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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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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溫一笑]阿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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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1:10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林家

    大舅舅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呀,知識面這麼寬?見聞這麼廣?阿玖嘻笑看著林儼,目光熱切,神情專注。

    最喜歡有學問的人了,知識就是力量啊。

    林儼唇邊泛起淺淺笑意,“舅舅在鴻臚寺任職,掌賓客之事。份內之責屬,乃是四夷朝賀、宴勞、給賜、迎送。”

    “掌賓客之事”“四夷朝賀”,原來是一位外交官!阿玖眼睛一亮,熱情的拱拱手,“失敬,失敬。”外交官,總是讓人想起風度翩翩的舉止,彬彬有禮的談吐,總是和犀利敏銳,穩建果斷這樣美好的詞彙聯繫在一起的。

    要對外代表一個國家,不優秀不行。

    阿玖往林儼身邊挪了挪,討好的笑著,“大舅舅,您在鴻臚寺所任何職?”跟我說說吧,也好讓我心裡有數,您是哪個級別的外交官啊。

    林儼微微欠身,謙虛說道:“在下,鴻臚寺左少卿。”

    阿玖瞪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是美麗的杏核形狀,本來就又大又圓,這麼一吃驚,一瞪,顯得更大、更好看了。林儼心裡酥酥的,微笑解釋,“鴻臚寺是四品衙門,品級並不算高。鴻臚寺卿總掌朝會、賓客、吉凶禮儀之事,左、右少卿,為其貳。”

    您這職位,算是外交部副部長了吧?阿玖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林儼舅舅,滿是敬仰之情。

    林儼瞅著她實在可愛,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小臉蛋,“阿玖,舅舅喜歡你。”

    您和我娘真是親兄妹呀,她平時也這樣!阿玖喜笑顏開。

    血緣,是件很奇妙的事。

    “您接待四夷賓客,會不會說他們的話啊?聽說是鳥語?”阿玖殷勤相問。

    林儼笑著搖頭,“舅舅不會夷語。阿玖,太常寺有四夷館,館中設譯字生、通事,蒙古、女直、西番、西天等地的往來文書,都由他們翻譯。”

    阿玖聽的有些暈。林儼知道她年紀小,很耐心的解釋著,毫無厭煩之意。好半天,阿玖才明白過來:這個時代沒有專職的外交部門,這個時代的部門職責劃分,某種程度來講是有些混亂的。

    “舅舅,您什麼都懂呀。”阿玖靠在大舅舅身邊嘻嘻笑,笑容非常諂媚。

    裴琦、裴瑅一直在旁邊含笑看著,裴琦忍不住說道:“舅舅當然什麼都懂,他可有學問了!”裴瑅興奮的點頭附合,“對,舅舅是甲子科狀元啊!”

    全國第一名!阿玖看大舅舅的眼光,更熱烈了。

    怪不得昨晚大舅舅提起狀元來不以為意,敢情是自己中過,所以才不當回事!學霸舅舅,美男子舅舅,阿玖想流口水。

    “我昨晚才知道的呢,以前都沒有聽娘說起來過。”裴瑅有些遺憾的說道。大舅舅這麼神氣,娘以前怎麼不告訴我們呢。

    裴琦少年老成,不像弟弟似的天真爛漫,伸出胳膊肘輕輕搗了下裴瑅。阿瑅,大舅舅沒準兒會誤會娘對他不重視、不在意呢,這樣不好。

    裴瑅一臉的懵懂無知,不知道哥哥忽然搗搗自己,有什麼用意。

    阿玖衝著林儼甜甜笑,“大舅舅,我娘不愛吹牛。”

    她大哥是中過狀元的,可她從來沒跟兒女提過。不是因為別的,她這個人一向不愛吹牛呀。

    她甜甜笑著,露出一口可愛的小白牙,神色間滿是討好之意,或許還透著些心虛和歉疚。

    林儼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孤度,連眼睛中也有了笑意。

    一路之上,林儼和外甥、外甥女,相談甚歡。

    阿玖抱怨馬車比船更慢、更不舒服,林儼溫和告訴她,“北元時的運河,一直通到積水潭。不過,如今河道廢棄已久,用不得了。”

    如果不用從通州上岸,而是一直可以暢通無阻到積水潭,那會方便很多。

    “我倆長大以後,要把河道重新修理,讓運河能重新通到積水潭!”裴琦和裴瑅頭湊頭商量了一會兒,鄭重宣佈。

    大舅舅笑著誇獎,“阿琦、阿瑅,有志氣!”

    阿玖笑成了一朵花。老話說的真是不錯,龍生龍,鳳生鳳,三哥,六哥,你倆真是祖父的親孫子啊,平常人聽到這事也就是感慨一通,你倆卻是摩拳擦掌,想要大展宏圖了!

    有大舅舅負責照顧孩子們,做爹娘的可就舒服了。裴二爺擠到林幼輝的馬車裡,林幼輝要攆他下去,“這是我做姑娘時的馬車,我要一個人乘坐,重溫少女時光。”裴二爺不肯走,“林姑娘一人獨處,豈不辜負這大好春光?請允許我陪伴左右。”林幼輝見他耍賴,也便由他。

    馬車中鋪著雅致的毯子,綿綿厚厚,柔軟舒適。兩人相依相擁,溫存繾綣。

    “快到家了,有沒有‘近鄉情更怯’之感?”裴二爺調侃。

    “才不會!我有兩個可愛的兒子,一個寶貝小阿玖,這般驕人的成績,哪用得著近鄉情怯?”林幼輝嗤之以鼻。

    宋之問他是被流放了,逃歸,才會“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我和他可不一樣。我麼,雖稱不上衣錦如歸,也是攜夫婿,帶兒孫,浩浩蕩蕩一大家子同回,氣勢足著呢。

    裴二爺作沮喪狀,“原來是有兒有女,故此底氣十足。”

    丈夫呢,丈夫不值一提是不是。

    林幼輝微笑,“兒女是我生的,故此要刻意炫耀一番。我夫婿又英俊又才華橫溢,且體貼妻子,關愛兒女,更值得顯擺呢,不過,夫婿是父母為我挑選的,卻不是我的功勞。”

    她嫵媚的看著他,神色既溫存又調皮,美麗的杏眼秋水瀲灩,滿是柔情蜜意,裴二爺癡癡看她,心醉神迷。

    “丈夫雖不是你挑選的,卻是你調教出來的,如何不是功勞?”裴二爺輕笑,“娘子,若你不是這般美麗聰慧,我又怎會始終如一?”

    我不是娶了任何一個女人都會這樣溫存體貼,若妻子不賢慧,我大概會逃出內宅,避至書房,圖個清淨自在。

    兩人四目相對,柔情萬千。

    “相公,我不要離開你,不管什麼時候也不要離開你。”林幼輝輕聲的、堅決的說道:“若你往後外放了,不管地方偏僻也好,苦寒蠻荒也好,我都要跟你一起赴任。相公,我不要像二嫂那樣。”

    林幼輝的二哥林倜在西北任同知,林倜的妻子吳氏只有一個兒子林少華,她既捨不得帶兒子去西北吃苦,又捨不得兒子獨自留在京城,只好讓林倜單身赴任。

    林家人極少納妾,子女中少有庶出,不過,也有例外。像林倜這樣外出做官妻子又不能隨行的,他也不肯三年五年的守著空房,少不得要收個房裡人。若是一個不小心生下庶子女,吳氏這一房便會多出個姨娘了。

    林幼輝可不想這樣。

    她寧可吃些辛苦,也不願丈夫身邊多了個女人,千嬌萬寵的兒女多了庶出的兄弟姐妹。

    “好,咱們不分開,一輩子也不分開。”裴二爺心中感動,緊緊握住妻子纖細的手掌。

    -

    馬車到了阜城門,裴琦和裴瑅掀開車簾好奇的往外望去。要進城了呢,這就是天子腳下了,聽說很繁華很熱鬧,摩肩擦踵,行人如雲。

    “大哥、二哥!”哥兒倆一起驚喜的叫道。

    城門口,他們的大哥裴瑋、二哥裴玨正肩並肩站著,頻頻向這邊張望。“大哥、二哥接咱們來了!”小哥兒倆興奮的相互看看,又張開臂膀互相抱抱,高興的不行。

    分離足足有三年了,兄弟之間,甚是想念。

    阿玖本是靠在大舅舅身邊閒聊的,這會兒也一骨碌爬起來,“在哪兒,在哪兒?”裴琦笑著拉過她,指給她看,“呶,穿藍衫的那兩位,高一點的是大哥,旁邊的那位是二哥。”

    林儼微笑看著雀躍的孩子們,眉目溫柔。

    裴二爺也看見兩個侄子,笑著告訴妻子,“娘子,阿瑋和阿玨來接咱們了。”大哥裴引三年庶起士即將期滿,如今正忙著考核的事,故此,差了兩個兒子來接二叔二嬸、弟妹們。

    裴二爺下了馬車,和兩個侄子見過面,大是感慨。裴瑋已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和離開蘇州時相比,撥高了一大截,清瘦文雅。裴玨也快十五了,說話變了聲,像個大小夥子了。

    裴琦、裴瑅跳下馬車,“大哥,二哥!”阿玖也被林儼抱下來,衝兩位堂哥熱情的張開手臂,“大哥,二哥,我是阿玖!”

    裴瑋、裴玨先是拉著兩個堂弟親熱,“好啊,都長這麼高了,更俊了!”見著小阿玖,更是眉花眼笑,“哥哥離開蘇州的時候,妹妹還是滿口‘的的’,這會兒說話清清楚楚的,真好聽!”

    阿玖衝他們扮了個鬼臉,清脆說道:“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過去的事,就別提啦!

    眾人哈哈大笑。

    林儼忍不住低聲問裴二爺,“妹夫,阿玖連《論語》都讀過麼?”才這麼大一點點,也太聰慧了。

    裴二爺笑,“大舅兄您不知道,阿玖淘氣著呢!哥哥們讀書,她常常搬個小凳子坐在一邊聽,聽一會子,哥哥們背的書,她便能學上三句兩句,從不出錯!”

    他口中說著女兒“淘氣”,神情中卻滿是炫耀誇讚之意。

    林儼又是吃驚,又是喜歡,“昨兒我還以為阿玖和小妹一樣聰明呢,如今看來,比小妹更聰慧些。”

    裴二爺忙前前後後張望一遍,低聲對林儼說道:“舅兄,這話莫讓娘子知道。娘子最是小孩子氣,有時連兒女的醋也要吃,莫惹她不快。”

    林儼淡定的點頭答應,“便依妹夫。”

    等到眾人重新上了車,林儼方靠在車廂上悶聲大笑,笑的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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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1:21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親自

    可憐的妹夫,原來我以為你兒女雙全、家有賢妻,小日子定是舒心暢意。誰知你還除了兩子一女之外,還要再哄個孩子呢,妹夫,辛苦了。

    林儼幸災樂禍的想著,心情愉悅之至。

    不知不覺間,馬車到了位於銀錠橋畔的林宅。男人們在大門前下了車,林幼輝則牽著阿玖在側門下車換轎,阿玖坐在轎子裡,有些好奇,“娘,外祖父家很大很闊氣麼?”這上了轎子可有一會兒了,還沒到呢。

    林幼輝笑了笑,“門臉兒看著不大,黑漆大門,普普通通。裡面麼,占地不小,別有天地。”阿玖會意的點頭,“這樣才謙虛嘛。”

    江南也是這樣的,明明建造的園林別開生面,巧奪天工,大門偏偏小小的,毫不起眼,毫不張揚,毫不引人注目。

    林幼輝嫣然,“謙虛是這麼用的麼?”阿玖,你太愛亂用詞彙了。

    “那換個詞吧,深藏不露!”阿玖從善如流的改口。

    “小淘氣!”林幼輝伸手捏捏女兒光滑的小臉蛋,親呢而又憐愛。

    轎子到垂花門前停下,侍女殷勤掀起轎簾,林幼輝牽著阿玖的小手,下了轎子。“妹妹可算來了!”兩名麗裝少婦親熱迎上來,笑盈盈叫著“妹妹”。

    這兩人自然是林幼輝的大嫂封氏,二嫂吳氏了。封氏年約三十許,雅致婉約,眉目如畫,吳氏比她再要年輕些,容長臉,活潑俏麗,兩人都是笑容滿面的,令人如沐春風。

    林幼輝也笑著叫了“大嫂”“二嫂”,雖是笑著,眼中卻閃爍著淚花。她闊別家人已久,這一見面,哪有不傷感的。封氏、吳氏也紅了眼圈,姑嫂三人相對唏噓。

    封氏、吳氏身後站著三位小姑娘,好奇看著遠道而來的姑母,和姑母身邊的小表妹。

    阿玖毫不認生,給了她們一個大大的笑臉。

    “小表妹真可愛!”“笑的跟朵花兒似的。”三位小姑娘均是笑咪咪。

    大人們還在傷感的時候,小姑娘們已在眉目傳情了。

    一旁的婆子忙上前勸,“大太太、二太太、姑奶奶快別這麼著,老爺夫人在客廳等著呢,望眼欲穿。”封氏忙收了眼淚,“小妹,爹娘早就盼著你回來了。”吳氏也換上笑顏,觀之可親,“這是小阿玖麼?真是漂亮的小姑娘,外祖父外祖母見了你,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阿玖仰起小臉,甜甜叫了“大舅母”“二舅母”,把封氏、吳氏希罕的不行,“這才多大?便這般知禮懂事了?”封氏看著阿玖粉嘟嘟的小臉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阿玖一樂,不愧是大舅母,您和我大舅舅的行為習慣是一樣的!

