他們就愈發希望與他們口中的“平民”有所區別,而這個區別,並不單單只局限於物質條件,他們也提倡精神層次的提高。

    這個精神層次的提高,本意指的可不是提高個人的素養。而是修習一種類似“貴族氣質”的不知所云的東西,比如說話時的語調要慢而沉穩等等,說白了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裝逼。

    但是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楚國貴族修習這種“貴族氣質”的不知所云的東西,還別說。楚人們還真朝著道家修身養性的層次研究了,使得“養氣”、“修性”陸續成為楚國大貴族們提高自身素養的十分看重的修行。

    這跟當初趙弘潤在宗府裡的小黑屋被迫靜坐養性一個道理。

    不可否認,但凡公開場合的楚國大貴族們,往往都是衣冠楚楚、談吐優雅之人,比如熊拓面前的這位黃砷,被熊拓瞪著眼睛無禮地質問猶不驚不怒,心性可謂是堅定。

    “十年前?”熊拓聽了黃砷的話不由地愣了愣,因為要說十年前值得他大發雷霆的大事,也就只有他被魏王姬偲所坑。明明兩家說好平分宋國,結果他熊拓損兵折將、耗資巨大卻啥也沒撈到的那件事了。

    當時,熊拓恨地向王都壽郢懇請,懇請楚國本土派兵攻打魏國作為報復,可那時他的父親楚王熊胥仍打算拉攏魏國,因此並沒有答應,於是,憤懣不平的熊拓遂再次自行組建軍隊。從而開始對長達十年對魏國汾陘塞的攻打。

    記得那時候,楚王熊胥曾派身邊是士大夫前來暘城。希望他兒子停止這種愚蠢的舉動,可沒想到,當時年輕氣盛的熊拓,愣是叫人將那位士大夫給丟出了府去。

    “當時來的,可不是你吧?”熊拓打量了黃砷幾眼,詫異地嘀咕道。

    黃砷微微一笑。說道:“是家叔。……當時在下還只是一介散職隨從罷了。”

    熊拓聞言皺了皺眉,事實上他當時也很後悔,畢竟黃氏出自季連氏,陋統尊貴並不遜熊氏,稱得上是他們熊氏一族的堅實盟友。不像屈氏那種跟他們爭搶地位的大貴族,因此,他當時的無禮舉動,好比是將黃氏的支持,生生白送給他的其他幾個兄弟。

    可無奈的是,當時的熊拓他就是那麼個火爆的脾氣。

    “回頭,某置備一份厚禮,請黃砷大人代為送至令叔黃丞大人。”

    黃砷聞言笑道:“都十年了,家叔也早已看開了……話說回來,若無當年那樁事的話,家叔本來是很看好拓公子的。”

    “是麼。”熊拓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他也很清楚,這些年來脾氣暴躁的他,究竟得罪了多少本來跟他無仇無怨的貴族。

    “好了,這件事放一放,先來說說黃某此行的來意吧。”

    “向那姬潤小兒求和?”可能是被黃砷那平心靜氣的修養所感染,熊拓此時再提起此事時,心中已不再那般憤怒,但是話中仍不免參雜幾分嘲諷與自嘲。

    “是與魏國言和。”黃砷嚴肅地更正道:“儘管拓公子小敗,然無損于我大楚,諒那姬潤也不敢用這件事來嘲諷公子,公子可以放心。……事實上,恐怕那姬潤此刻也巴不得儘早與我大楚言和。”

    熊拓聞言沉默不語,在深思了良久後問道:“這是父王的意思麼?為何父王要與魏國言和?”

    “因為齊國介入了。”黃砷極為嚴肅的一句話,說得熊拓面色一愣。

    “齊國?齊王僖?”熊拓有些吃驚地問道,齊王呂僖作為他熊拓的父王熊胥畢生的宿敵,熊拓不可能不瞭解此人。

    “不錯。”黃砷點點頭說道:“據藏匿在齊國的細作來報,齊王僖下令邳縣修城,您知道的,邳縣就在溧陽君盛公子的西側,往南距離不遠便是我大楚的符離塞,齊王僖在邳縣修城,其用意,不言而喻。”

    熊拓可不是無謀之輩,聞言當時就不說話了,因為他也明白,如果這場仗齊國介入了,那戰況對他們楚國可不是什麼有利的事。

    畢竟,齊、楚兩國有長達百餘年的宿仇,都恨不得攻滅對方,相比較這段仇恨,魏王姬偲與暘城君熊拓的仇恨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齊、魏結盟了?”

    黃砷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魏王的第六個兒子姬昭,前一陣子到了齊國臨淄,得到了齊王僖的召見……雖然細作們並未探查到具體。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父王怕了?”熊拓冷笑著說道。

    其實他一直很納悶,明明他楚國的精銳軍隊戰鬥力並不遜色,但是每當提起齊國,壽郢的那些大貴族們便猶如談虎色變,畏懼不已。仿佛就像是魏國被北方的韓國在上黨一戰打斷了脊椎骨一般,楚人亦被當年齊王僖率領齊、魯、宋三國聯軍攻打,險些迫使楚王遷移都城的那場國戰給打怕了。

    黃砷聽聞此言微微皺了皺眉,低聲說道:“不是不敢打,是不能打。”說著,他見熊拓面露不解之色,遂望瞭望左右,見四下無人,便跪直了身體。上半身湊向熊拓,小聲說道:“南邊、東南邊,那些人鬧地很厲害……”

    南邊?東南?他說的是……

    熊拓聞言面色微驚,愕然問道:“未曾鎮壓?”

    黃砷嗟歎著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已派了軍隊過去,不過暫時看來,短期內無法鎮壓……”

    聽到這裡,熊拓心中也已經明白了幾分。但是要他向那個十四歲的魏國小子求和,而且還是在這種他慘敗的情況下。他不由得很是不甘心。

    可能是看出了熊拓心中的顧忌,黃砷笑著說道:“相信此事傳開,最不甘心的還是熊吾公子。”

    熊拓聞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倘若他這邊與魏國達成了協定,握手言和。那麼魏國的姬潤勢必得率軍退出他暘城君熊拓的領地,反過來說,那位已攻克了大半個宋地的固陵君熊吾,他也不得不吐出他所攻克的宋地,將其交還于魏國。

    這麼一想。熊拓就痛快多了,更巧妙的是,戰敗的他還能與魏國談判,而明明作為勝利方的熊吾,卻連談判的機會都沒有。

    這讓熊拓大為暢快。

    不過暢快歸暢快,有個疑慮他卻不得不開口詢問:“為什麼是挑中我?”

    看得出來,黃砷亦是心思縝密、才思敏捷之輩,聽得懂熊拓這種沒頭沒腦的問話,聞言搖搖頭更正道:“並非是挑中拓公子,而是挑中了此刻正在正陽縣的那位。”

    “姬潤?”熊拓皺了皺眉,旋即,他哈哈大笑起來。

    他在笑什麼?

    他在笑他的兄弟,固陵君熊吾。

    打下那麼多宋地的城池有什麼用,最終還不是連個與魏國談判的機會都沒有?

    而他熊拓,雖然被魏國的姬潤打地如此淒慘,但不可思議的是,他卻能作為楚國的代表,與那姬潤談判。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甚至可以用他兄弟固陵君熊吾在宋地所攻佔的魏國城池,作為籌碼來跟姬潤談判。

    而固陵君熊吾,卻極有可能什麼都撈不到。

    不得不說這很諷刺,但所謂世事無常,有的時候,一個萬里挑一的對手,要比建立的功勳更有分量!

