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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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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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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閒人閒話

李小暖橫了冬末一眼,冬末縮了縮頭,輕輕咳了一聲,低低的解釋道:

“我就是說說,咳,往後不說了。”

李小暖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冬末趕緊接著說道:

“孫嬤嬤去梧桐院做了掌事嬤嬤,這事姑娘是知道的,孫嬤嬤下午又到咱們院子裡來過一趟,要了瓶咱們泡的桂花蜜去,說少爺在咱們院子喝慣了這個味兒,外頭婆子做的怕少爺喝著不稱心,我看她拿著那桂花蜜,愛不釋手的,就又拿了一大瓶給她,孫嬤嬤高興的什麼似的,也沒客氣,就收下了。”

李小暖仔細聽著冬末的話,微微舒了口氣,孫嬤嬤是老祖宗最心腹的人,她和松風院這樣不見外的親近,是她的意思,也是老祖宗的意思。

“中午的時候,我和小玉、秀紋去大廚房吃飯的時候,聽那些婆子們嘀嘀咕咕的說閒話,聽說夫人院子裡的綠梅頂了蘭芷的缺,做了一等丫頭,還有青芷,就是蘭芷的妹妹,提了二等,一起指到梧桐院侍候少爺去了。”

李小暖直起了身子,微微擰著眉,仔細想了想,低聲說道:

“綠梅過去梧桐院做一等丫頭,和菊影一樣?菊影今年十七,過兩年就該嫁人了,綠梅,我記得好像比你小?”

“嗯,綠梅今年剛十四歲,青芷只有十二歲,和少爺同歲”

冬末急忙點頭答道,李小暖微微舒開了眉頭,

“也是該安排人進去了,手把手帶上一年,才真正妥當,竹枝和杏紅也不小了,除了青芷,只怕夫人和老祖宗慢慢還會安排幾個丫頭過去,這樣新老交替著,才不至於臨時亂了手腳,委屈了古蕭。”

冬末思索著點了點頭,看著李小暖,欲言又止著,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她,笑著說道:

“有什麼不好說的話?”

“嗯,這個,我說了,姑娘聽聽就是,就當陣風吹過。”

李小暖笑了起來,點著頭,

“那好,就當一陣小風,你說吧。”

“姑娘也知道,這老宅子裡上上下下,古家的老人居多,如今外頭又是亭叔統總管著,不像在京城時,那個時候,府裡上上下下,是夫人的陪房穩穩佔著上風,當面背後,誰也不敢說周嬤嬤半句閒話,如今家裡這些婆子,也不怎麼把周嬤嬤放在眼裡,說話自然也刻薄了些。”

李小暖仔細聽著冬末的解釋,笑著點著頭,

“我知道,你只說就是,我就當陣風吹過。”

冬末笑了起來,接著說道:

“那些婆子,說話也是刻薄慣了,一提青芷要去侍候少爺,話裡話外,就沒好聲氣,淨說些什麼攀高枝啦、想往枝頭上飛著做鳳凰啦什麼什麼的亂七八糟的話。”

冬末口齒含糊著說道,李小暖怔了怔,心裡漸漸清明過來,大家裡,好像是有這樣的規矩,爺們成親前,先放一兩個暖床丫頭在房裡侍候著,怪不得老祖宗突然指了孫嬤嬤去梧桐院侍候著,這樣看來,這放暖床丫頭的主意,必定是夫人的意思,老祖宗必是不太贊同的,不好明著說,就讓孫嬤嬤去看著去。

怪不得留自己在小佛堂抄經,古蕭大了,自己也大了,再象原來那樣,幾乎天天在一處,就不妥當了,看樣子,這**只怕要抄上半年一年了。

這個不妥當,必定也是周夫人先想到的,若是老祖宗先想到的,必不是這樣倉促,也不會是這樣的安排。

夫人,可不是個敏感的人,這事,是她自己想到的,還是有人提醒的?

那兩個大箱子……

還有,那個週嬤嬤,針線房是一件,放風箏落水的事,聽古云姍說,夫人責備過她“不該送那不吉利的東西進來”,還有春俏的事,蘭芷如今可是不尷不尬的閒在家裡……

李小暖眉頭皺了起來,冬末擔憂的看著李小暖,想了想,張了張嘴,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門口張望了下,回來坐到床邊,又往前挪了挪,貼近李小暖,低聲安慰道:

“姑娘也想開些,再怎麼著,也不過是個暖床的丫頭,咱家規矩大,斷沒有爺們成親前,屋里人懷孕生孩子的理兒,就是成了親,也得等生了嫡長子,正妻點了頭,才能讓那些通房妾侍懷孕的呢退一萬步說,就是往後生了孩子、生了兒子,那又怎麼樣?也不過一個就是姨娘,那孩子說到哪裡,也不過一個婢生子罷了”

李小暖睜大眼睛,滿眼驚訝的看著認真勸著自己的冬末,半晌才恍過神來,一口口水嗆進喉嚨裡,伏在床上又咳又笑了起來。

冬末忙伸手拍著李小暖的後背,嘟著嘴說道:

“我不過說點正理,怎麼就惹姑娘笑成這樣了?”

李小暖笑夠了,直起腰,看著冬末,鄭重的說道:

“冬末,雖說古蕭比我大著兩歲,可我心裡一直當他是弟弟一樣看的,就像大姐姐、二姐姐對他一樣,我可從來沒打算嫁給他過”

冬末輕輕咳了起來,半晌才“哧哧”笑著說道:

“姑娘倒大方,這話,咳,竟這麼,那個……”

“你說了那麼一大通,難道不是這個意思的? ”

冬末笑得眼睛瞇成一線,連連點著頭,

“姑娘既然把話說到了這裡,冬末也……直說,姑娘哪能不打算打算的?姑娘今年十歲了,說起來倒是還小著呢,若是在父母身邊,像大小姐那樣,再過三五年再想,也還綽綽有餘著呢可姑娘是沒人操心做主的說起來,這滿府裡,姑娘能依靠著的,不過就是老祖宗罷了,可老祖宗上了年紀了,這上了年紀的人,說不得哪天……我不是咒誰,人老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

李小暖輕輕拍了拍冬末的手,低聲說道,冬末舒了口氣,接著說道:

“姑娘的親事,能趕早一天定下來,最好就趕早一天以前我奶奶活著的時候,就經常說,她年紀大了,活過了今天,不知道能看到明天不能”

李小暖眨了幾個眼睛,拉著冬末的手,半晌才低聲嘆息著說道:

“你說的對。”

冬末拉著李小暖的手,愛憐的說道:

“姑娘想想,姑娘雖說著是古家的表小姐,可誰都知道,姑娘是沒有娘家的人姑娘這樣的……身世,外頭哪裡找象少爺這樣的家世人品去?再說,古家就現在,加上姑娘,統共也就六個主子,今年大小姐嫁了人,過一兩年,二小姐再嫁了人,家裡除了姑娘和少爺,可就是老祖宗和夫人兩個了外頭哪有這樣省心的人家去?就是那金家,也還有庶叔一大家子,一個妹妹,兩個弟弟呢”

李小暖聽得有些傻了,呆怔怔的看著冬末,半晌,才輕輕咳了一聲,

“咳,你都替我打算好了。”

“再說,少爺對你這樣好,一口一個'暖暖你說得對',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人,姑娘錯過了,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

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一頭倒在了鬆軟的被子裡,冬末伸手拉起李小暖,盯著她說道:

“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姑娘可不能犯了糊塗”

李小暖急忙點著頭,

“不糊塗不糊塗,冬末姐姐啊,這事,也由不得我呀,我說了不算,這事,得老祖宗和夫人做主,我再不糊塗、再想也沒用不是?”

“姑娘可不是那樣任人擺佈的人老祖宗對姑娘多少好,冬末也看在眼裡,這事,只要姑娘肯,必是能成的”

“冬末”

李小暖無奈的攤著手,冬末固執的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

“姑娘只要想了、肯了,就必能想出法子來”

“冬末,這事再不要提了,若是讓人聽到了,或是看出你這份心思來,可就是大事了噢”

李小暖彷彿想起什麼來,急忙坐了起來,盯著冬末問道:

“那些婆子,說那些攀不攀高枝的,是見你們去了才說的?還是……”

冬末白了李小暖一眼,

“看姑娘說的,若是見我們去了才說的,我不早和姑娘說了?那就是另一件大事了姑娘也知道,大廚房的劉嬤嬤,和咱們一向交好,昨天上午糧舖裡送了些上好的黃糯米進來,劉嬤嬤想著姑娘最愛吃黃糯米粽子,就私下里裹了幾隻,昨天晚上悶了一夜,上午晾涼了,偷偷叫了我去拿粽子,我在後廚門後等著,才聽到那些話的。”

李小暖舒了口氣,看著冬末鄭重的吩咐道:

“剛才說的話,以往再不能提起想也不能再想你只放心就是”

冬天鬆了口氣,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往前挪了挪,推了推冬末,輕輕笑著說道:

“那粽子呢?你怎麼不早和我說的?”

冬末失笑起來,李小暖推著她,流著口水說道:

“我晚飯沒吃飽,這會兒真餓了,我就吃一隻,吃一隻就好了”

“姑娘這都什麼時辰了?那黃糯米的東西,又難克化”

“半只半只總行了吧?今天不吃,到明天就不新鮮了,不新鮮就不好吃了,白辜負了劉嬤嬤的心意可不好就半只,好冬末,我餓了”

冬末看著垂涎欲滴的李小暖,無奈的站起來,出去給李小暖剝粽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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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接不了的託付

李小暖定下心來,每天午後,就在瑞萱堂安安靜靜的抄經,幫李老夫人一本本整理謄抄著那些陳年舊帳冊子,若有空閒就到小佛堂後面的小園子裡,看著那些花草生葉發芽,漸漸有了興致,讓人找了幾個陶盆,移了幾顆苗進去,學著栽種照顧起後園子裡的花花草草來。

李老夫人非常滿意李小暖的沉靜淡然。

古蕭從林先生處學了畫回來,就先繞到瑞萱堂,陪李老夫人說上幾句閒話,再去外書房看書寫字去,來來回回,每次都捎帶著給李小暖帶幾張新學的字畫,新找出來的有趣的書來,李老夫人興致勃勃的和李小暖一起看著古蕭的字畫和拿來的書。

週夫人帶著滿府的下人忙得一刻不停,只覺得日子過得飛快。

台州離上里鎮不遠,不過一天的水路,進了二月底,台州至上里鎮之間,金家和古家幾乎每天都有管事、婆子往來忙碌著。

吉日前兩天,金家接嫁妝的船隻就頭尾相連著泊在了古府碼頭外,古家忙了大半天,將古云姍一百六十抬嫁妝送到了喜船上。

這半年多都擠得滿滿的薔薇院,一時空曠了下來,古云姍站在疏朗起來的院子裡,轉頭看著寬敞青翠的院子,和遊廊下紅艷豔的燈籠,想了想,徑直出了院門,往松風院走去,珍珠急忙叫著玉翠,提著燈籠,急急的跟了上去。

李小暖已經沐浴洗漱了,正歪在床上,悠閒的看著本書,聽了蘭初的稟報,急忙拖上鞋子,剛出了內室,古云姍就迎了進來,看著一身半舊家常睡衣褲的李小暖,笑著說道:

“外面天還涼著呢,趕緊到床上坐著去,別凍著,我不過一時無聊,過來找你說說閒話。”

古云姍說著,越過李小暖,徑直進了內室,李小暖笑著跟在古云姍後面進了內室,冬末取了件半舊長襖給李小暖披上,李小暖重又坐到床上,半裹著被子,古云姍不客氣的拖了個靠墊過來,也歪在了李小暖床上。

蘭初泡了兩杯淡茶端上來,放到了床前的高几上,古云姍揮了揮,

“都下去吧,我們姐妹自在說話兒。”

冬末和蘭初曲膝退了出去,李小暖歪著頭看著面色悵然的古云姍,靜默著等她開口。

古云姍直起身子,取了杯茶喝了半口,又將杯子放了回去,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今年十歲了?”