    林家的三位小姑娘分別是大小姐林好,二小姐林嬋,三小姐林媛,也都過來叫了“姑母”。林幼輝感慨,“我離家時,阿好還是繈褓中的嬰兒,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小美女了。阿嬋、阿媛,姑母還是頭回見著。”林媛最小,才六七歲,正是嬌憨的年紀,笑嘻嘻說道:“這有什麼,往後天天見!”眾人都笑,“阿媛這話說的有理。”一行人說說笑笑,往客廳走去。

    林幼輝牽著阿玖的小手才一進門,見到上首坐著的林尚書、林夫人,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爹,娘!”她這一哭,林尚書和林夫人也是心酸,口中嗔怪著,“傻丫頭,哭什麼呀。”卻也紅了眼圈。

    林尚書和林夫人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林尚書中等身材,眉清目秀,溫文爾雅,一眼看上去便是心地清明之人。林夫人生的很美,雖已年近半百,肌膚依舊白皙,面目依舊柔美,根本不像早已做了祖母、外祖母的老太太。

    “怪不得我娘生的這般美貌!”阿玖對年過半百依舊是位美人的外祖母,很是羨慕。

    年輕時候美,當然是很好很好的;五十多歲的年紀還能保持容貌,那她除了會保養之外,一定還是生活優渥,日子順心,這是難得的。

    林儼帶著裴二爺、裴家四兄弟也溜溜達達從正門一路走過來了,眾人行禮廝見,好一番忙碌。

    林尚書和林夫人從沒見過外孫子外孫女,這一見面,登時把林幼輝拋在腦後,拉過阿珩、阿瑅、小阿玖,一一細看,沒完沒了。

    “阿珩、阿瑅都是好相貌,阿玖尤其可愛!”二老看來看去,越看越滿意,越看越歡喜。

    林尚書瞅著粉嫩可愛的小阿玖眼熱,伸出胳膊把她抱過來,慈愛的問著她,“路上好玩不好玩?在家裡都做什麼消遣?”阿玖一邊笑嘻嘻和他說著話,一邊玩著他的鬍子。

    “阿玖不怕外祖父啊?”林尚書眉花眼笑問道。

    小阿玖你不認生,頭回見面就和外祖父這般親近,甚好,甚好。

    “不怕。祖父說了,跟外祖父調皮也無妨,外祖父脾氣好,不會生氣。”阿玖清清脆脆說道。

    ──老裴你是這麼教孩子的!林尚書大樂。

    不光林尚書,眾人看著外祖父懷裡自由自在的小阿玖,都是好笑。

    林夫人笑的合不攏嘴,“輝兒,阿玖跟你真是一個稿子,這小模樣,活脫脫便是當年的你。”林儼附合,“可不是麼?我頭一眼看見阿玖,便覺她酷似小妹……”本想說比小妹還更聰慧可人些,想起妹夫特地交代他的話,話到嘴邊,生生咽了回去。

    林夫人命人捧出兩個盤子,一個盤子中放著五個彩繡輝煌的荷包,另一個盤子裡放著五支名貴的象牙筆桿湖筆,給孩子們做見面禮。阿玖下了地,和哥哥們一起拜謝過,禮數周到。

    不光林尚書和林夫人,林儼、封氏、吳氏,連同三位表姐都有禮物相送,阿玖謝來謝去,十分忙碌。當然了,林幼輝也有精緻名貴的禮物送給三位侄女,她最愛妝飾,送出去的首飾小姑娘們人人愛不釋手。

    林好已是十二歲的大姑娘,身姿柔美輕盈,性子也很活潑。她見阿玖跟小陀螺似的轉來轉去,覺得有趣極了,笑盈盈逗弄阿玖,“小表妹,我送你的荷包可是自己親手繡的,你送給表姐什麼呢?”

    小表妹,你就有禮物送給表姐,也不是自己親手做的呀。

    林嬋和林媛一個清秀,一個嬌憨,也興致勃勃的跟著湊熱鬧,“是啊,小表妹,我們送給你的帕子,也是自己繡的!”

    三人笑吟吟看著小阿玖,眼中滿是調皮。

    “豈有此理!這不是欺負我們小阿玖麼?”林儼笑著不依。你們都大了,自己會做女工,阿玖還沒桌子高呢,怎麼跟你們比?

    林夫人也笑,“阿好、阿嬋、阿媛,不許胡鬧。”

    林幼輝很是得意,“娘、大哥,不用管,我家小阿玖自有對策。”裴二爺也微笑,“阿玖言語行事,往往出人意表。”

    小阿玖,你帶給爹娘多少歡笑,多少驚喜。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小阿玖,只見她仰起小臉甜甜笑,“大表姐,勞駕你彎彎腰,可以麼?”林好笑著彎下腰,阿玖踮起腳尖,伸出小胳膊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臉頰上響亮親了一記,“大表姐,這個親吻送給你,這是我親自親的呀。”

    你送我的荷包,是你親自繡的;我送你的親吻,是我親自親的!

    眾人大樂,林嬋、林媛一個接一個湊上來索要禮物,“小表妹,輪著二表姐了。”“小表妹,還有三表姐。”阿玖甜甜笑著送上親熱的香吻,表姐們樂的不行。

    自外祖父、外祖母起,以至於舅舅、舅母,人人開口索要。阿玖慷慨大方的挨個親了,個個響亮,絲毫不肯偷工減料。

    客廳中一片歡笑聲。

    等到林少斌、林少華、林少斐兄弟三人下學回家的時候,阿玖送香吻的活動已經截止了,“改天吧,改天吧,來日方長。”阿玖一溜煙兒跑到林尚書面前,嫺熟的攀到他膝上坐好,表示此項活動到此結束。

    林少斌、林少華、林少斐都是身材挺拔、唇紅齒白的清俊少年,知道詳情後,頓足叫可惜。

    裴大爺忙完公事,和妻子顧氏、小兒子裴琅一起驅車前來,林家更加熱鬧非凡。裴二爺和大哥三年未見,自然有許多私房要說,林幼輝和大嫂顧氏再次見面,互訴離別之情,分外親熱。

    林夫人吩咐擺下酒宴,男人們到前院大客廳,女眷在後宅小花廳。席間賓主盡歡、人人高興,這回的接風宴很完滿。

    酒宴過後,裴大爺一家和林家二老告過辭,裴二爺抱著阿玖,帶著阿珩、阿瑅,把大哥大嫂一家送到二門。裴大爺要帶阿玖走,“中郎,你和弟妹、阿珩、阿瑅住哪我不管,小阿玖我帶走。”

    你們愛住哪兒住哪兒,反正也沒人希罕你們,阿玖可不行。

    裴二爺笑,“大哥,問問阿玖吧,她若想跟您走,我不攔著。”

    裴大爺柔聲問著阿玖,“乖囡,三年沒見了,想不想大爹?”阿玖乖巧的點頭,“想,很想。”裴大爺很是喜歡,“大爹也想囡囡,囡囡跟大爹回家,好不好?”

    阿玖有些抱歉的笑著,“咱們是有三年沒見,可是,我和外祖父、外祖母,都四年沒見了呀。”

    阿玖這話說的,乍一聽很彆扭,可是仔細想想吧,也沒錯。

    她和林尚書 、林夫人從前並沒有見過面,說四年沒見,好似有些不妥。可是,確實四年以來,她是頭回見林家二老。

    裴大爺被她的頭暈。

    “我常去看您和大伯母、哥哥們,好不好?”阿玖殷勤探過小身子,滿臉討好之色。

    裴大爺不由的點頭。

    他很難拒絕小阿玖。

    阿玖再三保證會常去看望,裴大爺失望之下卻也有幾分欣慰,依依不捨的帶著妻子、兒子上了車。

    林尚書夫婦知道阿玖的措詞後,大樂,“來來來,小阿玖,四年沒見了,好生和外祖父、外祖母親熱親熱。”抱著阿玖,好一通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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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1:33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九和十

    第一甲第二人,俗稱榜眼,和狀元、探茶一起合稱三鼎甲,是歷屆科舉中最榮耀的三個人。瓊林宴上,長安街觀榜時,他們都是最受人矚目的。

    三鼎甲有特殊的榮光。

    午門是紫禁城的正門,午門有五個門洞,中間的是正門,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時,皇后可以進一次;殿試得中的三鼎甲,狀元、榜眼、探花,可以由此出一次。其餘的人,只能走側門。

    新科進士是很受吹捧的,三鼎甲風頭尤勁。

    不過,再風光也只是一時,不是一世。“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歡聲雷動,喜炮震天,遍街張燈結綵”,這樣的情形,只有一天。親朋道賀,賓客滿堂,只有數日。新科進士備受矚目,不會超過三個月。

    短暫的快樂和風光過後,各就各位,開始步入仕途。步入仕途之後,一個個成了六品、七品小官,在京城眾多高官顯宦之中,默默無聞,人微言輕。

    不過,三鼎甲從一開始就比同年們起點高,他們不必考庶起士,不必為前程憂慮,直接會被送入翰林院任職。狀元任修撰,榜眼、探花任編修。

    翰林,即文翰之林,意同文苑。翰林院帶有濃厚的學術色彩,是國家養才儲望之所,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為皇家成員侍讀,擔任科舉高官,翰林清貴矜持,是一個地位很高的士人群體。

    裴二爺中了榜眼之後,很光榮的進入翰林院,成為一名編修。

    “裴編修回來了,快請坐,請喝茶。”裴二爺回到家,阿玖熱情招呼,“這是今年春上才下的太湖新茶,您嘗嘗。”拉裴二爺坐下,命人打水過來給他洗過手臉,捧上熱茶。

    “湯味清醇,入口綿軟,好滋味。”裴二爺微笑呷了一口,滿口稱讚。

    阿玖得意一笑,搬了把小椅子坐到他旁邊,兩隻小腳丫自在的蕩來蕩去,絮絮和他說著話。

    “編修要做什麼,編書麼?”阿玖不大懂。

    “修撰、編修、檢討,全是史官。”裴二爺細細告訴她,“除編修史書之外,還會出任考官,為皇子、親王侍讀,或任皇帝陛下的侍從。”

    “還是很忙的啊。”阿玖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唉,做官不容易啊。其實做誰是容易的呢,阿玖如今做小孩兒,也覺得自己很不容易──讀書寫字就不說了,賣萌是容易的麼。

    裴二爺唇角勾了勾。阿玖你總是小孩兒說大人話,很可樂,知道麼?

    “你娘呢?”裴二爺一直沒見妻子出來,未免奇怪。

    阿玖淘氣的笑起來,“娘想要搬出去住,外祖母正說服她呢。”

    裴二爺不是中了榜眼,進了翰林院麼,林幼輝慮著他往後也要常和同僚應酬來往,住在岳家總是多有不便,想要搬到自己的陪嫁宅子去住。那是五進的院子,寬敞軒朗,一家五口住是足夠了。

    林夫人多年不見女兒,哪捨得她搬出去?正把她叫了去,苦口婆心挽留呢。

    裴二爺沉吟片刻,徵求阿玖的意思,“乖女兒,你是喜歡搬出去呢,還是喜歡繼續住在外祖父家裡?”阿玖嘻嘻笑,“我麼,隨波逐波隨遇而安四海為家,住哪都行。”

    裴二爺啼笑皆非。

    阿玖話出口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忙又補充了一句,“只要跟爹和娘,還有哥哥們在一起就行。”

    住哪裡無所謂啦,只要和親人在一起。

    裴二爺唇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孤度,“這還用說麼,阿玖才這麼一點點大,定要跟著爹娘的。”

    阿玖快活的嘻笑,一臉滿足。跟著爹娘好啊,爹娘為兒女想的多周到啊。

    裴家父女親親熱熱說著話的功夫,林夫人正和鍾愛的小女兒辛苦協商,“搬出去做什麼?要說會客來往不便,娘把西園撥給你們住,不就齊了?西園有門通街,跟獨門獨戶的也差不多。”林幼輝見她快急了,也不敢拗著,“娘,我們聽您的。”

    林夫人歎了口氣,“輝兒,我和你爹攏共就你們兄妹四人,個個都是心肝寶貝。你二哥放了外任,你大姐也跟著女婿在任上,你呢,多少年了才回京城。好容易回來了,還要搬出去單住,讓爹娘冷冷清清、淒淒涼涼的?”

    說的林幼輝低頭不語,啞口無言。

    林夫人眼中閃過絲滿意的笑意。輝兒,除非你公公婆婆也回京,我才不好留你。否則,老老實實守著爹娘吧,莫胡思亂想。

    裴太守早該升官了,不過,誰讓他這太守當的過於盡職盡責,蘇州百姓死活不放他走呢?林夫人不厚道的樂了樂。

    林夫人做事乾淨俐落,果然把小女兒一家移到林府西邊名為西園的地方。這裡帶著個小花園,有十幾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有門通街,住著很便利。

    林尚書特地把裴二爺、林幼輝叫過去說了半天話,中心意思就是:你們已經在公婆膝下承歡很多年,雖說女生外向,可娘家爹也不能置之不理吧?輪也輪著我了吧?

    林幼輝吐吐舌頭,“只要爹您不嫌我煩,我在娘家住一輩子都成。”林尚書哼了一聲,“我怎麼不嫌你煩?雖然你很煩,可是阿琦、阿瑅、小阿玖,個個討我老人家喜歡,為了他們,我勉強忍忍你算了。”

    林幼輝嬌嗔著跟他不依,林尚書捋著鬍鬚得意微笑,“這是大老實話。你們都這麼大了,誰還稀罕你們呀,不過是看著孩子們可愛罷了。”

    林尚書笑吟吟站起身,走了。

    林幼輝很是委屈,“他說我煩,他說不稀罕我。”裴二爺柔聲安慰妻子,“娘子,我稀罕你,我喜歡你。”

    林幼輝滿足的歎了口氣,“相公,還是你最好。”

    夫婦二人帶著孩子們住在西園,裴二爺上班,裴珩、裴瑅跟著表哥去上學,阿玖整天撒歡玩耍,林幼輝照料他們的日常起居,日子很快活。

    裴大爺三年庶起士期滿,考核通過,留任翰林院,也任了編修。

    兄弟兩翰林,也算是段佳話。

    “兩位裴編修,這可怎麼稱呼好呢?”阿玖大眼睛轉來轉去,思索這嚴肅的問題,“一位是裴大編修,一位是裴二編修?”

