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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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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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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9:0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節 破裂的聯盟

當然了,既然法律與刑罰是為了公平,為了維護統治。

那么,現在地方官們亂用刑罰的事情,自然也是破壞公平和統治秩序。

所以,劉徹稍稍將語調放輕松一些,說道:“如今,所議者乃是地方官刑罰之限制問題……請諸公就此而言!”

這也算是給了董仲舒一個臺階下,不然,就太尷尬了。

以漢人的個性和社會習俗,若沒有這個臺階,恐怕董仲舒回家后不是自殺就是被自殺。

“陛下圣明,臣愚鈍不黯圣意,伏請治罪……”得了臺階,董仲舒連忙恭身再拜。

他還年輕,可還不想死!

而法家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法家最害怕的就是,在今日的石渠閣最終得出一個要求刑罰少用,死刑慎重的結論。

那就太糟糕了!

尤其是廷尉官僚們,更是如釋重負。

廷尉上下,可都還沒有忘記當年張歐為廷尉帶來的災難!

張歐主政廷尉時期,整個廷尉衙門,幾乎都停擺。

監獄之中,羈押著大量等待處死的罪犯。

但張歐為了自己的名聲,就是死活不批準,不批復。

結果導致了上百名窮兇惡極的死刑犯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些死刑犯里有一半,在出獄后半年,重新犯罪,而且變本加厲!

甚至有人悍然將一個家族上下七口滅門!

在那個時候,廷尉衙門里的許多法家官員,都是深感憤怒。

許多人掛冠而去,更有剛烈者,憤然自殺以明志!

對儒家來說,正義就是德政,就是仁政。

但對法家來說,正義就是法律得到尊重和貫徹!

而張歐為了一己之私名,將整個漢室法律置于度外。他自己倒是得到了朝野稱贊,但在廷尉內部,卻陷入空前孤立。

當年,張歐被今上解職時,整個廷尉上下,都是彈冠相慶,慶賀這個可怕的災難,終于離開了漢室政壇。

自趙禹為廷尉,至今六年,廷尉上下,努力至今,也只是堪堪將張歐的惡劣影響清除。

若在此時,再來一個比張歐還可怕的不利結論。

許多廷尉官員,恐怕會灰心喪氣,徹底失去斗志。

許多人因此將崇拜和敬仰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天子,同時摸了摸自己的頭上所戴的法冠。

獬豸神獸,是公平公正的法律之神獸。

基本上,所有法家官員,在戴上法冠之前,都會立誓。這是法家的傳統,自商君以來,就流行至今。

而在近年以來,在法家巨頭張恢的牽頭下,更是完善和補全了整個誓言的程序。

每一個法家官員,在他戴上自己的法冠,成為一個執法官前,都會在師長父兄的監督下立誓。

其誓曰:太一在上,八主在列,吾xx誠以立誓:誓必緣法而治!誓必以法為繩!誓必按法而行!如違!請以大罰齏之!

這誓言,其實是法家從墨家那里偷學而來。

墨家子弟入門,其誓言和程序更嚴格。而且,墨家內部還有規矩來懲罰那些背誓者。

法家雖然只是學了立誓,但,效果依然好的驚人。

使得今天的法家,緊密的團結在一起,上下一致,而且有著共同的抱負與追求!

自然也就導致了,法家在一些問題上格外敏感和驕傲。

于是,董仲舒,自然就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了。

“好你個董仲舒,居然想敗壞漢家制度!”許多法家官員都在心里憤恨不平,想要找個幾乎給董仲舒和他的學生一個好看。

而被法家盯上的人,無疑是很悲慘的。

因為,現在的法家,全面控制了漢室的司法體系。

除了立法權沒有之外,他們幾乎霸占了其他剩余的權力。

他們若是想要對付某一個特定人群,簡直是太輕松了。

千萬不要以為法家冠了個法字,就不會弄權,就不會曲解法律,就不會羅織罪名了。

在歷史上,張湯就曾經發明腹誹的罪名,干掉政敵顏異。

至于在之前,法家的先賢們,為了推動變法,什么事情沒有做過?

事實上,諸子百家之中,在法律這個體系里。

假如說黃老派是守序力量,那法家就是混亂力量。

他們為了達到目的,才不在乎自己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呢!

當然了,法家也是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的。

不是隨便什么時候,什么事情都會濫用法律、指鹿為馬。

總的來說,法家在很多時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群體。

為了盡地力之教,富國強兵,他們很多時候,都會踐踏法律。

但是,在其他時候,他們又會拼死維護法律,成為秩序力量的主導者。

法家并不像黃老派那樣,會古板而固執的謹守法律。

在法家眼里,法律就是一個工具,假如工具不合適,那就換一個,這就是變法!