李小暖微微詫異著點了點頭,古云姍嘆了口氣,

“你比古蕭還小著兩歲,可若論懂事明白,連雲歡也及不得你,有一回,我和老祖宗說人聰明不聰明的,老祖宗就說,這世間的聰明人多了去了,聰明到你想都想不到,若不是親眼見了,斷不肯相信真有那樣的人。”

李小暖微笑著,謹慎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上下打量著她,笑了起來,

“我就說了你,結果老祖宗說,你算是個聰明的,不過,還算不得是那極聰明的”

李小暖挑了挑眉梢,正要說話,古云姍抬手止住了她,笑盈盈的說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是這麼說的我父親,聽說極小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神童,老祖宗養了這樣的兒子,若不是極聰明的人,老祖宗自然是看不到眼裡去的”

“老祖宗怎麼說?”

李小暖好奇起來,古云姍揚著眉梢,臉上帶著些驕傲,

“孫嬤嬤在旁邊笑得不行,只說我說得對,老祖宗只笑著沒有說話,這事,說起來就怪了。”

李小暖疑惑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頓了頓,抬眼直看著李小暖,聲音放低了下來,

“古蕭倒不笨,也還算聰明,可這聰明,只怕跟你都比不得,更別說象父親那樣了,父親三元及第時,還沒成親呢都說虎父無犬子,這事,還真是說不上來。”

李小暖驚訝著哭笑不得的看著古云姍,她在出嫁前夜,這麼晚了,巴巴的跑到她這裡,就為了感慨感慨古蕭沒能深肖其父?

古云姍自顧自的感慨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滿臉古怪的李小暖問道:

“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古蕭不像父親那麼聰明的?”

李小暖苦惱的皺著眉頭,攤著手說道:

“第一,我覺得古蕭比我聰明,第二,我又沒見過古大人,怎麼知道誰比誰聰明的?”

古云姍歪著頭看著李小暖,嘆了口氣,點著李小暖的額頭,恨恨的說道:

“你這丫頭,就是鬼得很,跟我也不肯說實話哼”

李小暖被她點得往後倒了過去,

“大姐姐真是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不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攢足精神應付明天的婚禮,還有功夫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我可聽孫嬤嬤說了,這婚禮上,新娘子穿戴的衣服首飾,足有十來斤呢又是一天不能吃東西的大姐姐難道就不操心操心這眼前的事?”

古云姍抬手重重的敲了下李小暖的額頭,

“大姐姐跟你說正事呢”

李小暖抱著被子往後挪了挪,靠到了床欄上,打著呵欠說道:

“大姐姐說吧。”

古云姍顯得有些憂心忡忡起來,連嘆了幾口氣,才悶悶的說道: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唉,我也是個操心的命要是像雲歡那樣,就知道悲風傷月,什麼事都不上心,也就算了”

李小暖微微坐直了身子,笑著說道:

“大姐姐有什麼不放心的?家裡有夫人,有老祖宗,古蕭再過兩年就長大了,大姐姐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

“老祖宗年紀大了,母親,唉,要是父親還在,母親這樣,自然是好的,可如今,若要讓母親像老祖宗那樣,唉”

古云姍又嘆起氣來,

“偏偏古蕭又不像父親那樣,是個聰明絕頂的,母親的心思……唉”

古云姍擰著眉頭,不停的嘆著氣,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著古云姍,謹慎的沉默著,沒有接話,古云姍揪著手裡的帕子,靠到靠枕上,仰頭看著帳頂,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李小暖,鄭重的說道:

“小暖,你唉,你要是再大兩歲就好了,有幾件事,往後,你替大姐姐留心著,一件是雲歡,雲歡的心思,你也知道,她就是戀著京城,戀著姨母家,戀著……”

古云姍頓回了後面的話,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

“這事,我說了多少回,可云歡那性子,若不是自己醒轉明白起來,任誰說多少話也沒用這一條,母親和古蕭也是一樣最是讓人氣惱明明錯著,偏偏還執拗著明白不過來”

李小暖默然看著滿臉惱恨的古云姍,這少年情懷,跟性子無關,哪個都是這樣

“我也探過母親的話,雖說母親和老祖宗也都有這意思,可姨母 ​​那一頭,還說不准呢就算是這事成了,雲歡也不能這樣由著自己性子,若是讓人知道了,豈不是自甘下濺的?小暖,平時也就罷了,就是程恪到咱們家來時,你一定留心著雲歡,別讓她做了傻事去”

李小暖睜大眼睛,呆呆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無奈的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這事是難為你了,可這府裡,除了你,我還能託付誰去?總不能託付給古蕭吧?”

李小暖眨了兩下眼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古云姍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這是一,第二件,我走了,雲歡只怕也沒那份耐心管家裡這些煩俗事,母親……精力不濟,老祖宗年紀又大了,平日里,你就多留心些,那些小事,該說的要說,該管的就管,若有大不當,你就跟老祖宗或是雲歡說,唉,雲歡就是那個執拗性子不好,做事倒是明白的。”

李小暖怔怔的聽著古云姍的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古云姍說得順了,自顧自接著說道:

“還有一件,古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就怕他像雲歡那樣,犯著拗脾氣母親總念叨著,盼著他和父親那樣,三元及第,這三元及第哪是那樣容易的事?幾百年也出不了一個呢古家能有父親一個三元及第,就是天大的福份了,再說,古蕭又不像父親那樣,是個絕頂聰明的,唉,能求個一甲出身也就不錯了,唉”

古云姍一聲接一聲的嘆著氣,苦惱不已的接著說道:

“你的話,古蕭最聽的進去,你多勸著他,別把母親的話太放在心上,母親那些個盼頭……往後也就淡了。”

李小暖一口氣堵在了喉嚨裡,讓她勸著古蕭別把夫人的話放在心上這話古云姍能說,她李小暖說了,就是死罪

唉,這大姐姐,什麼都好,就是順風順水的大小姐做的慣了,不知道世間還有前思後想,左右衡量,小心翼翼著思量後,卻半句話也不能說的境地。

古云姍看著李小暖,伸手拉了李小暖的手,鄭重的說道:

“我都託付給你了,若有什麼你辦不了的事,就讓人捎信給我,聽到沒有?”

李小暖飛快的眨著眼睛,尷尬的笑著,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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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送嫁

輕輕咳了兩聲,李小暖直起上身,笑盈盈的看著古云姍說道:

“人家都說長姐如母,果真是這樣,大姐姐一想著自己要出嫁了,心裡不知道多少捨不得、多少放不下”

古云姍眼圈紅了起來,李小暖往前挪了挪,拉著古云姍的手,輕輕嘆著氣,接著說道:

“大姐姐心裡難過捨不得,老祖宗、夫人、二姐姐和古蕭還不知道怎麼難過捨不得呢昨天古蕭還紅著眼睛和老祖宗說,擔心大姐姐到婆家受氣呢說往後要好好支撐起古家門戶,不讓大姐姐和二姐姐因為娘家沒人,在婆家受了閒氣去。”

李小暖笑了起來,不等古云姍說話,接著說道:

“老祖宗感動得不行,也笑得不行,說她自己就是沒有娘家的,也沒見就在古家受了什麼氣去的?”

古云姍怔了怔,“扑哧”一聲笑出了聲,

“大姐姐擔心家裡,家里人卻又擔心著大姐姐,大姐姐只管放心,家裡有老祖宗、有夫人,老祖宗沒有娘家,夫人可是有娘家的古家只會一天比一天好,倒是大姐姐嫁過去金家,那邊一片生疏,還不知道有多少煩難事呢,大姐姐凡事自己當心些,婆家跟娘家肯定不一 ​​樣。”

古云姍笑著點著頭,

“這還要你個小丫頭囑咐的?你說的也是,就不說汝南王府,就是鎮寧侯府,也不是誰都能小瞧了去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接著古云姍的話意,慢慢將話題引開了,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李小暖就叫了珍珠進來,連勸帶推的送古云姍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寅正時分,李小暖就被冬末叫起來,匆匆洗漱了,趕去了薔薇院。

薔薇院早就燈火通明著,古云歡已經坐在東廂,正慢慢喝著碗蓮子茶,見李小暖進來,急忙放下碗,招手叫了李小暖坐到榻上,

“你也是起來就趕過來了吧?你吃蓮子茶還是紅棗湯?”

“就蓮子茶吧。”

李小暖笑著應著,轉頭找著古云姍,

“大姐姐呢?”

“大姐姐在裡頭沐浴呢,週嬤嬤從京城請了幾個侍候出嫁香湯的婆子,說是要洗上一個多時辰呢,剛進去沒多大會兒,咱們慢慢等著吧。”

李小暖點了點頭,脫了鞋子,和古云歡對面坐到榻上,小丫頭送了碗熱熱的蓮子茶進來,李小暖接過慢慢喝著,和古云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

卯正剛過,週夫人扶著李老夫人進了薔薇院,李小暖和古云歡急忙迎了出去,接了周夫人和李老夫人進來,在東廂榻上坐了,奉了茶上來,

“去看看,大小姐沐浴好了沒有?”

李老夫人笑著吩咐著翠蓮,翠蓮曲膝答應著,笑盈盈的往後面淨房進去了,片刻功夫,翠蓮轉回來,笑著稟報著:

“好了,正穿衣服呢。”

說話間,彷彿比平時明艷了許多的古云姍穿著襯裡的白綾衣裙,頭髮鬆鬆綰起,被珍珠等丫頭和幾個陌生婆子圍繞著,轉進了東廂。

週夫人眼裡帶著淚,滿臉笑容的看著古云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李老夫人拉著周夫人坐到榻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和的安慰著她,

“你看,雲姍長大了,出嫁了,多好”

週夫人用力點著頭,眼淚卻撲簌簌落了下來,古云歡忙用帕子給母親拭著眼淚,週夫人哽咽著說道:

“我這是高興的,高興的。”

李老夫人眼圈也紅了起來,溫和拍著周夫人的手,轉頭看著站在榻前,眼淚汪汪的古云姍,笑著說道:

“剛金家大管事過來稟報了,新郎倌的大船,再過小半個時辰就到了,我已經讓蕭兒迎過去了,你呀,別忙著掉眼淚,趕緊妝扮起來,這到台州,可是要些時候的,不能誤了吉時。”

珍珠和後面幾個婆子急忙曲膝答應著,珍珠上前半步,扶著古云姍坐到屋子正中的梳妝台前,一個婆子上前幾步,端莊的給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曲膝見了禮,才坐到古云姍對面的凳子上,取過粉盒,在古云姍臉上均勻的撲了層粉,捻起小丫頭托盤中的紅線,用牙咬著中間,兩隻手各掂一頭,動作熟練而極有節奏感的給古云姍絞起臉來。