    沒這稱呼吧?阿玖話出口後,有些心虛。

    林幼輝好笑的看著她,“若是翰林院的人要稱呼,可以是大裴編修,小裴編修,至於其餘的人,例如我家小阿玖,編修不編修的,和稱呼不挨著吧。”

    阿玖,你循規蹈矩的叫“大伯父”“爹爹”即可。

    阿玖仰起小臉笑了兩聲,非常之傻呵呵。

    裴二爺原來雖不做官,卻是很忙碌的。他充任父親裴太守的幕僚,負責出主意、寫文書,常常要和裴太守一起斟酌很多事情。如今做了翰林院的編修,正經八百是踏入仕途了,反倒比從前輕鬆、清閒不少。

    他開始親自給阿玖啟蒙。從《三字經》教起,教阿玖讀書寫字。阿玖背書很快,讀書很有天份,寫字麼,呵呵,就稀鬆平常了一點了。

    “書法太差,怎麼可以。”字如其人,這麼漂亮的女兒怎麼能寫一筆爛字?裴二爺蹙眉,親自督促女兒練習書法,不許懈怠。

    “裴老師,能歇會兒不?”阿玖練不了幾個字,便會停下來,一臉討好笑容的想要通融一二。

    “可以歇息。不過,這頁字今天要練完。”裴二爺微笑說道。

    歇息是可以的,功課還是要做完的。

    “您原來是慈父啊。”阿玖放下筆,瞪起眼睛。

    “如今,是嚴師。”裴二爺笑著把筆重又遞給她。

    阿玖衝他吐吐舌頭,扮個鬼臉,認命的提起筆,專注練字。

    _

    盛夏的時候,天氣炎熱,阿玖常跑到裴二爺的書房消遣。他的書房臨湖,建在水邊,比別的地方都涼快。推開窗,荷香陣陣,涼風習習,令人胸襟為之一爽。

    裴二爺涉獵甚廣,書房中有好幾列長長的書架,上面除經史子集等正經書之外,還放有各色遊記、小品文等。阿玖很會享受,她會命人桌案上放著清香撲鼻的荷花茶,在椅子上鋪好小涼席,然後自己挑幾本書,拿一本《字彙通》,自得其樂的坐在涼席上流覽書籍。遇到實在不認識的繁體字,就查《字彙通》,若口渴了,便喝天然保健、消脂排毒的荷花茶。

    窗外是亭亭玉立、千姿百態的新荷,廳內是稚嫩清麗、專注讀書的小女孩兒,放眼看去,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阿玖坐在小涼席上,津津有味看著一本小品文,看到會心處,咧開小嘴,仰頭傻笑。真逗啊,這作者何許人也,怎麼會寫的這麼好看呢。

    還沒笑完,她便看到門口站著三個人。中間的是位大約六七歲的小男孩兒,頭戴白玉發冠,身穿朱紅緞袍,映著一張雪白粉嫩的小臉,美的如詩如畫。旁邊的兩人年紀稍大,大約有十一二歲的樣子了吧,神態謙卑,應該是僕從一類的人物。

    什麼客人,冷不丁的就跑到爹爹書房了?阿玖心中納悶。

    旁邊服侍的小丫頭看見有人進來,緊張了,“你們是什麼人?怎地不請自來?”結結巴巴斥責完,無助的看向阿玖,“九小姐,也不知這是什麼人,咱們避一避吧,可好?”

    小男孩兒眉毛挑了挑,長長的鳳眼中閃過絲不耐煩,旁邊的僕從看了,指著小丫頭斥道:“沒規矩!我家十公子面前,有你大呼小叫的?”

    聲音有些尖利,有些刺耳。

    小丫頭年紀沒多大,膽子也不大,嚇的囉嗦了,不敢說話。

    阿玖慢慢站起身,下了地,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小男孩覺著有趣,笑道:“我聽這小丫頭叫你九小姐,你是裴老師的女兒麼?甚好,我是裴老師新收的學生,小師妹,我是你師兄了。我排行第十,你叫我十哥即可。”

    阿玖嗤之以鼻,“你是我爹新收的學生,我可是早就拜過師,是老學生了!師弟,你該叫我師姐才對。”

    小男孩有六七歲了,比她高一頭還多,她卻斜睇來人,氣勢萬千,自稱師姐。

    本來麼,這算是挑釁。偏偏她年紀太小,生的又玉雪可愛,就算是氣人的話,從她花瓣一般的小嘴裡說出來,讓人不僅不生氣,反覺有趣。

    小男孩兒樂了樂,俯□子,循循善誘的告訴她,“你是九小姐,我是十公子,十比九大,快叫師兄。”

    他這話,明顯欺負阿玖是小屁孩兒,不懂事。

    阿玖鄙夷的看著他,“你不識數啊?我排行第九,你排行第十,排行第九的人大還是排行第十的人大?還用我教給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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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1:51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青菜豆腐

    小男孩兒目瞪口呆。眼前這小丫頭明明沒多大,一臉的天真無邪,卻根本哄不住!不成不成,今兒個本小爺丟人了,在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面前丟人了。

    兩名僕從想上前斥責,被小男孩瞪了一眼,額角冒汗,忙馴服的退在一邊。

    小男孩兒輕輕咳了一聲,斟詞酌句的說道:“師妹你這九小姐,是按你家的排行。我這十公子,卻是按著我家的排行,這是沒辦法比較的。師妹,我年紀肯定比你大,你該叫我師兄無疑。”

    “原來你還知道我的排行和你的排行不挨著呀,方才是誰先把我的九和你的十放在一起比較的?”阿玖挑挑眉毛,一臉狡黠。

    小男孩兒養尊處優慣了,阿玖一再給他釘子碰,他很想發脾氣。可是真要發脾氣吧,眼前是個比自己低一頭的小姑娘,未免有些不好意思。況且,她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好看的讓人不忍心衝她發火。

    兩名僕從恭順的站著,迅速的相互瞟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小男孩兒想了想,慢吞吞說道:“我方才又沒說錯。你的排行雖和我的排行不挨著,可我的十,確比你的九大,確定無疑。你若不信,咱們便報上年庚。”

    阿玖老氣橫秋的指責,“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想轉移話題啊,美的你。

    小男孩兒有些無奈,小聲嘟囔,“你怎地這般難哄?”好說歹說,橫豎是不行啊。小丫頭,你真難打發。

    阿玖輕蔑的笑,“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呢!”三歲小孩兒才好哄,我有那麼容易上你的當麼。

    小男孩兒面色有些訝異,“你不是三歲小孩兒麼?”

    阿玖淘氣的笑笑,“我當然不是三歲小孩兒,我四歲多了!”伸出小手指數了數,得意洋洋,昂然道:“四歲零四個月!”

    粉嘟嘟的小女孩兒,臉色比窗外的粉荷更鮮嫩、更嬌美,一雙大眼睛比秋夜的寒星更明亮、更璀璨,水靈靈,俏生生,一臉頑皮笑容,鮮活生動。

    小男孩兒笑著拱拱手,“失敬,失敬,原來九小姐已經四歲零四個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阿玖嘻嘻笑,快活的連連點頭,“是啊,我早就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小男孩兒不禁粲然。你怎麼不是三歲小孩兒了,你還幼稚的很,知道麼。

    小男孩兒這麼歡悅的、發自內心的一笑,阿玖才注意到,他有一雙狹長妖嬈的丹鳳眼,頗有神韻,美不可言。

    --

    裴二爺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書房時,阿玖正對小男孩兒討好的笑著,“咱們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對不對?”小男孩兒一樂,“對,咱們這交情,與眾不同。”

    小男孩兒從解下腰間一個龍形玉佩遞給阿玖,“小師妹,這是十哥的見面禮。”這龍形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晶瑩滋潤,雕工極精美,一條盤龍被雕的活靈活現,生機勃勃。

    阿玖不樂意,“誰是小師妹啊?是你應該叫我師姐,還是我應該叫你十哥,目前並沒有定論,還要細細商討。”

    裴二爺在房門口默默看了一會兒,緩步進房。阿玖眼尖看見他,一聲歡呼,“爹爹,您回來啦!”喜滋滋的跑過去,牽住裴二爺的手,“您累不累?渴不渴?先坐下喝杯茶吧。”

    小男孩兒轉過身,客氣的一揖,“裴老師安好,小十今日拜了老師,家父家母命我上門送謝禮。”旁邊的僕從忙道:“是啊,十公子的父親母親大人吩咐過的。”僕從一邊說話,一邊衝裴二爺擠了擠眼睛。

    裴二爺沉默片刻,緩緩道:“十公子是貴客,僕招待不周,怠慢了。”那被稱作十公子的小男孩兒彬彬有禮起來,“老師,您說哪裡話,小十擔當不起。”

    阿玖好奇問道:“爹爹,他真是您才收的學生麼?您怎麼想起來收學生的?”您從來也不好為人師,怎沒來由的收起學生來了。

    裴二爺低頭看看寶貝女兒,溫聲道:“爹爹有事,囡囡先回房去自己玩,好不好?”阿玖乖巧的點頭,“是,爹爹。”

    阿玖告了辭,轉過身要走,十公子笑著把她叫住了,“師妹,快到飯點兒了,煩你跟師母說聲,留我用晚飯,成不成?”

    阿玖聽了十公子這話,皺皺小眉頭,轉過身認真的看著他,“我祖父很節儉,每餐飯不過一葷一素而已。他老人家如此,我們做兒孫的也不敢奢侈,我家的晚飯,只有一個素菜罷了。”

    十公子很高興,“太好了,我就愛吃素菜!”

    阿玖慢吞吞道:“今晚是青菜豆腐。”

    別告訴我你要吃青菜豆腐啊,這道菜也太家常,太沒特色了。

    十公子更興奮,“好極,我就愛吃豆腐!”

    阿玖無語看了他半晌,轉身走了。

    雖然十公子號稱要留下吃晚飯,但是他家裡早早的有人來接,並沒如願。裴二爺看見他家裡來了人,如釋重負,敢緊把他送走了。

    “是十皇子。”裴二爺送走這不速之客,告訴妻子、女兒,“皇帝陛下命我為十皇子講學。”

    教皇子讀書,其實也算是件閑差。只有教導太子,為太子講學,才是國之大事。

    十皇子將來是要做閒散親王的,他並不需要知道如何治理國家,並不需要知道什麼是國計民生,只要讀書明理即可。若想附庸風雅,也可以寫幾筆字,畫幾幅畫。

    “如此。”林幼輝和阿玖都表示理解。

    翰林院的學士、史官們本身就是天子近侍,編修被差去給皇子講學,是常有的事。

    “皇帝陛下居然還要我替十皇子留意兩名伴讀。”裴二爺微微皺眉,“挑伴讀,這不是我份內之職。”

    宮裡的皇子們要不比十皇子大一截,要不比十皇子小許多,他又是皇后嫡子,和尋常皇子不同,因此十皇子是要單獨上課的。皇帝倒是疼他這小兒子,慮著他一個人上課會嫌悶,要挑兩個伴讀陪他。

    皇帝既然派了裴二爺給十皇子講學,一事不煩二主,挑伴讀的事索性也交給他了。

    林幼輝凝神思索著什麼,阿玖氣鼓鼓的坐在小椅子上,“他爹為什麼不挑,他娘為什麼不挑?”他那皇帝爹算是太忙了,顧不上,他那皇后娘呢?管理六宮,不至於連小兒子的教育都無暇顧及了吧。

    裴二爺和林幼輝都沒回答她,夫婦二人相對苦笑。

    宮裡,怕是暗濤滾滾吧。邱貴妃連生三子,風頭一時無兩,連皇后都不得不對她退避三舍。十皇子挑伴讀,看著是件小事,可是這小事後頭,保不齊就隱藏著什麼陰私。

    皇帝陛下為什麼沒讓章皇后為十皇子挑選伴讀呢?這裡頭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地方?

    為十皇子留意伴讀這件事,讓裴二爺、林幼輝很頭疼。等到裴琦、裴瑅下了學,一家五口吃過晚飯,裴二爺便去了林尚書處,請教岳父去了。

    林幼輝離京多年,這次回來,除一些老親舊戚和裴二爺的同年、同僚之外,來往的人家並不多。裴二爺被皇帝派了這件頭疼的差使之後,主動上門的很有平時不大來往的人家。林幼輝明知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滿面春風的迎來送往,敷衍得密不透風。

    讓林幼輝又有些吃驚又有些好笑的是,素未謀面的臨江侯太夫人竟親自登門了,趙貞帶著女兒大姐兒,也露了面兒。

    臨江侯太夫人是位富態的中年貴婦,珠光寶氣,打扮的異常富貴。做為一個寡婦來說,她似乎過於張揚了一些,絲毫也不內斂。

    “聽淩兒說,你和他姑丈都是極疼他的,我便想著,厚著臉皮來央上一央。”臨江侯太夫人話雖說的謙虛,神色卻是泰然的,語氣更是有些盛氣淩人,根本沒有央求的意思。

    林幼輝笑盈盈。三弟妹是位很知情知趣的女子,卻不知,她的嫡親姨母,卻是這幅模樣。

    “淩兒他爹,身子一直不爽快,照看他不得。淩兒性子又倔,不肯奉承嫡母,這段時日……”臨江侯太夫人提及家事,有些郝顏,可是若不說這些,又怕引不起林幼輝的同情心,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淩兒是偏房庶出,若能有幸給十皇子做了伴讀,他往後謀前程,也容易些。”

    林幼輝並沒接話,只讓著她吃茶。臨江侯太夫人也知道這事不是一句話能敲定的,倒也沒催逼,臨走她命僕婦留下一份禮單,林幼輝笑了笑,命人悉數送回臨江侯府。

    趙貞就更奇怪了。她帶著大姐兒上門,居然也是為十皇子的伴讀來的。她不是和梅母、表姑娘一起回了南雄侯府嘛,南雄侯待她還好,撥給她一棟雅靜小院,侍女、婆子、各項應用之物,齊齊全全。日常使費都是公中支付,不用她操半分心。可是對梅母和表姑娘就刻薄了,把她們安置到下人的住所,簡陋的很,根本沒拿她們當客人來招待。

