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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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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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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00:4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水準

“母親!”古雲歡淚眼盈盈的抬頭看著周夫人,張了張嘴,臉上紅漲起來,話沒說出來,眼淚卻滾了下來。

周夫人心疼起來,忙憐惜的用帕子給古雲歡拭著眼淚,聲音更加溫和起來,“我的兒,什麼事把你委屈成這樣?這家裏,還能有什麼人、什麼事委屈了你不成?別哭別哭,有律麼事你只管說,有母親給你做主呢。

古雲歡流著眼淚,慢慢點了點頭,咬著嘴唇,半晌才含糊著低低的說道:“母親,你知道,姨母最疼我,從小我就聽你說過......說小......”

古雲歡臉上漲得通紅,含糊著說不下去了,周夫人呆呆的眨了兩下眼睛,半晌,仿佛突然醒悟過來,忙抓著古雲歡的肩膀,急切的問道:“小恪和你說什麼了?小恪找你了?”

“沒!”古雲歡急忙搖著頭,羞得眼睛都紅了,“沒有!他沒找我!”

“那你?”

周夫人仿佛有些失望的鬆開古雲歡,看著古雲歡又困惑起來,古雲歡急了起來,用腳輕輕踢著榻前放著的腳踏,抱怨般說道:“母親,他..今東都十七了!汝南王.家,一向成親早!母親你!”

古雲歡扭過身子,用力絞著手裏的帕子,周夫人恍然明白了過來,臉色慢慢陰沉下來,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前幾年,程恪去邊關前,她就探過姐姐的話,如今程恪都十七了,依著汝南王府的舊例,也就是今明兩年,程恪就該成親了若姐姐有這意思,也該遞個信兒過來了,若沒有這意思,那程恪過來就住著不走做什麼?姐姐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斷沒有只把個人送過來的道理,這事,姐姐到底是什麼個想法?

周夫人迷惑的沉吟著,古雲歡等了一陣子,沒聽到動靜,忙轉過身,看著正在出神的周夫人,傷心起來流著眼淚低低的叫道:“母親!”

周夫人恍過神來,看著滿臉淚痕、傷心不已的古雲歡,心疼起來,忙安慰著她:“我的兒,別哭了,這事,咱們是女兒家,得矜持著些才好,哪好主動提上門去的?我的雲歡這般品貌,誰見了不愛的?你只放心......這事......先放心。”

周夫人的安慰有些蒼白無力起來,古雲歡睜大眼睛看著周夫人,更加傷心起來,“母親當年,不就是外公托人上門先求的咱們家?為什麼如今偏偏不好......了?”

周夫人窒了窒 想沉下臉,可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古雲歡,又忍不下心來只好重重的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當年外公為了母親,就能放低鎮甯侯爺的身份,上門先求了咱們家如今母親疼我,難道不如外公疼你嗎?”

周夫人臉色青白起來,古雲歡用帕子掩著臉,低低的抽泣起來,周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姐姐到底什麼意思?若是提了,真被駁了回來,這面子......這口氣往哪兒放?往後,還如何見面?

古雲歡偷眼看著發著怔的周夫人,抽泣的聲音更委屈了,周夫人仿佛下了決心般,無奈的點頭答應著,“這事,母親得和老祖宗商量了才行,我今天晚上就和老祖宗商量這事,你先別哭了,唉,母親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古雲歡眼睛裏閃過絲歡喜,漸漸止了哭泣,紅著眼睛,垂著頭,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搓著帕子。

周夫人又苦惱的、重重的歎了口氣,叫了丫頭進來,侍候著古雲歡淨了面,又吩咐她躺在旁邊,閉目歇息了一會兒,才叫了侍琴進來,仔細囑咐了,打發她侍候著古雲歡回去了。

晚上吃了飯,周夫人和李老夫人商量了,到底又寫了封信,叫了個管事,連夜送進京城汝南王府去了。

李小暖回到松風院,洗了澡,攤開手腳,悠閒的躺在榻上看著書,古雲歡今天這事,是壞事,不過也是好事,總算是擺到了明面上,往後有什麼事,自然是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操心去,與她就無關了,這福禍相依,還真是各占一面。

李小暖眯著眼睛微笑起來,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端起杯子,慢慢的喝著自己做的花茶。

冬末拉長著臉,掀簾子進來,略曲了曲膝,急忙走到榻前,側著身子坐下,低聲稟報道:“守垂花門的喬婆子,姑娘可還記得?”,

李小暖微微皺了皺眉頭,想了想,點了點頭,冬末氣惱的歎了口氣,“剛就是她來找我,拉著我,說今天周嬤嬤過來問她,見沒見到姑娘帶著蘭初從垂花門出去,她說她沒看見,周嬤嬤就罵了她,說明明有人看到姑娘去了娑羅館,她卻沒看到姑娘出垂花門,必是沒有用心當差,要革了她的差使去。”

李小暖坐直了身子,臉色沉鬱下來,冬末小心的看著李小暖的臉色,接著說道:“她說要過來求始娘可憐可憐她,跟周嬤嬤說一聲,不是她沒用心,只是姑娘不是從垂花門出去的。”

李小暖似笑非笑的挑著眉梢,失笑起來,看著冬末問道:“她還在門口等著回話呢?”

冬末點了點頭,看著李小暖安慰道:“姑娘別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倒不值得,她不過仗著是周嬤嬤的心腹,就是姓周的也不能把咱們松風院怎麼樣!不過一個奴才!”

李小暖笑了起來,也不說話,思量了片刻,笑盈盈的看著冬末吩咐道:“你取五兩銀子出去,放低身段,越低聲下氣越好,好好求求她,跟她說,你家姑娘根本就沒出過垂花門,也沒去過什麼前院娑羅館的,求著她別聽人亂說,這事,萬萬不能再亂說亂傳了!”

冬末眨著眼睛,怔怔的想了想,看著李小暖遲疑著問道:“姑娘是想……”

李小暖歪著頭,笑盈盈的說道:“這事,只看她的本心了,若好自然好,若不好,自然不好。”

冬末點了點頭,站起來笑著答應著,“我知道了,姑娘放心。”說著,進裏屋取了五兩銀子出來,用帕子包了,出去找喬婆子求情去了。

第二天,古雲歡只說頭痛,連早飯也沒吃,李小暖思量了下,也讓人傳了話,只說身子不舒服,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回。

周嬤嬤端坐在翠薇廳,聽了婆子的傳話,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來,打發婆子下去,周嬤嬤慢慢喝著茶,仔細盤算停當了,才起身理了理衣裙,步履端莊的往澄心院去了。

澄心院裏,周夫人剛從瑞董堂回來沒多大會兒,正歪在榻上,閉著眼睛歇息著,一個小丫頭半跪在腳榻上,用美人捶輕輕給她捶著腿。

周嬤嬤輕手輕腳的進來,接過小丫頭手裏的美人捶,揮手斥退了小、丫頭,側著身子坐到榻活上,輕輕捶了起來。

周夫人睜開眼睛,看見周嬤嬤,微微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周嬤嬤輕輕敲著美人捶,帶著笑,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要操心的事太多,今天面色像是不大好。”

周夫人緩緩歎了口氣,周嬤嬤也跟著歎了口氣,仿佛極為難的接著說道:“有件事,也不敢不跟夫人稟報了,可若說了,奴婢又怕惹夫人生氣。”

周夫人睜開眼睛,看著周嬤嬤,微微皺了皺眉頭,“說吧,這幾年,我萬事都看得開了,還有什麼事能讓我生氣的?!說吧。”

周嬤嬤陪著滿臉笑容,“夫人這幾年倒真是越發豁達了,這是夫人的福扯,昨兒個下午,前院管花草的錢婆子跟我說,像是看到表小姐往娑羅館過去了。”

周嬤嬤頓了頓,周夫人猛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周嬤嬤,周嬤嬤滿眼憂慮的看著周夫人,接著說道:“我想著,平白無故的,表小姐往娑羅館那邊做什麼去的?就留了心,趕緊到娑羅館外門房,找當值的婆子問了,那婆子說......”

周嬤嬤為難的頓住了,周夫人坐直了身子,直盯著周嬤嬤問道:“說什麼了?”

“說是表小姐帶著個丫頭進去了,我想著這必是夫人或是老祖宗有差遣的,也沒在意,晚上到垂花門巡查時,就順便問了問當值的喬婆子,誰知道那喬婆子竟說她沒看到表小姐從垂花門出去過。

周夫人氣息有些不均起來,盯著周嬤嬤,眼神裏帶出些淩利來,周嬤嬤暗暗舒了口氣,笑著接著說道:“我想著必是喬婆子沒好好當差,就要革了她的差使,那喬婆子就哭天喊地的叫起撞天屈來,非要去找表小姐說道說道,結果!”

周嬤嬤面色古怪起來,“結果,表小姐竟讓冬末賞了喬婆子五兩銀子!死咬著她家姑娘從來沒出去過,也沒去過前院,冬末苦苦求著喬婆子,求著她別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那喬婆子是個膽小怕事的,哪里敢瞞這樣的事?!回來就一五一十的跟我說了,連銀子的事,也沒敢瞞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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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00:43: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悠然

周夫人眼眶微微縮了縮,緊繃著臉,盯著周嬤嬤,周嬤嬤痛心的歎著氣,“原本我也沒敢多想,可這平白無故的,表小姐一賞就是五兩銀子,那娑羅館的婆子可是親眼看見她進了院子,夫人知道,昨兒個,表少爺和周公子早早就回來了,夫人,這事,唉!這樣的事,哪里能怠慢半分的?今天一早,我就讓人細細去打聽這事了,這可關著咱們古家的聲譽!”

周夫人氣息急促起來,突然抬起手,一巴掌揮在了周嬤嬤臉上!

周嬤嬤捂著臉傻住了,周夫人喘著氣,手指微微顫抖著指著周嬤嬤呵罵道:“一個奴才,反了你了!表小姐也是你能查的?!主子的一言一行,要你個奴才管著的?!我敬你是個老人,倒敬出妖蛾子來了!你一個下賤奴才,沒憑沒據的,竟敢編排起主子來了,竟敢明目張膽的查起主子的行蹤來!趕明兒,你是不是要查到我頭上,查到老祖宗頭上去了?!我再好的性兒,也容不得你這樣欺主的奴才,來人!”

蘭若帶著丫頭婆子,急忙進了屋,垂手等著吩咐,周夫人喘著粗氣,抬手指著跪倒在地上,一臉錯愕、茫然、不知所措著的周嬤嬤,滿臉恨意的吩咐道:“我若饒了你,明兒這府裏就能反了天,滿地謠言了!拖出去,給我打!打二十棍子!”

兩個婆子上前拖著周嬤嬤就往外走,周嬤嬤恍過神來,恐懼的聲音尖利著求著饒,“夫人饒了奴婢!我再不敢了!奴婢錯了,夫人饒命!”

旁邊的婆子遲疑著看著周夫人,周夫人恨恨的捶著榻叫著:“拖出去拖出去!”

旁邊的婆子忙上前堵了周嬤嬤的嘴,用力拖了她出去,周夫人喘著氣,轉過頭,看著蘭若狠狠的吩咐道:“你去!叫那些奴才們都進來看著!給我吩咐下去,誰再敢欺主,誰再敢亂嚼舌頭根子,立即亂棍打死!”