    “就是面子上不大好看……”

    暢笑之後,熊吾有些怏怏地說道。

    黃砷聞言試探著問道:“拓公子同意了?”

    只見熊拓長長吐了口氣,神情有些複雜地說道:“刨除成見,那姬潤的確是雄才,我與他,真好比父王與齊王僖……”說到這裡,他喃喃自語道:“這筆賬,本公子遲早會找他討回來的!”

    黃砷聽到這裡暗暗點頭,他心說,當斷就斷,這熊拓,的確比起十年前成熟了許多。

    “事不宜遲,請拓公子即刻寫一封書信送到那姬潤手中。……最好在開春之前達成協議,否則齊國那邊……”

    “我知道了。”熊拓點點頭,旋即皺眉說道:“不過寫信不必了。”

    很顯然,熊拓是想起了他曾經兩次給姬潤寫信,可結果呢,姬潤每次都只回傻逼兩個字,這個詞的含義,他大致也猜得到,因此若非必要,他不想再寫信討罵。

    “我二人,徑直往正陽縣去便是!”

    “誒?”黃砷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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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言和(三)

    陽城君熊拓,是一個做事很雷厲風行的人。

    當日,他便叫家奴置備了馬車,叫了一名馬夫駕馭著馬車載著他與黃砷朝正陽縣而去。

    除了一名馬夫外,熊拓只帶了兩名護衛,其餘人,包括黃砷的隨從們在內,都被留在了陽城。

    這儼然可以視為孤身前往敵營,這份膽氣,就連士大夫黃砷都讚歎不已。

    此時外邊,仍舊是大雪紛飛、積雪堵路,以至於陽城君熊拓這輛馬車,足足趕了兩天的路程,這才在次日晌午來到了正陽縣。

    馬車緩緩地駛向正陽縣的南面城門。

    期間,黃砷挑起馬車的車窗的簾子,朝著正陽縣的城門方向瞅了幾眼,待等他瞧見守在正陽縣南城門的,竟然是身穿楚式皮甲的楚兵時,不由地面露詫異之色。

    怎麼回事?正陽縣不是被魏軍攻克了麼?

    黃砷驚疑地向熊拓詢問起此事。

    沒想到熊拓卻告訴他:“那些……原是某麾下的兵卒,不過眼下,他們已歸降了姬潤,號稱什麼平陽軍……”

    說著,他便將當初五萬余楚地軍卒歸降魏國肅王趙弘潤的事告訴了黃砷。

    說起來,每當想到這個番號,熊拓便有些不快,畢竟平陽軍這個番號的意義實在太明顯了。

    “竟有這等事?”黃砷聞言面露驚詫之色,畢竟據熊拓所言,當初那位魏國的肅王姬潤手底下只有三萬多魏兵,很難想像他哪裡來的勇氣,一口氣收編五萬余楚兵。

    他原因為,膽敢孤身前來正陽縣的熊拓已經足夠膽大了,可沒想到,論膽氣,那位魏國的肅王毫不遜色。

    這讓他不由得關注起熊拓與姬潤。

    還真別說,黃砷還真聯想到了他們楚王熊胥與齊王僖那對宿敵。

    “好膽色啊!”

    黃砷由衷地讚歎道。

    熊拓聞言怏怏地撇了撇嘴,不過說心裡話。他確實也有些佩服那姬潤,或者是趙弘潤。

    就連他也沒想到,趙弘潤竟然敢用平陽軍在守衛正陽縣,這份膽氣。實在令人欽佩。

    “吱嘎……”

    馬車在正陽縣的南城門下停了下來,因為值守的平陽軍士卒要對這輛馬車進行搜查了。

    畢竟這裡是正陽縣,是趙弘潤攻打陽城君熊拓的最前線城池,即便是眼下寒冬雙方休戰,亦不可能放鬆搜查。畢竟每當這個時候,多的是細作想辦法混入敵方城內,或刺探情報、或擾亂治安,不得不防。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平陽軍的士卒,恐怕絕對想不到,這輛馬車上究竟載著哪兩位楚國的大人物。

    “咦?”

    這不,挑起馬車的門簾瞧內一瞧,一名平陽軍士卒就不覺有些愕然,因為在車內。熊拓與黃砷對坐而飲,瞧都不瞧他一眼,那種仿佛高高在上的氣勢,一看就曉得是貴族出身。

    若在以往,但凡碰到這類貴族,尋常小卒是萬萬不敢盤查的,畢竟在楚國,貴族一句話就能決定平民的生死,可如今嘛,哼哼。情形不同了!

    拽氣什麼?

    那名平陽軍士卒見馬車內的熊拓與黃砷根本不理睬他,心中有些不快,要知道眼下這座正陽縣可是魏軍做主,而他。身為平陽軍的一員,也稱得上是半個魏人,豈容當初那些欺淩過他們這些平民的楚國貴族們在他們面前依舊是以往那副高高在上的作態?

    想到這裡,他鼓起勇氣,朝著那兩位疑似楚國貴族的人厲聲喝道:“你二人是姓甚名誰,報上名來。此來正陽縣又是所謂何事?!”

    豈料,熊拓冷冷掃了他一眼,毫不隱瞞地說道:“熊拓!”

    熊拓……這名字好耳熟啊。

    那名平陽軍士卒歪著腦袋想了想,旋即面色大變:“陽……陽城君熊拓?”

    “哼!”熊拓冷哼一聲。

    可能是積威已久,因此,僅僅只是被熊拓掃了一眼,那名平陽軍士卒便嚇得大汗淋漓,連忙放下門簾,沖著附近的平陽軍士卒們大喊道:“熊拓!陽城君熊拓在此!”

    “什麼?”附近的平陽軍士卒聞言又是驚喜又是畏懼,紛紛握著武器將馬車團團包圍起來,但是誰也不敢放肆,畢竟曾幾何時,陽城君熊拓那可是統治著這片土地的楚國邑君,大貴族中的大貴族。

    此時,負責這座城門防守事宜的兩千人將侯柏,正站在城牆附近,他聽聞城門下那名平陽軍士卒的喊聲,亦是渾身一驚,連忙跑下了城門,來到了馬車前。

    看得出來,兩千人將侯柏亦有些遲疑不定,他有心即刻將車內的熊拓拿下,畢竟那位魏王的肅王殿下許諾了重金捉拿熊拓,可面對著曾經的舊主,侯柏還真沒有那麼膽量拿下熊拓去向趙弘潤換取賞金。

    只見他繞著馬車轉了兩圈,恭恭敬敬地問道:“車內,可是陽城君熊拓大人?”

    話音剛落,車內的熊拓便撩起車窗的簾子,掃了一眼侯柏,輕哼了一聲:“兩千人將……哼!”

    侯柏滿臉羞慚,畢竟在以往,他只是一介千人將,後來歸降了魏軍,他這才坐上兩千人將的位置。

    可即便遭受諷刺,他亦不敢發作,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

    見此,熊拓也懶得再嘲諷他,有些不快地說道:“帶本君去見姬潤!”

    姬潤……是那位肅王殿下麼?

    侯柏聞言有些遲疑。

    而這時候,車窗內出現了黃砷的身影,只見他微笑著說道:“勿驚!拓公子與某,是為與魏國的潤公子罷兵言和一事而來,除拓公子與黃某外,此行僅一名馬夫、兩名護衛,區區五人而已,勞煩這位將軍派人將我等引至那位潤公子的下榻之地。”

    侯柏吃驚地看著黃砷,畢竟黃砷的氣度證明他亦是大貴族出身,就是不知對方究竟是哪位。

    不過他轉念一想,他忽然愣住了。

    罷兵言和?要停戰了?