    “畢竟是我婆婆,如何忍心。”趙貞過意不去,專程去求過南雄侯一回。南雄侯性子本就不好,見了她這討打欠揍的模樣更是著急上火,差點兒動手打她。

    “嫌我趙家不好,大門開著,隨時能走人!”南雄侯不耐煩的扔下一句話,把趙貞攆走了。

    趙貞被唬的不輕,再不敢去見哥哥,再不敢為梅母求情。

    梅母既嫌南雄侯府不是待客之道,卻又捨不得離開,一邊住,一邊罵。趙貞偷偷給梅母送回幾回銀子,梅母回回見了她,必有一通咒駡。

    她前幾天又去送銀子,這回梅母沒罵她,卻要她做件事。表姑娘還有位年方十歲的弟弟呢,眉清目秀,很機靈能幹,梅母命趙貞給謀個前程。

    趙貞知道為十皇子選伴讀的事,便想來林幼輝這兒碰碰運氣。

    “必要名門子弟方可。”林幼輝笑著回絕了她。

    趙貞大概也知道自己來的太魯莽,紅了臉。

    趙貞身邊的大姐兒乖乖坐著,跟個小木偶似的。她雖然還是不活潑,不過臉色紅潤多了,小身子也胖了不少,身上穿的也講究,和從前大不一樣。

    回了南雄侯府,至少對大姐兒有好處。

    趙貞訕訕的問道:“怎沒見你家的九小姐?”林幼輝笑,“在她外祖母那兒呢,這孩子嫌我管她管的太嚴,就喜歡到外祖母跟前撒嬌。”

    趙貞神情有些恍惚,大姐兒露出羨慕的神色。

    她也是住在外祖母家裡,不過,外祖母可不待見她,嫌她畏畏縮縮的不大方,丟人。

    我和她,怎會差的這麼遠?小木偶一般的大姐兒,眼神痛苦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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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2:03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太湖石

    大姐兒雖然年紀並不大,也不怎麼記事,船上的那一幕一幕卻是印象深刻,再也忘不掉:阿玖在甲板上歡笑奔跑,她父親和哥哥們跟在她屁股後頭,“阿玖,慢點兒!”阿玖常跟著父母下船上岸玩耍,父親抱著她,她一臉燦爛笑容……

    “我都從來沒被父親抱過。”大姐兒傷心的低下了頭。

    趙貞又坐了會兒,含混的說過幾句家常,“婆婆催的緊,我沒法子罷了,也知道是唐突的……給相公打點的事,我推說全交給大哥了,婆婆倒是沒話說……”

    林幼輝含笑讓著她吃茶,對她眉目間的那絲愁苦,頗有些不以為然。南雄侯是她異母哥哥,待她不算刻薄了,知道她被夫家欺淩,願意把她接回娘家來養著。她在南雄侯府至少能把大姐兒安安生生養大,讓大姐兒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大姐兒這小臉蛋圓潤好看多了呢,小孩子還是白白胖胖的可愛。”林幼輝笑咪咪看了眼大姐兒,誇獎道。

    趙貞柔順點頭,“是,看見大姐兒胖了,我心裡也高興。”

    趙貞又坐了會兒,起身告辭,林幼輝親自送到她門口,臨別時微笑說道:“只要女兒好,咱們這當娘的,也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別再愁了,也別再管閒事,照料好你親生女兒是正經。

    大姐兒被奶娘抱著,感激的看了林幼輝一眼。

    趙貞歎了口氣,“她是個小姑娘啊,將來我倚靠不住的。若是個兒子,我有了指望,心氣兒也便足了。”看見大姐兒胖了、結實了,趙貞也高興,可心滿意足,那根本談不上。

    沒兒子,膝下只有一女,趙貞總覺得沒底氣,沒希望。

    林幼輝微笑,“懷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兒。”趙貞苦笑,“您是有福氣的人,膝下已有兩子,不知道我的難處。”林幼輝本是一片好心才多了句話,見她這樣,笑了笑,客氣的把她送出門去。

    大姐兒臨上馬車,還眷戀的回頭看了看。

    林幼輝送走趙貞母女,回房重又梳洗打扮過,滿意的照過鏡子,帶著寒姿、倩影,出了西園,穿過一條長長的夾道,去了林夫人居住的正房。

    “可憐的小阿玖,表姐們都上學了,也沒人陪你玩。”阿玖坐在椅子上吃點心,林夫人滿臉慈愛的看著她,覺著她孤孤單單的,沒人陪著玩耍,好不可憐。

    阿玖嘻嘻笑,“外祖母,阿玖不可憐。”美女外祖母,有這麼多長輩疼愛我,我要是還覺得自己可憐,也太矯情了吧。再者說,我也不是沒人陪著玩耍,有小丫頭們呢。

    別說阿玖並沒有什麼等級觀念,就算土生土長的古人,四五歲的年齡又能懂得什麼,跟身份不同、年齡接近的小孩兒玩起來,也是蠻開心的。

    林夫人的目光更慈愛了,“小阿玖真懂事!”看看,孩子一個人坐著喝茶吃點心,沒半分不自在,還要陪自己這外祖母說說笑笑,多好的孩子。

    自從小女兒一家回了京城,林夫人真是笑口常開,心緒愉悅。尤其是見到活潑可愛、笑靨如花的小阿玖,林夫人更是心裡酥酥的,不知如何疼愛才好。“小阿玖,你和你娘小時候真像啊。”林夫人見到外孫女,便想起小女兒幼時的情形,柔情滿懷。

    阿玖迎著外祖母溺愛的眼神,一臉快活笑意。

    “瞧瞧祖孫倆這情深款款的模樣,好像八輩子沒見過面似的。”小丫頭打起簾子,林幼輝輕盈走了進來,口中打趣著,“我是不是該轉身離去?省的留下來礙眼。”

    林夫人眉毛彎彎,笑著攆她,“快走吧,我這兒沒你什麼事,有小阿玖陪著我呢。”林幼輝拿出帕子,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睛,“唉,我還是有眼色一點,走了吧,莫招人嫌。”

    阿玖機靈的下了椅子,拉住林幼輝的手,把她拉到一張玫瑰椅前,“娘,您坐下,別走,我可想您了。”

    林幼輝款款落了座,嘴角含笑,故意問道:“阿玖你想娘了啊,怎麼想的?”阿玖重又回到椅子上坐好,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從早起到這會子,有半天沒見面了吧?如隔一個半秋。”

    “半天沒見,如隔一個半秋,我對您的思念,是如此之深刻。”阿玖搖頭晃腦。

    美女外祖母、美女娘親,全都笑的花枝亂顫。

    到了吃飯的時候,大舅母封氏、二舅母吳氏都過來伺候。林夫人笑著吩咐,“你倆回房自在用飯,我這兒有你小姑服侍。”封氏、吳氏都笑,“哪能勞動小妹?小妹是客人啊。”林幼輝已要水洗了手,手中拿著雪白的布帕子,帕子中裹著幾雙竹筷,笑盈盈道:“我啊,難得有機會擺個箸、布個菜。我婆婆愛清淨,平時吃飯的時候總是讓我們各回各房,不必在她老人家身邊服侍。”

    林幼輝一邊擺放著筷子,一邊笑著炫耀,“大嫂二嫂,你婆婆不如我婆婆啊。”逗的林夫人、封氏、吳氏都笑,林夫人不光笑,還拉過林幼輝打了兩下,以示懲誡。

    封氏、吳氏還是十分謙讓,林幼輝笑,“當年為學這個,費了我多少功夫!結果可倒好,費勁扒拉的學會了,英雄沒有用武之地!大嫂二嫂回罷,今兒個讓我顯擺顯擺。”封氏、吳氏見狀,也就不再堅持,陪著說了幾句家常,告辭走了。

    林夫人哪會真讓小女兒布菜,不過是說著玩。林夫人、林幼輝、阿玖在飯桌旁坐下,開始吃飯。

    阿玖平時吃飯是很正經的,不用人哄,不費一點事。今天她卻是大眼睛轉來轉去,半天才挑起一粒米,吃的漫不經心。

    “阿玖怎麼了?”林夫人疑惑的看向林幼輝。

    林幼輝略一思忖,便即明白小阿玖在糾結什麼,抿嘴笑笑,柔聲告訴她,“阿玖還小呢,每天只要開開心心的玩耍便好,別的不必多想。”

    阿玖乖順的點頭。

    飯後阿玖出去玩耍,林幼輝好笑的說道:“她呀,小腦袋瓜子裡整天也不知道想些什麼,可機靈了。方才准是聽了我的話,想到她往後也要被拘著學規矩、服侍婆婆,怕了。”

    林夫人皺眉,“好好的孩子,小時候在父母親人面前何等寶貝嬌慣,等到長大後卻要嫁出去,看夫家的臉色過日子,想想真是不服氣。”

    林幼輝笑,“祖母待您多好啊,從沒對您說過一句重話。我別的比不上您,婆媳緣份上和您一樣,是極好的。娘,好男人、好婆婆還是有的,不必這樣。”

    林夫人倒也同意,“對,世上還是好人多。”

    林夫人放下心事了,林幼輝反倒有了愁容,“娘,阿玖最怕受拘束,總想自由自在的。小時候沒什麼,大了可如何是好。”

    女人想不受拘束,哪裡能夠。別說女人了,就是當家作主的男人,身不由己的時候也多了去。

    林夫人白了她一眼,“長大後怎麼了?我們小阿玖長大後還要自由自在、逍遙快活!誰敢讓阿玖不自在,哼,阿玖的爹爹、舅舅、哥哥們一起去收拾他!”

    “三個爹,八個哥哥,兩個舅舅,夠不夠?若還不夠,再加上三個表哥。”

    這時的林夫人,很孩子氣。

    林幼輝看著氣鼓鼓的母親,開懷的笑起來。

    --

    這天裴二爺回家挺晚,暮色蒼茫的時候才到家。阿玖跑過去迎接,“爹爹,您回的這麼晚,我等您好半天了。”裴二爺笑著把她抱起來,放到高高的凳子上,含笑看著她。

    “怎麼了?”阿玖好奇看著他。

    “宮裡要為九公主選伴讀,九公主今年六歲。”裴二爺慢吞吞說道。

    九公主是賢妃所出,生的聰明伶俐,是皇帝寵愛的女兒。她到了要上學的年紀,為她挑老師、選伴讀,皇帝親自過問。

    裴二爺意味深長的看著阿玖,阿玖一開始還真有點害怕,不過,她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果斷道:“爹爹您任從六品編修,這事跟我可不相干。”

    公主選伴讀,要看身份的。

    裴二爺眼中有了笑意,慢條斯理說道:“可是,你和九公主一樣排行第九,而且,據說你天姿聰穎,遠勝尋常孩童。”

    阿玖皺起一張小臉,愁眉苦臉道:“我錯了,我不應該聰明,應該蠢笨些。”

    裴二爺本是要逗女兒玩耍的,見了她這小模樣卻是不忍心,伸手捏捏她的小臉蛋,笑道:“爹爹跟陛下說,‘小女雖聰穎,卻太過嬌慣,性子刁蠻,難以入選’。”

    阿玖興奮起來,“那,皇帝陛下怎麼說?”

    我都這麼刁蠻了,就別要我了,好不好?

    裴二爺忍不住又捏捏她粉粉的小臉,笑著把宮裡的事告訴了她。

    裴二爺說阿玖“太過嬌慣,性子刁蠻”,皇帝笑了,“裴鍇的孫女,竟會是這樣麼。”裴太守,那可是出了名的方正。他的孫女,應該是規規矩矩的才對啊。

    裴二爺便把阿玖出生當天的事講了,皇帝笑了一場,“三個兒子,八個孫子,好容易有個小孫女,也難怪他如此。”

    阿玖喜滋滋看著裴二爺,“那麼,伴讀和我沒有相干了?”

    裴二爺笑著點頭,“伴讀是極榮耀的事,你沒份兒。”

    阿玖一聲歡呼,縱身撲到裴二爺懷裡,興高采烈親了他一口,“您是我親爹!”

    怕閨女在宮裡受拘束受委屈,生是把公主伴讀這樣的“美事”給推了,您真是親爹啊。

    “我什麼時候不親爹了?”裴二爺見她這眉飛色舞的神氣模樣,不由好笑。

    阿玖興沖沖道:“逼我練字的時候,您簡直是……”

    把快到嘴邊的“後爹”兩字咽下,阿玖眼珠轉了轉,高興道:“是嚴厲的親爹!這會兒,您是慈愛的親爹!”

    裴二爺抱著眉花眼笑的小阿玖,笑容滿面。

    多少人家夢寐以求的伴讀美差,到了裴家父女這兒,卻是避之不及。

    “給我師弟找著伴讀了麼?”阿玖快活問道。

    她口中的小師弟,自然是十皇子了。

    “禮部替他選了十個名門子弟,由他本人挑選。”裴二爺慢慢說道。

    皇帝陛下不管對章皇后怎樣,對十皇子還是很鍾愛的。本說讓自己留意伴讀,如今改為讓十皇子自己挑選。

    “如此。”阿玖煞有介事的點頭。

    裴二爺看著小女兒一本正經的可愛樣子,只覺荷花分外香,清風格外涼,心情舒暢到無以復加。

    過了半個月,十皇子送了裴二爺一塊玲瓏剔透、瘦皺漏透、形狀奇特的太湖石,“聽說小師妹很會鑒賞,送她玩的。”

    阿玖很會鑒賞太湖石?我這當爹的怎麼不知道啊。裴二爺心中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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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2:49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大是大非

    太湖石送到西園後,被安放在荷花池畔。池水清澈,碧波粼粼,水中植蓮花,池畔立奇石,花草松竹點綴其間,清雅飄逸,別有一番風味。

    阿玖很慎重的鑒賞過,“石形奇特,蒼勁有力,粗獷簡潔,一峰而蘊千岩之秀;玲瓏剔透,重巒疊嶂,三山五嶽、百洞千壑,盡在其中。”

    給了極高的評價。

    裴二爺如實轉告給十皇子,並轉達了阿玖的謝意,“小女說,多謝十殿下厚賜,受之有愧。”

    天氣炎熱,十皇子白玉般的面龐浮起粉暈,彬彬有禮的微笑,“小師妹喜歡便好。”

    裴二爺照常講課,講完,命侍從收拾好書桌,準備下課走人。

    十皇子到底年紀小藏不住心事,忍不住問道:“小師妹很刁蠻麼?不像啊,她很乖順的樣子,並不嬌縱。”

    裴二爺無語。九大還是十大這個問題她如今也沒鬆口,你送了太湖石她也一樣不肯叫你十哥,你哪隻眼睛看到她乖順的?