蘭若身子微微抖動了下,恭敬的答應著退了出去。

周嬤嬤挨打的事風一般傳遍了古府各處,李老夫人聽了翠蓮的稟報,眼皮也沒抬,笑著輕輕搖了搖頭,“往後若能長點心眼,也算不枉這一頓棍子。”

翠蓮陪著笑聽著李老夫人仿佛自言自語的低語,心裏微微動了動。

冬末眉飛色舞的和李小暖說著熱鬧,李小暖歪在榻上,一邊吃著杏脯,一邊拿著本書看著,冬末嘟起嘴來,“姑娘,你到底聽我說話沒有?”

“聽著呢,你說就是。”

李小暖心不在焉的點著頭說道,冬末探過身子,伸手奪過李小暖手裏的書,“這麼大的事,姑娘也要聽我說說才好呢!”

李小暖咬著嘴裏的杏脯,笑著直起身子,攤著手說道:“不就是周嬤嬤挨了打麼?又不是什麼大事!”

“怎麼不是大事?蘭若可是傳了夫人的話,周嬤嬤是因為欺主才挨的打,誰都知道,周嬤嬤欺的可是姑娘這個主!”

“嗯?那又如何?”

李小暖漫不經心的問道,冬末窒了窒,無奈的看著李小暖歎起氣來,“周嬤嬤都挨了打,往後看誰敢看輕姑娘半分去!”

“唉,傻冬末,你呀,就當今天這事沒發生過,往後還要再多份小心才好。”

李小暖苦笑著雙起氣來,“今天這事,必是從昨晚喬婆子那件事上延過來的,那周嬤嬤大約
是認定我私下裏去了娑羅館,想著我必是有所圖謀,和夫人告狀去了,不過是吃虧在不小心上頭,一時的失手罷了。”

冬末嘟著嘴,有些不服氣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閑閑的歪在榻上,又掂了塊杏脯放到嘴裏,接著說道:“夫人是怕拔出蘿蔔帶出泥來,你真當是因為周嬤嬤欺主?我是老祖宗揀來的野丫頭,是依附著古家求個暖飽的孤女,這身份變不了,別的也都跟著變不了,再說,如今這日子,沒哪一處不好,人哪,要知足,心比天高,就只能命比紙薄。”

冬末想了想,也跟著心平氣和的笑了起來,“姑娘說的對,姑娘這身份擺在這裏,如今這日子,也還真是沒哪一處不好,敢給姑娘使絆子的,姑娘想教訓她,她就挨了板子!”

李小暖““噗”的一聲,差點把嘴裏的杏脯噴了出來,忙坐直身子,點著冬末說道:“胡說什麼?!她挨打,關我什麼事?!”

冬末笑得前仰後合,拍著手說道:“我就愛姑娘這個,就愛姑娘說的這個.....什麼低調。”

李小暖白了眼冬末,俯身拿過書,自顧自看著,不再理她。

程恪和周景然還是帶著古蕭四處晃蕩著,沒有半分離去的意思,李小暖心思放寬了下來,也不再理會兩人走不走的事,反正走不走,於她也沒有半分的影響了。

眼看著二月滑過,三月臨近了,周景然和程恪興致勃勃的盤算著要去靈應寺後面的應山上看桃花去。

古蕭稟了李老夫人,長隨小廝帶著酒水點心等等各色物品,一行三四輛車,十幾匹馬,悠然的往靈應寺方向晃了過去。

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一行人從靈應寺偏門進了寺裏一處香房小院內,小院裏早就收拾停當,程恪等人下了馬,在小院裏慢慢喝了杯茶,歇息了一會兒,才起身帶著長隨小廝,穿過寺院後門,沿著曲折的山路,往應山上走去。

應山是上裏鎮周邊最高的一座山了,越州的山,都是既不高也不險,多以翠綠青秀見長,其實倒更像是一座座青翠碧綠的高大土丘,說是山,倒有些委屈了山字。

三人一邊欣賞著周圍的景致,一邊緩步往上走著,走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半山腰一處亭子裏,周景然停住腳步,站在亭子裏,往四周看著,伸展著手臂笑著建議道:

“咱們在這裏歇歇,觀風賞景,你們看,這樣看去,漫山遍野的輕紅粉紫,如煙如霧,如雲如霞,美極!”

程恪並肩站到周景然身邊,欣賞著周圍的景色,古蕭也走到亭子邊,往外探看著,周景然仿佛想起了什麼,用扇子掩著臉,輕輕笑了起來,“輕紅粉紫,粉黃嫩綠!”

說著,轉頭看著一身白衣的程恪,收了扇子,輕輕拍著手掌說道:“那襲粉嫩黃衫,丟了真是太可惜了!”

程恪眉棱跳了跳,轉頭看著周景然,慢騰騰的說道:“清客相公,倒也不算委屈了你!”

周景然輕輕咳了幾聲,“啪”的打開摺扇,嘿嘿笑著說道:“賞景賞景,如此美景,不可錯過啊!”

古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兩人,程恪也搖起扇子,悠然的看著漫山的桃花,古蕭也轉頭欣賞著滿山的桃花,手指在衣服上輕輕動著,仿佛在描畫著眼前的美景,三人沉默了片刻,古蕭笑著說道:“前年,暖暖說了一句詩,讓我畫出來,我到底也沒畫出幅好的畫來。

周景然轉過頭,笑容滿面的問道:“什麼詩?說來我聽聽。”

程恪也轉頭看著古蕭,凝神聽著,古蕭笑著說道:“就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桃花相映紅。”周景然慢慢念著,擰眉想了半天,轉頭看著程恪問道:“這是誰的詩?我像是頭一回聽說,你讀過沒有?”

程恪仔細想了一會兒,慢慢搖了搖頭,古蕭笑了起來。“我也沒聽說過,暖暖說她也記不得是在哪本書裏看到過的了,也就只記得這一句。”

程恪狐疑的看著古蕭問道:“你不是說她就只念到了幼學瓊林?怎麼她讀過的書,你倒沒讀過的?”

“噢,暖暖雖說只念了幼學瓊林,可暖暖最喜歡看書,什麼書都喜歡看,外書房的書,她都快看遍了,現在經常去書樓裏頭找書看,暖暖說她只要有書看,就心滿意足了,她看了多少書,我也不知道。”

古蕭彎著眼睛笑著說道,周景然眉梢輕輕挑了起來,斜睇著程恪,滿眼的笑意,程恪斜看周景然一眼,轉身坐到竹搖椅上,端起杯茶,看著遠山的景色,慢慢喝了起來,周景然示意著古蕭,也坐到了椅子上,三人靜靜的喝著茶,欣賞著這山間美景,享受著這份詩情畫意的閒暇。

周景然半躺在搖椅上,慢慢晃著,半晌才歎息著感慨道:“若再有朵玲瓏剔透之解語花,人生夫複何求?!小恪亦……”

“不行!”

程恪眼眶抽動了幾下,狠狠的斷然拒絕道,周景然歎息著傷感著往後倒去,“好好好,唉......如此美景,讓人好生傷感!好生傷感!”

程恪腳蹺得高高的,慢慢品著茶,仿佛沒聽到周景然的抱怨,古蕭撓了撓頭,恪表哥和周大哥總喜歡說這樣沒頭沒腦的話。

周景然歎息了一會兒,撐著椅子扶手站了起來,往左右看了看,抬腳往亭子外走去,“折幾枝桃花回去插瓶。”

程恪忙跳了起來,緊跟在周景然後面,周景然回頭看著程恪,用摺扇輕輕敲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我不過折幾根桃花,這裏能有什麼東西的?不用你跟著。”

“小心著些好!”

周景然笑著搖了搖頭,兩人一起出了亭子,往旁邊一株怒放的桃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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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險境

程恪和周景然並肩往亭子外晃去,遠山和青平等幾個小廝也跟了出來,稍落後半步,呈半圓形散開著,小心的跟在後面。

周景然晃到桃樹下,圍著桃樹轉了一圈,挑剔著不是嫌這一枝粗,就是嫌那一枝太過直白,橫豎沒有看中的,又晃到了另一株桃樹下,一連看了幾株,也沒找到合意的樹枝,程恪搖著摺扇,跟著他往前晃著,見哪枝都只說一個“好”字。

周景然仰頭尋找著中意的桃枝,突然從離他不遠的右邊山石後猛然竄出個黑影來,如利箭般沖著周景然射了過來。

程恪比黑影略慢了一絲,縱身躍起,沖著黑影直撲了過去。

遠山和洛川緊跟著程恪撲向黑影,青平、靜安和南海撲到周景然身邊,團團將他圍在了中間。

程恪右手的摺扇和黑影手裏的短劍碰到了一處,發出尖銳刺耳的金屬碰擊聲,程恪手裏的摺扇瞬間碎開,左手已經從袖子裏順出柄寒光凜凜的短劍來,幾乎是同時刺了出去。

遠山和洛川也撲了過來,揮著長劍直刺過去,仿佛只是眨眼間,黑影身上就多了幾個血洞,喘息著委頓在地,片刻功夫就沒了聲息。

周景然臉色鐵青,往屍體旁走了過來,程恪伸手攔住了他,推著他離開了兩步。

遠山和洛川用長劍熟撚的判開挑去黑影的衣服,用劍尖撥動著,一寸寸仔細查看著,然後用腳把屍體踢翻過去,把背後也仔細查看了一遍,轉頭看著程恪和周景然,低聲稟報道:“很乾淨 死士。”

程恪點了點頭,回身看著周景然,低聲說道:“又是這種圈養的死士,極難查出。”

周景然緊緊攥著手裏的折肩,眼神狠利的盯著寸縷不著的伏在地上的屍體,聲音冷冽的低低的說道:“查?還用查?除了那個蠢貨,誰還能養出這樣的蠢貨?”

周景然眼角抽動著暴怒起來,猛的將手裏的摺扇砸向地上的屍體,壓抑著聲音,低低的吼道:“他還不放心!還不放心!非得我死了?啊?畜生!人渣!”

程恪的臉色也晦暗下來伸手抓住周景然的肩膀,護著他往後退了兩步,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埋了 ?”

“呸!剁碎!喂狗!”

周景然惡狠狠的咆哮著,程恪輕輕咳了一聲,揮手示意著遠山和洛川,遠山和洛川無奈的對視了一眼,只好揮著長劍分解起屍體來。

程恪推著周景然往亭子裏走去,“別看了,咱們回去吧。”

周景然的暴怒漸漸消去垂著頭,滿身蓼落的和程恪並肩往亭子裏走去,程恪轉頭看著他,想了想,輕聲安慰道:“你也想開些,這個……唉,想開些吧,總會好起來的。”

周景然垂著頭,悶悶的往前走著,也不接話,半晌,頓住腳步,轉頭看著程恪 強笑著說道:“你說,我要是出家做了和尚他是不是就能放心了?就能放過我了?”

程恪挑著眉頭苦笑起來,“做和尚?虧你想得出,你要是想做和尚,我陪你去。”

周景然笑了起來,輕輕捶了捶程恪的肩膀,兩人一起並肩進了亭子。

古蕭臉色蒼白著,昆河護衛著他,見程恪和周景然進了亭子,才和青平、南海一起,退到亭子周邊警戒著。

程恪怔了怔,笑著上前拍了拍古蕭的肩膀,輕鬆的說道:“嚇著了?沒事,一個小毛賊,大概是看中了你周大哥帽子上的那塊玉,不知死活的撲過來搶,沒事了,算不得事。”

古蕭驚恐著疑惑著點了點頭,周景然笑盈盈的上前,敲了敲古蕭的額頭,笑著說道:“一個小毛賊就把你嚇成這樣了?真是個孩子,好了,聽你恪表哥的,沒事了,咱們回去吧,讓個小人壞了興致。”

三人出了亭子,在幾個小廝的拱衛下,往山下走去,進了靈應寺院子,周景然落後半步,微微示意著程恪,程恪會意,吩咐了小廝長隨收拾東西回去,拉了古蕭,往旁邊站了站,笑著說道:“蕭弟,今天這事, 回去就不要和夫人、老夫人說了,這樣的小事,用不著驚動她們。”

古蕭遲疑著,仰頭看著程恪,低聲說道:“可是,死了人……”

“萬事有我呢,你放心,你只記著,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別跟人提起就是了。”


周景然踱著步過來,拍著古蕭的肩膀,笑著說道:“咱們男人,要有膽子,有擔當,這樣的小事,說了 無非讓兩位夫人多些無謂的擔憂罷了。”

周景然微微彎下腰,態度極親密的俯到古蕭耳邊,低聲說道:“女人都膽小,你說了這事。把你祖母、 母親嚇著了,往後可就再也不放你出來玩了,可千萬不能說!”