    侯柏不由地心中歡喜。

    畢竟雖然說他已歸降了魏國,但他總歸是楚人出身,如今無奈隨同魏軍攻略楚地。他心裡說實話也不好受。

    他恨不得立即停戰,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帶著趙弘潤給予的賞賜,帶著家人們遠走魏國。在那個賦稅只有什二的國家安居下來。

    “言……言和?要言和?”他忍不住問道。

    熊拓聞言不快地皺了皺眉,心說這種事也是你能過問的?

    不過黃砷卻是笑眯眯地回答了侯柏的詢問:“我方已出示了誠意,剩下的,就看那位潤公子的意思了。……時候不早,勞煩將軍派人指引那位潤公子的下榻之地。”

    “是是。”

    聽聞極有可能要停戰。侯柏心中歡喜,連連點頭之餘,恭敬地說道:“末將親自引兩位前往。”

    說罷,他吩咐從旁的平陽軍士卒繼續守衛城門,而他自己則坐上了馬車車夫的位置,引導著那名馬夫駕馭著馬車緩緩朝城內而去。

    在車廂內,黃砷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笑著說道:“看得出來,他們對拓公子還是心存敬畏的。”

    熊拓聞言輕哼了一聲,他自然明白黃砷口中的他們。指的便是那些平陽軍的士卒。

    “那又如何?他們既然已經歸降于魏,只要不是犯傻,就不會再回到某的麾下……”

    “唔。”黃砷點了點頭。

    確實,歸降過敵軍的降兵,即便日後回歸本國也得不到信任,這是司空見慣之事。因此,只要那些原楚軍士卒不是那麼愚蠢,就斷然不可能再回到楚軍當中,更別說趙弘潤對他們的待遇還相當不錯。

    好在楚國疆域寬廣、人口稠密,因此。黃砷也不是很在意那些歸降了魏國的楚兵,沒過片刻就將這件小事給忘卻了。

    現在他最在意的,便是見見那位打敗了熊拓的魏國肅王,那位論本事、論膽氣都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稚童的魏國公子。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正在自己下榻的宅子裡,百無聊賴地翻看書房裡的藏書,而從旁,小丫頭羊舌杏在旁伺候著,端茶倒水之類的。

    不可否認,這位年幼的小蘿莉的確是乖巧溫順。乖巧到趙弘潤真有些不忍心將她逐回汝南去。

    “你真的不回汝南麼?……你放心,本王不會殺你家人的。”

    一提到這樁事,趙弘潤就對羊舌燾那個老頭恨得咬牙切齒,也不曉得那老頭究竟對他孫女說了什麼,以至於他孫女羊舌杏對趙弘潤畏懼到就算不慎敲碎一個碗都會驚恐地大哭,苦苦哀求趙弘潤不要殺她的家人,恨得趙弘潤有時候真有心將那羊舌燾給宰了。

    我像是那種一旦不合心意就要殺人的傢伙麼?

    瞥了一眼戰戰兢兢的羊舌杏,趙弘潤很識趣地沒有將心中想問的問出口,因為這儼然會嚇到那個涉世不深的小丫頭。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感覺上有點古怪,但是趙弘潤還是慢慢適應了這種身邊有個小跟班的感覺。

    不可否認,有個全心全意的女人在旁伺候,總比沈彧、張驁那幫五大三粗的宗衛要好得多,那幫粗人泡的茶水,別提了,趙弘潤真難以想像自己以往都是怎麼喝下去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這個全心全意伺候著他的女人,年紀實在太小了,弄得趙弘潤每回差使她的時候,心中隱隱有種負罪感。

    “篤篤篤。”

    就在趙弘潤考慮著日後如何安置羊舌杏這個小跟班時,宗衛沈彧敲門進來了。

    只見他鬼鬼祟祟地先探頭往屋內瞧了一眼,瞧見趙弘潤正坐在書房裡看書,這才賊笑著走了進來,恨得趙弘潤牙癢癢。

    “什麼事?”趙弘潤沒好氣地問道。

    出乎他意料,今日沈彧並沒有打趣他,而是迅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低聲說道:“殿下,陽城君熊拓來了……”

    “誰來了?”趙弘潤聞言一愣,不敢置信地問道。

    “陽城君熊拓。”沈彧重複肯定道。

    好大的膽子……

    趙弘潤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書籍。

    “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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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6 00:37:06
第一百七十六章:會面

    片刻工夫,陽城君熊拓以及士大夫黃砷,便在趙弘潤府上魏兵的指引下,來到了府裡的書房。

    見了書房後,熊拓並不客氣,徑直找了一把漆木椅子坐下了,畢竟在他看來,他是這一帶的邑君,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他的,趙弘潤好比是一個搶了他東西的強盜罷了。

    而士大夫黃砷則相對要拘謹地多,他驚訝于陽城君熊拓那無禮的舉動,更驚訝于趙弘潤竟然在這書房接見他們。

    要知道在他原先的預想中,這裡應該會有一口銅釜,底下塞滿薪火,煮沸釜內的滾油。而趙弘潤為了給他們來個下馬威,理當動不動就威脅要將他們投入釜內的滾油內烹死。

    或者說,在書房內外埋伏下許多刀斧手,只等著趙弘潤摔杯為號,一股腦地沖進來將他黃砷與熊拓堪稱肉泥。

    不誇張地說,在求見這位魏國的肅王之前,黃砷曾預想了許多極有可能發生的事,並且他也相應地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趙弘潤接待他們的地方,竟然會是如此……唔,平淡無極的書房。

    沒有裝滿滾油的銅釜,也沒有眾多的刀斧手,整個屋內,就只有兩名護衛以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小丫環。

    這倒是……出乎意料。

    黃砷皺皺眉,站在書房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自打他們走入書房已有小一會,那位元此行要見的對象,魏國的肅王姬潤,就只顧自己看書喝茶,徹底無視了他與熊拓。

    熊拓還好說,他毫不見外地自己在書房裡找了把椅子坐下了,可這就苦了他黃砷,因為他從未經歷過這等尷尬的局面:接見他們的主人對他們不聞不問。徹底無視。

    熊拓、黃砷以及兩名護衛,趙弘潤、沈彧、張驁、羊舌杏,雖然屋內有足足八個人,可誰也沒有率先開口。這份沉悶,讓黃砷有些難以適從。

    必須想辦法挑起話題……

    黃砷定了定神,微笑著開口道:“潤公子的器量,黃某佩服不已。”

    “……”正在翻閱書籍的趙弘潤拿眼淡淡掃了他一眼,依舊自顧自地看書。

    就在黃砷倍感尷尬。險些被這份尷尬所壓垮之際,忽聽趙弘潤淡淡問道:“何以見得?”

    謝天謝地……

    黃砷暗暗慶倖于趙弘潤最終還是開口接了話茬,遂抓住機會,將方才心中所顧慮的事說了出來。

    “裝滿滾油的銅釜?”趙弘潤聞言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黃砷,那仿佛看待傻子般的眼神,讓黃砷感覺自己沒話找話的話題,實在有些愚蠢。

    “你們楚國有那般對待說客的習俗?”趙弘潤輕笑了兩聲,旋即漫不經心地說道:“即便如此,本王為何要特地為你等去準備哪些器物?”

    為何?……不是這個問題吧?