片刻功夫,古云姍臉上的白粉和細細的汗毛一起,褪得乾乾淨淨,皮膚微微泛著些紅暈,彷彿瞬間羞澀起來。

婆子指揮著小丫頭,用溫水給古云姍淨了面,取過碗新鮮的雞蛋清,用手指沾著均勻的抹到了古云姍臉上。

蛋清一點點收乾著,古云姍臉上緊繃著端坐在鏡子前,兩個婆子站在古云姍身後,一個為主,一個為輔,散開古云姍的頭髮,一邊高聲唱著喜歌,一邊仔細的通了頭髮,綰起繁雜異常的髮髻來。

週嬤嬤額角滲著汗,急步進來稟報著“新郎倌到了”時,古云姍也打扮停當,正舉著雙手站著,由幾個婆子圍著穿禮服。

李小暖好奇又傷感的看著漸漸喜慶起來的古云姍,她今年不過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呢可明年,說不定,她就有了孩子了,還是晚幾年生孩子才好唉,她又錯了,阿彌陀佛,明年的現在,就明年的現在,保佑古云姍明年的現在,就生個兒子出來

回事的婆子漸漸擠滿了院子,雖說古家低調著,幾乎不讓人知道古家大小姐的出嫁,也一再謝絕著要登門道賀的親戚世交,可消息靈通的親戚故交,送了添箱禮後,有些體貼著古家,不再登門送嫁,可有些,還是熱情的趕了過來。

週夫人依依不捨的挪出薔薇院,出去接待應酬那些熱情登門送嫁的女眷去了。

不大會兒,古云姍打扮收拾停當,珠光寶氣著,亭亭玉立的站在李老夫人面前,強忍著眼淚,端端正正的曲膝福了下去,李老夫人微微仰著頭,忍回了眼淚,拉著古云姍,緩緩的交待道:

“你記著,嫁是歸,不是去,往後,金家才是你的家,凡事以夫家為先,以夫君為重,要孝敬長輩,順從夫君,不要記掛家裡。”

古云姍重重點著頭,眼淚一下子滑了下來,旁邊緊跟著的中年婦人動作極其嫻熟的用帕子替古云姍拭去眼淚,打開著粉盒,仔細看著古云姍臉上哪裡需要補妝,李小暖輕輕笑了起來,推著古云歡驚嘆道:

“我正琢磨著這喜娘是做什麼用的,原來是專門擦眼淚補妝用的啊”

古云歡正淌著眼淚,聽了李小暖的驚嘆,一下子笑出了聲,古云姍嘟了嘟嘴,斜了李小暖一眼,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李老夫人也笑了起來,扶著翠蓮起身下了榻,牽著古云姍的手,眾人跟著,一起往前院走去。

一片喧囂熱鬧中,古云姍上了金家那艘雕樑畫棟、大到只能緩緩倒出古府碼頭的喜船,在周夫人的淚眼朦朧中,漸行漸遠。

古蕭站在碼頭上,失落著怔怔的遠望著喜船的遠離,李小暖想了想,悄悄蹭到古蕭身邊,低低的說道:

“你扶夫人回去吧。”

古蕭恍過神來,急忙點著頭,轉身走到週夫人身邊,扶著她往回走去。

古蕭和古云歡陪著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送走了送嫁的親友,又送李老夫人回到瑞萱堂歇息了,才各自回去。

週夫人扶著古蕭回到澄心院,坐到東廂榻上,週夫人傷感的落起淚來,古蕭側著身子坐在榻沿上,擔憂的看著周夫人安慰道:

“母親放心,大姐夫肯定會好好對待大姐姐的。”

週夫人伸手攬過古蕭,溫和的撫著他的面頰,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要是你父親還活著,看著雲姍出嫁,該多高興要是你父親還在,雲姍……何至於這麼冷冷清清的出嫁?家裡……何至於連半張帖子也不敢發的?”

古蕭呆了呆,囁噥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週夫人揮手斥退了屋裡侍立著的丫頭婆子,攬著古蕭,漸漸哭出了聲,

“雲姍多少委屈就這樣冷清著就嫁了金家……金家那樣的家世若是在京城,這樣的人家,就這樣的人家可憐我的雲姍”

週夫人壓抑著哭泣起來,古蕭用衣袖給周夫人拭著眼淚,也跟著垂起淚來,

“母親,母親”

週夫人哭了一會兒,才慢慢止住悲聲,紅著眼睛看著古蕭說道:

“蕭兒,你可要爭氣可要給母親爭口氣當年你父親三元及第,一舉成名,你是他唯一的骨血,虎父無犬子,你縱不能三元及第,也要給母親考個狀元回來,替母親爭回這口氣”

古蕭急忙重重的點著頭,

“母親放心,我一定好好唸書,考個狀元回來,給母親爭口氣”

週夫人長長的嘆著氣,攬著古蕭,又落起淚來,

“你父親的……且不說他,咱們從京城回到這樣的鄉下,當初,咱們周家、咱們古家在京城,是何等榮耀繁華蕭兒,蕭兒,古家就靠你了,母親就指望你了,你要爭氣咱們京城的大宅,咱們早晚要風風光光的回去”

古蕭不停的點著頭,週夫人低下頭,盯著古蕭說道:

“蕭兒,你要用心那些畫,那些沒用的東西,就丟開吧,你父親十三歲就中了解元,你今年十二歲了,明年,你要給母親考個解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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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痛心

古蕭怔了怔,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看著周夫人,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週夫人盯著古蕭說道:

“蕭兒,你答應母親,不要分心不要在那些沒用的東西上分心好好唸書做文章”

古蕭眼淚湧了出來,張著嘴,想答應卻又不甘心,週夫人急切著聲音尖利了起來,

“蕭兒母親的話,你聽到沒有?”

古蕭身子抖動了下,滿眼是淚的點著頭,半晌才說出話來,

“我聽到了,母親,我……知道了,那畫……那畫”

“那畫,不要再畫了,那些沒用的東西,花那些功夫學它做什麼?蕭兒,你今年十二了,該懂事了”

古蕭閉著眼睛點著頭,艱難的答應著:

“好,我知道了,母親,我……不學了”

週夫人微微舒了口氣,重重的嘆了口氣,用帕子拭著古蕭臉上的淚水,

“蕭兒,母親都是為了你好,等你長大了,就能體會到母親的苦心了。”

“母親,老祖宗說……畫畫,也有用。”

古蕭聲音含糊著,低低的分辯道,週夫人眉頭挑了挑,悶悶的“哼”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才盯著古蕭說道:

“老祖宗年紀大了,又傷透了心,只盼著你平安二字罷了,若是依著老祖宗的意思,這科舉都不讓你考呢母親若是讓你事事照著老祖宗的想頭,豈不是要毀了你去?”

古蕭一時呆住了,怔怔的看著母親,猶疑著說不出話來,週夫人嘆了口氣,盯著古蕭問道:

“那畫有用,你說,是鄉試用得著?還是省試上用得著?皇上殿試,你畫幅畫行不行?自古以來,那人的才華,一提起來不都是詩字文章的?可有人因著畫幾筆劃,就成就了高官顯位的?那畫,就是畫得再好,也不過一個畫匠罷了,何曾上得過檯面?”

古蕭眨著眼睛,怔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週夫人緩了口氣,伸手溫和的撫著古蕭的面頰,

“蕭兒,古家只有你了,你要重振家門,那些閒情逸志的東西,先丟開去,等你功成名就了,想做什麼不成的?母親的盼頭都在你身上,雲姍……唉,母親對不起她,可云歡不能再耽誤了,只有你爭氣,你二姐姐才能求得那個好姻緣,蕭兒,你要爭氣,要爭氣啊”

古蕭眼睛中閃過絲茫然,重重的不停的點著頭,週夫人微微露出絲欣慰的笑容,用帕子仔細拭了古蕭臉上的淚痕,叫了丫頭進來,侍候著古蕭淨了面,又讓人送了碗燕窩粥來,看著古蕭吃了,才吩咐婆子小心侍候著古蕭回去梧桐院安歇去了。

因著古云姍的出嫁,古蕭也停了幾天課,直到古云姍回門禮後,古蕭才重又開始上課。

中午吃了飯,古蕭微微垂著頭坐在李老夫人身邊,手裡無意識的轉著杯子,李老夫人微微低著頭,笑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溫和的說道:

“你不趕緊去林先生那裡學畫,在這裡發什麼呆呢?又想你大姐姐了?”

“噢”

古蕭急忙抬起頭,點了點頭,又急忙搖著頭說道:

“不是,老祖宗,我”

古蕭硬生生頓回了後面的話,轉頭看著正盯著他的周夫人,慢慢垂下眼簾,轉過頭,低聲說道:

“老祖宗,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想著好好唸書,一定要學什麼畫啊什麼的,耽誤了不少辰光,如今我大了,知道了,那畫,我不想再學了,往後我要專心唸書,過幾年,也像父親那樣,給老祖宗捧個三元及第回來。”

李小暖猛的抬起頭,直直的看著古蕭,又急忙轉頭看著滿臉欣慰的周夫人,張了張嘴,到嘴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李老夫人猛的轉過頭,眼睛裡閃過絲厲色,盯著滿臉喜色的周夫人,嘴唇抖動了幾下,又緊緊抿了起來,上身端直著,身上散發出一股凌利之氣來。

古蕭輕輕畏縮了下,膽怯的拉了拉李老夫人,低聲說道:

“老祖宗,我是不是說錯了?”

李老夫人低頭看著微微有些膽怯和畏縮的古蕭,轉頭看著周夫人,苦笑中帶著譏笑,慢騰騰的說道:

“蕭兒,老祖宗不過是有些意外,就嚇著你了?照著你母親的期許,往後你若是天天隨王伴駕的,豈不是日日都要擔驚受怕了?”

古蕭眼睛裡閃過絲茫然,仰頭看著李老夫人,順著李老夫人的視線又看向和他一樣茫然著的周夫人,李老夫人一瞬間彷彿洩了氣一般,上身委頓了下來,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

“你既然下了決心,就隨你吧。”

週夫人舒了口氣,古蕭聳拉著肩膀,有些喪氣的點了點頭,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目光緩和著,從古蕭移到了周夫人身上,想了想,鄭重的交待道:

“蕭兒,你聽著,自古以來,這科舉,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這中舉的人,除了才氣,還要時運,就說你那先生,才高八斗,你父親比他都不如,可就是時運不濟,到如今,也不過一個貢生這才氣中,天賦和努力五五對半,至於時運,全係於天人力半分也及不得蕭兒,不要期許過高,萬事隨緣隨命,是你的,別人奪也奪不去,不是你的,你頭懸樑椎刺股,也是沒有半分用處你可明白?”

古蕭想了想,點了點頭,週夫人擰著眉頭想了想,笑著說道:

“書上那些個聖賢苦學的故事,不都是說的苦學成才的?”

“聖賢苦學,是成了聖賢,成了學問大家你說說,那些個苦學而成的聖賢大家,哪一個一下場,就三元及第的?別說三元及第,能中了舉的又有幾個?做學問和科舉,不一樣”

李老夫人“哼”了一聲,語氣嚴厲起來,週夫人呆了呆,立即收了聲,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李老夫人瞇著眼睛掃了眼周夫人,不再理會她,只轉過頭,捏著古蕭的肩膀交待道:

“有句話你記著,盡人力,聽天命凡事順其自然,不能枉求強求”

古蕭似懂非懂的點著頭,李老夫人掩飾不住眼裡的失望,閉了閉眼睛,揮了揮手打發著眾人,

“蕭兒既然下了決心,不再學畫,明天就送林先生回去吧。你們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一歇。”

古蕭擔憂的看著李老夫人,

“老祖宗,我給您捶一搥?”