蕭重重點著頭答應著,“嗯!我知道了,周大哥放心,我保證不說。”

程恪松了口氣,周景然笑容滿面的直起身子,看著程恪眨了眨眼睛。

程恪和周景然看著古蕭進了垂花門,才轉過身,沿著花間小徑,往娑羅館走去。

周景然陰著臉,沉默著走了幾步,轉頭看著程恪說道:“明天啟程回去吧。”

程恪點了點頭,頓住腳步,抬頭看著前面樹上跳躍歡叫著鳥雀,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周景然低聲說 道:“我想著,必是京城出了什麼事,咱們路上趕一趕,早點回去吧。”

“嗯。”

周景然點頭贊同著,擰眉仔細思量了片刻,“也不必太急著趕路,京城有舅舅在,出不了什麼事,看這 樣子,若有事,也是好事。”

程恪想了想,輕輕搖著頭笑了起來,“這倒是,大……咳。”

程恪頓回了後面的,用手掩著嘴咳了起來,周景然斜稀著他,慢吞吞的說道:“大哥太小氣,明著暗著 的好事,不管大小,都得全占了,少占一星半點,就得暴跳如雷,這必是又有什麼好處沒讓他占全的。”

程恪笑著只不答話,周景然重重歎著氣,轉頭看著程恪恨恨的說道:“你這人,什麼都好,就這一樣讓 人厭氣,跟舅舅一個模樣,只要跟皇家沾邊的事,一個字也不肯說,你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到底還是 小暖暖可人意兒!”

程恪惱怒的轉頭瞪著周景然,周景然看著惱怒起來的程恪,哈哈大笑著,悠悠然的往娑羅館走去。

晚上,程恪和周景然到瑞萱堂辭了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啟程返回京城,李小暖陪著傷 心失望的古雲歡,直忙了幾乎一夜。才收拾妥當古府帶到京城的各色土產禮品,足足裝了十來輛車,淩晨時 分,整齊的等在了古府大門外。

程恪止住了要送他們到十裏亭的古蕭,執意不讓他遠送,李老夫人也不勉強,領著古蕭送到了大門外,看著程恪和周景然的車隊轉過街角,看不到了,才帶人進去了。

李小暖忙了一夜,心情卻極愉快,打聽著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都去前院送行了,急忙帶著蘭初,雀躍著往後面書樓換書去了,程恪和周景然在府裏的這些日子,她一趟也沒敢去過書樓,已經書荒了好一陣子了。

李小暖挑了十來本書,和蘭初一人抱了幾本回到松風院,閒適的歪在東廂榻上,享受著這初春的愜意清閒。

李老夫人讓人傳了話,她和古雲歡忙了一夜,都累了,今天就不必到前院理事,也不要過去瑞董堂請安吃飯了,只好好歇著睡一天。

李小暖換了身半舊薄棉衣褲,吩咐小玉搬了張搖椅放到簷廊下,曬著春具的暖陽,悠閒的看著本書。

古請進了院子,沿著抄手遊廊走了過來,李小暖抑著頭,被陽光照得眼睛眯著,微微皺著眉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眼圈微微有些發青的古蕭,忙示意小丫頭搬了張椅子過來。

古蕭坐到椅子上,接過蘭初遞過來的茶,慢慢喝了幾口,放下杯子,看著李小暖,遲疑著,又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手裏棒著杯子轉來轉去,半晌才轉頭吩咐著正坐在遊廊欄杆旁坐著針線的蘭初:“你們先下去吧。”

蘭初怔了怔,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微微頜首示意著,蘭初忙起身曲了曲膝,帶著小丫頭們退到了後面倒座間。

李小暖放下手裏的書,坐直了身子,關切的看著古蕭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昨晚上沒睡好?”

古肅憂心仲仲的點了點頭,“我昨晚上一夜也沒睡著,一閉上眼睛就做惡夢,暖暖,我想了一晚上,我 答應過恪表哥和周大哥,不跟人說這事,可我仔細想了好幾遍,恪表哥和周大哥是說不讓我跟老祖宗和母親 說,我答應了,他們沒說不讓我跟你說,那我說了,也不算不守信,暖暖你說是不是這樣?”

李小暖有些頭暈的看著繞來繞去的古蕭問道:“是昨天的發生的事?”

“嗯。”

古蕭重重的點著頭,李小暖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著古蕭說道:“昨天出了事,程恪和周公子不讓你告訴老祖宗和夫人,你答應了,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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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傳家

古蕭連連點著頭,

“他們沒說不讓我跟別的人說,我不跟老祖宗和夫人說,我只跟你說。”

李小暖點了點頭,笑了起來,古蕭舒了口氣,人也微微放鬆下來,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暖暖,你不知道,昨天嚇死人了,我和恪表哥還有周大哥到應山上賞桃花,周大哥說要折幾枝桃花回來插瓶,恪表哥就陪他去挑桃枝,誰知道,石頭後面突然磞出個黑衣人來,拿著刀,沖著周大哥就撲了過去。”

古蕭激動起來,微微打了個寒噤,接著說道:

“恪表哥可厲害了,也沒看到他怎麼動,就跟那個黑衣人打到了一處,一眨眼的功夫,暖暖,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黑衣人就倒在地上死了,周大哥氣極了,叫著要把那人‘跺碎,喂狗’”

李小暖面色凝重起來,看著古蕭問道:

“然後呢?”

“然後恪表哥和周大哥就回到了亭子裏,恪表哥和我說,是個小毛賊,看中了周大哥帽子上的美玉,過來搶玉的,然後他們就說,不讓我跟老祖宗和夫人說這事。”

“那那個黑衣人呢?”

“我們快到府裏的時候,遠山和洛川才趕上我們的,好象真把人跺碎了。”

古蕭露出滿臉噁心的表情來,

“遠山和洛川是誰?”

“是恪表哥的貼身小廝,恪表哥有四個貼身小廝,遠山、洛川、南海、昆河,周大哥有兩個貼身小廝,青平和靜安。”

古蕭詳細的解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仔細看著古蕭,低聲問道:

“你知道那個周公子是誰嗎?”

古蕭怔了怔,搖了搖頭,

“我只知道他是恪表哥的知交好友,恪表哥沒跟我說過他是哪家的公子,我也沒問過,人家不說,盯著問,總不大好。”

李小暖挑著眉梢,哭笑不得的看著古蕭,半晌說不出話來,憋了一會兒,李小暖輕輕咳了幾聲,才說出話來,

“昨天之前,你恪表哥和周大哥有沒有提過什麼時候啟程回去的?”

“沒有,從來沒提過,恪表哥和周大哥前兒還盤算著要去拼死吃河豚呢。”

李小暖慢慢靠到椅背上,擰著眉頭思量了半晌,轉頭看著古蕭,想了想,才斟酌著說道:

“古蕭,往後你是不是想考了科舉,然後為官做宰的?”

古蕭急忙點了點頭,李小暖滿眼憐憫的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你若有心為官,那邸抄,就該看起來了,做官,總要知道官場上的那些事,誰和誰政見不和,誰因什麼事參過誰,皇上又為了什麼事褒獎過誰,又因什麼事申斥過誰,你都要知道了,才能做好官呢,這些,邸抄上都有。”

古蕭有些怔然的看著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問道:

“暖暖,我和你說昨天的事,你怎麼說到這上頭來了?”

李小暖無奈的看著古蕭,頹然的往後倒在了搖椅上,仰頭看著院子裏的金桂樹,出了一會兒神,才直起身子,看著古蕭鄭重的說道:

“古蕭,你聽著,往後,凡是你答應過周公子的話,一定要完完全全的遵照做好一絲不要走樣千萬不能象今天這樣,過來跟我說的,這是一,第二,不管有什麼事,你都要跟老祖宗說,只跟老祖宗說,不管什麼事,都別瞞著老祖宗”

古蕭怔怔的看著李小暖,遲疑著說道:

“暖暖,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周公子的話,我不但要聽,還得做好,可是他若讓我瞞著老祖宗,我就不能瞞著老祖宗,得告訴老祖宗,還得告訴老祖宗,周公子讓我瞞著她?”

李小暖笑了起來,重重的點著頭,古蕭撓了撓頭,李小暖仿佛想起什麼,緊盯了一句,

“我跟你說的話,你可不能跟老祖宗說去誰也不能說”

古蕭咧著嘴笑了起來,

“暖暖,你說讓我不管什麼事,都別瞞著老祖宗,又說不能把你說的話和老祖宗去說,那我到底是能說還是不能說?”

李小暖一下子悶住了,點著古蕭恨恨的說道:

“除了我的事,別的都不要瞞著老祖宗,就我的事不能說”

古蕭輕鬆著笑了起來,點著頭說道:

“好,我知道了,那我去找老祖宗去了?”

“嗯”

李小暖點頭答應著,古蕭站起來,拉了拉衣襟,笑盈盈轉身往外走去,李小暖看著他沿著抄手遊廊出了院門,怔了半晌,才拿起書,卻有些心緒不寧起來。

第二天午後,李小暖抄了**,又和小丫頭一起在後面園子修了半天花枝花葉,李老夫人才午睡醒來。

李小暖和翠蓮一起侍候著李老夫人淨了面,接過小丫頭捧著的茶,遞給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盈盈的接過杯子,示意李小暖坐到榻沿上,轉頭看著翠蓮吩咐道:

“你們先下去吧,讓我們祖孫兩個自在著說說話兒。”

李小暖心底微微跳了跳,微笑著看著翠蓮帶著小丫頭退了出去,才轉頭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溫和的看著她,笑盈盈的低聲問道:

“你知不知道那個周公子是誰?”

李小暖怔住了,李老夫人的直截了當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李小暖呆了呆,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低頭看著李小暖接著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

李小暖仿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低聲說道:

“我聽二姐姐說過,表少爺嫡親的姑母,是皇上的貴妃,生過一個皇子,和表少爺差不多大,皇上家就是姓周的。”

李老夫人挑著眉梢笑了起來,慢慢點了點頭,李小暖仿佛舒了口氣,接著說道:

“古蕭和我說,老祖宗一向是讓著周公子坐在表少爺上首的,咱們元徵朝,又姓周,又能坐到汝南王世子上首的,可沒幾個。”

李小暖的聲音低了下來,李老夫人輕輕笑出了聲,伸手撫著李小暖的頭髮誇獎道:

“你是個聰明剔透的,也肯凡事留心,你說的極是,但凡留些心,那周公子的身份就是明擺著的,小恪日常裏,對他也是極尊重著的,蕭兒心地太過忠厚單純,唉”

李老夫人重重的歎息裏帶出濃濃的傷感來,李小暖垂下了眼簾,沒敢接話。

李老夫人轉過身,從身後取了個匣子過來,打開來,從裏面取出只通體碧透、靈動異常的玉鐲子來,拉過李小暖的手,緩緩給她戴到手腕上,舉著李小暖的胳膊,仔細看了看,笑著說道:

“這鐲子,是老祖宗的祖母給老祖宗的,是件古物,今兒老祖宗就把它送給你了。”

李小暖驚愕的看著手腕上碧綠靈動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鐲子,急忙用手褪著,

“這是老祖宗傳家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呢?”