    黃砷不由地苦笑起來。

    他由衷地覺得,眼前這位魏國的肅王絕對是一個難纏的傢伙。

    瞧瞧。此人瞧見他與熊拓邁入書房,視若不見,仍舊自顧自地看書,就仿佛他與熊拓不存在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無視的態度,的確要比置備什麼滾油、銅釜,更叫黃砷覺得難以應對。

    好在這個時候,熊拓毫不客氣的一句話替黃砷解了圍。

    “行了,黃砷大人。他姬潤,不是那種會耍無聊把戲的傢伙。”說著。熊拓將目光投向趙弘潤,有些鬱悶地說道:“姬潤,本君此番是為罷兵言和一事而來,有什麼條件。你就直截了當地說罷!”

    趙弘潤聞言轉頭望向了熊拓,還別說,刨除對熊拓的成見,似這般爽快的傢伙,趙弘潤還是挺樂於待見的。

    然而熊拓的話,卻讓黃砷氣個半死。他心說,哪有這樣談判的?

    可是既然熊拓已經開口,黃砷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暫時在旁靜觀,先觀望一陣子再說。

    “求和?”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看著熊拓。

    “是言和!”熊拓咬牙切齒地糾正道,他自然聽得出趙弘潤那句話中的諷刺意味。

    “求和也好,言和也罷,都一樣了……”

    “如何是一樣?”熊拓恨恨地反駁道:“別以為你打敗了本君的軍隊,就可以在我大楚,當著本君的面耀武揚威……”

    “喔?”趙弘潤聞言笑了笑,將手中的書卷朝著熊拓揚了揚,嬉笑著說道:“熊拓,你看這是啥,是你們楚國的書誒,怎麼會在本王手裡呢?好奇怪哦,還有這座宅子、這座正陽縣,怎麼都會在本王手裡呢?”

    “你這廝……”熊拓氣地猛然站了起來,怒視著趙弘潤,氣憤地說道:“你以為你贏了?”

    “不然呢?”趙弘潤撇撇嘴道。

    “哼!”只見熊拓冷哼一聲,指著趙弘潤罵道:“你不過是僥倖擊敗了本君而已,若是我大楚派來王軍,你必敗無疑!”

    “王軍?哪呢?”

    熊拓激動地走上前一步,指著熊拓呵斥道:“哼,你少得意忘形,若是壽郢派來王軍,你毫無勝算!”

    “有沒有勝算那且兩說,不過你若是再敢對本王無禮,本王可以肯定,你必死無疑!”

    “你敢殺我?”熊拓聞言一愣,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我熊拓此番可是代表大楚與你魏國言和一事而來,你敢殺我?”

    “你可以試試。”

    “我不信!”

    “你試試嘛!”

    二人僵持了良久。

    還別說,熊拓還真不敢再向前了,雖說他可以肯定,趙弘潤不敢殺他。

    可當他想起,趙弘潤曾二話不說射死了那些被楚軍所俘虜的魏國官員時,熊拓就不敢托大了。

    他當時就知道,這個年輕氣盛的魏國小子,容不得別人半點的威脅。

    不過就此退縮,也不符合他熊拓的性子,於是。他冷笑一聲,替自己打著圓場說道:“就你,也就靠身後兩個宗衛罷了……”

    “什麼意思?你以為本王就不敢親自動手麼?”

    “你殺過人麼?親手殺過人麼?”

    “我……”說到這裡,趙弘潤還真有些氣短。畢竟。雖然間接死在他手中的人已不計其數,可論親手殺人,他還從未有過。

    “嘿!”熊拓顯然是看出了什麼,輕蔑地笑了笑。

    手下敗將還敢如此放肆!

    趙弘潤氣地面紅耳赤,隨手將手中的書卷丟在一旁。反手握住了宗衛沈彧腰間的佩刀,將其抽出了半截:“看來你是想做本王刀下之鬼了!”

    “你有這個膽子?”說著說著,熊拓似乎也忘卻了初衷,攤開雙手冷笑著說道:“本君就站在這裡,你來啊?”

    “你以為本王不敢?”趙弘潤又將沈彧的佩刀抽出了一小截,冷冷說道:“你過來,讓本王砍了你!”

    “憑什麼是我過去?我熊拓就站在這裡,你有本事你來。”

    “你過來!”

    “你過來!”

    ……

    屋內眾人瞅著這一幕,誰也沒有插手,因為看得出來。無論是熊拓還是趙弘潤,都心有顧忌,並不敢真像他們所說的那樣行動。

    見此,士大夫黃砷眼角不由地抽搐了兩下。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諺語:麻杆打狼兩頭怕。

    雖然很好笑,但說實話他此刻卻笑不出來,畢竟魏楚兩國若是無法儘早達成言和的協議,齊國那邊就很有可能會出兵攻打楚國。

    “兩位,兩位?”

    黃砷終於開口打破了熊拓與趙弘潤的對峙,並同時頻頻向熊拓使眼色,讓他莫要忘記此行的目的。

    注意到黃砷的眼神示意。熊拓這才率先收手,冷哼一聲表明心跡:“姬潤,你別以為你打贏了本君,本君才決定與你罷兵言和。本君還沒有輸給你!……是你的胞兄。姬昭,明白麼?”

    六哥?

    趙弘潤聞言一愣,疑惑問道:“與他何干?”

    “與他何干?”熊拓反問了一句,旋即冷笑道:“若不是他說動了齊王僖,使得齊王僖有意出兵攻打我大楚,你以為我大楚會與你魏國言和?”說到這裡。他見趙弘潤滿臉困惑之色,不解問道:“此事……你不知?”

    趙弘潤張了張嘴,無言以對,在默默思忖了片刻後,遂將手中抽出了半截的刀刃,又插回了掛在沈彧腰間的刀鞘內,站在那裡皺眉不語。

    “當真?”

    “哼!不然你以為本君肯輕易與你言和?”熊拓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指著羊舌杏說道:“喂,那丫頭,替本君倒茶!”

    丫頭,在楚國有小丫環的意思。

    因此,羊舌杏搖了搖頭,說道:“奴家並非丫頭,乃是殿下的妾室。”

    “妾室?”熊拓愣了愣,看了看羊舌杏,又看了看趙弘潤,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充滿嘲諷意味地贊道:“唔唔,很配,相當配!”

    羊舌杏喜滋滋地聽著熊拓的稱讚,然而趙弘潤卻能從熊拓的稱讚中聽出濃濃的惡意,不過他眼下可沒心思與熊拓爭吵,因為他更加在意他的六哥趙弘昭。

    “我六哥,在齊國?”

    “齊國王都臨淄,與齊王僖在一起。”

    熊拓倨傲地瞧了一眼趙弘潤,他一心想讓趙弘潤明白,不是這小子打敗了他才迫使他提出言和,而是趙弘潤那位遠在齊國的六兄姬昭。

    可能反復強調這一點,會讓熊拓感覺舒坦一些。

    不過此時的趙弘潤,可沒有心思與熊拓爭論什麼,坐回書桌後的椅子默然不語。

    正如熊拓所言,方才他趙弘潤的確稍稍有些得意忘形,因為他一開始以為是他打敗了熊拓,逼得熊拓乃至整個楚國都有意與他言和。

    可沒想到熊拓卻告訴了他真正的原因。

    他讓趙弘潤明白,此次楚國向魏國言和,他趙弘潤頂多只有一半的功勞,而另外一半,應該歸屬於那位為魏國做出了極大犧牲的六皇兄,趙弘昭。

    想到這裡,趙弘潤便再沒有了在熊拓面前占口舌上便宜的心思。

    畢竟他那位已得到他尊敬與親近的六皇兄弘昭,很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回到魏國,只能留在齊國,作為齊、魏聯盟的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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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6 00:37:24
第一百七十七章:談判