李老夫人臉色溫和下來,滿眼慈愛的看著古蕭,伸手撫著他的面頰,緩聲說道:

“老祖宗沒事,我的蕭兒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菩薩會保佑你,保佑古家,你去吧,今天再去跟林先生上一課,也跟林先生告個別,這兩年,多虧他這麼盡心盡力的教導你。”

古蕭急忙點著頭,起身告著退,

“那孫兒先下去了,我下了課再過來看老祖宗。”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看著古蕭和周夫人告退出去了,才慢慢斂了臉上的笑容。

李小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心的看著李老夫人的臉色,李老夫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抬起手叫著李小暖,

“來,小暖扶我起來,去後面佛堂,該做功課去了。”

李小暖忙笑著上前,小心的扶起李老夫人,緩步往後面小佛堂走去。

李小暖跪坐在李老夫人身後,聽著她念完了一遍心經,上前扶了她起來,坐到了東廂榻上,李老夫人轉頭看著李小暖,想了想,笑著說道:

“蕭兒他爹,十三歲那年就中了解元,隔年的省試,蕭兒他爹自覺把握不夠,就沒去應試,三年後才去考的省試,中了會元,緊接著殿試,又中了狀元,三元及第,轟動天下時,也不過十八歲,連親事還沒定下呢。”

李小暖凝神聽著李老夫人平淡中帶著無限傲然的述說,

“若不是這樣,鎮寧侯爺嫡女,汝南王妃嫡親的妹子,怎麼會下嫁到咱們古家?”

李老夫人猛然頓住了話頭,深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睛,有些頹然的低聲說道:

“福禍,都是連在一處的”

李老夫人轉頭看著窗外,沉默著沒再說話,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著李老夫人,十八歲的三元及第,那份榮耀和光輝,古往今來,親身經歷過、榮耀過的,大約也就是眼前這位老人了,那第二人,縱是有,也不知道是幾百年後的事了。

李老夫人突然重重的嘆息著,轉過頭看著李小暖,眼神溫和著微笑起來,

“小暖,老祖宗疼愛你這份聰明倒在其次,你年紀小小,就懂得順天應時,這份看得開,才最難得”

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李老夫人笑著撫著她的髮髻,

“老祖宗年青時,可沒你這份恬淡,不過,你這是天生的,不一樣,任誰也比不得,也怪不得唯心大師肯守著你念一天的心經這些,都是你的福份”

李小暖想了想,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我不記得大師了,老祖宗這樣疼愛我,這才是我的福份呢。”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摟了摟李小暖,憐惜的低聲誇獎道:

“你是個好孩子,難得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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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管理

李小暖乖巧的偎依在李老夫人懷裡,沉默著沒有說話,李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幾口氣,聲音低落的說道:

“蕭兒一心要上進,唉,總是好事,是好事,這也不知道這是他的福祉還是……唉,這人的命,誰知道呢古家就剩他一根獨苗,我原本盼著他平平安安、做個富 ​​貴閒散人,圖個一輩子舒服自在也就是了,唉咱們家根基淺,靠別人,靠鎮寧侯府,靠汝南王府,誰能靠得住?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李老夫人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著,李小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起來,這樣的話,她是要聽得懂,還是該聽不懂呢?

李老夫人沉默下來,半晌,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順天應時,老祖宗也得學著看開些,這天下的事,不做著試試,誰能知道行還是不行?這人,還是得看命”

李小暖心底微松,沉默著靠著李老夫人,對於古蕭,只怕李老夫人自己也是矛盾重重,既知道他資質平庸,可心底處到底還存著一絲昐望,盼著那命,盼著古蕭的富貴榮華命。

晚上,李小暖心事重重的歪在床上,心思總也集中不到書上去。

對於古蕭,週夫人是渴望,李老夫人清楚著、明白著,卻又寄了一線希冀在所謂的命上,唉,這科舉一定是比高考難得多了,古蕭考個貢生大約沒有問題,要中舉,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中舉呢?這中間的玄機和難易,她一無所知。

李小暖翻倒在鬆軟的被子上,把書扔到了一邊,仰頭看著繡著凌宵枝蔓的帳頂,呆呆的出了神。

隔了幾天,林先生收拾了行李,辭了行回去了,古蕭彷彿一下子長大了,也沉穩起來,話也少了許多,幾乎每天唸書念到很晚,週夫人滿臉掩飾不住的驕傲和喜色,李老夫人猶豫著,沉默了下來,只吩咐瑞萱堂小廚房,每天變著花樣做著湯水點心送到外書房和梧桐院。

李小暖更加沉默靜謐起來,每天除了在松風院做針線,就是到瑞萱堂抄經,整理那些舊帳冊子,空了,就在後面園子裡養花種樹。

空閒的時候多了,書看得也越發快了起來,外書房的書,她願意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李小暖找了機會,藉著看人理書,去了趟藏書樓,取了幾本書回來,婆子稟報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輕輕嘆息著,吩咐婆子由她取著看去,李小暖隔個十天半月的去一趟藏書樓,還書借書。

古云姍出嫁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壓到了古云歡頭上,古云歡強耐著性子管了大半個月,就煩躁起來,婆子回事,一言不對,就能惹得她大發雷霆,一時間,管事婆子們苦惱著人人自危起來。

古云歡更加苦惱,這多如牛毛的煩瑣事,沒完沒了,要管到什麼時候是個頭?推吧,古云姍出嫁了,老祖宗年紀大了,已經好多年不管家務了,母親,唉,以往在京城的時候,母親每天早起晚睡,管家理事,件件妥當,可如今心緒不寧,精神竟是一天不如一天,比她更懶怠理會這些煩瑣家務,推給母親,到底不忍心。

小暖?古云歡挑著眉梢得意起來,小暖最合適不過,反正……她管了最合適不過

隔天,古云歡找了機會,纏著李老夫人,只說自己一個人管事,實在顧不過來,一定要小暖過去幫襯一二,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仔細想了想,慢慢點了點頭,笑盈盈的說道:

“也好,小暖雖說還小些,可也該學著管家理事了,要不過兩年,等你出了嫁,蕭兒又不到成親的年紀,還不能娶個媳婦進門,家裡豈不是立時亂了套了?讓小暖先跟你學著,等你出嫁了,小暖就能接著管上兩年,等蕭兒媳婦進門,也就能接上了。”

古云歡眼睛亮亮的,羞澀著高興著,笑顏如花。

李老夫人愛憐的拍了拍古云歡的肩,笑著說道:

“這事,還得和你母親商量了才行,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

隔天,李老夫人和周夫人說了,週夫人並不在意這事,立即就答應了。

李老夫人叫了李小暖,囑咐了她幾句,就吩咐她從第二天起,每天和古云歡一起到翠薇廳學著管家理事去。

李小暖苦惱萬分,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推辭掉,她這樣的身份處境,凡事都要萬分低調著才好,哪裡能在這府指手劃腳、管家理事的?週夫人想不到這個,難道李老夫人也想不到不成?

晚上,李小暖沐浴洗漱了,只留了冬末和蘭初,苦惱的說了李老夫人的吩咐,冬末高高挑著眉頭,一時呆怔住了,蘭初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想了想,笑著說道:

“我倒覺得是好事呢”

“什麼好事?這中間哪有好事?”

李小暖鬱悶的說道,冬末恍過神來,想了想,看著蘭初點著頭說道:

“蘭初說得對,也不見得就真難做到哪裡去。”

李小暖想了想,看著兩人沒再說話,冬末側著身子坐到床沿上,李小暖示意蘭初坐到床前圓凳上,蘭初看了看冬末,又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姑娘,你想想,大家的姑娘,稍大些,除了學些針線廚藝,最要緊的,就是要學會管家理事,這一年三節,婚喪嫁娶,長幼嫡庶的,中間多少講究、多少規矩呢若不跟著學個三年五年的,哪裡弄得清楚?姑娘趁著這會兒,多學些東西,往後,不管嫁到什麼樣的人家,也都能應付得來了。”

李小暖哀嘆著往後倒去,用手掩著臉說道:

“我哪裡管得了往後,我只想著明天,想著後天,想著接了這差使,往後得有多少煩難、多少難為、多少閒氣生”

冬末笑著看著李小暖說道:

“姑娘就算不管這差使,也一樣有那些煩難、難為和閒氣生著”

李小暖坐直身子,看著冬末,認真的說道:

“冬末姐姐,我現在,至少,沒生過什麼閒氣,若是接了這差使,就是再豁達,想得再明白,可當在事中,這口閒氣總是要生一生,煩難些,苦些累些,清苦些,我都不在乎,可就是不願意惹閒氣”

“姑娘再怎麼說,老祖宗已經吩咐下來了,姑娘也沒法子了不是?”

冬末攤著手說道,李小暖窒了窒,苦著臉,肩膀聳拉了下來,

“那姑娘就別多嘆氣了,有這精神,還是好好打點打點哪能少生點閒氣吧。”

李小暖垂著頭,無力的點了幾下頭,

“冬末姐姐你說的對,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打點吧。”

冬末抿嘴笑了起來,斜睇著李小暖,笑盈盈的打趣道:

“姑娘在這兒煩惱,我看哪,那些個以為大小姐出了嫁,往後就能偷姦耍滑的,還會兒才該煩惱著呢”

蘭初贊同的點著頭,想了想,低聲說道:

“姑娘可要留心些週嬤嬤,凡事小心,別讓她抓了把柄去。”

李小暖皺著眉頭,重重的嘆了口氣,週嬤嬤這事,真是一路無妄之災到現在,冬末臉上微微掠過絲懊惱,李小暖歪著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蘭初說的是,凡事多小心些總不為過,週嬤嬤跟咱們院子,八字犯沖,也是沒法子的事,往後,能解便解,不能解就隨她去,咱們雖說不能怎麼著她,可她也沒法子怎麼著咱們不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冬末點了點頭,蘭初彷彿想起了什麼,輕輕吐了吐舌頭,李小暖伸著胳膊倒在床上,又嘆了口氣,

“好了,我今天不想看書了,我要睡了,唉”

冬末和蘭初笑著起身,侍候著李小暖睡好,仔細蓋了被子,放下帳子,吹熄了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李小暖閉著眼睛,聽著兩人出去了,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帳子頂,怔怔的想出了神。

她到這個世間,彷彿一眨眼,已經四年過去了,小暖十歲了,再過六七年,最多七八年,她就得嫁為**,然後過個一年兩年的,就要為人母了,她要為**,為人母了

李小暖莫名的有些激動起來,她曾經那麼努力的想要為**、為人母,唉,到這裡,就是要補償她這個的麼?

李小暖眼睛亮閃微笑起來,她要好好打算打算,好好想想要嫁個什麼樣的人,不要顯貴,顯貴之家她攀不上,那顯貴的日子也非她所願,不要太富貴,錢不是越多越好,夠用就是最好

這個世間,嫁人就是嫁給那個家,嗯,要找個和睦溫暖的人家,婆婆要慈愛,公公要大智若愚,要會裝糊塗,有小姑小叔子也行,不過一定要可愛,丈夫嘛,一定要忠厚,但不能傻,要專一,要知道疼人…….

李小暖興奮的盤算著,就嫁在這上里鎮好了,她喜歡這裡,靜謐富足的水鄉小鎮,如畫中一般美麗著。

在這樣的鎮子裡,做一個美麗溫婉的妻子,李小暖滿足的瞇起了眼睛,嗯,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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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學步

第二天一早

李小暖剛起來洗漱了,古云歡就打發小丫頭過來笑嘻嘻的稟報導:“表小姐我們姑娘差我過來說一聲讓表小姐別忘了今兒要過去翠薇廳聽事兒.”