“傳給你難道就不是傳家了?別動,好好戴著,聽老祖宗說。”

李老夫人笑著按住李小暖的手,微微帶著絲擔憂,溫和的說道,

“小暖,你今年只有十一歲,這份聰明,老祖宗是又喜又怕,這件古玉鐲子,靈氣充足,你好好戴著,不要取下來,也是個保佑,昨天我就讓魏嬤嬤去靈應寺了,讓她去給你也點盞長明燈去,和蕭兒一處,都祈祈福。”

李小暖眼睛濕潤起來,仰頭看著李老夫人,半晌,才哽咽著低低的叫道:

“老祖宗……”

李老夫人拉過李小暖,在懷裏摟了摟,笑著說道:

“咱們李家,就是出聰明能幹的女子,老祖宗是,我的小暖也是。”

李小暖笑了起來,忙重重點著頭。

晚上,翠蓮提著燈籠,親自送了卷邸抄來,笑著稟報說:

“表小姐,這是老祖宗吩咐給您送過來的,老祖宗吩咐了,若您看好了,就讓小丫頭拿了再去換新的來。”

李小暖忙從榻上起身,笑盈盈的謝了翠蓮,吩咐冬末接過邸抄,親自把翠蓮送到了正屋門口,翠蓮笑容滿面的推著李小暖,不肯讓她送出正屋半步去,李小暖只好吩咐蘭初提著燈籠,把翠蓮送到了院門口。

看著兩盞燈籠沿著抄手遊廊出去了,李小暖才轉回東廂,坐到榻上,拿過邸抄,翻了起來,這一卷都是十幾年前的邸抄,和外書房那些邸抄,幾乎是連著的。

日子緩慢又飛快的滑落著,周夫人焦躁的等了大半個月,送信的管事回來了,卻沒帶回汝南王妃的回信,只稟報說:

“王妃身子有些不舒服,說晚幾天王妃再遣人送信過來。”

周夫人心往下沉了沉,打發了管事下去,呆呆的坐著發了會怔,才叫了周嬤嬤進來,吩咐她去庫房挑些上好的紅參肉桂,挑幾個老成知禮的婆子,去京城看看王妃去,周嬤嬤一句不敢多問,忙答應著出去準備了。

又過了十幾天,京城還是沒有任何書信過來,古雲歡每天汪著眼淚,以淚洗面,別說理事,連人也不想見了,李小暖苦惱著,卻沒法子再硬拖著她,只好自己每天到翠薇廳管家理事去。

周夫人惱怒鬱悶著,身子就有些不爽起來,李小暖忙和李老夫人稟報了,每天請了大夫過來診著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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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禮物

三月初,古蕭下場考了下裏鎮的縣試,四月中,要去越州府參加第二場州試,古雲姍的產期也越來越近,周夫人也顧不得再生氣傷感程家的沉默,開始緊張起古蕭的考試和古雲姍的生產,病也跟著好了起來。

李小暖松了口氣,每天過去菡萏院,想盡法子勸解著古雲歡,古雲歡也漸漸抹去眼淚,打點起精神,每天照常出來理事請安,幫著周夫人準備這個,打點那個,忙碌之下,心情慢慢好轉起來。

三月中旬,古雲姍順利生下長女,母女平安,周夫人長長的松了口氣,感激的念著佛,這頭胎就是鬼門關,頭胎平安,往後再生孩子就順利了,念佛之餘,卻又有些遺憾起來,要是生個兒子該多好

古雲歡和李小暖喜悅著打點著府裏的滿月禮和自己私下準備的各色各樣的小東西,古蕭也放下書本,跑到松風院,和李小暖討著主意,給小外甥女送什麼樣的東西做這見面禮才最好,李小暖樂不可支,幫著他出了無數主意。

四月份,古蕭去越州考了兩天試回來,輕輕鬆松的考出了童生資格,雖說古家上上下下並不把這縣州試放在眼裏,可畢竟也是件喜事,加上古雲姍的順利生產,古家滿府喜氣盈盈起來。

古雲姍滿月前,金志揚親自過來古家,一來照祖父的吩咐,請李老夫人從祖父取的幾個名字中選個名字出來,再請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給孩子取個乳名,二來,想接了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過去住幾天。

李老夫人極為滿意金家的謙和知禮,極其慎重的將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幾個名字一起送到靈應寺,請方丈測了吉凶,又和周夫人商量了一個下午,才選了醉墨這個名字,李老夫人拎著宣紙,念了幾遍,笑著和周夫人說道:

“我看,小名就叫硯兒吧。”

周夫人笑著點著頭,

“這名字好,那墨和硯,可不就是配成套的”

古雲歡、古蕭和李小暖七嘴八舌的誇讚著,古蕭拎起筆來,在醉墨邊上寫下了硯兒兩個字,李老夫人仔細看著,滿意的點了點頭,

“蕭兒的字寫得很有些樣子了。”

古蕭紅著臉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周夫人滿眼驕傲和慈愛的看著古蕭,半天移不開眼睛。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商量了,讓周夫人和金志揚一起過去金家看看古雲姍,古雲歡、古蕭和李小暖都躍躍欲試著,想跟著一起過去看看古雲姍和孩子,卻被周夫人攔住了,

“蕭兒眼看著就要考秋試,哪還有時候到處去的?雲歡和小暖也不要去了,家裏也離不得你們。”

李老夫人微微皺了皺眉頭,微笑著看著古雲歡等三人,溫和的說道:

“硯兒還太小,雲姍也還虛弱著呢,可經不得你們過去吵鬧,想要看看她們娘倆,也要過一陣子再說。”

三人忙恭敬答應著,周夫人又陪著說了幾句話,就告退出去,回去收拾東西去了,李老夫人打發了古雲歡去幫著周夫人收拾東西,又打發了古蕭陪著金志揚到鎮上逛逛去,只留下李小暖,吩咐翠蓮取了剛收到的邸抄過來,笑著說道:

“這是昨晚上剛到的,你看看。”

李小暖忙接了過來,仔細翻看起來。

不大會兒,李小暖看完了邸抄,抬起頭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著打髮屋裏侍候著的丫頭婆子出去了,李小暖才疑惑著低聲問道:

“林妃晉位林淑妃,和二月里程貴妃晉位……”

李老夫人滿眼讚賞的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二月中程貴妃晉了皇貴妃,月底就出了應山那件事,唉”

李老夫人沉沉的歎了口氣,看著李小暖,低聲解釋道:

“誠王是長子,也是皇上唯一的嫡子,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勇猛善戰,在北方守邊多年。”

李老夫人喉嚨哽了哽,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雖說皇后十幾年前就沒了,誠王是成年皇子,又領兵多年,唉說起來,皇后沒的時候,程貴妃還沒進宮,這些年,雖說程貴妃一直是宮裏位份最高的妃子,掌管著後宮,可總還是四妃之一,如今晉了皇貴妃,到底是大不一樣了,連著周公子身份也更加貴重起來,誠王為人粗暴小氣,唉”

李老夫人零零碎碎的說著,李小暖仔細聽著,凝神思量著問道:

“這林妃是林皇后嫡親的妹妹?”

“也算嫡親吧,這林妃,是林皇后的叔伯妹子,和程貴妃一年進的宮,我記得像是要比程貴妃大上一歲兩歲的,前些年在京城時,逢著年節到宮裏請安,也遇見過幾回,說過話,人生得極是明豔,性子要強,可惜進宮十幾年,也沒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

“皇上是不是很寵程貴妃?”

“嗯”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

“程貴妃為人謙和溫婉,人也生得極好,從進宮到現在,十幾年了,幾乎是獨寵專房。”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接著說道:

“生了周景然過後沒幾年,程貴妃還懷過一胎,是位公主,可惜生下來四五個月就夭折了,程貴妃痛不欲生,皇上就陪著她去城外煙雲別莊住著,足足半年多,就那麼片刻不離的陪著,真真是難得。”

李小暖驚訝的聽李老夫人說著這些皇家八卦,

“你想想看,周景然可是皇上最小的孩子”

李老夫人搖著頭,輕輕笑了起來,李小暖仔細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這十來年皇家還真沒添過丁,若還象年青時候那樣,皇子皇女就得成群了”

李老夫人窒了窒,笑得更厲害了,抬手輕輕拍了拍李小暖,邊笑邊呵斥道:

“哪能這麼說話的?這叫大不敬”

李小暖吐吐舌頭,李老夫人收了笑容,鄭重的交待道:

“在外頭,說話可是要小心著,皇家的事,半個字也多說不得。”

李小暖忙點頭答應著,

“我知道了,老祖宗放心。”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拎著邸抄,翻開來,找到一篇摺子,遞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接過瞄了兩眼,笑著說道:

“錢學政這摺子寫得極是苦情,這首詩,淒涼的很,看這樣子,錢學政是想回京城去。”

李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別的且不說,他是世家子弟,從小嬌養慣了,放出來做學政,這日常供奉上,跟家裏就比不得,也是委屈了他。”

李小暖想了想,抬頭看著李老夫人,低聲問道:

“那古蕭今年秋天,還要下場試試嗎?”

“不用”

李老夫人斷然搖頭說道,

“蕭兒他娘那裏,我去說,唉”

李老夫人重重歎息著,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只重重的又歎了口氣,李小暖默然看著李老夫人,天下母親眼裏,自己的孩子都是天下最聰明最可愛的那一個其實也怪不得周夫人。

第二天一早,金志揚就侍候著周夫人上了金家的大船,啟程往台州去了。

周夫人走後隔天,汝南王府的管事就到了古府,帶著滿車的禮物,恭敬的稟報著:

“……王爺和夫人還讓小的稟報老夫人,世子爺一回京城就侍候著週四爺去南邊巡邊了,要年底才能回來,世子爺的親事,我們夫人也著急著,可皇貴妃吩咐過,這世子妃,得她過了眼,看中了才行……”

李老夫人滿臉笑容的聽管事仔仔細細的稟報了,吩咐婆子取了五十兩銀子賞了管事,命亭大管家引著他下去歇息了。

李老夫人看著管事出去了,出了半天神,才吩咐婆子將管事帶過來的禮物取過來看一看。

東西用幾個大板箱整整齊齊的裝著,一箱子汝南王府自製的蜜餞乾果,一箱子內用各色藥錠藥丸,名貴藥材,兩三箱子最新花樣顏色的各樣綢緞綾紗,還有一箱子各色小孩衣服、玩具、長命鎖等物事,上面放著張紙,說明了是給古雲姍和孩子的。

還有個小些的箱子,放著張紙,是程恪專程送給古蕭的,裏面滿滿的放著幾十本珍本古籍。

李老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微笑起來,程恪的親事,只怕汝南王妃也作不得主,王府裏還有位老太妃,宮裏還有位皇貴妃,都是極有主意的人。

這幾大箱東西都極家常,可件件都是花了心思的,這乾果蜜餞、珍本古籍往常從沒有過,也不是下人能想出的東西,不管是汝南王妃花的心思,還是程恪專程送給蕭兒的,都是好事。

李老夫人笑盈盈的命人將小箱子給古蕭送去,又叫了兩個老成的婆子進來,吩咐她們帶著那些小孩衣物玩具,立即送到金家去,吩咐完了,李老夫人又讓人取了綢緞綾紗來,一匹匹看了,挑著中意的,就吩咐送到古雲歡和李小暖院子裏去“讓她們做裙子去,白收著倒可惜了。”

那箱蜜餞,李老夫人嘗了幾個,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吩咐各院都送些過去。

松風院正屋桌子上,一會兒功夫就堆滿了綾羅綢緞和各色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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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分歧

冬末和蘭初愛不釋手的翻看著滿桌子各種顏色的時新料子,興奮的討論 著這件做什麼好,那個要繡上什麼花才最好看,李小暖放下手裏的書, 也晃了過來,就著冬末的手看著料子,笑著說道:“這上面不是有花紋 了,還要繡什麼花?就這樣最好!”