    六哥……

    不得不說,趙弘潤此刻的心情很是複雜。

    誠然,這場戰役他大勝暘城君熊拓,逼得楚國礙于齊國的態度,不得不與他魏國罷兵言和,因此,毫不意外能夠追回他父皇魏天子曾經對楚王的許諾,拒絕他皇姐玉瓏公主的那一門聯姻婚事,但他,也因為此事賠上了六皇兄趙弘昭。

    平心而論,趙弘昭真的說不好這件事究竟是賺是賠,畢竟趙弘昭與玉瓏公主,都是與他非常親近的人,如今雖然挽回了玉瓏公主,但因此失去了那位他很是親近與尊敬的六皇兄,說實話趙弘昭的心裡並不好受。

    他想起了曾經,想起了當初他囊中羞澀時,偷偷將他六皇兄趙弘昭的墨寶帶到宮外賤賣,而事後,他六哥趙弘昭在察覺到這件事時,並未責怪他,而是自己派人將他的書畫又給買了回來。

    雖然那位六皇兄也曾借此事逼迫趙弘潤,但說到底,那不過是他想把趙弘潤介紹給他的那些知己們罷了,根本不算是惡意。

    在八個兄弟中,除了弟弟弘宣外,其餘讓趙弘潤心存好感的,恐怕也就是二皇兄雍王弘譽以及這位六皇兄了。

    但嚴格說起來,雍王弘譽厚待趙弘潤那是有深意的,比如,他希望拉攏趙弘潤,讓趙弘潤支持他爭奪皇位。

    但是六皇兄趙弘昭對趙弘潤的善意,卻是毫不關係利益,純粹是君子之交。

    這樣一位兄長,因為自己執意要與楚國開戰的關係,默默犧牲自己前往齊國為質,借此換取齊國對魏國的支持,說實話趙弘潤在得知此事後心裡並不好受。

    雖然他知道,此舉必定是趙弘昭心甘情願的,因為除非如此,他們的父皇絕不會將這個曾經最器重與喜愛的兒子,遠放到齊國為人質。只有可能是趙弘昭主動說服了他們的父皇。

    可這份心甘情願中,有參雜著多少無可奈何呢?

    如果大魏足夠強大,那位六皇兄還會犧牲自己前往齊國尋求援助麼?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會離開生他養他的大樑。離開他的父皇與母妃,千里迢迢到齊國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人質?

    大魏……不夠強大!

    趙弘潤冷冷地掃了一眼暘城君熊拓一眼,將一切恩怨,都歸於了這個傢伙。

    這小子忽然神經兮兮地看著我做什麼?

    熊拓顯然猜不到趙弘潤心中所想,心裡頗有些莫名其妙。

    從旁。楚國的士大夫黃砷生怕這兩位又像剛才那樣爭執起來,連忙岔開話題說道:“潤公子,關於言和之事,不知公子是否應許。”

    其實他這句話,也算是沒話找話,畢竟從趙弘潤提出“討伐暘城君熊拓”而不是“討伐楚國”

    的口號上來,就足以證明趙弘潤早就想過最終要與楚國和解,因此並沒有徹底撕破臉皮。

    是故,也就不存在所謂的是否應允這個問題。

    黃砷之所以提起此事,無非是希望屋內的眾人。將話題轉移到言和的這件事上來罷了。

    “……”趙弘潤聞言打量了黃砷幾眼,見他表情篤定,心裡已明白了幾分。

    顯然,對方早已猜到他也有罷兵言和的意思,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再耍什麼花招就顯得有些惹人恥笑了。

    想到這一層,趙弘潤並沒有耍什麼心眼,點點頭如實說道:“好,罷兵言和。”

    他之所以這麼爽快,是因為他已經清楚。此次迫使楚國主動向他提出言和,並非全是他的功勞,其中一半的功勞,應該歸於他的六皇兄趙弘昭。

    而他的六皇兄趙弘昭為何要做出那般巨大的犧牲?

    無非就是希望他們的母國魏國儘快結束兩國的混戰。並從楚國手中得到豐厚的戰後利益,用於強大魏國罷了。

    因此,趙弘潤不能憑自己的喜好行事,罔顧他皇兄趙弘昭在這件事中的犧牲。

    從趙弘潤口中聽到罷兵言和這四個字,黃砷的心中松了口氣,畢竟從他偷偷觀察趙弘潤所得出的結論。這位魏國的肅王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其膽氣、其器量、其能耐,甚至還要在他身邊那位暘城君熊拓之上,可謂是人中蛟龍。

    是故,黃砷生怕這位肅王因為眼前的大好局勢,盲目樂觀,以至於拒絕他們楚國的好意。如此一來,來年齊、魏、魯三國與楚國的戰事,很有可能就會打響。

    而值得慶倖的是,連接幾場大勝,並未沖昏這位魏國的肅王的頭腦,他仍然能夠冷靜地分析魏國與楚國的強弱對比,識趣地做出了在大好局面下就此收手的選擇。

    這份眼界與魄力,讓黃砷不由地將這位年僅十四歲的魏國肅王給牢記在了心中:這位,或許將再日後成為他們楚國在魏國這邊最大的強敵!

    “既然初步達成默契,不如再來談談賠償事宜吧……”

    黃砷趁熱打鐵,想儘快達成整個協定,畢竟不是趙弘潤說出罷兵言和這四個字,這位肅王殿下就會率領大軍撤出他們楚國的國土。

    在這位魏國的肅王沒有得到足夠的利益前,魏國的軍隊,又豈會心甘情願地將所有攻克的城池拱手奉還呢?

    黃砷可沒幼稚到這種地步。

    “賠償事宜啊。”聽聞此言,趙弘潤嘿嘿笑了笑,頗有些磨刀霍霍的意思。

    因為他覺得,若不趁機狠狠宰楚國一筆,實在對不起那些被楚人所殺害的魏國軍民,對不起冒著嚴寒支持他對楚國宣戰的浚水軍與鄢陵軍,更對不起那位替他營造了如此優勢局面的六皇兄趙弘昭。

    “你們打算怎麼談?”

    說話間,趙弘潤吩咐沈彧,叫他派人去請百里跋前來,畢竟似這等事關整個魏國利益的大事,最好還是有一位足夠分量的人物鎮場,免得到時候國內傳什麼閒話。

    畢竟按理來說,趙弘潤還未有資格與楚國談判的。

    聽聞趙弘潤此言,熊拓第一時間就把他兄弟固陵君熊吾給賣了:“我楚國退出宋地,你的軍隊,亦同時退出我楚國境內。”

    “這就完了?”趙弘潤用嘲諷的眼神望著熊拓。

    豈料熊拓毫不示弱。冷冷說道:“別以為熊某不清楚,你派人收刮了彭氏、閭氏等五個大氏族的財富,還嫌不夠麼?”

    “可笑!”趙弘潤冷哼一聲,撇嘴說道:“那當初你還派人席捲了我大魏數個城池的財富呢。那又怎麼算?!”

    “放屁!”熊拓聞言怒聲道:“那些財物,最後不都是落入你手中了麼?!老子孤身逃回楚國,帶走你魏國什麼財物了?”

    “……”趙弘潤為之啞然,他仔細想了想,這才發現。情況還真是像熊拓所說的那樣。

    “那……那我大魏的被你楚軍所殺的百姓又怎麼算?”趙弘潤瞬間想到了說辭,輕描淡寫地說道:“一名魏人一千兩,算是便宜你們了。”

    “一千兩?你們魏人都是金子做的麼?”熊拓聞言大怒,畢竟這個價碼實在也太離譜了。

    他想了想,恨聲說道:“一兩!”

    這下輪到趙弘潤瞪眼了:“一兩?你打發誰呢你?信不信本王甩給你一兩,再把你給砍了?”