李小暖一口氣堵在喉嚨裡悶悶的點頭答應著打發了小丫頭回去,帶著蘭初去瑞宣堂請安去了吃了飯.

週夫人溫和的交待著李小暖:“別怕你先跟雲歡學學前些日子怕雲歡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已經大發了周嬤嬤每日過去幫襯著,如今海事讓她每天過去著府裡的規矩舊倒她都熟,你們兩個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問她就是.”

李小暖急忙站起來,恭敬地垂手聽 ​​著,屈膝答應了,又辭了李老夫人才和古云歡一起往翠薇廳去了

翠薇廳榻上,原來古云姍的位置坐了古云歡李小暖坐在古云歡原來的位置上,瞟了眼腰背直挺的站在古云歡旁邊的周嬤嬤,週嬤嬤神情依舊端莊著,臉上彷彿帶著絲陰沉,彷彿沒看到坐在旁邊的李小暖。婆子一個接著一個,小心翼翼的上前回著事,古云歡接了賬目明細,轉手就塞給李小暖

“小暖你對對這數目”

李小暖接過一張張賬目,核對好數目,又吩咐蘭初取了歷年賬冊子過來,再對上一遍,核清除出入才點著頭或搖著頭,將賬目明細交給古云歡

週嬤嬤目光陰沉的盯著一張張仔細核對著的數目,比照著舊例的李小暖看了一會兒,才轉過眼神一個個掃過垂手侍立著等著回話的婆子

管事婆子呈了廚房採辦單子,稟報著下個月的米菜等各項用度,李小暖按過古云歡遞過來的單子核對了數目,又去了賬冊子核對了,微微皺起眉頭轉頭看著古云歡說道:“二姐姐大姐姐上個月出嫁,這個月林先生也辭館回去了,這碧梗什麼的用度道還和從前一樣”

古云歡轉眼看著管事婆子婆子飛快的瞄了周嬤嬤一眼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這做菜做飯的哪能可這頭做帽子的?總要留出些富餘來不能委屈了各院大小主子不是?!”

李小暖看著她,笑著只不說話,只歪著頭看著古云歡,古云歡臉色沉了下來,把賬目單子重重的擲到了地上,盯著婆子,惱怒的問道:

“那姐姐出嫁前,你們都是可著頭做的帽子?!府裡統總七八個主子,如今去了兩個人的份例,這數目字竟不用動!是從前剋扣了哪個?還是如今死撐著做帽子的?”

婆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週嬤嬤動了動,笑著說道:“二小姐且靜靜心,我倒隱隱約約聽廚房的人說過幾次,各院多多少少都抱怨過廚房送的飯菜總是不怎麼夠。”

眉梢挑著起來,轉身看著周嬤嬤正要說話,週嬤嬤急忙笑著接著說道:“廚房送的飯菜,主子們吃必定是有餘的,只是咱們府裡一向待下寬厚,主子身邊貼身侍候的丫頭們,多事和主子們一處吃些,來來回回,難免就不夠了,如今府裡也不少這些小錢,就寬厚些,也是咱們府上的風範。”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周嬤嬤,又轉眼看著古云歡,古云歡臉色陰沉著看著周嬤嬤,侍琴看了眼捧畫,轉頭看著周嬤嬤說道:“嬤嬤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院子裡,可從來沒有這樣的事!姑娘有姑娘的份例,我們自然也有我們的份例,你去問問大廚房,我們這些個人,那一頓沒到大廚房去吃的?嬤嬤總不會說我們都是要吃了兩遍的吧?”

李小暖面無表情的垂下了眼簾,蘭初看著李小暖,也跟著低眉順目,安靜的垂手侍立著。

古云歡挑著眉梢,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嬤嬤,週嬤嬤尷尬著,有些惱怒起來,古云歡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轉過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咱們府上這個風範,我倒是頭一次聽說,從前姐姐在家時,她那裡咱們去得多,我可從來沒看到珍珠、玉翠她們跟著姐姐吃過飯,我這裡也沒有這樣的規矩,你們松風院呢?冬末和你一處吃飯的?”

李小暖笑著搖著頭。

“除了病著的那一陣子,我都是在瑞萱堂吃飯的。”

古云歡轉過頭看著周嬤嬤,慢騰騰的說道:

“這府裡,我和姐姐都是刻薄的,沒你說的這寬厚規矩,小暖和古蕭一向是在萱瑞堂吃飯的,我倒不知道,你說的這個慣例,是哪個院子裡的?“

週嬤嬤臉色紫漲起來,呆怔了半響,緊緊抿著嘴,不再說話,古云歡笑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移開目光,盯著俯首伏在地上的婆子吩咐道:“你回去對對清楚再來。”

婆子急忙磕了個頭,揀起地上的賬目單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端著杯子慢慢喝著茶,瞄著臉色青紫的周嬤嬤,心裡暗暗盤算起來。

李小暖苦惱著忙碌起來,每天早上去瑞萱堂請了安,就直接可古云歡一處到翠薇廳聽婆子們回事,這家務,不管不知道,管起來,大大小小的瑣碎事,一件接一件,一點也不輕鬆。

從翠薇廳回來,換了衣服,就得去瑞萱堂,吃了飯,陪著李老夫人到後面小佛堂,抄一會兒經,然後就是整理那些舊冊子、舊日文書、往來信札,諸如此類的故紙堆。

也就是晚上吃了飯回到松風院,還能看上一兩個時辰的書,李小暖哀嘆著調整著自己的節奏,什麼時候才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日子,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呢?

今年裡,李小暖的身量長得快了起來,也比往年顯得更消瘦了些,李老夫人眼看著一天比一天靈秀漂亮的李小暖,越發憐愛起來,只要見到時新些的衣服樣子,就吩咐人做了給李小暖和古云歡兩人穿,這一春一夏,兩人的衣服足足比份例多出好幾倍去。

過了端午,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李老夫人午睡的時候稍長了些,李小暖抄完經有些空閒,就跟古蕭打聽了陳先生正在教授的書和文章,找出來跟著看了起來。

夏日午後,李小暖穿著件白色對襟雪絹上衣,一條白底繡著淡綠 ​​蘭草的綃紗十六幅百褶曳地裙,這是今年京城的新款裙子,坐到小佛堂旁邊的廂房裡看著本文集。

這是兩浙路現任學政錢繼遠的文集,字句瑰麗,奇峰迭出,都說文如其人,這錢繼遠必定是個有才而古怪的文人才子。

李小暖鬱悶著放下手裡的文集,看這樣子,陳先生是打算讓古蕭明年就下場考試了,古蕭的文也和他的人一樣,敦厚有餘,靈性不足,要學錢繼元這樣的文風,只怕有心無力。

李小暖站起來,走到北面窗下,透過綃紗窗,看著後院鬱鬱蔥蔥的花草枝蔓,自己這樣的想法,要不要和李老夫人去說?正怔怔的發著呆,翠蓮進了廂房,笑著招呼道:

“表小姐,老祖宗醒了。”

李小暖急忙轉過身,笑著謝了翠蓮,急步進了東面廂房。

李老夫人正淨著面,李小暖忙上前接過靶鏡捧著,侍候著李老夫人淨了面,秋實捧了茶上來,李小暖接過給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接過,慢慢喝了兩口,看著李小暖,笑著問道:

“又看了蕭兒的文章呢?”

“嗯!”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猶豫著看著李老夫人問道:

“老祖宗知道一個叫錢繼遠的人嗎?”

“知道!那是咱們兩浙路現任學政,是個大才子!”

“嗯!”

李小暖贊同的重重點著頭。

“前幾天古蕭說陳先生讓他好好研讀錢先生的文章,我就找來看了幾篇,真是好文章!用司遣句,瑰麗異常,處處與從不同,奇峰迭出,文章看得人驚心動魄!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寫出來的,那些詞句、那個意境,怎麼想到的呢?”

李小暖重重的感慨著,李老夫人笑了起來,點著頭說道。

“這錢繼遠是蕭兒他爹後面一科探花郎,京城世家子弟,沒中舉前,在京城就極有名聲,才情高脾氣古怪,目無下塵,他能看得入眼的人可不多,倒是到咱們府上拜會過蕭兒他爹”

李小暖挑著眉梢,笑了起來。

“那明年古蕭若是下場應試,說不定他能青眼相加,照應一二呢!”

李老夫人頓了頓,微微擰著眉頭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

“不會,這錢繼遠做學政,風評一向不大好,他脾氣太過古怪了些,只肯取合了自己口味的文章,那些四平八穩、中規中矩的文章,他一向看不入眼。”

李小暖憂心忡忡的看著李老夫人說道:

“老祖宗,古蕭的文章,就是四平八穩,中規中矩,若是這樣,豈不是要吃了大虧了?陳先生讓他看錢先生的文集,是不是想讓他學著些這樣的文風?”

李小暖輕輕搖著頭,接著說道:

“老祖宗,錢先生這樣的文章,沒人能學得了的!”

李老夫人眉頭擰了起來,仔細思量了半晌,轉過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你擔憂的極是,蕭兒過於敦厚,這樣奇詭的文章,他學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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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找她出來

李老夫人眼睛望著窗外,凝視思量了半響,轉眼看著李小暖,溫和的拍了拍李小暖的手,笑著說道:

“小暖別擔心,這事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算起來,錢學政在咱們兩浙路做了四年的學政了,各路學政,從沒有過連任的先例,也不過明後年,錢學政就要調任別處去了,等新學政來了,再讓蕭兒下場就是。”

李小暖舒了口氣,笑了起來,重重點著頭。晚間,李老夫人請了陳先生,委婉的說來自己的意思,

“……蕭兒是個忠厚性子,文如其人,這文必定也是走厚重質樸的路子才最合適,雖說投了主考的喜好性子,是能便利許多,可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做文如做人,總還是合著本性,踏踏實實的好,陳先生和蕭兒他爹相交如兄弟,視蕭兒如子侄,我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裡,我也當陳先生和蕭兒他爹一樣看,今天就在陳先生面前倚個老,有話就這樣直說了,陳先生莫怪罪才好!”

陳先生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答道:

“老夫人教訓得是,是小侄想左了。”

“先生快坐,不必如此。”

李老夫人滿面笑容的讓著陳先生坐下,陳先生看著李老夫人,感慨的說道:

“從前和古年兄一處,總聽他說起老夫人的睿智明理,如今這一兩年看下來,古年兄所言,十不及一二,老夫人這一番話、這一番見識,小侄受教非淺,如今想想,小侄在這做人上頭,到底落了些下乘。”

“陳先生自謙了。”

李老夫人笑著說道,陳先生又恭敬的陪坐著說了半天話,才告辭回去了。

忙忙碌碌鎮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七月裡,金志楊親自跑了趟古家來報喜,古云姍懷孕了,週夫人得了信兒就緊張起來。

思量了幾天,稟了李老夫人,寫了封信,準備打發週嬤嬤帶著去了京城,到汝南王府去要兩個老成的接生婆子過來準備侍候著,想了想,在信末又拖了句,若是能從宮裡請個穩婆來,就更妥當了。

九月初,週嬤嬤風塵僕僕的請了王府的兩個穩婆回來,沒接到宮裡的穩婆,週夫人雖有些遺憾,可也不過些許遺憾而已,汝南王府的穩婆,也不比宮裡的差多少,當年程貴妃生子,就是從娘家接了穩婆進宮侍候的。

週夫人親自請兩個穩婆吃了頓酒,千叮嚀萬囑咐了兩個嬤嬤,又賞了重金,才吩咐週嬤嬤送去了金家。週夫人幾乎一天一趟的遣婆子去看望古云姍,李老夫人無奈之下,只好叫了她過去說了幾句:

“……那金家也是富貴大族,你這樣蛇蛇蠍蠍的,讓金家何以自處?你也要替雲姍想想,她是金家的媳婦,該多少難為!”