蘭初笑了起來,“跟著姑娘這樣的主子,真是省心省力,人家都是 嫌花繡得少,姑娘倒好,乾脆就不讓人往衣服上繡花!”

李小暖笑著用手指撥開包著蜜餞的桑皮紙,從裏面撚了粒桃脯放到 嘴裏,咬了幾口,撇了撇嘴,低聲說道:“這也太甜了,膩得要死,還 沒咱們府上做的一半好吃呢!哼!”

蘭初捂著嘴,笑彎了腰,冬末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兩人,,蘭初笑 過了一陣子,才俯到冬末耳邊解釋道:“那一回,我和姑娘去娑羅館找 二小姐時,表少爺說咱們府上的蜜餞太酸了些,姑娘就跟人家記上仇了 !”

冬末也失笑起來,李小暖白了兩人一眼,又掂了塊桃脯扔到嘴裏, 拍了拍手說道:“我這哪是記仇?不過就是說句公道話罷了。”

中午吃飯時,古蕭興奮的和李小暖說著恪表哥送給他的那一箱子珍 本書,李小暖垂涎起來,和古蕭借起書來,古蕭連連點著頭,“等你晚 上回去,我讓人給你送過去,那個……”

古蕭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吭吭哧哧著接著說道:“這是恪表哥 給我的,那個……你看完了,那個……還給我好不好?”

李小暖白了他一眼,正想反駁,轉眼一想,自己從他那裏拿的書, 還真是一本沒還過,李小暖輕輕咳了一聲,“當然還你,從前那些書, 我回去理理,那些看完的,也還你。”

“暖暖,我不是找你要書!那些書,我的書,你留著就是,不用還 ,就是,恪表哥、恪表哥送我的……那個……”

“我知道了,就是那套大荒志異是吧,回去我就找出來還你,你也 真是的,既是重要的書,就該說一聲,也沒見你提過,我就忘記了!我 還以為你不要了呢。”

李小暖有些強詞奪理的說道,古蕭撓著頭,仿佛理虧般陪著笑說道 :“我不是要,放你那兒就是,我要看就到你那裏看去,就要別丟了就 行。”

“我也看好了,就是忘記還你了,下次我記著些,你的書還是放你 那兒的好,我要是想看,再讓人去拿就是了。”

李小暖轉過頭,笑盈盈的說道,古蕭小心的看著她,見她滿臉笑意 ,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樣子,才舒了口氣,綻放出滿臉笑容來。

晚上,古蕭差人將書連箱子送了過來,李小暖坐在榻上,一本本翻 看著,愛不釋手,這些書,都是極難得的珍本孤本,有幾本,她看過的 那些前人的筆記裏提到過無數回,可翻遍了書樓,也沒找到過,這程恪 ,到底是真心疼愛古蕭這個小表弟,還是財大氣粗?

唉,自己也是眼皮子太淺了,古家也不過從老夫人嫁過來,才巨富 起來,也不過是從古蕭父親中了狀元,才貴了起來,在這藏書靠積累的 世間,不過一兩代人的收藏,那書樓裏能存多少書去?別說和汝南王府 ,就是和鎮甯侯家那樣不甚讀書的人家比,只怕也比不得,這些自己看 來極珍貴難得的珍本孤本,只怕在汝南王府根本算不得什麼。

李小暖歎了口氣,用手撫著書面,這些書,不能自己留著,還要再 還回去,還真是萬分的捨不得,李小暖拿起本書,慢慢翻著出了一會兒 神,打定子主意,乾脆全部抄一遍,有個抄本留下,也算聊勝於無。

李小暖直起身子下了榻,叫著蘭初掌燈磨墨,一起進了西廂,端坐 在書桌前,取了大荒志異出來,一筆一判,工整的抄起書來。

周夫人在金家住了幾天,見古雲姍和硯兒處處皆好,也放寬了心, 李老夫人打發婆子送了汝南王府的禮物過去,周夫人知道有了回信,又 掂記著古蕭秋試的事,也不再多住,辭了金家,在金志揚的陪同下,回 到了古府。

歇了一天,周夫人到瑞萱堂請了安,仔細和李老夫人說了在金家幾 天的情形,言語之中,極是滿意。

李老夫人聽她說完了,才微笑著仔細說了汝南王府捎來的口信和帶 來的各色禮物,周夫人臉色難看起來,“雲歡性情品貌,哪一樣不是上 上之選,往年在京城時,宮裏頭咱們家也是常來常往的,貴妃也極疼愛 雲歡,誇過她不知道多少回!如今怎麼倒說起這個話來?若是……”

周夫人猛然頓回了後面的話,眼淚滴落了下來,李老夫人微微皺了 皺眉頭,看著她耐心的勸解道:“你也要替汝南王府想想,如今程貴妃 升了皇貴妃,是好事,也是……唉,小恪一回到京城,就陪著四皇子去 了南邊,說不定也是迫不得已,汝南王府這連姻之家,如今只怕要前後 左右仔細掂量好了,才能定下來,這不是汝南王府一家的事了,你也要 想明白些。”

“這要怎麼想明白?咱們元徵朝,除了皇家,還有哪家能比汝南王 府更尊貴的?如今程貴妃又升了皇貴妃,那程家還要顧忌誰去?若是皇 家的公主下嫁也就算了,可皇上最小的公主連孩子都生好了!程家必是 瞧著咱們家如今……”

周夫人哽住了話頭,抽泣了起來,李老夫人定定的看著周夫人,只悶得胸口痛,半再才冷冷的說道:“就算是汝南王府嫌棄咱們家根基淺 ,如今又敗落了,配不上世子,也是常情,又能怎麼樣?”

周夫人更加委屈起來,用帕子掩著臉,泣不成聲,李老夫人挺直著 腰背,無奈的閉了閉眼睛,直截了當的說道:“蕭兒今年秋天先不下場 ,明年再說吧。”

周夫人猛然止住了抽泣,抬起頭,滿眼愕然的看著李老夫人,“母 親?出了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蕭兒今年下場不合適,就是去了,只怕也是無功而返 ,咱們家孩子,不去也就算了,既然去了,總不好落了空去。”

李老夫人沉聲答道,周夫人“呼”的一聲站了起來,氣息急促起來 ,“蕭兒是比不得他父親,可也不是尋常粗笨子弟,任它怎麼考,還能 落了空去?母親何苦總阻著蕭兒這前程的?”

李老夫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盯著周夫人看了半晌,才慢慢的說道 :“若能成龍成鳳,任誰也阻不住!你們鎮甯侯周家教出來的女兒,不 是最講究三從四德、孝順之道嗎?我看你累糊塗了,回去歇著吧!”

周夫人身子微微有些顫抖起來,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李老夫人 也不看她,自顧自的端起杯子,慢慢喝起茶來,周夫人呆了半晌,微微 有些斜歪的曲了曲膝,轉身急步奔了出去。

當天晚上,周夫人就病倒了,古雲歡和李小暖急忙請了大夫,診脈 熬藥,直忙了半夜。

李老夫人讓孫嬤嬤陪著古蕭過去請了安,就藉口古蕭要讀書,讓孫 嬤嬤帶了他回到瑞萱堂,看著他看書寫字。

晚上,李老夫人請了陳先生過來,建議他帶古蕭去萬松書院長長見 識,交些文友,陳先生忙恭敬答應著,和李老夫人商量了,準備隔天就 帶古蕭上路。

第二天,古蕭到澄心院請了安,和李小暖一起往瑞萱堂走去。

李小暖轉頭看著滿臉陰鬱養,悶悶不樂的古蕭,想了想,笑著說道 :“你放心去就是,夫人這邊,有我和雲歡呢,再說,夫人不過是累著 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也別太擔心了。”

古蕭頓住腳步,抬頭看著李小暖,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轉身吩咐著身後跟著的丫頭婆子,“不用你們跟著了,我和暖暖說著 話慢慢回去。”

丫頭婆子恭敬的答應著,並不敢遠離,只落後十來步,遠遠跟著, 古蕭看著丫頭婆子們離得遠了,才轉過頭,看著李小暖,有些憤悶的說 道:“母親是悶出來的病!老祖宗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讓我秋天 下場?連陳先生都說我如今文章做得極好了,要讓我下場試試呢,老祖 宗到底!”

古蕭跺了跺腳,頓住了話頭,李小暖臉色凝重起來,停住腳步,抬頭盯著古蕭,抿著嘴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古蕭,老祖宗的心思 和打算,夫人不明白也就算了,你怎麼也這樣糊塗的?如今兩漸路的錢 學政,一向脾氣古怪,做人上喜歡棱角分明的,那文上也只愛奇詭殉麗 的,這兩項,和你都大相徑庭,你若秋天去考了,中不中最多是個五五 之數,可你是狀元之子,這一下場,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若落 了第……唉,何苦呢,你還小,明年再下場也不遲。”

古蕭緊緊抿著嘴,固執起來,“他就算再古怪,也要講道理不是, 我文章做得好,他也不敢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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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冬末的親事

李小暖瞪著眼睛盯著古蕭,一時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悶了片刻,李小暖氣得點著古蕭的額頭罵道:“你怎麼說出這種糊塗話來?!你文章做的好?是皇上禦口親封過的,還是天下讀書人公認過的?不過就是幾個先生奉承你幾句,你就昏了頭了?!他不敢不取?你看看他敢不敢?這滿兩浙路的生員,他說誰文章好,那就是好,他說不好就是不好,誰敢說個不字?誰會說個不字?這天底下屢試不第的才子還少了?你那先生就是一個!你眼睛看不到的?”

古蕭氣得瞪著李小暖,李小暖狠狠的回瞪著他,古蕭瞪不過她,恨恨的別過了頭,李小暖伸手把他的臉扳了過來,讓他面對著自己,接著說道:“我還沒說完呢!你還要為官做宰、要往上爬的,這點子人情世故都拎不清,你還做個什麼官去?自古以來,那官場就是黑不見底的地方,就你這迂腐,再滿頭強筋,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還是安分著在家裏呆著吧!”

李小暖越說越氣,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點著古蕭的鼻子,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古蕭左躲右閃,眼睛緊張的溜著左右,急忙擺著手低聲說道:“暖暖,你小聲些,小聲些!咱們回去屋裏再說,小心讓人聽到!”

李小暖氣哼哼的跺了跺腳,轉身往松風院走去,古蕭忙跟在李小暖身後,陪著小心說道:“暖暖,你別發這麼大脾氣,我不過就說了一句,你怎麼就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李小暖哼了幾聲,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往松風院走去,古蕭緊跟在後面,進了院子。

古蕭緊跟著李小暖坐到正院抄手遊廊鵝頸椅子上,古蕭探頭看著李小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暖暖,你別生氣,其實我也不想這個秋天就去考,就是母親,暖暖你不知道,在京城時,母親不是這樣的,沒有這樣老,也很少生病,天天高高興興的,不知道多好,父親過世時,母親哭死過去好幾回,一下子就老了,身子也沒再好起來過。”

古蕭聲音低落著傷感起來。

“母親從小在京城長大,舅舅姨母他們都在京城,現在住在這上裏鎮,別說出門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母親現在都不會笑了,暖暖你不知道,以前,母親笑起來可好看了,我是不想再讓她傷心,暖暖,母親只有我了。”

李小暖心裏酸楚著軟了下來,轉頭看著古蕭,歎了口氣說道:“古蕭,你孝順母親,這不錯,可你也要會孝順才行,你想想看,那錢學政的文章風評,你也不是沒看過沒聽過,他在兩浙路這四年間,取中的文章,哪一篇不是詞句絢麗,奇峰迭出的?有一篇象你這種質樸厚重的沒有?”