    黃砷聞言不由地苦笑連連,生怕二人又爭吵起來耽誤了賠款一事,連忙勸止了正要瞪著眼睛破口大駡的熊拓,苦笑著對趙弘潤說道:“潤公子的意思,黃某明白。不過,一千兩的價碼,實在也太離譜了。不若這樣,我大楚奉上折合白銀二十萬兩的珍珠、玉石、漆器、銅器,償清拓公子對貴國境內城池、軍民的冒犯,如何?”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一百萬!”

    黃砷聞言皺了皺眉,又開口說出一個數字:“十五萬。”

    “九十萬!”

    “二十萬!”

    “八十萬!”

    “二十五萬!”

    趙弘潤聞言不悅說道:“本王一減就是十萬,你才增加五萬,這也太小氣了吧?”

    聽聞此言。黃砷不由地心中嘀咕起來:你那是漫天要價,隨口胡謅,而我們大楚卻要實打實地拿出東西來,這能一樣麼?

    咬了咬牙。他沉聲說道:“好罷,黃某也不多說,五十萬!……這是最後的底線了,潤公子。”說罷,他抬頭望向趙弘潤,補充道:“潤公子要知道。這些價值五十萬兩銀物的珍珠、玉石、漆器、銅器,那只是在我大楚的價值,若是運至貴國,相信價值還要遠遠在這之上。”

    趙弘潤一言不發,畢竟這種事他也心知肚明。

    “好罷,那就五十萬兩。”趙弘潤點點頭同意了黃砷提出的賠償,旋即又說道:“再來談談貴國的城池贖金吧,十八座城池打包賣,吐血跳樓價,九十萬!”

    聽了這句話,暘城君熊拓氣地險些一口血吐出來。

    可在這時候,趙弘潤卻搶先用話堵住了他與黃砷的嘴:“有什麼問題麼?你們真不會以為,支付了那五十萬的賠償,本王就會率軍離開貴國的國土吧?……哪有這麼便宜,那十八座城池,那可是本王麾下的將士們灑盡鮮血換來的,平白無故歸還於貴國,本王日後何來臉面對待他們?”

    熊拓聞言手指趙弘潤,氣地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據他所知,趙弘潤除了在攻打正陽縣時損失了大概三千兵力外,其餘十七座大小城池,都是借助平暘軍那些原來的楚兵詐開城門所得,幾乎沒有多少傷亡,可是趙弘潤的語氣卻仿佛他在攻打那些城池時傷亡慘重似的。

    何等無恥之人!

    “有本事,那些城池你搬了走!”熊拓怒不可遏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毫不動怒,淡淡說道:“城池,本王是搬不走的,不過,本王倒是可以一把火燒了它……相信貴國重新建造那十八座城池的代價,要遠遠在那九十萬之上吧?”

    “……”

    聽聞此言,暘城君熊拓與黃砷對視一眼,不由地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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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6 00:37:51
第一百七十八章:狠宰

    趙弘潤與黃砷、熊拓等人口中的五十萬、九十萬,指的是以銀兩為單位的數額。

    莫以為這個數額並不大,但事實上,只要換一個解讀方式,就能體現出這筆錢的巨額:五千萬兩錢以及九千萬兩錢。

    無論楚國還是魏國,白銀仍然還沒有取代銅錢作為主要流通貨幣,事實上許多國家,國內民間所流通的貨幣仍然是銅錢。

    別的國家暫且不論,先說魏國。

    魏國的主要流通錢幣,稱之為圜錢,即圓形的銅錢,中央有個小原孔,方便用繩索穿起來。

    而圜錢的單位是兩與銖,而在魏國所流通的主要錢幣,有分一兩、半兩,偏遠地區仍保留有六銖錢,不過最早的三銖錢早已被淘汰。注:黍,差不多就是一粒稷米(後稱黃米)的重量。十黍為絫,十絫為銖,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這是古代重量單位換算。

    先說一兩圜錢,它與半兩錢,是魏國大樑等京畿之地的主要流通貨幣。

    其購買力,打個比方,一個魏國平民走入一家很普通的酒館,點一壺最普通的酒,二兩錢,再點一盤素菜下酒,一兩錢,若是再點一盤肉食,二兩到三兩錢左右。

    換句話說,五兩錢,就可以讓一名魏人在大樑內普通的酒館吃喝一頓。

    再說半兩銅錢,它的購買力體現在,再打個比方,假如那名魏人在酒足飯飽後正準備回家,途中忽然想起家中的妻兒還未吃飯,於是他在路邊的鋪子買了幾個饅頭,一個半兩錢,大概能買一個帶肉餡的饅頭。如果是沒有餡的,則更加便宜。

    這兩個比喻,只是在大樑,魏國其他偏僻地方物價相對更低。

    以上所說的。是一兩銅錢與半兩銅錢的購買力,一兩銅錢並不等同於一兩銀子。

    在魏國,白銀也稱得上是貴金屬,但它並不流通於民間,準確地說。是幾乎很少流通在一般百姓手中,那些高額消費的場所,還是會收的。

    正因為流通不便利,因此,白銀的定為不能稱之為貨幣,只能稱之為貴物,就跟珍珠、翡翠、瑪瑙一個含義。

    它跟魏國主要貨幣,即一兩錢的換算,大概是八九十到一百一十這個範圍,不過一般情況下。一兩銀子頂多只能兌換八十枚一兩銅錢,畢竟白銀終歸不如珍珠等物貴重,若無法充當貨幣,便體現不出它的價值。注:別跟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錢的概念攪渾,那種孔方兄的單位是“文”而不是“兩”,換算下來,一文孔方兄價值僅相當於2。5株錢。

    再來說說五千萬錢是什麼概念。

    整個魏國境內的魏人人口,大概在四百萬到六百萬左右,按平均七口人為一戶算,大概是六十萬戶到九十萬戶左右。

    打個比方。刨除魏國的什二田稅,僅計算戶稅,假設魏國國內百姓都沒有田地,按照每月每戶二十兩錢的戶稅計算。再排除繳納不出戶稅而情願履行徭役的可能性,再取六十萬戶與九十萬戶的平均值,七十五萬戶,每年大魏戶部可以收取到一萬八千個萬兩錢,即一億八千萬兩錢,折合銀兩多少?一百八十萬。

    當然。這只是一個估值,並且大魏戶部的納稅大頭也並非是來自民間百姓的戶稅,而是田稅,以及,各貴族、世家、豪門所繳納的稅收,金額遠遠不止這個數。

    但有一點要提出,那就是,黃砷向趙弘潤所提議的五十萬,並非是白銀五十萬兩,而是指價值白銀五十萬兩的珍珠、玉石、漆器、銅器,這些東西在楚國十分便宜,尤其是珍珠、漆器與銅器,在楚國幾乎不值什麼錢,但是一旦運到魏國,其價值那至少是四五倍左右。

    若是那九十萬的城池贖金也談成,相信這一百四十萬,其價值要遠遠超過魏國一年的戶部稅收。

    就這樣,還未算上趙弘潤從彭氏、閭氏等五個大氏族所收刮的財物,那些東西,可不像楚國會交割給魏國的那些廉價的珍珠、漆器、銅器,那些財物更加珍貴,運往魏國其價值翻個六七番不成問題。

    “九十萬……”黃砷長長吐了口氣。

    九十萬換十八座城池,說實話談不上虧,畢竟建造一座城池需要多久?兩三年那是很尋常的事,至於耗資,那更是遠遠超過九十萬兩白銀,即九千萬兩錢的價值。

    但不可否認,九十萬這個數字,對於楚國而言也不算小。試問,那些號稱殷富的楚國大氏族,他們一個氏族所積蓄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財物,有沒有九十萬都暫且兩說。

    可問題是,趙弘潤咬死了這個價碼,黃砷還真沒辦法。

    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放火燒了那十八座城池?