週夫人受了教,只好強壓著擔憂,不敢宰天天遣人過去 問候了。

轉眼,秋去冬來,又是年底,古云歡歡喜著盼望著,也不管李小暖說不說話,只管天天和她急切而羞澀的計算著時日,到年底,恪表哥去邊關就滿三年了,今年春節就能回來了!說不定春節前就能回來了!

李小暖被她煩的鬱悶不已,鬱悶一陣子,倒也想開了,那程恪縱知道了她是她,又能如何?又敢如何?她就不信他肯捨了那層面皮,說出在福音寺被她偷襲得手的事,偷拿貢品的事,可算不得事!至於拿紅福騙他和周公子,哼,他和那個周公子的心思,只怕更見不得人吧!只怕他還怕她說出來呢!

臘月中旬,陳先生辭了李老夫人,回去過年了,古蕭放了假,卻沒有像往年那樣,雀躍歡欣著到處玩 耍,而是依舊每天埋首於外書房,唸書寫字做文章。週夫人歡喜欣慰異常。

李小暖偷偷感慨傷感著,只盼著古蕭真如李老夫人盼望的那樣,有個榮 華富貴、高官厚祿的命相。

雲姍的出嫁,雲歡的心不在焉,古蕭的苦讀,李小暖的沉默,讓古家的新年也跟著淡然無味起來。

初二日,金志揚帶著滿船的禮物過來古府拜年,古云姍懷著身孕,小心的在家養著,沒敢和金志揚一起過來。

客人的到來,讓古府上下活泛了一天,古蕭也興致勃勃的拉著金志揚,關切的問著大姐姐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發過脾氣沒有?問得金志揚笑不可支,

“也怪不得你大姐姐最疼你!”

古蕭笑了起來,週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兩人,叫了孫嬤嬤過來,吩咐帶著兩人去了外書房,

“讓你們兩個去書房講那些經義文章去。”

轉眼又是元宵燈節,前幾天,陳先生就託人捎了信過來,要帶古蕭去參加一個文會,元宵節那天一早,週夫人就安排人準備了畫舫,和李老夫人一起打發古蕭去接了陳先生,一同去參加文會了。

古府的元宵燈節越發清靜,大家聚在萱瑞堂吃了幾個元宵,看了一會兒煙火,就各自散了。

二月裡,京城捎了信來,程恪要過來上里鎮看望週夫人,週夫人總算從古云姍的懷孕中分了些心神出來,叫了古云歡和李小暖過去,吩咐兩人看著人收拾出婆羅院來,準備著程恪的到來。

古云歡興奮的容光煥發,再也顧不上別的事了,把家裡的事統統推給李小暖,自己只天天從早到晚盯在婆羅院,指揮著丫頭婆子如繡花般收拾佈置著婆羅院的里里外外,哪怕有一絲半點的不滿意,也要一遍遍的指揮著重新調換擺放。

忙到二月中,程恪的車隊才緩緩進了上里鎮,那位周公子,又形影不離的跟了過來。

李老夫人欣喜異常,極其殷勤的招待著遠道而來的貴客,和陳先生請了假,吩咐古蕭放下書本,好好的陪著程恪和周公子。

李小暖低調小心的隱在後院,吩咐冬末和蘭初兩人留神古云歡的動靜,古云歡的時,就算古云姍不交待,能留心的,她總還是要留心一二。

二月十六日,是古蕭父親四十歲整冥壽,古家要在靈應寺連做三天的水陸道場,這天一大早,李老夫人就帶著周夫人、古云歡和古蕭,乘車去了靈應寺,程恪也換了素服,跟著去寺裡祭拜了,出來和周公子一起,到靈應寺旁邊的塔林裡看碑帖去了。

傍晚時分,李老夫人才帶著周夫人等人上車往古府回去了,回到府裡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李小暖接到了二門裡,扶著李老夫人回到瑞萱堂,一家人疲憊的飯也沒吃幾口,李老夫人滿臉疲憊的打發了眾人回去。

“都回去歇著吧,明天一早還得趕過去呢。”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辛苦,眾人回到府裡,話也不想多說,就各自回去安歇了。

程恪和周景然又閒逛了一天,回來早早吃了飯,兩人悠然的各自據了婆羅院花廳一角,周景然閒閒的看著本書,程恪半躺在榻上,頭枕著手臂,眉宇間微微透著些焦躁,看著院子外間向陽處早開的迎春花。

不打會兒,程恪的小廝南海進了院子,往花廳奔了進來,程恪直起了身子,周景然忙放下手裡的書,也直起身子坐了起來。南海進來長揖請了安,滿臉笑容的稟報導:

“回兩位爺,都打聽出來了。”

程恪挑著眉梢,露出滿臉笑容來,抬手指著南海吩咐道:

“快說! ”

周景然急忙起身坐到程恪榻前的扶手椅上,打開折扇,又合起來,指著南海吩咐道:

“仔細說,一個字也別漏了。”

“是!”

南海利落的躬身答應著,抬頭看了看程恪,聲音清晰平穩的稟報導:

“奉了爺的令,小人就去找表少爺的小廝山水說話,打聽這事,山水說,古家的表小姐姓李,叫小暖,今年十一歲了,比表少爺小兩歲,他只知道這個表小姐,是李老夫人從京城帶回來的,旁的就不知到了。”

南海頓了頓,抬起頭,咧嘴笑著,看了看程恪和周景然,接著說道:

“聽山水說,表少爺另一個小廝煙雲的娘,是表少爺的奶嬤嬤,今天正好輪著在家歇著,爺知道,小人和煙雲也熟,就買了些果子,去看了煙雲娘,陪著她聊了這大半天。”

“別說這些沒用的,只挑有用的說!”

程恪挑著眉梢,不耐煩的說道,南海縮了縮脖子,急忙接著說道:

“聽煙雲娘說,這位表小姐,是秀洲下里鎮人,和李老夫人是本家,是天禧二十六年秋天到古家來的,就是古家從京城回來,在福音寺請靈落腳那天,福音寺方丈空秀法師帶著她和一個老僕人過來給李老夫人的。聽說原本一家人好好的,進京住著備考,沒想到,二十六年春天那場時疫,她父母沒能躲過去,送了命,只剩了她和一個老僕人,只好寄居在福音寺,李老夫人一來因為是本家,二來也憐她身世可憐,就帶著她和她父母的棺木回來,幫她安葬了父母,又收留了她。聽說這表小姐極得李老夫人的寵愛。”

程恪恨恨的咬了咬牙,重重的拍著塌幾,

“肯定是這丫頭,小暖!李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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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夜探

周景然興致刻高漲起來,探討身子,用扇子輕輕敲著程恪的肩膀,滿眼困惑、渴望、好奇的問道:

“你倒是說說,在寺裡到底吃過那丫頭什麼虧?她是怎麼騙的你?能把你氣成這樣的?”

程恪伸手拍開周景然的扇子,帶著幾分惱怒說道:

“沒有!沒有!她沒騙過我!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

“那你在她手裡吃的是什麼虧?總不能是她把你打了吧?那麼嬌滴滴一個小丫頭,你站著不動,任她打,她也打不疼你啊,到底吃了什麼虧?”

程恪轉過頭,乾脆不再理會周景然,周景然只要沾上這個話題,就會冒出無窮無盡的興致和精力來,說起來沒完沒了。

“你倒是說啊,我又不會笑話你,嘿嘿,她罵你了?那丫頭狡猾是狡猾了些,可看著,至少是個溫婉女兒家,罵能罵到哪裡去的?小恪啊,跟哥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程格額頭青筋跳了跳,看也不看周景然,只盯著南海問 道:

“還說什麼了?”

南海忍著笑,緊繃著聲音答道:

“回爺,煙雲他娘還說,這表小姐長得如花似玉,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去,這兩年越發出落得花兒一般,還說……”

“我就說,那是個美人胚子!這兩年越發出落了?那就是傾城傾國了!嘖嘖!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周景然眼睛裡閃著亮光,一個子轉了興趣,打斷了南海的話.一迭連聲的感慨起來,程恪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景然,

“宮裡那麼多美人,你還沒看夠?”

“小恪啊,宮裡那些美人,你又不是沒見過,個個都是木頭人,哪有半分靈氣的?這靈氣不說,就是眉眼上頭,也遠不如那個小丫頭,這丫頭,我是要定了!”

“哼!”

程恪轉過頭,看著南海,張了張嘴,想了想,揮了揮手,打發了他下去,

“你先下去吧,讓洛川把我的夜行衣取出來。”

南海答應著,長揖著就要退出去,周景然急忙跟著吩咐道:

“告訴青平,把我的夜行衣也取出來。”

南海答應著退了出去,程恪往後靠著,得意的看著周景然,慢慢的說道:

“要去,你自己去,別跟著我!”

“不跟著你怎麼行?你別忘了,咱們出來前,你姑母特意囑咐過我,讓我好好照顧你,唉!”

周景然裝出一臉無奈的看著程恪,

“我哪裡是想跟著你,不也是沒法子嗎,母有訓,不聽不行啊!”

“你想跟就跟吧,只要你跟得上!”

程恪看著周景然,慢吞吞的說道,周景然窒了窒,輕輕咳了兩聲,湊到程恪面前,陪著笑問道:

“恪弟啊,你打算怎麼去?撬鎖還是翻牆?青平前一陣子搞了幾支上好的迷香,咱們要不要帶上?”

“要迷香乾什麼?把人迷暈了拖回來?虧你還是個堂堂皇子,這都滿腦子的什麼主意!”

程恪斜斜的瞄著周景然,滿臉不屑的說道,周景然滿臉笑容,直起身子,輕輕拍了拍程恪,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這不都是為你著想嗎!你見到那丫頭一回,就吃一回虧,那丫頭是你的剋星啊,她只要清醒著,你就只有吃虧的份!弄暈了也是為了幫你嘛!”

程格額頭青筋跳了跳,周景然急忙按著他,陪著笑安撫道:

“為咱們!是咱們!算咱們一起吃虧的。”

花廳外,洛川和青平稟報著,托著衣服進來,侍候著兩人換了衣服,程格轉頭看著已經換了夜行衣的洛川和青平,略思量了下,低聲吩咐道:

“去松風院。”

洛川躬身答應著,和青平一前一後,護著程恪和周景然,出了花廳,沿著牆邊黑暗處,往古府後園溜去。洛川引著兩人,出了娑羅館,警恨的看著周圍,小心的引著兩人沿著後院女牆走了大半圈,到了後園一處偏僻的角門前。

洛川往後退了半步,看著周圍,青平急步上前,摸出根細細的銅絲來,片刻功夫就打開了角門的銅鎖,輕輕抬著門,悄無聲息的推開來,洛川護著兩人飛身閃了進去,青平閃身進去,回身又將鎖鎖上了。一行人在陰影中靜悄悄的穿行著,不大會兒,就到了松風院後面,程恪拉著周景然站住,洛川閃身上前,活著松風院圍牆往前找去。

不大會兒,洛川回來,招呼著兩人到了松風院後面小角門處,程恪護著周景然隱在暗處,青平上前桶開鎖,洛川閃進角門,進了松風院,過了小半刻功夫,才閃身出來,俯到程恪耳邊,低低稟報了,程恪想了想,推了推周景然,低低的耳語道:“香呢?”