倘若工具還可以使用,但當時的情況下,需要變動,那,法家也會毫不猶豫的曲解法律,以達到目的。

所以,一般來說,一個成功的法家大臣,最終都會變成其他人眼里的酷吏。

他們冷酷無情,不擇手段,雙手沾滿了貴族地主和百姓的鮮血。

任何被他們盯上的人,都會大難臨頭!

而現在,他們盯上了董仲舒和他的弟子門徒,只能說,董仲舒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盯上董仲舒的,卻不只是法家。

黃老派的大臣與貴族們,也拿著異樣的眼光看著董仲舒和其他儒生。

對黃老派來說,無疑,法律是最神圣的。

在維護法律方面,他們比法家還堅定,因為過于教條和呆板,所以,很多時候,黃老學者,常常是頑固和守舊的代名詞。

然而,你不能因此判斷,他們就是社會腐朽墮落的一派。

事實上,守舊派在任何社會都存在。

而且,很多時候,守舊派并非是腐朽墮落的一方。

恰恰相反,所謂的進步文人,可能才是腐朽墮落的一方。

因為世界和社會是復雜的。

就拿現在來說吧,儒家為首鼓吹的德政和仁政,從歷史長河的角度來看,自然是相對進步的。因為人類遲早會走到這個階段!

但是,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儒家的這些主張,只會引發災難!

甚至毀滅如今強大的自耕農和平民階級!

讓他們大量破產,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最終,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歷史再次陷入循環。

做為皇帝,作為穿越者和重生者,劉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認知到了一個真理——世界是復雜的,歷史是螺旋式上升的,最重要的一點——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面。

有積極的一面,就必然有消極的一面。

世界不存在盡善盡美的事情,也不存在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良方!

就像黃老學派主張小政府,政府不要干涉人民的自主行動。

這有利于民生和社會發展,但卻可能導致地方山頭坐大。

漢室建立以來,刨除劉邦和呂后時期的動蕩,自太宗至今,已經發生過三次諸侯王大規模叛亂了。

這是黃老派主張的小政府帶來的必然結果。

想當年,吳王劉濞的鑄錢,甚至與中央的鑄錢,瓜分了整個漢室的金融!

這怎么可能不出事情?

所以,太宗開始,法家崛起和抬頭。

但法家主張和推行的嚴刑酷法以及森嚴的社會秩序,必將導致所有階級都呼吸困難。

這就給了儒家的發展壯大提供最佳土壤。

因為儒家主張德政和仁政,他們既要求中央減少對地方基層的干預,讓鄉賢來接管鄉亭,讓大家族成為社會的主體。

他們還要求在國家層面進行改革,以符合地方山頭的利益,減少摩擦。

這在短期看來是有利的,因為可以收買人心——地方上的大地主和大貴族肯定會四肢都舉起來支持。

但從長遠來看,卻是災難性的。

當然,并不是儒家就沒有好的一面。

事實上,按照儒家的做法來干事,至少可以保證一百年的平穩,而且可以在短期內,凝聚人心,增強國力。

相當于給國家注射了一針興奮劑。

若劉徹不是穿越者,恐怕就上了儒家的賊船了。

至于現在?

從短期來看,漢室的黃老派與法家共同秉政,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至少十年內,這個格局不會變化。

但從長期來看,劉徹知道,最多二十年,世界就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僅僅是社會的階級會分化,會誕生新的階級。

就是國家本身也會進行一場激烈的變化。

旁的不說,一旦漢軍徹底擊敗匈奴,全取西域,進軍中亞和南亞。

那么,劉徹就肯定要兌現自己的承諾——分封貴族。

這些遠離長安數萬里的諸侯國和列侯國,必然會帶來無數問題。

而現在,無論儒法黃老還是墨家、雜家,都沒有解決這些問題的對策和方法。

所有學派,都還停留在戰國以來形成的固有秩序和社會結構之中。

農民與地主,作為社會中堅和國家的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

但,事情即將發生劇變。

甚至在現在,這場劇變已經展露頭角了。

西南夷和南越王國之中大量廉價的勞動力涌入東南地區,無論官府還是地主,都熱衷于使用這些廉價的勞動力。

而在安東,倭奴與陳嬌的捕鯨業,日益昌盛,帶來了無數來自海洋的寶貴資源和財富。

而南陽的重工業基地,到今年為止,已經將四萬以上的青壯卷入了工業生產之中。

同時還有超過三萬的廉價奴工在其中活躍。

十年!只要十年!

劉徹相信,漢室就會迎來一個全新的階級——工人以及統治和剝削他們的資本工坊主以及產業貴族。甚至可能還會包括殖民地的莊園主與他們的農奴們組成的階級群體。

諸子百家,做好準備,迎接這個新時代了嗎?

在劉徹看來,完全沒有!

甚至,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變化。

風起于秋萍之末。

除了遠在安東的雜家,似乎已經預見了新時代外。

主流的儒法黃老,根本看不到這個變化。

這怎么行?

這怎么可以?