    黃砷毫不懷疑,對方幹得出來。

    畢竟在他看來,那位魏國肅王殿下的衝動,可不下於暘城君熊拓,從他方才口口聲聲要砍了作為談判使節的熊拓就看得出來,誰也不敢保證當時熊拓再刺激兩句,這位小爺會不會真的動手。

    而一旦趙弘潤放火燒了那十八座城池,那可就要命了,因為那意味著,未來兩三年前,甚至是四五年內,暘城君熊拓治下的領地對於魏國好比是毫不設防,魏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們楚國這邊只能幹瞪眼。

    不過這數額……

    黃砷想了想,拱手對趙弘潤說道:“我大楚願意贖回那些城池,不過,上蔡怎麼也不能算是我大楚的城池吧?”

    被識破了……

    趙弘潤毫無尷尬之意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顯然,他是魚目混珠,將上蔡也算成了楚國的城池,僅僅只為那一座城池五萬兩的贖金。

    而此時,黃砷又說道:“另外十七座城池,黃某以為九十萬兩實在過高,不如每座城池。我大楚支付潤公子兩萬兩,攻擊三十四萬兩,如何?”

    趙弘潤聞言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明碼標價。概不講價。……對了,方才本王所說的,只是打包價,若是貴國打算單個贖的話,一座城。一口價十五萬!”

    趙弘潤心中算得很清楚,刨除了上蔡以及彭氏、閭氏等不太重要的城池,仍有八座城池是楚國的縣城,楚國輕易不會放棄,因此,這樣算下來還是能保證九十萬的贖金底線。

    “你……”

    熊拓手指趙弘潤,氣地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他們楚國的城池,卻要他們楚國花錢贖回去,而且還是這般高額的贖金,也難怪他心中氣憤。

    他心中氣憤:我熊拓守著這塊破地。每年所收到的稅收,還不及這廝贖賣城池的兩三成。

    此刻的暘城君熊拓,儼然恨不得與趙弘潤調換一個位置。

    “沒錢?”趙弘潤橫了熊拓一眼,淡淡說道:“沒錢少贖兩座,唔,這樣吧,刨除汝南與上蔡,其餘七個縣城,給你們四十萬,如何?”

    刨除汝南?

    熊拓聞言心中一驚。顧不得與趙弘潤爭吵,要知道,汝南那可是楚國的北面屏障,其戰略意義相當於魏國的汾陘塞。此番若不是晏墨詐取了城池的關係,魏軍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攻克這座城池。

    “你想做什麼?”熊拓有些緊張地問道。

    “本王還能做什麼?既然你們沒錢贖回去,本王又帶不走,那就只要一把火燒了咯。”趙弘潤輕描淡寫地說道。

    的確,趙弘潤並沒有膽量真的將汝南劃入魏國的疆域,但他可以一把火燒掉了這座城池。相信這也足夠楚國喝一壺的了,因為這好比是楚人一把火燒了魏國的汾陘塞。

    “兩個方案:其一,貴國再支付九十萬,本王還給你們包括汝南、正陽等地在內的八個縣城,其餘城池白白奉送;其二:刨除汝南,其餘七個縣城給你們四十萬。或者,每座城池十五萬隨便你們贖,逾期未贖回的城池,包括汝南在內,本王在撤軍時將放火燒卻。”說到這裡,趙弘潤望了一眼黃砷,重複著後者方才的話:“這,也是本王的底線了!”

    ……

    黃砷見此面色微變,他哪裡看不出來趙弘潤這是對他方才那句底線的有力還擊。

    “好!”咬了咬牙,黃砷點頭說道:“我大楚願意拿出九十萬,贖回十七座城池!……一樣是按照方才那五十萬的償還方式。”

    這就一百四十萬了……

    “可以!”趙弘潤看似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實則心中歡喜,畢竟那價值一百四十萬的珍珠、玉石、漆器、銅器,運到魏國其價值要翻個數倍。

    不過單單如此,可不能算是狠宰了楚國一筆。

    想到這裡,趙弘潤搓了搓手,又笑著說道:“那麼,再來談談遂平、汝南、平輿、項城、陳縣、確山、新蔡、正陽八座縣城的楚民吧……兩位打算用多少贖金將貴國的國民贖回去呢?那些貴國的百姓,如今也算是本王的俘虜吧?”

    “什麼?”

    熊拓大為驚愕,忍不住說道:“不是給你九十萬了麼?”

    “對啊,不過那九十萬,只是城池的贖金啊,可不包括城內的楚國百姓啊……”說罷,他轉頭望向身旁的沈彧,聳聳肩說道:“沈彧、張驁,本王方才有提楚國的百姓麼?”

    “不曾!”沈彧與張驁異口同聲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又將目光望向熊拓與黃砷,聳聳肩說道:“城池是死物,貴國的百姓是活物,這死物與活物如何能混在一起呢?”

    黃砷聞言皺了皺眉,因為他還真沒想到趙弘潤會將城池與城內的楚國百姓分開算。

    “有本事你將他們全殺了……”熊拓氣得口無遮攔道。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本王不會殺他們,但是會將他們帶回大魏!

    趙弘潤伸手拿起旁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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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魏楚停戰正陽和約

   在趙弘潤的漫天要價下,暘城君熊拓與黃砷都沒有同意用贖金贖回那八個縣城的楚國百姓,不過的本意就不在於此,因此,假意威逼了熊拓幾回後,也就默許了此事。

    看著熊拓略有些得意的樣子,趙弘潤心中暗笑:待等日後,這位暘城君發現他領地內的楚國子民至少遷走了九成時,不知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口頭協議之後,便要正式地擬寫合約。

    這份合約,將以國書的形式分別送到楚王熊胥與魏王姬偲手中,作為對這次罷兵言和之事的約束與保障。

    片刻工夫,在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的見證下,趙弘潤與熊拓作為魏、楚兩國的代表,簽訂了這份代表著魏、楚停戰的條約。

    《魏楚停戰正陽和約》有三:

    其一,楚國無條件勒令固陵君熊吾從魏國的宋郡撤離,交還全部所攻克的城池,但魏國不得趁機進攻,日後也不得追究戰爭期間,熊吾軍在宋郡內的行為。

    其二,楚國以價值五千萬錢楚地特產,補償楚暘城君熊拓軍自去年七月起,在攻打魏國期間的行為。

    其三,楚國以價值九千萬錢楚地特產,贖回遂平、汝南、平輿、項城、陳縣、確山、新蔡、正陽八座城池。於合約簽署後,陸續交割,待交割完畢後,魏國肅王姬潤麾下大軍必須無條件撤離,並不得以任何理由、藉口繼續逗留楚國。

    在相互仔細觀閱之後,黃砷取出自己的小印,在合約下方蓋了章,而趙弘潤因為還未出閣辟府的關係,空有肅王的頭銜卻還未來得及刻造個人的私印與府印。因此,他唯有用手蘸著墨汁在合約下方蓋了個手印,便注明了魏、姬潤三個字。

    這份合約,一式兩份。一份給予趙弘潤,一份給予黃砷,畢竟這份合約楚、魏兩位君王也得過目。

    然而在簽署完這份條約之後,趙弘潤這才明確告訴熊拓與黃砷,他只有與楚國協議罷兵的權利。卻沒有協議言和的權利。

    想想也是,畢竟反攻楚國那是他趙弘潤鼓搗出來的,因此,楚國花了大價錢讓他退出楚國的領土,魏國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趙弘潤以非常微小的代價,取得了數十倍價值的戰爭賠款。

    這筆鉅款,足以支付從去年七八月暘城君熊拓率軍入侵魏國以來,魏國所有的戰爭損失與軍糧消耗,甚至於還有許多賺頭。

    可協定言和卻不同。協議言和指的魏、楚兩國握手言和,重修舊日之好,這就超過了趙弘潤的職權了,若是他替他父皇做了決定,相信國內總會有那些一小撮人說閒話。

    他的話,讓熊拓瞪大了眼睛。

    什麼?感情我大楚花了一萬五千萬錢,就只是讓你歸還了我大楚那些所攻佔的城池?注:據我所知,古代似乎沒有億的概念,他們會將一億錢寫成一萬萬錢,用萬錢作單位。

    照你所言。豈不是你的大軍仍然可以逗留在上蔡,若是心情不好,也隨時都可以再來攻打我楚國咯?