古蕭抿著嘴沉默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李小暖微微松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他這樣只以喜好取士,十年前就有人彈劾過,可又怎麼樣?他改了沒有?說到底,這也算不得什麼錯,科舉以文章取士,本來就是全憑主考官的眼力喜好,他覺得好,那就是好,他不收賄不受託,不營私舞弊,沒錯處讓人拿捏,錢家又是元徽朝數得著的高門大族,就算他脾氣那麼臭硬彆扭著,誰又能怎麼樣他?這樣的人,會為了你改了脾氣,網開一面?”

古蕭有些喪氣的垂下了頭,李小暖語氣溫和了些,“古蕭,你想想,要是你秋天下場,真的落了榜,只怕眨眼功夫,全兩浙路,還有京城,都得傳遍了,連中三元的古狀元的獨生兒子,考個貢生都落了榜!這且不說,夫人得傷心成什麼樣?只怕連老祖宗,,都得難過上一年半載的,你何苦?倒不如等明年兩浙路換了新學政,再下場去考,縱不能拿個解元回來,總不至於落了榜不是?!”

古蕭耷拉著肩膀,垂著頭沒說話,李小暖又歎了口氣,耐心的接著勸道:“我聽老祖宗說過,你父親當年中瞭解元後,就是覺得沒把握,棄過一期的,隔了三年才考中的會元。”

古蕭垂著頭,沉默了半響,才抬起頭,看著李小暖說道:“暖暖你說得對,是我糊塗了,我也是太心急了些。”

李小暖暗暗松了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的笑意來,“你明白了就好,夫人只有你一個,老祖宗也只有你一個,你是夫人的命根子,也是老祖宗的命根子,老祖宗萬事都是替你打算著的,你可別犯了糊塗去。”

古蕭慢慢點了點頭,李小暖想了想,接著說道:“老祖宗的精明能幹,可是公認的,老祖宗事事替你著想,處處照顧著你,你呢,就要處處顧著夫人才是,多勸解她,哄著她高興些,在老祖宗面前,你是孩子,可在夫人面前,你就要當個大人了。”

古蕭眨了眨眼睛,呆了半響,笑著點了點頭,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母親是個單純性子,可沒老祖宗想得那麼多,唉,暖暖母親都不如你想的多。”

李小暖窒了窒,白了古蕭一眼,“看你這話說的!我什麼事情想的多了?!”

古蕭撓著頭,嘿嘿笑著,李小暖推了推他,“你明天就要啟程了,今天找個時候,好好開解開解夫人去,你最會哄夫人開心了,走前,一定要把夫人哄開心了才行。”

古蕭忙點著頭答應著,“暖暖你放心。”

第二天,古蕭就跟著陳先生啟程去萬松書院讀書去了,周夫人病了兩天,也漸漸好了起來,李小暖松了口氣,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府裏的事物也漸漸理順了, 許多,周嬤嬤大大小小又碰了幾次壁,對李小暖微微有些畏懼起來,輕易不敢生事,這上午的理事,漸漸只要一個多時辰就能處理妥當,日常瑣事,報到松風院,李小暖就吩咐冬末和蘭初商量著處置去,倒也妥當。

李小暖就用這些空出來的時候,慢慢抄著程恪送給古蕭的那些珍本古籍,日子過得愜意而清閒。

七月流火,八月添衣,八月初的傍晚,李小暖從瑞萱堂慢慢悠悠的回到松風院,洗了澡出來,見冬末和蘭初搬了好些衣服料子擺在東廂榻上,正一匹匹抖開看著,挑選著給李小暖做秋冬衣服要用的料子。

李小暖笑著吩咐著:“這塌讓你們占了,我到哪兒去?除了那些過於豔麗的,別的都行,還有,那些亮閃閃的也不要,好了,趕緊搬開去。”

冬末笑了起來,忙叫了幾個小丫頭進來,幫著一起搬走了,蘭初又將榻上仔細擦了一遍,李小暖歪到榻上,悠悠然的吃著果脯,看起書來。

冬末收拾好了,泡了杯茶端上來,坐到塌沿上做著針線,李小暖看了一會兒書,突然想起來什麼,忙放下書,做直了身子,笑盈盈的看著冬末說道:“老祖宗身邊的翠蓮,指給了亭伯的第三個孫子,你可知道?”

冬末忙點了點頭,

“中午吃飯的時候就聽說了,我和蘭初去道過賀了。”

“翠蓮這事倒提醒了我,也怪我疏忽了,你今年已經十八了,再不嫁,可就成了老姑娘了,你,還有你爹娘,有什麼打算沒有?”

冬末臉色微紅,羞澀的努力裝著大方,低聲說道:“我娘跟我提過兩回。”

“那你的意思呢?有看中的沒有?這事,得隨你心意,咳,那個,你知道的,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

“我知道姑娘的意思,這事,我娘讓我跟姑娘商量商量,聽聽姑娘的意思。”

冬末抬頭看著李小暖,聲音漸漸自然起來,李小暖點著頭笑道:“那你也不早點說的?我要是再想不起來,豈不是生生把你耽誤成老姑娘去了?!”

冬末白了李小暖一眼,低聲說道:“我說了,姑娘別取笑我。”

李小暖急忙點著頭,“你說。”

“到家裏提過親的,我爹和我娘看中了兩家,我……”冬末輕輕咳了一聲,聲音含糊著說道:
“也看中了一個,姑娘幫我拿拿主意。”

李小暖忙點著頭,冬末臉上泛著紅暈,細細說了起來,“家裏看中的兩家,一家是大廚房劉嬤嬤的長子,如今在雲水間學廚,今年年底就能出師了,人老實本份,就是……聽說胖了些。”

李小暖挑著眉梢微笑起來,冬末頓了頓,接著說道:“還有一家,是我二姨來提的親,是鎮東頭孫家的二兒子,孫家開著間南北貨鋪子,也經常給咱們府上送東西過來。”

“嗯,那你看中的那家呢?”

冬末臉上的紅暈濃了起來,努力平穩著聲音說道:“也算不得我看中的,不過覺得,還過得去罷了,是咱們府裏帳房上的,就是那個叫吳啟明的。”

“吳啟明?我好象聽說過,他祖母是亭伯的妹妹,父母如今管著府裏的兩處莊子,是這個人吧?”

李小暖擰眉想了想問道,冬末忙點著頭,李小暖慢慢盤算了一陣子,接著問道:“這得先問問你,你是不是打算脫籍的?若是想著脫了這奴籍,那就只有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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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壞水

冬末輕輕搖了搖頭,“脫不脫籍的,我倒沒想過,脫了籍又能怎麼樣?外頭的日子艱難不說,沒了主子,真以為自己就能成了主子了?平頭百姓,隨便誰都能欺負幾下子,!受了欺負你也只能忍著,我沒什麼本是,也沒那份志氣,這輩子就跟著姑娘了,往後姑娘出嫁了,我就跟過去做配房去,反正我是不離姑娘的。”

李小暖怔了怔,歪著頭看著冬末,笑著說道:“我倒想起來了,我還欠著你十兩銀子的月例呢,也不知道往後能不能還上。”

冬末怔了怔,才想起這舊話來,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說道:“我就是惦記著這個的,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姑娘!不然,誰給我這十兩銀子的月例去?!”

李小暖笑了一陣子,才接著說道:“若是這樣,那孫家就不用提了,再說,孫家若是長子也還罷了,這二兒子,還是算了。”

冬末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想了想,接著說道:“另外兩家,家境差不多,就得看人了,這人沒看到,我也不敢胡亂評論去,這樣吧,明天我和老祖宗說了,叫這兩個人進來看了再說,如何?”

“這事還要驚動老祖宗?”

冬末有些急了起來,李小暖認真的點著頭。

“這麼重要的事,自然是要慎重著些,若是老祖宗肯幫你看看,那就更好了,老祖宗看人必定比我准。”

冬末想了想,扭捏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姑娘悄悄的,可別讓旁人知道了。”

“你放心。”

李小暖笑盈盈的答應著。

第二天,李小暖找機會和李老夫人說了冬末的事,李老夫人興致勃勃起來,叫了兩人過來細細問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李小暖忙找了個小丫頭去叫了冬末過來,翠蓮八卦無比,熱情無比的陪著冬末躲在屏風後面,也跟著看了聽了小半個時辰。

晚上回到松風院,冬末臉色緋紅著,遣退了小玉等人,獨自侍候著李小暖沐浴洗漱,李小暖泡在沐桶裏,笑盈盈的問道:“你看中了哪個?先跟我說說。”

“我聽姑娘的。”

冬末紅著臉說道,李小暖笑了起來,“我自然有主意給你,那你也得先說說,你自己覺得哪個好些?”

冬末期期艾艾著,低聲說道:“我……聽姑娘的,都好。”

“都好啊,”

李小暖拖著長音,仿佛為難起來,“若是兩個都嫁,好像不大容易呢,這倒難了!”

冬末跺起腳來,“姑娘又不正經說話了!”

李小暖仰在沐桶上笑了起來,“那個,好象……倒不象……說的胖。”

冬末努力裝著隨意的說道,李小暖挑著眉梢,轉頭看著冬末,“冬末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看出來不象說得那樣胖!誰不象說的那樣胖?”

“姑娘真是的!”

冬末羞得滿臉通紅,有些急了起來,李小暖笑夠了,才慢悠悠的說道:“我和老祖宗呢,和你一樣,都看中那個阮大福了,那個阮大福,人是稍微富態了那麼一點點,倒還算不上胖,不過,”

李小暖頓了頓,笑盈盈的接著說道:“這當廚子的,不胖的可不多,往後你讓他多幹活少吃飯,大約能好些。那個阮大福,看面相是個本性厚道的,話不多,卻能句句說在點子上,老祖宗看了滿意,就讓人又去雲水間打聽了,都說他人緣好,能幹也肯吃苦,帳頭上極明白,一直幫著掌廚管著菜蔬帳,我就看他是個脾氣也好,性子寬厚溫和,你性子有些急,得找個脾氣好、能擔待的,往後你這日子才能過的舒心。”

冬末仔細聽著,忙點了點頭,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她,接著說道:“那個吳啟明,樣樣出色,可也就是太出色了些,人這心氣就有些高,老祖宗說看他面相,有些天性涼薄的樣子,這個我倒是看不出來,我就是覺得他心氣太高了些,心氣太高,往後不如意的地方就多,就會覺得時時不如意,這樣的日子不管貧富,都過得讓人難受。”

冬末想了想,低聲說道:“姑娘說的是,這人,得知足,我聽姑娘的。”

李小暖歎起氣來,用手輕輕拍著水歎息道:“有人把我身邊最好最得力的人搶走了,我還得搭人搭銀子的幫著他,這是什麼世道!”