    “小女和尋常小女孩兒一樣,有時刁蠻,有時乖順。做九公主的伴讀,卻需一直乖順,格外懂事,小女不配。”裴二爺溫和說道。

    十皇子美麗的鳳眼中閃過絲失望,“看來,我是不能和小師妹一起上學了。”多可惜呀,像小師妹那麼靈透有趣的小姑娘,不適合做公主伴讀。

    裴二爺微笑,“殿下該和名門子弟一起上學才是。”

    十皇子打起精神,“老師,英國公的幼孫張松和我一向投緣,盧閣老的小兒子盧亦康看著是個有分寸的,我選他倆做伴讀,好不好?”

    英國公是朝中重臣,他家不只有世襲罔替的公爵爵位,而且每代人當中都會出掌握兵權的大將,且對皇帝極其忠誠,從不亂議朝政。這樣的臣子哪個皇帝不喜歡?英國公府屹立不倒,一直是本朝最顯赫的國公府。

    英國公的小女兒還是宮中的妃子,雖然沒有生下子女,卻也受封端妃。端妃無寵,不過宮裡沒人敢輕視看不起她,她的娘家,實在令人不敢小看。

    盧閣老是謹身殿大學士,吏部尚書,內閣中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他是丙辰科進士,不只有學問,持身正,而且美姿儀,重容止,盧亦康家學淵源,跟他十分相似,談吐文雅,翩然不群。

    十皇子挑的這兩名伴讀,還是很靠譜的。

    裴二爺含笑點頭,“十殿下好眼光。”

    十皇子見他頗有贊許之意,心中歡喜,“我要習武強身,陛下許了,命程指揮使做我的武術教習。禮部不是報上了十名人選麼,落選的八人,再添上臨江侯府的陳淩雲,便陪我練武功。”

    裴二爺怔了怔,“殿下很賞識陳淩雲?”為什麼特地要把他添上呢。陳淩雲是臨江侯的庶子,並不在禮部上報的名單內。

    本朝嫡庶分明,禮部做事一向謹慎,為十皇子選伴讀,不會冒冒失失報一個侯府庶子上去。即使這侯府庶子背後有邱貴妃,一樣不行。

    更何況,陳淩雲和嫡母臨江侯夫人邱氏不和,而邱貴妃和臨江侯夫人是親姐妹。

    十皇子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天咱們在路上遇到他,他不是稱呼您‘姑丈’麼?您走後,我便留他說了幾句話,他的言行舉止,倒也大方爽利。”

    裴二爺默默無語。

    提起陳淩雲,十皇子美麗的鳳眼中閃過絲笑意,“老師,我聽陳淩雲說過,小師妹才一歲多的時候,便會鑒賞太湖石了!她被哥哥背著,指著太湖石大叫‘瘦,瘦!’”

    多有趣。才那麼一點點大,便知道太湖石以瘦為美。

    那調皮慧黠的小女孩兒,四歲零四個月時還是一派天真無邪,不知一歲多時會可愛成什麼樣子?十皇子想像著小師妹再小一點,再小一點,在哥哥背上興奮雀躍的樣子,悠然神往。

    裴二爺沉默片刻,告辭走了。

    皇帝很快決定,英國公府的張松,和盧閣老家的盧亦康為十皇子做伴讀,剩下的八個人,再加上臨江侯府的陳淩雲,每隔一天陪十皇子一起學習刀、槍、棍、棒,練武強身。

    裴二爺未免納悶,“娘子,臨江侯夫人改了初衷麼?怎地提攜起庶子?”據臨江侯說,他夫人一直很仇視陳淩雲這庶長子,是臨江侯想錯了,還是另有原由?

    林幼輝輕笑,“相公,臨江侯夫人未出閣時,我見過她幾回。她是興國公府嫡女,興國公府那時雖有些敗落,她還是位名門淑女,嫻雅的很。不過,她的庶妹,也就是邱貴妃,從來沒在眾人面前露過臉。”

    就算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也有不合的,也有反臉成仇的,更何況這兩姐妹同父異母,更何況邱貴妃做姑娘時頗受冷落。

    “或許邱貴妃想給嫡姐幾分顏色看,或許邱貴妃覺得陳淩雲和她當年的境遇很相像,想拉他一把,誰知道呢。”林幼輝不經意說道。

    陳淩雲這樣的身份能進宮,能在十皇子的必經之路上遇見,又有裴二爺這“姑丈”,能被十皇子挑了去,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不是什麼要緊事,和裴家無關。

    “陳淩雲把阿玖小時候的事,講給了十皇子聽。”裴二爺皺眉,“十皇子之所以想起來送阿玖太湖石,便是因為這個。”

    林幼輝聲音淡淡的,“我閨女一歲多時的事,便是被親戚朋友知道,又有什麼?還這麼小。”

    “若是往後……”裴二爺這慈父心懷顧慮。

    “沒有往後了。”林幼輝冷冷道:“今後,陳淩雲根本見不到我閨女。”

    --

    為給九公主選伴讀,賢妃召了不少官家女孩兒見宮,親自見面問話。林家最小的姑娘林媛也在應召之列,林夫人還擔心過,“不會選上咱們阿媛吧?”林尚書沒放在心上,“應該不會。阿媛家世、才貌雖好,性子太過嬌憨,沒心計。”

    出乎人意料的是,九公主的伴讀,最後選了興國公府的邱玫,和林尚書的孫女林媛。邱玫和林媛都是六七歲的年紀,邱玫眉毛眼睛都是活的,一看就很機靈,林媛卻是一派嬌憨。

    興國公府,那是邱貴妃的娘家了。賢妃為九公主選伴讀居然能選到邱家的姑娘,這事真是意味深長。至於另一位,林家的阿媛,是位毫無城府的小姑娘,之前,也沒人看好她。

    林夫人知道後,擔心的坐不住,“若是阿好或阿嬋,倒沒什麼,那兩個孩子都穩重,又有見識。阿媛最小,在家裡還拿她當孩子哄呢。”

    陪公主讀書是容易的麼,要格外有眼色才行。

    林尚書安慰她,“這有什麼,依禮行事即可。不管是公主,還是老師,或是別的什麼人,總之都要依禮行事。”

    林夫人跟他不依,“女婿都知道把這事推了,你怎地反不如個年輕人?”阿玖差點被要去做公主陪讀的事,林幼輝自然是不會隱瞞父母的,林尚書和林夫人都知道。

    林尚書有些尷尬,“夫人,我真沒料到阿媛會中選。”

    林媛家世、相貌、才華都不錯,可她太過天真,正常來說,選伴讀不應該能選中她。林尚書不得不承認,自己大意了。

    林媛自己倒是興興頭頭的,“給公主做伴讀,很長身價的!祖父,祖母,我樂意去,您二老放心吧,我一準兒聽聽說說的,依禮行事,給咱家爭光,不給咱家惹麻煩。”

    “這懂事的孩子!”林夫人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林媛的父親在西北,母親吳氏雖也有些擔心,卻還是高興的。給公主做伴讀,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能進入宮廷,是一份榮耀。

    “小表妹,我要進宮去了呢。”林媛得意的跟阿玖炫耀。

    阿玖又大又圓的眼睛裡,滿是好奇,“三表姐,你很喜歡進宮去麼?”

    林媛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很喜歡!小表妹,宮裡金碧輝煌的,處處都好看,宮裡藏書也很多,老師很有學問,我很願意去開眼界!”

    阿玖衝她豎起大拇指,“三表姐,好樣的!”

    多有求知欲的小姑娘啊,太好學了!

    林媛捧過她的小臉蛋親了一口,“小表妹,往後有機會,表姐帶你進宮玩玩,好不好?”

    阿玖連連搖著小腦袋,“不要,不要,三表姐,真的不要。”

    這又不是去故宮旅遊!若是去旅遊觀光,哪怕人再多,再擁擠,我也願意湊個熱鬧,去好好欣賞這世界上最宏偉壯觀的宮殿。可是這會兒我去,根本不是旅遊觀光好不好,沒這個心情。

    ──我,我還是在父母的羽翼下自由自在玩耍吧!阿玖很有雄心壯志的想道。

    林媛大樂,再三引誘她,“小表妹,宮裡真的是很好玩很好玩呀,去吧,去吧。” 不過,阿玖是個立場堅定的孩子,任憑她怎麼哄,只管連連搖頭。

    “有趣的小表妹!”林媛抱著阿玖親了親,高高興興走了。

    阿玖雖然不肯進宮,不過,宮裡常常有禮物送出來給她。有番邦進貢的果子,也有波斯和大食的玩器,新穎有趣。“爹爹,您這學生沒白教,束修很豐厚!”阿玖是個小財迷,收到禮物,笑靨如花。

    有一回,阿玖在家裡見著一樣闊別已久的水果,禁不住歡呼著上前捧起來,興奮的親了一口。山竹啊山竹,我在這裡居然見到你了!

    林幼輝看著她這樣,頗覺好笑,“阿玖,這是番邦進貢的莽吉柿,果味很美,酸甜可口,你要不要嘗嘗?”

    阿玖連連點頭,要,要,馬上就要!

    阿玖洗了手,坐在小凳子上等著林幼輝親手替她剝果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剝開紅黑色的皮,露出潔白鮮嫩的果肉,林幼輝把果肉喂到阿玖口中。阿玖嘗到美味,享受的閉上了眼睛,真好吃啊,不愧是果中皇后!

    “這是你……小師弟送來的。”林幼輝抿嘴笑。

    十皇子總是自稱師兄,不過,阿玖不肯承認。阿玖若提起十皇子,一直是“我的小師弟”。

    “他說,小師妹似乎應該寫封謝函給他。”林幼輝更樂了。

    裴二爺曾好笑的告訴過她:十皇子雖比阿玖大兩歲,卻也是孩子氣的很,因為阿玖不肯叫他師兄,一直耿耿於懷。

    林幼輝今天心情很好,她嘴唇粉粉潤潤的,跟阿玖開著玩笑,“乖女兒,小寶貝,若是你叫他師兄,便能吃莽吉柿;不叫,便沒的吃,那你叫還是不叫呢?”

    阿玖,這對於你來說,是一個太過嚴肅的問題吧?這樣的大是大非面前,你會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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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代價

    林幼輝笑吟吟看著寶貝小女兒,等著看她如何選擇。

    逗阿玖玩耍,真是極有趣的一件事。

    阿玖伸出小手指指莽吉柿,示意林幼輝繼續替她剝,“娘,反正他也不在跟前兒,我邊吃邊想成不成?咱們消消停停的,不著急。”

    林幼輝哧的一笑,果然又拿起一個莽吉柿,剝去厚厚的殼,揀出白嫩的果肉,喂到她嘴裡。阿玖吃著口感柔和、清涼甜美的熱帶水果,小心靈無限滿足。

    “想的如何了?”

    “吃著這般美味的果子,卻要想這麼為難的問題,太煞風景啦!娘,吃完了再想。”

    阿玖成功的吃到三枚莽吉柿。

    雖然還是很讒,不過阿玖很知足的決定到此為止,不再吃了。山竹很好吃,味道濃郁,幽香滑潤,不過,不宜多吃。

    “這果中皇后吃多了,會帶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我才這麼小,只有四五歲,便不冒這個險了。”阿玖拍拍小肚皮,憐愛想道。

    林幼輝拿過雪白的帕子替她擦拭嘴角,含笑問道:“乖女兒,莽吉柿都已經吃好了,方才娘問你的問題,想清楚了麼?”

    叫十皇子做師兄,你肯還是不肯呀。

    阿玖昂起小腦袋,義正辭嚴,“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明明是我先拜的師,當然我是師姐,他是小師弟!”

    你是皇子又怎麼了,乖乖的叫師姐吧。

    四五歲的小姑娘家,明明嬌嫩幼稚的不像話,偏要做出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看上去十分趣致。林幼輝粲然一笑,“調皮孩子!”捉起她的小手,聯手也細細擦了一遍。

    “我哪裡調皮了?我很懂事的,這便去給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舅母、表哥表姐們送果子。”阿玖機靈的下了地,打算做個知禮懂事的好孩子。

    “早送去了。”林幼輝笑盈盈,“你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還有你大伯父大伯母,全送過了。”

    小阿玖,這個還用你說麼,娘怎麼會想不到。這莽吉柿是番邦進貢的,街市上根本沒的賣,既有了這麼一筐,自然都要嘗嘗鮮的。

    阿玖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娘,我送的,和您送的不一樣!”吩咐侍女,“去拿我的小籃子。”阿玖所用的器物和大人不一樣,喜歡小的,吃飯用的是小盤子小碗,摘果子、摘花,她有專用的小籃子。

    侍女很快拿來幾個小竹籃。這小竹籃是由上好的濕竹子編成,花色圖案都很美麗,不過比大人的巴掌略大一點,小巧精緻。阿玖命侍女先鋪上綠葉,然後每個小籃子裡放三枚莽吉柿,之後再點綴鮮花。

    小小竹籃,鮮花綠葉襯著黑紅色的果子,可愛極了。

    阿玖滿意的看過,拎起一個小籃子,淘氣的笑著,“我親自給外祖母送!”林幼輝喜的彎下腰,捧著她的小臉親了親,“我阿玖送過去的果子,保准特別甜,特別美!”