    雖然熊拓並不覺得,趙弘潤在從他們楚國手中得到了如此豐厚的戰爭賠款後敢那樣做。畢竟此舉必定會觸怒楚國,但話說回來,這種容易引發爭執的事,還是事先就談妥為妙。

    針對此事,趙弘潤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本王乃魏王之子,此次起兵。因我而起,因此我有權與貴國罷兵停戰,但是言和一事,事關我大魏國策,就非是本王可以做主的了。”

    這個時代的人,最講究名正言順,因此聽了趙弘潤的話,那位楚國的士大夫黃砷亦不意外,點點頭微笑著說道:“此事合乎情理。……既然如此,便遵從潤公子所言,將罷兵、言和兩項分開。今日,已與潤公子簽下罷兵之約,來日,我大楚再派使臣,前赴大樑,與魏王簽言和之約。”

    說實話,黃砷並不擔心魏國會出爾反爾,或者眼前這位魏國的肅王來個回馬槍,為了巨額賠款退至兩國邊境上蔡再殺回來什麼的,這樣只會讓天下人恥笑魏人貪得無厭,國威淪喪。

    但是,為何黃砷執意還是要與魏國言和呢?

    其實很簡單,因為他想簽的,並不只是言和之約,他是想說服魏國、拉攏魏國罷了。

    畢竟齊、魏兩國盟約達成,這對於楚國的威脅極大,而齊國那邊,楚國是絕對不肯服軟的。退一步說,即便楚國服軟,齊王僖也未見得會同意。

    因此,楚國若想化解日後的威脅,便只有從魏國這邊入手,瓦解齊、魏聯盟,最不濟也要拉攏一部分魏人,使日後齊王僖決定攻打楚國時,魏國能抽身事外,不至於回應齊王僖的攻楚事宜,出兵攻打楚國的楚西。

    而顯然趙弘潤也想到了這層因素,聞言笑著拱手說道:“既如此,姬某返回我大魏後,在大樑恭候大駕。”

    聽聞此言,黃砷笑著回禮道:“潤公子言重了……事實上黃某對貴國大樑亦十分嚮往,不過,眼下還未能肯定是由在下出使貴國啊。若日後大王當真將此事交付于我,黃某說不得還要騷擾貴府。”

    “哪裡哪裡。”

    可能是罷兵停戰的合約簽署完畢的關係,趙弘潤與黃砷的心情都不錯,在那邊相互客套。

    眼瞅著這兩人看似其樂融融的客套,暘城君熊拓心中有些不快。

    想想也是,要知道他十六萬大軍被擊潰,趙弘潤便是罪魁禍首,而如今,被這個罪魁禍首傾吞了一萬四千萬錢的巨額賠款,熊拓心中自然不舒服。

    “出使魏國?嘿!上次出使魏國的楚人,至今還不曉得屍骨埋在何處呢!”他一臉怏怏之色地諷刺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與黃砷面色皆微微一變。

    拓公子……

    黃砷無奈地望了一眼熊拓,心中頗有些埋怨。

    要知道,那次楚國使臣遇襲,那正是他楚國對魏宣戰的導火索,怎能在此刻雙方準備言和的檔口再提起呢?

    而趙弘潤的態度則更加直接,在撇了一眼熊拓後,冷冷嘲諷道:“本王亦覺得那些楚人死不瞑目啊……話說,當時暘城君攻打我大魏的速度好快啊,仿佛早有準備似的。”

    “你什麼意思?”熊拓聞言皺眉道。

    “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趙弘潤冷哼一聲,譏諷道:“當時二十余名楚人、百余名護送魏軍,兩百餘人一夜之間全部遇襲,竟無一個活口。……似這等事,內賊,要遠遠比外來襲擊的可能更大啊!”

    ……

    士大夫黃砷聞言驚訝地望向了趙弘潤。

    雖然他早就猜到,魏國不可能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而如今聽趙弘潤這麼一說,他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那關我熊拓什麼事?”感受到趙弘潤懷疑的目光,熊拓氣憤地說道。

    趙弘潤冷笑一聲,撇嘴說道:“據本王所知,楚使曾經過暘城君的領地,然後再經我大魏汾陘塞……若是你熊拓趁機在隊伍中塞幾個人,相信不難辦到吧?”

    “荒謬!”熊拓一拍座椅的扶手,反駁道:“你的意思是,是本君對我大楚的使臣下了毒手?可笑!那對本君有何利益?”

    只見趙弘潤眼神一冷,沉聲說道:“為了促使楚王對我大魏宣戰!”

    “哈哈哈哈”暘城君熊拓用誇張而充滿了諷刺意味的笑聲回應著趙弘潤的質問。

    “若非如此,為何你那十六萬大軍集結得那般迅速?!”

    ……

    聽到這裡,黃砷亦驚愕地忍不住望了一眼暘城君熊拓。

    畢竟在他印象中,熊拓的確是第一個起兵伐魏的,集結十六萬大軍的速度的確有些快,快得不合常理。

    眼瞅見就連黃砷亦用驚駭而愕然的目光望向自己,暘城君熊拓氣地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怒聲罵道:“放屁!……是老子做的,老子絕不強辯,可你姬潤莫要將莫須有的罪行按在老子頭上!”

    “那你十六萬大軍怎麼解釋?”

    “什麼十六萬?我最初僅投入了六萬兵而已,這支軍隊原來是為攻打汾陘塞的!每年春夏,老子不都派兵攻打你魏國的汾陘塞麼?年年如此,有這麼稀奇的?……後來父王對你魏國宣戰後,我這才聯絡平輿君熊琥與泌陽君熊啟,叫熊啟代替我打汾陘塞,而我則匯合熊琥攻打你魏國。”熊拓氣急敗壞地解釋道。

    瞧著熊拓那火冒三丈的樣子,屋內眾人面面相覷,將信將疑。

    可能是瞧見屋內眾人仍舊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熊拓氣憤地說道:“熊琥不是在你姬潤手中麼?你把他叫過來,一問便知!”

    趙弘潤聞言轉頭望了一眼百里跋,後者會意,走出屋外對屋外值守的魏兵吩咐了兩句。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則將信將疑地看著熊拓,說實話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曾幾何時,他們魏國很篤定楚使遇襲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暘城君熊拓所為,目的就是為了促使楚國對魏國宣戰。

    可如今看熊拓這般激動氣憤的樣子,卻似乎並非是他們原先所想的他們。

    如果不是熊拓……難道真的是我魏人所為?

    望著氣呼呼的熊拓,趙弘潤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因為若此事當真不是熊拓所為,那就意味著,他們大魏國內,潛伏著一股反朝廷的勢力。

    內賊,要遠比外敵難對付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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