冬末怔了怔,半響才反應過來,“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直起身子,不再接李小暖的話,俐落的幫她洗起頭髮來。

李小暖長長短短的歎著氣,等冬末給她洗好頭髮,松松的綰了起來,才轉頭看著冬末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嫁過去?你的嫁妝,別的都好辦,就是那些繡品,得花些時候,從明兒起,讓蘭初幫你一起繡吧,咱們院子裏,也就她針線上還過得去,其實魏嬤嬤的針線才好,可惜她一直在繡坊裏忙著,也不得空。”

“我娘幾年前就繡這些東西了,也差不多了。”

冬末低低的說道,李小暖挑著眉梢,點了點頭,想了想,笑著說道:“老祖宗說了,你的嫁妝,她照著翠蓮的例賞一份給你,嫁妝上就這樣吧,再多了,壓過翠蓮倒不好,我給你兩百兩銀子壓箱底,這個,你只好悶聲發財了,可說不得。”

冬末眼睛亮閃閃著濕潤起來,手下不停,一邊給李小暖擦著身子,一邊低聲說道:“我娘要是聽到老祖宗照著翠蓮的例給我陪送嫁妝,只怕高興得夜裏都要笑醒了,姑娘不知道,老祖宗為人一向大方,幾個貼身大丫頭出嫁,陪送的嫁妝,一般富貴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再說,不提銀子,就這份體面,滿府裏也沒幾個人能得,有這個,什麼都夠了,那兩百兩銀子,姑娘不要給了。”

冬末誠懇的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兩百兩銀子的事,萬一傳出去,豈不是成了姑娘給老祖宗沒臉了?但凡知道的都得說姑娘不懂事,哪里犯得著?再說,我要是真沒銀子用了,來找姑娘,姑娘還能少了我銀子用去?姑娘要是想賞我銀子,以後機會多得是,倒犯不著這個時候給。”

李小暖怔怔的看著冬末,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忙笑著點著頭,聲音有些哽咽起來,“你說得對,是我沒想周全,冬末姐姐,我真捨不得你走。”

冬末的眼淚也跟著一滴滴落了下來,忙用棉帕子給李小暖拭著眼淚,笑著安慰道:“姑娘趕我走,我也不走,那十兩銀子的月例,我還沒拿到呢!我還跟著姑娘當差!”

李小暖忙笑著點著頭。

隔了幾天,李老夫人讓外頭人伢子送了十幾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進來,又讓亭伯從府裏十歲左右的家生子兒中選了十幾個出來,一起送到松風院,吩咐李小暖挑些丫頭使喚。

松松風院的丫頭,小玉、秀紋年前已經出嫁了,如今只剩了冬末、蘭初和秋葉三個,好在李小暖凡事隨意省儉,一多半的時候又是在瑞萱堂呆著的,三個 人倒也忙的過來,可年裏年外,冬末就要出嫁,秋葉和冬末同歲,也指了婚要嫁出去了,松風院裏,就只餘下蘭初一個了。

李小暖遵著李老夫人的意思,從三十來個丫頭裏,仔細挑了四個小丫頭出來,兩個外頭人伢子送進來的,兩個家生子兒,統交給冬末調教起來,冬末前後思量了,稟了李小暖,又把人交給了蘭初去調教,自己只在旁邊掌總看著。

秋意漸濃,古府後園的菊花開得份外燦爛,九月裏螃蟹肥起來的時候,古雲歡邀著李小暖,去院子裏逛了一圈,古雲歡不是嫌這一處冷靜,就是嫌那一處風涼,挑來挑去,還是去了松風院,倆個人在屋簷下欣賞著錯落有致的擺滿了院子的菊花,慢慢吃著蟹。

古雲歡出著神,漸漸又沉鬱起來,李小暖暗暗歎著氣,聽老祖宗的意思,古雲歡和汝南王府這親事,只怕難成,若是這樣,得想法子勸勸她,再這樣沉迷下去,可就不妙了。

李小暖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古雲歡,她和程恪見過幾面,又瞭解他多少?她這少女情懷裏的那個愛人,只怕還是自己想像的成分居多,既然是想像居多,那麼,想像可以無比美好,自然也可以無比醜陋。

李小暖微微眯著眼睛,慢慢盤算了一會兒,轉過身,示意蘭初帶著小丫頭退了下去,笑盈盈的看著古雲歡說道:“汝南王府的蜜餞,還真是一點酸味也沒有。”

古雲歡微微直起身子,興致高了起來,點著頭說道:“可不是,真真是一點也不酸,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

“這個簡單,我讓冬末問過她娘,說是用蜜多泡就可以了,表少爺竟然喜歡吃這麼甜的東西,真是奇怪。”

古雲歡身子微微動了動,眼睛閃過絲亮光,笑著說道:“我倒沒留意他喜歡吃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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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慢慢來

李小暖挑著眉梢,有些意外的說道:“你怎麼沒留意?他都說了,咱們府的蜜裏什麼都好,就是酸了些,若是不喜歡吃,怎麼知道酸了些?!”

古雲歡怔了怔,笑著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這個表少爺,看著人黑黑壯壯的,怎麼淨些跟咱們女子一樣的喜好的?二姐姐你不知道,前一陣子,表少爺不是帶了一箱子書過來給古蕭嗎。”

古雲歡忙點著頭,李小暖抿嘴笑著,滿臉古怪的接著說道:“我和古蕭借過來看,古蕭就讓連箱子送過來了,結果啊!”

李小暖屏不住笑了起來,古雲歡急了起來,“結果怎麼樣?你先別笑,快說啊!”

“結果啊,一打開箱子,我就聞到了一股子香味,很好聞的味道,就是咱們用的那種脂粉香氣,你說怪不書!”

古雲歡臉色沉鬱下來,半晌,才低聲說道:“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爺們成親前,先在房裏放幾個丫頭侍候著,也是常理。”

李小暖一時呆住了,喵的,岔到哪兒去了!輕輕咳了幾聲,李小暖笑著轉了話頭,“那個周公子,到底是誰啊?”

古雲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京城的名門旺族中,除了鎮甯侯周家,沒聽說過再有哪家姓周的,大姐姐原來不是說過嗎,說他是汝南王府養的清客,你上次不是當面說他是清客相公嗎?他也沒反駁不是,若不是清客相公,怎麼肯讓人這麼說的?”

李小暖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她,暗暗歎了口氣這樣單純的小姑娘,倒是好騙。

“那個周公子,玉樹臨風一般,長得真是好看,表少爺肯定很喜歡這個周公子,整天和他形影不離的,你說,咱們府裏那麼多空院子表少爺非得和他一處擠著,這好也好得太過份了些,咱們兩個這麼要好,也沒象他們那樣,天天白天膩在一處晚上還要同眠共枕的,唉,京城裏是不是就是這樣的規矩?這清客相公都是和東主這樣子形影不離的?”

古雲歡微微皺起了眉頭 搖著頭說道:“哪有這樣的規矩?那清客相公,也就比奴才高那麼一點點,別說……”

雲歡臉上閃過絲古怪,頓了頓,才接著說道:“別說這麼擠著,就是一處宴飲吃飯,最多陪個末座,也就很給臉面了。”

“嗯。”

李小暖沉吟起來,“那就奇怪了,表少爺對周公子,親近得跟一個人一樣,可不象賓主!”
古雲歡滿臉莫名其妙,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看著半點也沒聽出她言外之意的古雲歡,恍然明白過來,這個年代的大家閨秀,哪里知道這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曖昧事兒的,又怎麼能聽得出來自己腦子裏轉的那些齷齪念頭?!

唉,李小暖暗暗歎了口氣,猶豫起來是先把她教壞了,還是再想別的法子?古雲歡看著突然洩氣般聳拉著雙肩的李小暖更加莫名其妙起來,“小暖你到底要說什麼?”

李小暖忙笑著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麼要說的,不過就是說說閒話罷了,那,螃蟹都涼了,我也不想吃了,你還要不要吃?要不,讓廚房再送幾個熱的來?”

古雲歡狐疑的看著李小暖,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想吃了,小暖,你今天奇怪的很。”

李小暖嘿嘿笑著,也不答話,叫人過來收拾了,泡了茶上來,和古雲歡有一搭沒一搭瞪說著閒話,關於汝南王府、關於程恪,古雲歡提起不知道多少回,李小暖又和往常一樣,半句話也不肯接過去,古雲歡漸漸就沒了興致,打著呵欠告辭回去歇著了。

李小暖慢慢晃進屋裏,靠在榻上,出神的盤算起來,到底是要想法子讓古雲歡明白些事兒呢,

是再想別的法子,可別的,還能有什麼法子能拔去她心裏這根毒苗的?想了幾天,李小暖打定了主意,不管哪個世間,太純潔了都不是好事,該明白的還是讓她明白明白的好!

李小暖又仔細盤算了幾天,騰出空來,幾乎天天跑到書樓,在樓上樓下翻找著自己想要的書。找了大半個月,總算找了兩三本記著這些東西的前朝筆記出來,仔細看了一遍,李小暖從中間挑了一本出來,做了個標記又放回到書架上。

日子滑進了十一月裏,月初,冬末和秋葉前後成了親,李小暖和古雲歡商量著,乾脆讓兩人過了年再進來領差使,這年前,就放她們好好歇一歇去。

十一月中,陳先生讓人帶了話來,臘月初就帶著古蕭回來,古雲姍也遣了婆子早早過來送了信,正月裏要帶著硯兒回來住幾天,周夫人興致高漲著,看著人把乾乾淨淨的梧桐院又收拾了幾遍,又看著人收拾起薔薇院來。

年節將近,古雲歡也忙得一時顧不上傷感自己的心思,和李小暖一起,打點起府裏過年的事來。

剛進臘月,陳先生帶著古蕭回到上裏鎮,歇了一天,陳先生就提前幾天回去過年了。

這一趟回來,古蕭眼看著長高了不少,人也開朗了起來,開心的和李小暖說著萬松書院的名師大家,說著書院的大小文會,說著自己新交的朋友,李小暖認真聽著,因為他的歡快也跟著心情喜憂起來。

正月初二一早,金家的管事就到了古府,恭敬的稟報了,因帶著孩子,古雲姍沒敢太早啟程,要午後才能趕到古府。

一家人急切的等待著,中午飯也沒人中心思正經去吃。
午末時分,古蕭坐不住了,站起來笑著說道:“我去後面碼頭迎著大姐姐去,也該到了。”

“你急什麼,台州過來要大半天,只怕還得一會兒功夫,碼頭上風大,你就在這裏等著,外頭有婆子們候著呢。”

周夫人忙笑著阻止道,李老夫人也跟著笑著點了點頭,古蕭失望著,不情不願的又坐了下來,沒坐兩刻鐘,又站了起來,“這會兒差不多了,我去碼頭迎迎去。”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不等周夫人說話,笑著揮了揮手,“去吧去吧,穿上那件哆囉呢的厚鬥蓬,再拿個手爐去。”

古蕭眉眼飛揚著,急忙答應著,穿過衣服,接過手爐,李老夫人又叫了兩個婆子跟著,沿著青石路,一路往後面碼頭奔去。

直到未正過了好大一會兒,小丫頭才急匆匆奔進來,滿臉的笑容的稟報著:“大小姐和姑爺、孫小姐的船到了碼頭了!”

李小暖急忙起身,邁出半步,又急忙頓住,回身拉著已經緊跟著站起來的古雲歡,匆匆曲了曲膝說道:“老祖宗、夫人,我們也去接接大姐姐去!”
“快回來!”

李老夫人一邊笑著,一邊嗔怪著招手叫著兩人,“蕭兒去接,必是接著她們一家三口一處過來的,你們兩個,先避到後頭去!哪里好這麼接出去的?”