    母女二人打扮好了,林幼輝牽著阿玖,阿玖拎著個小籃子,去給外祖母送果子。

    林幼輝明豔照人,殊色無雙,小阿玖天真無邪,稚嫩美好,母女二人手牽手走過荷花池畔,走過長長的夾道,溫馨浪漫,如詩如畫。

    林夫人見著拎著小籃子的外孫女,知道阿玖是吃著果子美味,執意要親自給她送來,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小阿玖,乖寶寶,外祖母沒白疼你。”接過阿玖遞過來的小籃子,眉毛彎彎。

    林夫人這輩子富貴順遂,什麼沒吃過?這是稀罕小外孫女的心意。

    阿玖笑的非常甜蜜。

    林幼輝笑著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林夫人更樂呵。小阿玖,你真是太孩子氣了。

    林夫人很開心。等到林尚書、林儼回到家,阿玖又拎著小籃子一一相送,外祖父和大舅舅都樂開了花。

    天真無邪的孩子,帶給長輩們多少歡笑。

    裴二爺這當爹的就比較辛苦一點,大晚上的不能睡覺,要指導小女兒親筆書寫謝函。經父親的指導,阿玖再三斟酌,最後是這麼寫的,“阿九頓首:多日未晤,繫念殊殷。蒙殿下惠賜厚物,感謝之至。莽吉柿味甚美,吾愛之,多多益善。祝安好。頓首頓首。”

    阿玖寫這封謝函也是很費事的,繁體字她認的已是不少了,很多還不會寫。若遇到不會寫的字,還要裴二爺先在紙上寫下來,她照著抄。

    費勁吧拉的寫完謝函,阿玖審視一遍,喜滋滋的遞給裴二爺,“爹爹,語言流暢,遠勝尋常孩童。”裴二爺接過來看了,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阿玖,乖女兒,你這是謝函還是索取函啊。

    裴二爺把這封致謝函帶給了十皇子。

    十皇子寫了封名為答謝函、實為聲討信的函件過來,中心思想是:居然很見外的稱呼我“殿下”,而不是“十哥”!小師妹你字沒我寫的好,用詞不如我典雅渾成,我比你有才華,比你有學問!“達者為先”,小師妹乖乖的,快認師兄,快叫十哥吧。

    十皇子的信函筆意縱橫,神采飛揚,阿玖的回信也很有氣勢:我比你小兩三歲呢,當然沒你字寫的好了,這有什麼呢?不丟人。用詞不夠典雅,是被文體限制了,不是我沒才華。“學無長幼”,年齡大真的不代表什麼!

    ──見不著面,寫信吵架呀。裴二爺看著十皇子和小阿玖你一封信我一封信吵的不亦樂乎,仰天無語。

    魏國公府占地遼闊,府邸豪華富貴,後園中種有數百株桂花,每到金桂飄香的季節,都會請親戚朋友賞桂花,飲酒作詩,為一日之歡。這年也不例外,金秋九月,魏國公夫人依舊廣發請柬,遍邀親朋。

    大小兩位裴編修、顧氏、林幼輝當然都有請貼,他們可是魏國公府六姑奶奶的夫家兄嫂,魏國公夫人看重的親戚。

    “我家夫人說,請裴二爺、裴二奶奶務必帶著哥兒、姐兒同去,親戚們熱鬧一日。”魏國公府差來的僕婦禮數極周到,笑容滿面,熱忱邀請。

    林幼輝笑著答應了,“世伯母有命,我們做晚輩的怎敢不從?”上等封賞了來人,客客氣氣送走了。

    “要去三嬸嬸的娘家麼?”阿玖忙活起來,“這是桂花會,桂花樹是碧綠鮮翠的,中間金栗點點,芳香四溢。娘,我要一件綠底黃花的衣裳,還要一條繡滿桂花的長裙。”

    “好啊。”林幼輝看見小阿玖居然也醉心於衣著打扮了,嫣然一笑,“頭髮梳成兩個小包包,紮上金色的緞帶,好不好?”

    阿玖連連點著小腦袋。

    秋高氣爽,景色宜人,林夫人和封氏、吳氏也樂意出門逛逛,接到請貼後到紛紛答覆,“必定前去叼擾。”封氏和吳氏都是有女兒的人,少不了和林幼輝一樣,盤算著怎麼打扮女兒,“都正長身子呢,該制新衣了,首飾也要打幾件時興的。”

    兩位舅母都沒忘了阿玖,不管是制新衣裳還是打新首飾,阿玖都有份。阿玖快活的道了謝,飄飄然,我多討人喜歡呀,舅母本屬於沒血緣、不親近的人,也對我這麼好!

    林夫人看著花朵一般的孫女、外孫女,心中歡喜,命人取來四副珍珠頭面,“不偏不向的,阿好、阿嬋、阿媛、阿玖,每人一副。”

    顧氏專程過來,把一個黃澄澄的金鎖掛在阿玖脖子上,“乖囡,大伯母沒閨女,要想打扮只能打扮你了。”

    因為要去三嬸嬸的娘家做客,拐了這麼多好東西!阿玖小財迷樂的昏頭昏腦,雪白小臉上一直掛著甜蜜笑容。

    最值錢的禮物,還在後頭。

    宮裡來了兩個一大一小兩名內侍,也是來給阿玖送禮物的。林幼輝帶著阿玖去到客廳,大內侍笑咪咪的站著,命小內侍捧過一個檀木盒子,“裴九小姐,這是十殿下的禮物,一塊奇石。十殿下說,送給小師妹,希望小師妹喜歡。”

    林幼輝暗暗好笑。小阿玖,人家都說了是送給小師妹的,你若接受了這份禮物,怕是再也不好意思不承認十皇子是師兄了。女兒,你能服氣不?

    阿玖歪頭想了想。這檀木盒子綢緞般潤澤滑膩,單看這盒子已是價值不匪,裡頭裝的所謂奇石,不知究竟是什麼?

    是要,還是不要呢?

    阿玖猶豫了下,衝大內侍討好的笑著,“您能打開盒子,讓我先瞅一眼麼?”我先看看是個什麼東西,再做決定好了。

    凡事都有它的代價。

    這內侍也不知是平時就脾氣好,還是臨出宮時被交代過,總之對著阿玖很有耐心。他笑了笑,“好啊。”果然打開盒子,還蹲□子,讓阿玖能看清盒子裡盛放的物品。

    阿玖一眼看去,頓時驚了,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小雞出殼?”居然會是小雞出殼,這般名貴稀有的天然奇石。

    小雞出殼,是天然瑪瑙奇石。沒有人工修飾,天然形成,一隻色澤淡黃毛茸茸的小雞從蛋殼內向外張望伸頭欲出,色澤美麗,逼真形象,而且跟真實的小雞大小都是接近的。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非人力所能及。

    阿玖真想頓足長歎。知道這值多少錢麼?至少能值到九位數!如果能拿著這麼一塊奇石穿回現代,能買棟別墅,買輛名車,有所好無所能,悠閒自在過一輩子,不必工作,不必營營役役──如果不太奢侈,如果不出意外,一輩子也花不完,還有的剩!

    這麼一塊奇石擺在眼前,只要承認那小屁孩兒是師兄,只要叫他十哥,就是我的了!

    一個稱呼而已,值什麼?

    阿玖粉粉的臉頰上綻開甜蜜笑容,“勞駕告訴十哥,這塊奇石我很喜歡,愛不釋手。”小心翼翼從內侍手中捧過盒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小雞破殼,移不開眼睛。

    天知道,她不是在鑒賞奇石,她是在算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值九位數!兩輩子她也沒見過九位數的錢,九位數,可以化作一陣金雨,把她整個人完全打蒙。

    林幼輝謝過來人,請他們歇息喝茶。內侍笑道:“還要回去向十殿下覆命,不敢久留。這裡有封書信,請九小姐看了,寫封回書。”

    阿玖依依不捨的把檀木盒子交給林幼輝保管,從內侍接過信,“我惦記著出宮玩玩,好容易把我爹、我娘都說動了,魏國公府的桂花會,我也會到場。”

    “小師妹你年紀太小了,有時又不怎麼講理,可有些大事卻不許弄錯了,知道麼?師兄還是師弟,不許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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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17:36:22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阿玖作詩

    “上回見面的時候,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調皮些無妨。這回咱們要在魏國公府見面,眾目睽睽之下,你要乖乖的,不能和十哥打別,知不知道?”

    “小師妹聽話,往後有好看的石頭、好吃的果子,十哥還會想著你,還會送給你的。”最後,十皇子以引誘的口吻寫道。

    ──敢情他是好不容易能出宮逛逛,想順便顯擺下做師兄的威風啊。可惜吵架一直沒吵贏,時間又緊急,沒法子,只好出此下策,物誘。

    阿玖看完信,幸災樂禍的笑了笑,提起筆寫道:“十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的聽話,你答應我的事可一定不要忘了呀!”寫完,阿玖滿意的看了一遍,署上名字,阿九。

    內侍看著她那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嘴角抽了抽。裴編修何等溫文爾雅,卻這般嬌慣孩子,裴家九小姐,裴編修的小女兒,淘氣的有些出格。

    阿玖寫完,拿給林幼輝看了看,“娘,您幫忙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有沒有錯別字。”林幼輝瞅了瞅,笑道:“語句倒還通順,也沒有錯別字,只是隨意了些,不夠恭敬。”

    內侍滿臉陪笑,“十殿下吩咐過了,九小姐是他小師妹,師兄妹之間,不必拘束。”殷勤的從林幼輝手裡接過信,折好,裝好,便告辭了。

    送走內侍,阿玖把檀木盒子放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小雞出殼,看了許久。九位數,九位數,如果我生活在有電有自來水有天燃氣有網路有汽車有飛機的時代,如果我有九位元數位的資產,可以隨意消費……阿玖仰起小臉傻呵呵笑了笑,多美的夢啊。

    林幼輝見女兒一個人犯傻,笑了笑,由著她發癡,並不干涉。

    裴琦、裴瑅下學後,阿玖興奮的拉了他們過來同看,“三哥,六哥,來看這塊奇石,太好看啦!”裴琦和裴瑅果然嘖嘖稱奇,“自己長成這樣的?可真不容易。”

    阿玖樂陶陶。可不是麼,這塊瑪瑙奇石自己長成這樣,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雞破殼在阿玖眼中就是金光燦燦的九位數,在哥哥們眼中,只是一塊好看奇怪的石頭罷了。興致勃勃看了一會兒,裴瑅拉起阿玖,“妹妹,出去玩吧。”他在學堂悶了大半天,回家了,想跑出去玩。裴琦雖穩重,卻因為阿玖盯著這塊石頭好半天了,也要拉她出去散散,“妹妹,咱們看誰跑的快!”阿玖小心的把檀木盒子蓋好,交給林幼輝保管,和哥哥們一起跑出去玩了。

    “貪玩孩子。”林幼輝含笑看著兩個兒子一邊一個拉著小阿玖跑出去,心中柔軟。

    沒一會兒的功夫,小阿玖又跑回來了,殷勤交代,“娘,那盒子您可一定要放好啊。我可喜歡小雞破殼了,千萬別摔了。”

    這愛操心的小丫頭!林幼輝笑著捏捏她的小臉蛋,“放心吧,乖女兒,娘一準兒給你放好,不會給摔了的。”再三保證,阿玖方才放下心。

    院子裡響起三兄妹歡快的笑聲,打鬧聲。

    等到裴二爺下班回家,阿玖少不了又把小雞破殼取出來,好生炫耀了一番。裴二爺笑著稱讚了幾句,重又交給林幼輝收好。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過晚飯,裴二爺挨個查檢過兒女的功課,打發他們上床睡覺。

    “娘,我今天真高興呀。”阿玖躺進小被窩,滿足的嘻嘻笑著。林幼輝俯身親了親她,“是因為小雞破殼麼?娘卻不知你這般喜愛奇石,往後娘留心著,若有好玩的,便給你淘換來,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玖連連點頭。

    這是美好的一天,阿玖甜甜蜜蜜睡著了。

    阿玖熟睡之後,林幼輝眉目溫柔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起身回房。

    到了去魏國公府賞桂花的這天,裴二爺和裴琦、裴瑅還是平時的模樣,林幼輝卻是精心打扮過。不光她,連著只有四五歲的小阿玖,也在鏡子前照了又照,和她一樣臭美。

    “妹妹,你已經很可愛了,不用打扮也風采過人呀。”裴瑅看著在落地鏡前轉來轉去的小妹,覺著好笑。

    “對,小妹生的好,不管穿什麼衣裳都好看。”裴琦也笑。

    阿玖頭上梳著總角辮子,上身穿一件綠底淺黃色小碎花蜀錦交領寬袖上衣,下著一條遍繡金色桂花的絲緞長裙,雖是小小年紀,已是清麗出塵,嬌美難言。

    阿玖振振有辭,“做學問要精益求精,梳妝打扮也是一樣的!”她只顧發表高談闊論,那邊兩個哥哥都笑倒了。阿玖,梳妝打扮精益求精,你真行。

    林幼輝和女兒算是親子裝,上身是黃底撒翠綠小花錦緞褙子,下著碧色雲綾寬幅長裙,亭亭玉立,明豔清新。裴二爺從首飾盒子裡挑了只顫枝金步搖替她簪在髮髻上,流光溢彩,耀人耳目。

    “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裴二爺含笑讚美。

    “我是你的洛神麼?”林幼輝嫣然一笑,和裴二爺並肩出了門。

    阿玖機靈的跑出來,和林幼輝站在一起,一大一小兩位美人,賞心悅目。

    裴二爺牽起小女兒,一家人穿過長長的夾道,到了林夫人的正房。林夫人也很好心情的要出門,當然是要同行的。

    封氏、吳氏和林家三位姑娘都在,個個都是精心打扮過,光彩照人。林幼輝帶著阿玖一進來,舅母誇漂亮,表姐們轉著阿玖打趣,“來,聞聞,好香的蜂蜜味道啊。”阿玖愛拍蜂蜜,她們當然是知道的。甜甜蜜蜜的小表妹,她們一見就喜歡。