周景然挑著眉頭興奮起來:

“真擄回去?”

程恪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咬著牙說道:

“你以為摸敵營呢!那些丫頭婆子!”

周景然恍然明白過來,急忙示意著青平,青平點了點頭,從懷裡摸出個小匣子遞給洛川,洛川接過匣子,又閃進了院子裡,程恪和周景然焦躁不安的等了一刻鐘功夫,洛川才閃身出來,示意好了。

程格和周景然一前一後,閃進院子,青平回身鎖了角門,隨著洛川往正屋窗下摸去。

洛川用匕首在綃紗窗上劃了兩條縫,退到旁邊,和青平一左一右警戒著,程恪上前半步,用手指挑著窗紗,看著屋裡。

周景然急忙湊了上來,也往屋裡看去。

這會兒,離李小暖睡覺的時候還早,李小暖已經沐浴洗漱了,鬆鬆的綰著頭髮,穿著身半舊的蔥黃綾衣褲,腳翹得高高的,正自在的歪在東廂榻上,抱著碟杏脯,一邊吃,一邊看著本書,冬末和蘭初坐到榻沿上,做著針線。

冬末放下手裡的花繃,看著李小暖,有些不忿的說道:

“姑娘每天辛苦成這樣,看周嬤嬤那意思,倒像姑娘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李小暖放下手裡的書,轉頭看著冬末,笑盈盈的說道: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看著辛苦,別人看著我,說不定還要羨慕著多麼威風八面呢!”

蘭初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說道:

“可不就是這樣!連我娘都這麼說!”

冬末想了想,也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感慨的說道:

“姑娘是真辛苦!一天到晚忙著,白天裡一點閒空兒也沒有!你看吧,這往後,二小姐看著姑娘能支撐下來了,指定又要當甩手掌櫃了!唉,姑娘就熬幾年吧,什麼時候做了夫人,就能清閒些了。”

李小暖咬著嘴裡的杏脯,笑了起來,

“你要這麼想,以後可得大大失望了,往後必定都沒有從前清閒!這會兒,雖說白天忙些,好歹回到這院子裡,咱們還能清清閒閒著說說話,若是往後真做了夫人,要操心的事還不知道要多少呢,只怕連這份清閒也沒有了!”

“照姑娘這麼說,倒是老租宗、夫人都比姑娘辛苦了?”

李小暖重重的點著頭,

“那可不是!你看看,夫人要操心著古案的前程,要操心著大姐姐生孩子的事,要操心著二姐姐的親事,哪有一刻空閒的?老租宗是個豁達的,可心裡頭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這古家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事,她都得看著、想著、安排著,連睡覺都得睜隻眼睛看著呢!”

蘭初抿嘴笑了起來,

“照姑娘這麼說法,越往上越累,那這天下最操心、最辛苦的,倒是皇上皇后了?”

“蘭初真是聰明!這天下最累、最苦、最不是人幹的活,就是當皇上皇后了!”

李小暖放下碟子,拍著手誇讚著蘭初。

窗外,程恪又急又恨的看著屋裡興奮著正準備接著往下說的李小暖,周景然一臉的古怪,想笑又拼命忍著,轉過頭,躬著身子,肩膀微微聳動著笑了一陣子,才轉過頭,繼續看著屋裡的李小暖。

李小暖看著蘭初和冬末,認真的說道:

“你們想啊,皇上皇后身邊的人,可都是一層層選上去的,個個都是聰明人,這麼一群聰明人,整天圍著皇上皇后,個個都動足了腦子,想從皇上皇后身上撈些好處出來,而且是撈得越多越好!那皇上皇后,是不是得時時刻刻的警醒著,任誰也不敢多信任的?”

冬末和蘭初疑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伸出一個手指,接著說道:

“這是一,其二,這天下的事,有小吏管著、小官管著,大官管著,大大官管著,能到皇上手裡的,肯定都是極大的大事了,那皇上處置起來,是不是得萬分小心著才是?比方說有件修河工的事吧,送到了皇上手裡,若是皇上象咱們似的,今天累了,明兒再說吧,好了,這事晚了一天,那河就得晚修一天,若正巧河上游雨又下得早了些,這邊一晚,那邊一早,說不定河就決了堤,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去!還有啊,若是皇上累了,不想用心了,就隨便看看吧,結果吧,偏那個折子是個壞官送上來騙好處的,好了,皇上這一疏忽,又是多少老百姓受苦受難,說不定還有人被冤得殺了頭!你們說,當皇上這活能好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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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防不勝防

蘭初眨著眼睛,看著冬末,只覺得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李小暖看著兩人,滿臉促狹的笑著,又伸出一要指頭,接著說道:

“其三,說來也怪,那些皇子皇孫們,個個聰明絕頂,又個個糊塗絕頂,一個一個的,跟中了邪一樣,偏偏都想著要幹皇上這活,為了當上這皇上,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冬末急忙點頭頭。

“姑娘說的這個,我倒是在戲裡聽過!就是爭儲!可嚇人了!”

“對呀!就跟那戲裡唱的一樣,這些皇子皇孫們,一個個恨不得你殺了我,我殺了你,什麼仁義廉恥、兄弟父子的,統統扔得沒邊兒了!唉,史書上都說過的,天家無親情父子,這皇上,身邊的人不能信,兄弟父子不能信,天下就沒有他能親能信的人!你說,這樣的人可不可憐?就這麼個可憐的人,清閒些也就算了,可偏偏天天還得累死累活的干那麼多的活,可憐噢!”

李小暖長長短短的感嘆起來。

程恪目瞪口呆的聽著李小暖的話,只恨不得衝進去摀住她的嘴,伸手拖著周景然就要往外走,周景然甩著程恪的手,轉過頭,一臉古怪的笑著,看著程恪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介意,上前半步,仍俯在窗前繼續往裡搓,程恪又急又恨的轉了兩圈,又不敢硬拖著周景然離開,只好強壓著性子靠到窗前,往屋裡探看著。

冬末和蘭初相互看了看,狐疑的看著李小暖說道:“這肯定又是姑娘杜撰出來騙我們的。”

李小暖輕輕咳了一聲,掂了只杏脯扔到嘴裡,一邊咬著杏脯,一邊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才慢騰騰的說道:“蘭初這話,倒讓我想起個笑話來,要不要聽?”

冬末和蘭初對視了一眼,笑著說道:“姑娘又要編排我們了?”

李小暖嘻嘻笑著說道:“不是,給你們說個我們鄉下人的笑話,我們鄉下吧,夏天熱的時候,晚上吃了飯,大家就聚在外頭乘涼說閒話,累了一天了,就說起了這富貴人家的好日子,有個鄉里公認見識廣的老頭就說了,'我聽我祖爺爺說過,那皇上要是餓了,都是從搭包裡掏根人參出來咬一口,咬一口就能管好幾天!'旁邊老頭婆娘就說了,'這個我也知道,那皇后要是餓了啊,就喊,'宮女,拿只柿餅子來我吃吃'' “

李小暖繃著臉,一本正經的說著,冬末和蘭初聽到一半,就笑倒在榻上。

窗戶外,周景然笑得站不住,貼頭牆壁幾乎滑到了地上,程恪用手摀住嘴,笑得肩膀聳動著,直不起腰來,只勉強的招手叫著洛川和青平,扶著兩人往角門處疾步出去了。

程恪和周景然回到娑羅館,才放開聲音,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了好大一會兒,周景然直起身子,看著程恪說道:“那丫頭果然就是這李小暖,!真是越長越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這份有趣,這樣通透,更是難得!”

周景然說到一半,又哈哈大笑起來,“幹皇上這活……可憐!哈哈哈,有意思!頭一回聽人這麼說,要是大哥聽到這話……“”要是誠王聽到這話,這丫頭就沒命了!”

程恪瞥了眼周景然,扯了嘴角說道,周景然微微呆了下,揮了揮手,彷彿要揮去什麼不好的東西,“算了,不提他,一提他就讓人喪氣!小恪,這個丫頭,我要了,回去我就讓人來找李老夫人提親。”

程恪慢慢收了笑容,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周景然問道:“做正妃?皇上能答應?貴妃能答應?”

周景然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正妃,早就定了人選了,這事,我也沒有法子,可側妃,父親答應過,讓我自己作主,雖說名份上差了一點,嗯。”

周景然沉吟著,想了想,接著說道:“我就早一天抬她進府就是,除了這名份,別外,不會讓他委屈半分去!”

程恪的臉色一點點陰了下來,瞇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周景然,緊緊抿著嘴沉默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要她?還是要我?”

周景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半響才嗆著般猛然咳了起來,跳起來,原地轉了幾個圈,用手指點著程恪,又氣又笑的說道:“這是什麼話?這哪跟哪!”
“你要她,從此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要我,就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有我在,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程恪盯著周景然,固執而絕然的說道,周景然抬手撫著額頭,苦惱的看著滿臉執拗程恪。“小恪,咱們是姑表兄弟!這且不說,你我這十幾年的情分,還有誰比咱們倆個更親的?這天下還能有什麼事,能讓咱們橋歸橋、路歸路的?啊?就這麼點小事?不過一個小丫頭,你看看你……”

程恪緊緊抿著嘴,瞇著眼睛盯著周景然,一言不發,周景然頹然倒在了扶手椅上,滿臉無奈的看著程恪,想了半天,攤著手說道:“反正,那丫頭還小著呢,這事,咱們過幾年再說,等她大了再說,這樣總行了吧… …”

程恪盯著周景然,還是一言不發,周景然等了半晌,見程恪陰沉著臉,只是不發一言,氣得又跳了起來,點著程恪,跺著腳叫道: “好,好好好,算你狠!我要你,要你!你個混賬東西!”

周景然咬牙切齒,心疼不已的叫罵著,程恪舒了口氣,面容輕鬆的坐到了椅子上,也不理會還在跳腳大罵著他的周景然,端起杯子,自顧自悠然的喝起茶來。

古府做完法事,李老夫人就打發古蕭過來陪著程恪和周景然,在上里鎮周邊到處閒逛著。

李小暖依舊一早到瑞萱堂請安,吃了飯,就緊緊盯住古云歡,盯著她和她一起去翠薇廳,她不去,她也不去。

古云歡頭疼不已,出了端萱堂院門,頓住腳步,看著李小暖恨恨的說道:“我頭痛,我病了,要回去歇著!”

李小暖笑意盈盈的看著她,閒閒的說道:“我也頭痛有,我也病了,讓冬末替咱們去稟了老祖宗,請幾個大夫過來診診吧!”

“你!”

古云歡指著李小暖,氣得跺起腳來,李小暖挑了挑眉頭,笑容滿面的看著古云歡,古云歡氣惱起來,“平日里看你,也是個知情知趣的,這幾天怎麼就改了性子了?!哪裡學得這樣……讓人不喜歡的?!”

李小暖笑嘻嘻的上前拖著古云歡的胳膊,細聲細氣的說道:“二姐姐,你不在邊上,我害怕得很,那些管事婆子,個個都那麼厲害,你要是不在邊上,我緊張得連數目字都看不清楚,好姐姐,小暖沒你不行啊!”