李小暖失望的頓住腳步,古雲歡都著嘴,輕輕跺起腳來,周夫人撐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晚個片刻功夫,也就能見到人了,哪能急成這樣的?!趕緊先到屏風後頭避避去!”

周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轉頭看著李老夫人恭敬的說道:“我到門口看看去。”

李老夫人輕輕搖著頭,滿眼笑意的揮了揮手,示意著周夫人,周夫人笑著曲了曲膝,步履有些急促的出了正屋門,李老夫人回過頭,看著磨蹭著不願躲到後頭去的李小暖和古雲歡,笑著揮手示意兩人趕緊回避進去。

不大會兒,院子裏就熱鬧起來,李小暖和古雲歡忙貼在屏風縫隙裏,往外張望著。

眾人簇擁著古雲姍和金志揚進了正屋,李老夫人滿臉笑容的端坐在榻上,小丫頭早就在地上放好了墊子,古雲姍回身從奶娘懷裏接過硯兒,金志揚下意識的伸手托了把古雲姍,兩人一起跪在了墊子上,還沒磕下頭去,李老夫人已經抬著手,急忙吩咐著:“快扶起來!”

竹青急忙上前,扶起了古雲姍,金志揚到底磕了個頭,才站了起來,給周夫人又正式請安見了禮,才坐到了旁邊扶手椅上。

李老夫人手招手叫著古雲姍坐到了榻沿上,伸手接過了剛迷迷糊糊醒過來的硯兒。

硯兒打著呵欠,握著胖呼呼的小拳頭笨笨的揉著眼睛,李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線,忍不住在硯兒雪白粉嫩的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道:“雲姍,硯兒可比你小時候還要漂亮靈氣,你看看這眼睛,多少明亮!”

周夫人探著身子,滿眼笑容的看著硯兒,移不開眼睛去,硯兒眨了兩下眼睛,清醒過來,歪著頭看著李老夫人,片刻功夫,嘴扁著、滿臉委屈的左右扭著身子找起人來。

周夫人忍不住站了起來,側著身子坐到了榻沿上,滿臉笑容的叫著硯兒:“硯兒,還認得外祖母不?”

硯兒烏黑的眼珠盯住周夫人看了一會兒,突然張著胖胖的雙手,沖著周夫人直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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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小住

李老夫人驚喜起來:“這孩子,真真是聰明,隔了這麼久,還能記得外祖母!”

周夫人忙伸手接過硯兒,高興得在硯兒臉上連連親了幾口,金志揚微微躬了躬身子,笑著說道:“硯兒一直輕易不讓外人抱的,到了這裏,就一點也不見生份,血脈之親,到底不一樣。”

李老夫人贊同的點著頭,轉頭看著金志揚,溫和的說道:“可不就是這樣,這血脈相連,斬都斬不斷。”

李小暖躲在屏風後,眼睛盯著咯咯笑著揮舞著兩隻胖手的硯兒,羨慕不已,她最喜歡孩子,可惜努力到三十幾歲,也沒能嫁出去!

李老夫人和金志揚說了一會兒話,就打發古蕭陪著他去前院清露軒歇著去了。

見金志揚出了院子,李小暖和古雲歡急忙奔了出來,喜悅萬分的和古雲姍見著禮,古雲姍眼淚汪著,一手拉著李小暖,一手拉著古雲歡,上上下下打量著,半晌才說出話來:“小暖長高了,象個大姑娘了。”

李小暖笑著不停的點著頭,古雲歡嘟著嘴,“姐姐也不誇誇我!”

“好好好,我們家雲歡越來越漂亮了!”

古雲姍失笑起來,忙連聲誇讚著,古雲歡仇跟善笑了起來,緊挨著古雲姍擠在榻上坐下,李小暖轉過身,稀罕萬分的看著揮舞著手裏的布偶,流著口水,伊伊呀呀不知道說著什麼的硯兒,又想抱又不敢從周夫人懷裏搶去。

小丫頭們流水般送上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吃食、茶水、乾淨帕子……
屋子裏熱鬧著,暖意洋洋。

眾人逗著硯兒,說著話,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時辰,李老夫人笑著說道:“光顧著說話了,雲姍坐了一天的船了,早該累了,還有硯兒,也該歇著了。”

周夫人忙笑著點著頭,

“可不是,光顧著說話了,硯兒小,可經不得折騰。”

“我不累。”

古雲姍笑著說道,“都到家了,還累什麼。”

“你不累,硯兒可累了!”

李老夫人溫和的看著她,笑著說道:“你母親把薔薇院和外頭清露軒都收拾出來了,你想住哪里就住到哪里去?”

古雲姍臉上微微紅了紅,聲音低低的說道,“老祖宗!我……就住薔薇院,還是薔薇院住的最習慣。”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周夫人遲疑了下,笑著問道,“那姑爺一個人住清露軒?我看,你還是。”

“母親,志揚明天一早就得趕回去,家裏還有一堆的事等著他呢,初六日再過來接我們娘倆兒。”

古雲姍打斷了周夫人的話解釋道,李老夫人笑著吩聽道,“既是這樣,那你今晚還是住在清露軒的好,明天一早也好起來侍候他收拾了趕回去,等他走了,你再搬進來就是。”

古雲姍想了想,笑著點頭應了。

晚上,古家熱熱鬧鬧的吃了頓團圓飯,古蕭和金志揚敬著周夫人多喝了幾杯酒,把周夫人喝得熏熏然半醉而歸。

第二天一早,古雲姍和古蕭送金志揚上船趕回了台州,兩人說著話,慢慢走著去了瑞萱堂。

李小暖和古雲歡已經到了,正在外間暖閣裏喝著蜜水,低聲說著話,見古蕭陪著古雲姍進來,忙起身讓著兩人坐下,李小暖出去叫了小丫頭,吩咐送兩杯蓮子茶進來。

四個人低聲說笑了片刻功夫,周夫人就進了院子,小丫頭進來稟報了,四人忙迎了出去,進了屋沒等坐下,竹葉就掀簾出來,笑盈盈的稟報著:“老祖宗請夫人、小姐和少爺進去呢。”

周夫人領著眾人進了東廂,請了安,竹青帶著人擺了早飯上來,一家人安靜的吃了早飯,重又回到東廂坐下,小丫頭們上了茶,李老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幾口,笑著吩咐著古雲歡和李小暖。

“你們大姐姐在家也就住今明兩天,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趕緊拿出來,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不如叫個戲班子進來,唱戲給咱們聽!”

古蕭眼睛亮了亮,忙搶過了話頭,周夫人微微皺了皺眉頭,古雲姍留神著周夫人,忙笑著說道:“古蕭還跟個孩子一樣愛熱鬧!那戲有什麼好聽,吵也吵死了,我回來,就想和老祖宗、和母母、和大家說說話兒,你還要叫戲班子進來?!”

“本來聽聽戲也沒什麼,可硯兒太小,只怕經不得那樣的吵鬧,這戲班子,還真是叫不得。”

李老夫人也笑著駁回了古蕭的提議,古蕭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倒忘記這個了。”

古雲姍笑吟吟盯著古蕭看了幾眼。才轉頭看著周夫人感歎著說道:“古啊過了年也十四了,我看著他,還覺得他跟個孩子一樣。”

“我也看著他是個孩子呢,一轉眼,都十四了。”

周夫人轉頭看著古蕭,微微感慨起來,

“孩子大了,咱們可就都老了!”

李老夫人微微有些傷感的看著古蕭,慢慢的說道,李小暖盯著古蕭看了幾眼,才轉頭看著一天比一天老起來的李老夫人,過了年,李老夫人就五十九歲了,可古蕭,還是個孩子!

李小暖心底漫過絲焦躁和悲涼,這古家的新舊交替中,舊的已老邁不堪,新的卻還稚嫩得無力承擔,古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起來?!

古雲歡輕輕推了推微微有些出神的李小暖,低聲說道,“咱們去廚房看看去,剛周嬤嬤說。翠薇廳那邊還有些事急著等吩咐.咱們也得過去看看去,唉,煩死了,小暖,我去廚房,你一個人去翠薇廳,也能快些。”

李小暖白了她一眼,和她一同起身告了退出來,出了院子,李小暖拉著古雲歡固執的說道:“咱們先一起去翠薇廳,再一起去廚房,大姐姐陪著老祖宗說了
話,還得陪夫人說話,一時半會的,也輪不到咱們,你急也沒用。”

古雲歡無奈的歎著氣,被李小暖拖著,一邊往翠薇廳去,一邊感歎著:“你這粘人的脾與多早晚能改改?真真是讓你給煩死了。”

李小暖也不理會古雲歡的感慨,只拖著她不放。

兩人從翠薇廳出來,又去廚房看了,再回到瑞萱堂,已是午飯時候,一家人吃了飯,李老夫人疲倦著歇了午覺,李小暖照例留在小佛堂抄著經,周夫人帶著眾人告辭出來,古蕭直接去了前院外書房,古雲姍、古雲歡陪著周夫人回到澄心院,侍候著母親歇下來,兩人出了院子,並肩往薔薇院走去。

初四晚上,李小暖剛回到松風院,古雲姍就遣了丫頭過來,請了李小暖過去薔薇院說話。

李小暖忙又穿了斗篷,帶著玉扣往薔薇院趕了過去。
古雲姍正抱著硯兒,來回晃著哄著睡覺。見李小暖進來,忙用眼神示意她先進去東廂,李小暖會意,輕手輕腳的進了東廂,脫了斗篷,坐到榻上喝著茶等著古雲姍。

過了兩刻鐘的功夫,古雲姍才微微有些疲憊的進了東廂,李小暖忙直起身子,虛扶著她坐到榻上。

古雲姍接過小丫頭遞過的茶,一口喝了,才吐了口氣說道,“硯兒就是睡覺上頭不容易,奶娘拿她一點法子也沒有,天天晚上都得我來哄著才肯睡,真是急死人!”

“帶孩子就是辛苦!大姐姐真是不容易。”

李小暖微微羨慕著說道.古雲姍斜了她一眼,

“瞧你說的,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七老八十了呢。”

李小暖苦著臉,攤著手笑了起來,古雲姍接過小丫頭重新又泡的茶,又一口喝了半杯,才接著說道:“唉!該老成的不老成,偏偏你這個小丫頭,老成的不得了!”

李小暖眨了兩下眼睛,笑看暮古雲姍,沒有接話、古雲姍放下杯子,往後歪到靠枕上,把自己放舒服了,才看著李小暖說道,“雲歡昨兒和我說了半夜的話,唉,這傻丫頭,我今天也問了老祖宗了,汝南王府這世子妃,咱們家只怕是高攀不上的,其實。”

古雲姍頓住話頭,想了想,才接著說道,“若照我的意思,就是程家有這意思,也不能把雲歡嫁過去,汝南王府這世子妃,哪是那麼好當的?雲歡是個懶散性子,心眼又實,真嫁進去,還不知道如何呢!搭了命進去都說不定。”

李小暖驚訝的看著古雲姍,古雲姍重重的歎氣,傷感的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就說我吧,照理說,在婆家也只能這樣順心了,可這一兩年,還不一樣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去?母親跟婆婆到底兩樣。”

古雲姍停住話,眼圈微微紅了紅,李小暖緊張起來,直起上身問道:“大姐姐在婆家受氣了?”

“不是受氣,哪有人能給我氣受的?就是不一樣,在家裏,老祖宗、母親看著咱們,都是孩子,凡事沒有不能擔待的,可嫁到婆家,還有誰把你當孩子看的?哪還有人擔待你的?萬事你都得擔待著別人去,但凡有一絲半點的疏漏不全,就有人說話,唉,有時候苦了累了,還落的全是抱怨,你想想,多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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