    阿玖很積極的讓她們聞,“這回我用的是桂花蜜呢,能不能聞出來?”桂花蜜香氣馥鬱溫馨,清純優雅,是很好聞的。

    林好、林嬋認真聞了聞,點頭,“果真是桂花蜜呢,格外清爽鮮潔。”林媛咯咯笑,“小表妹,你真是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孩子啊。”

    林好、林嬋都笑,“三妹你也是嬌嬌女,也不比阿玖大多少,這會兒卻裝出大人樣子來,唬誰呢?”林媛吐吐舌頭,一派嬌憨。

    她雖進宮去給九公主做伴讀,不過,性情好似絲毫沒改變,還是老樣子。

    談笑間,一起出了垂花門,上了馬車,往魏國公府的方向馳去。這天魏國公府的客人一定很多,離著大門還有半條街的時候車已經走不動了,好在魏國公府有僕婦接著,服侍太太小姐們上了轎子,從角門進了府。男客們則是步行進大門,被讓到了正院。

    到垂花門前下了轎,一行人被迎入客廳,富態白淨、一臉和善的魏國公夫人滿臉笑容的和林夫人、林幼輝等人寒暄敘話,十分親熱。

    林好、林嬋、林媛和阿玖都上前行禮問好,魏國公夫人忙拉起來一一看了,不絕口的稱讚,“個個都是好的,讓我不知怎麼誇才好。”侍女端出四個盤子,每個盤子中放著四個青玉戒子,四個鑲金嵌玉的荷包,“好孩子,拿著玩吧。”

    四位小姑娘客氣的道了謝,禮數很周到。

    魏國公夫人拉著小阿玖不放手,“囡囡,你三嬸嬸前兒個來信還跟我訴苦呢,囡囡不在身邊,她和你三叔都要害相思病了呢。”

    阿玖甜甜笑,“囡囡也想三叔父和三嬸嬸,也快害相思病了。”魏國公夫人見她乖巧,更是心愛,命丫頭捧上新鮮果子給她吃,拿出各色玩具逗她玩耍,唯恐她不自在。

    臨江侯太夫人、臨江侯夫人邱氏這會兒也到了,她們帶著兩個女孩兒,一個大概有九歲的樣子,一個跟阿玖差不多,大概四五歲。邱氏穿戴的很富貴,不過,相貌只是清秀而已,稱不上美麗。九歲的女孩兒名叫陳淩蓉,一眼看上去就是她的親生女兒,和她眉眼很像。小的那個是庶女,名叫陳淩薇,神色有些畏縮,不夠落落大方,但是,生的很美貌。

    這也是世間常態:庶女往往有個美貌親娘,往往也生的美,不過,美則美矣,神情氣度,通常比不上嫡女。

    有的是天生小家子氣,有的是沒人教導,有的是被嫡母壓制──大概沒有哪個女人能真心喜歡丈夫和別人生下的孩子,很難善待。

    魏國公夫人和臨江侯太夫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雖然她這妹妹自從老臨江侯過世之後便時常做些讓人惱火的事,但親妹妹總是親妹妹,魏國公夫人念及亡父亡母,待她還是親厚的。連帶的,對她家的孫子、孫女,也有幾分慈愛。

    阿玖和陳淩薇年齡相仿,都是相貌出眾的小美女。魏國公夫人瞅著這兩個孩子都很喜歡,想開口讓她們一起玩耍,不過轉念一想,阿玖在裴家都寶貝的不行了,和淩薇這庶女一處玩,或許裴家會不喜,還是算了吧。

    魏國公夫人偏心親妹妹,和親妹妹家的孩子,不過,更偏心她的親生女兒,裴家三奶奶。

    客人們被讓到園子裡的大花廳,或是坐下待茶,或是在園中遊玩。阿玖年紀小,魏國公府又是生地方,林幼輝不放心她和表姐們一起玩,特地在一個小巧的亭子中坐下,目光不離跑來跑去玩耍的女兒。

    小阿玖綠衣黃裙,在桂花樹下一站,美的像一幅畫。

    “十皇子和九公主來了。”僕婦匆匆走到魏國公夫人身邊稟告,魏國公夫人忙站起身迎接。十皇子和九公主都是六七歲的年紀,最受皇帝陛下寵愛,怠慢不得。

    魏國公夫人忙著迎接皇子、公主,阿玖可不管這個,和表姐們賞桂花、飲桂花茶,怡然自得。

    “小師妹,怎地不來迎接師兄?”十皇子帶著一眾內侍、宮女,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他身穿青色繡九團龍袍服,面如凝脂,目如點漆,遠望似神仙中人。阿玖不懷好意的衝他樂了樂,小師弟啊,看在九位數的面子上,我便勉為其難的叫你一聲十哥好了。

    “十哥!”阿玖甜甜叫道。

    十皇子美麗的面龐浮上淺淺笑意。小丫頭果真變乖了呢,不再瞪著又大又圓的眼睛吩咐自己叫師姐了,真好。小師妹這聲十哥,叫的很好聽,很悅耳,本小爺喜歡。

    “這是哪家的野丫頭?”十皇子身邊一位跟他身量差不多、身穿銀紅衫裙的小姑娘皺起眉頭,生氣的指著阿玖,“我十哥是你能叫的?你算什麼東西?”

    這小姑娘便是九公主了。她一則是不知道十皇子和阿玖的花樣糾葛,二則十皇子神色淡淡的,她什麼情緒也沒瞧出來,三則,見到阿玖這樣美麗可愛的小女孩兒衝著十皇子叫“十哥”,大受刺激。

    你是誰啊,從哪蹦出來的,敢叫他做十哥?宮裡能這麼叫他的女孩兒只有我!

    九公主是年齡最小的公主了,也是皇帝鍾愛的公主。她在宮中受寵慣了,乍一跑出來個比她還小、比她還美、比她還可愛的小姑娘,她已是心中不服,這小姑娘居然還敢叫十皇子做哥哥,她能不生氣著急麼。

    阿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能叫十哥麼?那我不叫便是。”你當我樂意叫人做哥哥呢?我又不缺哥哥,親哥,堂哥,我便有八個,再加上表哥,更是多了去。

    看著小雞破殼的份上我才勉強叫他哥哥的,懂不懂?

    瞎叫喚什麼呀。

    十皇子黑了臉,“誰說不能叫十哥的?這是我小師妹,她不叫我十哥,卻叫什麼?”他並沒轉過頭,也並沒看九公主,語氣冷冷的,很不客氣。九公主白了臉,不知是害怕,還是吃驚,還是羞愧。

    她是公主,是皇帝鍾愛的公主,可十皇子是嫡出的皇子,章皇后親生的,更是皇帝溺愛的皇子。她再受寵,也知道自己和十哥是沒法相提並論的,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的。

    九公主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不甘心的低下頭,柔聲道:“十哥,怪我啦!我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你小師妹呀。”

    十皇子見她這樣,忍了忍,沒再往下說。

    “小師妹你在玩什麼?”十皇子走到阿玖身邊,含笑問道。

    “賞花呀。”阿玖指指滿樹金黃色的小花。

    “賞花啊。”十皇子樂了,“小師妹,你家學淵源,必定是有才情的,對不對?既賞了花,那便作首詩吧。”

    “是啊,作詩,作詩!”周圍不少人起哄。

    他們都看出來十皇子是逗阿玖玩耍,才四五歲的小姑娘家,再有才華,能做出什麼詩來?這個年紀,就算是男孩兒,就算是上學了,也不到做詩的時候。

    能對上個對子就很不錯了。

    十皇子笑吟吟看著阿玖,“小師妹,你若不會作詩,求求十哥,十哥代你做一首便是。”

    看看,小師妹,我比你有才華比你有學問吧,你還一直不肯承認。

    阿玖白了他一眼,“我會!不用你代!”

    “小師妹你會啊。”十皇子更樂了,一幅洗耳恭聽的架勢,等著聽阿玖的大作。

    我哪會做詩!阿玖氣憤不已,伸出小手指著桂花,鼓著小臉頰想了半天,生氣的說道:“花開不與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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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賭氣

    你們不開花,我便不會被邀來賞花;我若不來賞花,便不會遇到我小師弟;我若不遇到小師弟,哪會被逼無奈要做詩?眼前若是換個人,若是沒有從前的唇槍舌劍,我才不會硬著頭皮說會做詩呢!

    我才四五歲,不會做詩又不丟人!

    阿玖氣呼呼的瞪著桂花樹,大眼睛中滿是憤怒。一個人生氣的時候面目會比平時醜陋,會顯得沒有風度,她卻因著年紀小,生的美,單純天真,便是在桂花樹下發脾氣,一樣玉雪可愛。

    小師妹你氣急敗壞的時候,是這幅模樣!十皇子心中一樂,拍掌叫好,“好詩!‘花開不與我商量’,既典雅渾成,又淺近生動,信手拈來,惟妙惟肖!”

    十皇子這一誇獎,周圍紛紛響起驚歎聲,“九小姐小小年紀,才思敏捷!”“這樣的詩句,從哪裡想來!”“才華橫溢,才華橫溢!”

    阿玖板著小臉,十分嚴肅。說是做詩,其實只有一句好不好,因為一句詩這麼大贊特贊,大捧特捧,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太沒誠意啦。

    誇人不是這麼誇的,知道麼。

    九公主身邊除了不少宮女之外,還有一位年紀和她差不多、妝扮華貴、滿臉笑意的姑娘。她算不上多漂亮,不過,眉眼靈活,一眼看過去便知道是個有眼色的。

    她是九公主的伴讀,興國公府的姑娘邱玫。九公主方才碰了個釘子,臉上雖勉強帶著笑,其實心裡正不痛快呢,邱玫是她的伴讀,平時在她身上十分留心,哪有不知道的?便想要設法討好九公主。

    既要討好九公主,也不能得罪十皇子。十皇子不是要他小師妹做詩麼,那便做詩好了。

    邱玫笑盈盈說道:“裴九小姐,方才十殿下說的是做一首詩,不是做一句詩哦。你這一句‘花開不與我商量’確是佳句,整首詩在哪裡?我們是否有幸聆聽?”

    邱玫這話一出口,九公主立即高興的點頭,“極是!說的是做一首詩,不是一句詩!”一句你能僥倖蒙出來,一首至少四句呢,看你怎麼辦。

    十皇子微不可見的皺眉。小師妹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哪裡能做出整首?這不是難為她麼。我的小師妹,我能逗她玩,難一難她,別人可不成。

    十皇子循著方才的聲音向邱玫望去,眼光冷冷的,有著掩飾不住的厭惡之意。邱玫乖覺,心中大呼“失策、失策”,忙堆上一臉諂媚的笑,想要補救。

    邱玫還沒開口呢,阿玖氣勢萬千的揮揮小手,吩咐道:“拿紙筆來!”

    當即吟詩我是不行的,趁著折騰紙筆的功夫,我再想想。

    十皇子見她意氣風發,一幅要大展奇才的模樣,不想掃她的興,只好看著魏國公府的侍女們忙忙碌碌,在樹下擺好桌椅,鋪上雪白的宣紙,磨好墨,細細的狼毫遞到阿玖手邊。

    因著阿玖年紀小,她們只敢拿細筆,不敢給粗的,怕阿玖握不住。

    阿玖端端正正坐在桂樹下,提起筆,凝神思索。

    秋光爛漫,景色宜人,終年常綠的桂花樹下端坐一名雪團兒般的小姑娘,要提筆做詩,這真是極有趣的。

    一陣秋風吹來,桂花香氣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

    阿玖思索片刻,提筆寫道:“懊恨仙友強主張,花開不與我商量。”旁邊有好事者低下頭看,一字一字念出來,眾人笑著叫好。

    寫完這兩句,阿玖停了筆,面色躊躇。

    很明顯,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寫什麼。方才她是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這會兒添到兩句了,可是要湊整首,還是很困難。

    十皇子笑道:“小師妹年紀太小,有這兩句便足夠了。接下來的兩句,改天再想,莫累著了。”

    內侍、宮女也好,魏國公府的客人也好,哪有願意和十皇子做對的,紛紛湊趣,“是呢,小小年紀,做這兩句便不易了。九小姐先歇歇,玩會子,待有興致時,再續上便是。”

    阿玖弄了這麼大的陣仗,只勉強做了半首詩,未免臉上有些下不來。抬起頭,迎面正好遇著九公主譏諷的目光,阿玖更是惱火,當下想也不想,奮筆疾書,“明日移將月宮去,陪伴姮娥共斷腸!”

    把你移到月亮上,和嫦娥做伴去!

    十皇子見她做詩受難為,以至遷怒桂樹,不覺粲然。這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賭起氣來,再也不肯講理的。

    不講理的小師妹。

    十皇子在阿玖身邊坐下,含笑說道:“好啊,咱們把它移到廣寒宮,讓它享幽獨,受冷清。”阿玖卻又後悔了,“不要!我喜歡桂花蜜、桂花茶、桂花糕,還有桂花蓮藕、桂花杏仁豆腐……”扳著小手指一一細數,越數越後悔。

    十皇子含笑看著她,邀她到園中遊玩,“小師妹,莫再想這些,咱們四處逛逛,玩累了,便坐船觀光,或到湖邊釣魚。”

    阿玖乖順的點頭,“好啊,四處逛逛。十哥,我娘在亭子裡看著我,煩你命人去跟她說一聲,還有我表姐們……”

    “自然是跟咱們一起玩。”十皇子微笑。

    一邊的內侍早已命人備船、備魚杆去了。十皇子和阿玖站起身往湖邊走,九公主、邱玫等人知趣的跟在身後,沒再聒噪。林好穩重,帶著兩個妹妹,遠遠的跟在後頭。

    “看看人家這伴讀,再看看你這伴讀。”林嬋和林媛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向來無話不談,小聲打趣著妹妹,目光中滿是戲謔。看看人家邱玫,多巴結九公主,再看看你這散漫樣子,唉,太不求上進了。

    “我才不用像她那樣鑽營呢。”林媛滿不在乎。我又不是父兄沒用、紈絝,我又不想攀高枝嫁皇子,我裝什麼裝?用不著。

    九公主跟在十皇子和阿玖後頭,臉色變的陰沉。邱玫知道她心中不快,越發小心翼翼的,見前面的十皇子格外關照小師妹,又不禁心中犯酸。

    十皇子不只是章皇后嫡出的皇子,他還極受皇帝陛下寵愛,在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前也沒見他和哪個小姑娘這般要好的,今天卻……

    “我要把詩改了,不移到廣寒宮,要釀酒、泡茶,還要采桂花蜜。”前方傳來阿玖稚嫩而任性的聲音。

    “好,改了。今兒個咱們先好好玩,過幾天再改,好不好?”