古云歡被李小暖拖著,無奈的往翠薇廳走去。

程恪和周景然一連住了十天都過了,竟還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只把李小暖急得火氣都上來了,也不敢流露出分毫來,只天天晚上躺在床上,念著佛求著菩薩,趕緊打發兩個回去京城。

申正時分,李小暖在小佛堂後面的園子裡,正指揮著小丫頭移種一株橘,蘭初額角滲著汗,小心的溜了進來,站在園子入口處的一塊假山石後,招手叫著李小暖,李小暖眼風掃了掃周邊,緩步踱了過去。

蘭初滿眼焦急的看著李小暖,貼到她耳邊,聲音壓得低低的稟報導:“今天輪著我在菡萏院邊上的亭子裡做針線,剛鍘看到二小姐帶著待琴,出門往前院方向去了,我就從的抄小道迎了過去,二小姐好像沒看到我一般,理也沒理我,侍琴古古怪恨的看著我說'我陪姑娘去前院巡查去!'我就趕緊跑過來誤報姑娘了。”
“表小爺回來沒有?”

李小暖擰著眉頭問道,蘭初怔了怔,搖了搖頭,“不知道。”

蘭初不知道,古云歡必定是知道的!巡查,這藉口打得真不倫不類,那是前院,要你巡查個毛啊?!

他喵個貓的!看起來是那個程恪今天早回來了,好好兒的,怎麼能早回來呢?李小暖只覺得頭上的血管突突跳動著,這古云歡,真是暈了頭了!

李小暖抬手示意蘭初等一等,急忙轉身進了屋,找了翠蓮,低低的說道:“翠蓮姐姐,等會兒老祖宗醒了,麻煩姐姐替我稟報一聲,二姐姐打發人來叫我過去,一起看看準備讓表少爺帶走的干果子,我去看好了就回來。”

翠蓮忙站起來,滿臉笑容的答應著。

李小暖帶著蘭初,穩著步子出了端萱堂院門,轉了個彎,就帶著蘭初,拎著裙子,抄著近道往前院院娑羅館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離娑羅館不遠的拐角處,李小暖收住腳步,氣喘吁籲的吩咐著蘭初:“前面是娑羅館,外門房當值的婆子,是咱們府裡的人,你裝個憨,就說自己在打二小姐,看看他們怎麼說,菩薩保佑,要是能趕到前頭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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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00:43: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誰更惡劣

不大會兒,蘭初跑了回來,點著頭稟報著:

“那婆子說,進去了, 剛進,和侍琴。”

李小暖氣得幾乎跳起腳來,這古雲歡,真是個沒腦子的笨蛋!自古女子放下矜持,主動上前的,哪有一個好下場的?!男人個個都是賤脾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喵個貓的!

李小暖跺著腳,也顧不得其他,推著蘭初,

“趕緊,拖她回來!”

“我?”

蘭初瞪大眼睛,愕然看著李小暖,李小暖一邊拉著她往前奔,一邊恨恨的說道:

“不是我,是我們!”

在她後面不遠處,花木晃動,人影隱約。

蘭初緊跟著李小暖,奔著娑羅館就沖了進去,大門外的婆子一時傻住了,看著急沖進去的李小暖和蘭初,眼珠幾乎瞪了出來。

李小暖在二門前頓了頓腳步,略理了理衣裙,步履穩重急促的往裏沖了進去,蘭初緊盯著李小暖,也跟著搠一拉衣裙,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後面。

蘭初學著李小暖,目不斜視,跟著往正屋直闖進去。

侍立在下屬門口的洛川看到要小暖中踦進正院門,也不走秒手遊廊,徑直從院子中間的青石路直沖了進來,愕然的眨了下眼睛,急忙抬手止住了正要上前呵護阻攔的幾個小廝,自己趕緊上前半步,恭敬的打起了簾子。

李小暖也顧不得其他,直沖了進去,蘭初緊緊跟著,一步不敢攻落下。

屋裏,古雲歡緊張而局促的坐在東邊的扶手椅上,侍琴垂手抵頭,縮著身子緊挨著古雲歡的椅子侍立著,程恪微微皺著眉頭,冷著臉端坐在古雲歡對面的扶手椅上,周景然蹺著二郎腿,悠然的靠在椅背上,慢慢的搖著扇子,半眯著眼睛,滿臉揶揄看著程恪和古雲歡。

簾子突然掀起,李小暖帶著蘭初沖了進來,屋裏的人齊齊的轉頭看了過來,古雲歡呆怔著,咬著嘴唇,臉上的緋紅更濃了,侍琴仿佛看到救星般,滿臉驚喜,周景然高高挑著眉梢,坐直了身子,滿臉興奮的盯著李小暖,程恪下意識的要站起來,起到一半,又急忙坐了下去,眼光掃過緊盯著李小暖的周景然,輕輕“哼”了一聲。

李小暖微微喘息著,穩住身子,站在門口,目光掃過眾人,微微曲膝略福了福,也不理會坐在旁邊的程恪和周景然,徑直走到古雲歡身邊,笑盈盈的說道:

“二姐姐,上午不是說要去挑給姨母帶過去的乾果蜜餞嗎?我到菡萏院沒找到你,聽婆子說過你來前院,就找過來了,咱們趕緊去嗎,夫人吩咐要多帶幾樣過去呢,再晚就來不及了。”

古雲歡臉色變幻著,正要說話,程恪搶過了話頭,

“要是挑乾果蜜餞,倒正經應該過來和我商量商量,我們府上的蜜餞,做的也算是好的了,就是酸味重了些。”

古雲歡眼睛閃亮著,濃濃的喜悅從眼角漫延下來,李小暖看著瞬間窕煥發的古雲歡,心裏一時五味雜陳,這樣少艾初戀,自己也有過,那個時間,不用他說話,一個眼神就是天堂!

古雲歡微微有些緊張的正要答話,李小暖轉過身,看著程恪搶著說道:

“我還以為只有女人才喜歡吃這些乾果啊、蜜餞啊什麼的,原來表少爺也喜歡吃這些東西。”

李小暖挑著眉梢,似笑非笑的看著程恪,古雲歡看他是癡迷,他從頭到腳可都是清醒著的!若有意,就該托人求親,若無意,喵的!無意你挑這樣的話頭做什麼?

程恪臉色微變,正要說話,李小暖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他,搶過話頭接著說道:

“表少爺穿這樣粉嫩的黃色,真是好看!原來表少爺也跟我們閨閣女子一樣,喜歡蜜餞啦、粉黃嫩綠啦這樣的東西!要不,表少爺跟我們一起去挑蜜餞吧,我和二姐姐還有個用花瓣淘香露的法子,淘出來的香露香味似有似無,撒在衣服上,能香一兩天呢,表少爺必定喜歡的!表少爺喜歡芙蓉還是薔薇?平時都熏什麼香?”

古雲歡看著說癆般的李小暖,怔怔的眨著眼睛,程恪額頭青筋高高暴起,指著李小暖,卻說不出話來,周景然看著暴怒起來的程恪,用手拍著椅子扶手,跺著腳,笑得前仰後合。

李小暖斜睇著周景然,眯了眯眼睛,笑盈盈的說道:

“周公子既是表少爺最心愛的清客相公,必定也是極精通這些女人家喜歡的東西了?要不,兩位公子和我們一起去挑蜜餞去?”

周景然的笑聲嘎然而止,一口氣堵在胸口,悶得說不出話來,程恪舒了口氣,幸災樂禍的看著周景然,李小暖掃了兩人一眼,轉身拉著古雲難,笑著說道:

“他們不去就算了,咱們得趕緊走了,老祖宗該到處找咱們了,趕緊走吧。”

古雲歡臉色微變,急忙起身,微微曲膝告辭,李小暖拉著她,只管往外走去。

蘭初和侍琴緊緊跟著,四人步履急促的出了娑羅館,轉過角門,李小暖才鬆開古雲歡,轉過頭吩咐著侍琴和蘭初,

“你們兩個,左右看著,我和二姐姐說幾句話。”

侍琴和蘭初曲膝應了一前一後離開十幾步,小心的左右觀望著。

古雲歡兩隻腳不停的替換著,滿身不自在的站著,李小暖看著她,重重歎了口氣,聲音低低的說道:

“這是大姐姐出嫁前交待我的,表少爺來的時候,讓我看著你,若有什麼事,就讓人捎信給她。”

李小暖頓了頓,古雲歡臉色難堪起來,垂著頭,兩隻手用力扯著帕子,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李小暖看著她,接著說道:

“今天這事,只怕瞞不過去,是二姐姐自己說去,還是我和老祖宗說去?要不,就捎信給大姐姐,讓她來說?”

古雲歡猛然抬頭看著李小暖,眼淚一下子滑了下來,李小暖無奈起來,頹然的聳拉著肩膀,攤著手說道:

“二姐姐,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你看過的那些傳奇話本裏,那些私相授受的,可有一個好結局的?在男子,不過‘風流’二字,碰到那沒臉沒皮的,不以為恥,反要以為榮,在女子,就是品性不端,你又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再說,這家裏,帶有夫人、有老祖宗做主呢。你!唉!”

李小暖唉聲歎氣的看著古雲歡,古雲歡用帕子抹著眼淚,想了想,低著頭說道:

“我去找母親。”

李小暖舒了口氣,急忙招手叫了侍琴過來,

“你倍你們姑娘去澄心院,快去。”

侍琴轉頭看著古雲歡,見她垂頭掉著眼淚,沒有反對的意思,忙曲膝答應著,扶著古雲歡往澄心院方向走去。

李小暖遠遠綴著,看著古雲歡進了澄心院,才松了口氣,帶著蘭初往端萱堂回去了。

李老夫人已經醒了,正坐在東廂榻上,撚著佛珠,慢慢翻著本經書看著。

李小暖進來,見了禮,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李老夫人合上經書,笑著看著李小暖問道:

“蜜餞挑好了?”

“嗯。”

李小暖似是而非的答應著,抬頭看著李老夫人,遲緩著說道:

“二姐姐,有些個不放心,怕挑的不合姨母的意,就和我一起到娑羅館問表少爺去了。”

李小暖的聲音越來越低,李老夫人呆了呆,放下手裏的佛珠,緊盯著李小暖,聲音平緩的問道:

“你去那裏找到她的?”

“嗯。”

李小暖垂著頭答應著,

“也沒問出什麼來,二姐姐說要去找夫人商量商量,這會兒大約還在澄心院。”

李老夫人微微舒了口氣,呆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大姐姐出嫁前交待我的,說若是表少爺過來小住,就讓我和二姐姐一處,有事就和老祖宗說,大姐姐說,這事總不能交待給古蕭,也只好交待給我。”

李小暖仰頭看著李老夫人說道,李老夫人松了口氣,笑著撫著李小暖的頭頂,

“你是個好孩子,唉,雲姍是個懂事的,出了嫁還操心著家裏的事。”

古雲歡帶碰上侍琴,慢慢蹭進了澄盡院,周夫人坐在榻上,面前攤了一堆的絲綢料子,正和蘭若一樣樣摸著、比劃著,挑著做嬰兒衣服的料子。

見古雲歡進來,周夫人忙笑著招手叫了古雲歡坐過來,

“你來的正好,快過來幫我看看,哪個好看些。”

古雲歡側身坐到榻沿上,心不在焉的掂起料子,用手指摩擦著,只不說話,蘭若覺出些不對,忙偷偷示意著周夫人,周夫人仔細打量著垂著頭,一言不發的古雲歡,心疼的問道:

“我的兒,累著了?”

古去歡搖了搖頭,放下手裏的布料,揪著帕子,半響才低聲說道:

“母親,我,想跟您說說話兒。”

周夫人驚訝著莫名其妙起來,忙點著頭,揮手斥退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伸手撫著古雲歡的面頰,溫和的說道:

“說吧,有什麼話跟母親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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