    “若我改來改去也改不好……”

    “十哥幫你。”

    “嗯。”

    --

    林幼輝在亭中坐著,遠遠看著小阿玖和十皇子、九公主、表姐們一起走了。女兒小小的身影是那般稚嫩,林幼輝目光溫柔似水。

    “看什麼呢?”臨江侯夫人邱氏帶著陳淩蓉、陳淩薇走過來,含笑問道。林幼輝笑著站起身問好,讓了邱氏一起坐下,陳淩蓉、陳淩薇很規矩的站在邱氏身邊,看來家教都是嚴謹的。

    邱氏和林幼輝閑閑說了幾句家常,打發陳淩蓉、陳淩薇出去玩耍。

    林幼輝和邱氏做姑娘時便認識,雖然交情不深,卻也有數面之緣,彼此之間,很是客氣。

    邱氏含笑看著林幼輝,心中頗有些驚奇。這麼多年沒見,她和做姑娘時一樣年輕嬌豔,明媚姣好,歲月好似在她臉上並沒留下痕跡。不是說裴太守是清官,裴家日子清苦麼?她卻保養的這麼好。

    兩人相互說著近況,都是言笑晏晏。邱氏明是抱怨、暗是炫耀的說道:“每回進宮朝賀,我都是和一眾侯夫人同列。她們或是中年,或是老年,獨我年輕,怪沒趣的。到親朋家中飲宴也是,總被安置在上席,很是慚愧。”

    侯夫人位列超品,很榮耀。而年輕的侯夫人,朝中並不多。

    林幼輝莞爾。看來邱家三丫頭這臨江侯夫人做的蠻有興致,提起進宮,提起飲宴,提起品級,那份得意根本掩飾不了。

    兩人閑坐品茗,秋風吹拂,暗香頻送。

    “我家侯爺在蘇州時多蒙貴府相助,也是我這些時日窮忙,竟沒登門道謝。”邱氏矜持的微笑。

    林幼輝笑道:“親戚之間,原是應該的。”笑的比邱氏更矜持,更雲淡風輕,說出來的話很客氣,但是,毫無意義。

    林幼輝的笑容客氣而疏遠,邱氏向來精明,哪會看不出來?雖然如此,卻還是穩穩的坐著,“我家侯爺是尋人去的,可惜他回來後便病倒了,這人,竟是沒帶回來。”

    林幼輝淡淡一笑,“如此。”

    邱氏見林幼輝不肯接話,心中便有些惱怒,笑著問道:“我家雲哥兒是和賢伉儷一路同行回的京,說起來還要多謝兩位呢,沒少照看他。他身邊有位美女,不知你留意過沒有?”

    林幼輝微微蹙眉。你臨江侯府的家事,應該自己不動聲色的處置,拿到我跟前說,算是怎麼個意思?

    妻妾相爭,在後宅鬧鬧就是了,擺到外頭,實在難看。

    林幼輝微笑,“一路之上,我和外子只是留意淩哥兒的衣食住行,身子康健,別的都不曾放在心上。”

    邱氏眼中閃過絲怒火,哼了一聲,“淩哥兒?是我家侯爺這麼叫的吧?真真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陳家的孩子以淩字排行,陳淩雲最大,然後是陳淩蓉,陳淩薇,接著是最小的孩子,嫡子陳淩峰。按說邱氏這叫法是對的,可是,臨江侯一直叫陳淩雲“淩兒”“淩哥兒”,讓邱氏十分惱怒。

    林幼輝不便置喙陳家家事,微笑不語。

    要不是和邱氏從前便認識,林幼輝可能早就站起身告辭,到花下流連,欣賞景色去了。

    邱氏把這樣的家事拿出來說,林幼輝覺著她是交淺言深,失禮了。

    “我跟你沒那麼多情分啊。”林幼輝有些無奈。

    一家人便是一家人,夫妻之間若是伉儷情深當然最好,若果然不合,爭執吵鬧都在自家,莫對外人訴苦,更莫對外人提及家中隱密。

    林幼輝對臨江侯府的內情,根本沒有興趣知道。

    不是林幼輝不八卦,而是她打小跟著林尚書,長大之後又嫁到裴家,各種各樣的家務糾紛聽的多了,對後宅中的污穢爭鬥,興致缺缺。

    邱氏,無非是一個明知臨江侯有心上人和庶長子,明知臨江侯府沒規矩,卻為著侯夫人的尊榮,還毅然決然嫁過去的熱心人──熱衷於功名利祿的有心人。這本來也沒什麼錯,人都是想往高處走的,不過,食得鹹魚抵得渴,既是這麼著嫁過去了,遲早要對付“心上人”和庶長子,那是一定的。

    自己想辦法便是,無需拉上別人。

    其實,邱氏和林幼輝只是點頭之交罷了,若交情再深點,林幼輝或許會直言:把兒子養好了是正經,何必一意追擊窮寇。

    眼下臨江侯臥病在床,嫡子陳淩峰年紀太小,根本撐不起門戶。朝中雖有個邱貴妃,可是,章皇后才是六宮之主,太子才是未來的君王。說難聽點兒,邱貴妃這會兒越神氣,將來便越悲慘。

    爬的越高,摔的越重。

    家裡出了邱貴妃這樣的女兒,可能不是好事,除非……那還真是不大可能,本朝嫡庶分明,章皇后是原配嫡妻,向以賢德著稱,又有太子和十皇子兩個親生兒子,哪裡是扳得倒的?

    做妃子,反倒是像端妃那樣,雖然無寵無子,可是緊跟著章皇后,從不跟章皇后作對,往後會是平順的。不只端妃,連同英國公府,都會榮寵不衰。

    林幼輝又不好走開,又不便和邱氏深談,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專心喝茶。

    邱氏和林幼輝話不投機,也不好多坐,站起身笑道:“我去看看兩個丫頭。”林幼輝含笑相送,兩人重又滿面春風。

    邱氏轉過身,臉色便陰沉下來。

    林幼輝,你順心日子過慣了,身邊清清淨淨的,根本不知道我的苦處!我才嫁到臨江侯府時,被那狐媚子逼到什麼地步了?如今,便是你不幫我,我也一定要找到她,不能讓她逍遙度日!

    那狐媚子的兒子竟然進了宮,還得了十皇子的青眼,時常進宮陪十皇子練習刀槍棍棒。再這麼下去,他有出息了,還會把我放在眼裡麼?不得抬舉他親娘麼?休想!

    邱氏走在秋風中,滿腹心事。

    理智上,她和林幼輝想的一樣:養大兒子才是正經事,別的都是浮雲。養好兒子,兒子有出息,自己後半生便會富貴順遂。可感情上,她放不過那個困擾她多年的女人,無論如何也放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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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曲水流觴

    陳淩蓉和陳淩薇的身影出現在邱氏眼簾中。陳淩蓉和魏國公府的徐灃、徐灩等表姐妹在流觴亭中坐著,和她們一起的還有十幾位年紀相仿、都是十歲上下的姑娘,個個衣飾華貴,儀態優雅。曲水流觴,亭中建有彎彎曲曲的青石水道,酒杯在水中慢慢順流而下,若是停到哪人面前,或在哪人面前打轉,姑娘們便歡快的笑了,打趣著要她當場賦詩、飲酒。

    陳淩薇則是幾位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在流觴亭畔的花圃邊坐著,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亭中諸人。

    邱氏目光掃過陳淩薇那張美麗的小臉,心中一陣厭惡。這小丫頭生的和她那親娘一樣狐媚,好不可恨。可惜太夫人喜怒無常,有時對這小丫頭不屑一顧,有時卻冷不丁的要回護一二,否則,早該把她收拾了。

    阿淩蓉在這群貴女當中容貌雖不是最出色的,儀態卻很嫻雅,端莊得體。酒杯停在她面前,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擎起酒杯,微笑吟了首四言絕句,獲得一片讚揚之聲,“陳家妹妹好才情!”“不愧是臨江侯府的大小姐!”

    邱氏唇角浮起欣慰的笑意。阿蓉是個好的,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很有內秀,很有才華。

    邱氏看了會兒,悄沒聲息的走了。阿蓉正玩的開心,讓她自在一會兒也好,不必拘著了。

    流觴亭中的小姑娘們玩著玩著,一位綠衫小姑娘問起了九公主,“聽說九公主身邊只有她兩位伴讀陪著,是麼?”語氣之中,不無羨慕。

    能陪在公主身邊,當然是一種榮耀。

    魏國公的七孫女徐灃是主人家,消息靈通些,微笑道:“陪著九公主的,是她的伴讀邱家三姑娘,小字名玫的那位。另一位伴讀林三姑娘也同行,不過,卻是陪她小表妹的。”

    “兩位伴讀,都是三姑娘啊。”綠衫小姑娘快活的笑起來。她和陳淩蓉身量相仿,也應該有九歲多了吧。不過,她看上去天真無邪,不似陳淩蓉那麼端莊。

    陳淩蓉神色一滯,眼中閃過絲惱怒之意。九公主選伴讀的那陣子,她也曾做過美夢,很希望中選,不過,最後賢妃選中的是興國公府的邱玫,和林尚書府的林媛,而不是她。

    陳淩蓉自問不管是比家世還是人品、比才氣,自己都不輸給邱、林二人,心裡很不服氣。這會兒聽到綠衫小姑娘頻頻提起“伴讀”,心中不悅。

    她們正說的熱鬧,卻見內侍、宮女簇擁著九公主、邱玫等人往這邊走,“公主殿下到了!”眾人忙都站起來,到亭外迎接。

    九公主身邊除了邱玫,還有林尚書的三位孫女,林好、林嬋、林媛。邱玫是亦步亦趨跟著九公主,滿臉陪笑,另一位伴讀林媛也是笑咪咪的,卻不怎麼往九公主身邊湊。

    “曲水流觴,好雅興。”九公主淡淡的贊了一聲,逕自走入亭中。宮女忙跟了過去,再三拂拭過石椅,又在石椅上鋪了金絲紋錦墊,才請九公主坐下。

    其餘的小姑娘聽了九公主的吩咐,也依次坐了。侍女斟了酒,將酒杯放入青石水道,酒杯晃晃悠悠的飄了下來。

    “千萬別停到我這兒啊!”不擅詩詞的姑娘們心中祈禱。

    “停,快停!我要大展才華!”自認為文采出眾的小姐們,則又是一番心思。

    這些姑娘雖都受過良好的教育,不過有些人像林黛玉,有些人像迎春惜春;有些人能詩能文,出口成章,有些人麼,要她做詩簡直是要她的命。於是,會做詩的拼命想讓酒杯停下,不會做詩的,萬分想讓酒杯飄走。

    酒杯在水道中慢悠悠的飄蕩著,眾人的目光隨之浮沉,有些人緊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九公主看著水中的酒杯,輕輕笑了笑,“林媛,你那裴家小表妹若在這兒,看酒杯遊來蕩去的,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邱玫很會湊熱鬧的打趣,“是啊,林媛,你那小表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首詩,若是酒杯再停在她面前,你說會不會把她嚇哭了啊。”

    林嬋下意識的直起腰身,眼中閃過絲惱怒,林好用胳膊輕輕碰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安勿燥。林嬋想了想,忍氣不語。

    林媛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我小表妹若是在這兒,准是笑嘻嘻的坐著,心裡既不害怕,也不激動,酒杯停或不停,她根本不在意。不停,她便看別人賦詩;停了,她便自己賦詩。我小表妹很有才氣很聰明的!”

    小表妹,何許人也?不少姑娘心中都有疑惑,不過,九公主在呢,她們並沒問出口。

    邱玫掩口笑,“你說的對,她確實很有才氣很聰明,聽聽她做的詩。”

    忍著笑,把阿玖方才做的詩曼聲吟誦了一遍,語氣中滿是譏誚之意。

    九公主的臉上,露出淺淡的笑意。

    眾人聽了,也覺好笑。“懊恨仙友強主張,花開不與我商量”,這兩句還算說的過去,有些意境,“明日移將月宮去,陪伴姮娥共斷腸”可算什麼呢,太過胡鬧。

    綠衫小姑娘咯咯嬌笑,“林姐姐,桂樹怎麼得罪你家小表妹了呀,要把它移到廣寒宮去?”這綠衫小姑娘姓虞,名叫虞心怡,父親是鴻臚寺卿,林儼的上司,和林好自然是認識的。

    林好溫聲道:“小表妹只得四歲多罷了,我捫心自問,似她這般大時,萬萬寫不出這樣的詩句。”

    後兩句確實不好,怎麼聽怎麼像小孩兒亂發脾氣。不過,她才四歲多呀,有些孩子跟她一樣年紀時,還沒開蒙呢。

    虞心怡睜大了眼睛,“只有四歲多麼?”

    林好微笑點頭。

    林嬋心頭的怒火稍減,林媛笑吟吟的比劃著,“呶,我小表妹只有這麼高,才超過我肩膀!她雖然年齡小,可是很懂事很可愛,我可喜歡她了!”

    林媛笑容明媚鮮亮,神情活潑,觀之可喜。

    雖然九公主神色不大好,眾人均不敢流露出同意林媛的意思,不過,眼中的嘲笑之意卻都沒有了。人家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能寫出一首七言絕句,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虞心怡悄悄問林好,“林姐姐,你小表妹怎地沒和你在一處?她才四五歲,你不得看好她呀。”

    林好笑了笑,“她和她哥哥們在一起呢。她總共有八個哥哥,在京城的有五個,這會兒全在呢。還有三個表哥,一個師哥……”

    這麼多哥哥,哪會照顧不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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