劉徹亟需諸子百家的智者和名士,為他來建立和完善一套新時代的秩序和道德體系。

所以,這才有了石渠閣之會。

這場會議,不僅僅是開個趴體這么簡單。

更是為未來埋下的伏筆。

更是他選中現在這個議題的關鍵原因。

因為,一旦新時代來臨,第一個要做出應對的,必然是法律。

畢竟,你不可能用一套地主和農民的法律來裁決工人與工坊主,莊園主與農奴之間的糾紛與問題。

想到這里,劉徹就不得不給他們一點提醒。

他提著綬帶,走了兩步,略略思考后,說道:“朕聞之,韓非子曰: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又聞商君曰: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故太宗時,廷尉臣張釋之對曰:法如是足也!法既如是足也,則必有所分野!”

“今之地方官,不知法之分野,故用刑常以無度,細民嘗受其苦,朕甚不忍之,其請諸子為朕參贊,刑罰之分野,以何為度?”

若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人不懂的話,那劉徹就只能說mdzz!

聽了劉徹的話,無數人都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董仲舒更是在心里哀嘆著:陛下您早說啊……

于是,他立刻就想要出列,挽回自己方才的失誤。

但可惜,有人比他動作快多了!

此人,就是他的師兄胡毋生。

胡毋生幾乎就是一個健步,就越出坐席,拜道:“臣聞陛下曰:今之地方官,不知法之分野,故用刑常以無度,細民嘗受其苦,朕甚不忍之!陛下懷仁德之心,雨露潤及草木鳥獸,臣為天下賀!”

“臣以為,陛下不若詔天下:其以鞭六十,笞五十為分野,過則違法,御史必糾!若在其中,則曰可也!”

“臣胡毋生昧死再拜,頓首以辭!”

鞭六十,笞五十?

還是太重了!

五十下笞刑,稍微用點力,就可以把人打死!

至于鞭六十,幾乎會將人抽的體無完膚!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臣子假如把事情都辦完了,那還要皇帝做什么?

臣子把好處都占走了,皇帝拿什么顯示自己的仁德?

所以,劉徹非常欣慰的看了一眼胡毋生,道:“卿以為鞭六十,笞五十為分野?朕以為不妥,還是以鞭三十,笞二十為準吧……”

這樣一來,基本上,既可以讓地方官們不至于毫無威權可言,也可以避免這些家伙隨隨便便就把百姓打殘打死!

更可以向天下昭告:大漢天子是多么的心系基層,情牽黎庶,絕對是人民的好天子,世界的好皇帝!

皇帝都這么說了,整個石渠閣,除了三呼萬歲外,難道還有人敢非議?

所以,幾乎是立刻,所有人全部恭身拜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陛下嘉大德于天下,臣等謹為天下賀!”

唯有董仲舒,心里面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師兄,原本說好了要團結的盟友,結果卻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偏偏,他還不能指出來,更不能非議對方的行為。

這真是太惡心了!

董仲舒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但,聯盟的根基,也因此搖搖欲墜。

然而,胡毋生卻是沒有辦法。

在胡毋生看來,自己完全是為了公羊學派免遭魯儒和谷梁的厄運,而不得不如此!

當今天子的脾氣,誰不知道?

當時他若沒有及時出來賣乖,一旦被其他人,特別是韓嬰搶了先。

那公羊學派今日的大好局面,就要葬送了。

所以,只能委屈師弟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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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12-7 19:22 編輯

第一千兩百四十節 振奮的群臣

   已是四月,美麗的造陽草原,再次被綠色所覆蓋,芳草悠悠,晨露霜霜。

趙蒙騎在戰馬上,懷里揣著剛剛拿到的封賞。

在去年冬天,他跟隨漢軍出征,雖然他跟著的是程不識那一路,但也斬獲了兩顆匈奴首級。

按照軍法,可以升爵一級。

因為他是樓煩騎,屬于天子私軍,所以加一級賞賜。

所以,他現在已經是第五級的大夫了。

并且獲得了上官的嘉獎,他的什長和隊率,都曾經親口承諾他‘下次在有戰事,一定帶上他……’

這可是了不得的承諾!

當然,更重要的是……

現在他屁股后面跟著的那幾個匈奴俘虜。

這些人,都是他的人了……

用漢朝的話說,是家臣。

用草原上的話說是追隨者。

都是身強力壯,能吃苦,善于放牧的青壯!

這讓趙蒙真是喜滋滋的,臉都笑成一朵花了。

離開家鄉差不多半年,一路征途,最后的結果,讓他很滿意。

“偉大的圣天子啊,您真是太偉大了……”趙蒙在心里,將這一切歸于他所信奉和崇拜的天子。

正是天子,改變了他的人生。

也是天子,賦予了他新生。

更是天子,讓他得到了如今的生活。

不感激天子,不報答天子,這是不行的!

當然,在心里面,趙蒙還非常期待著即將見到的親人。

細君和女兒怎么樣了?

家里的牲畜,可還安然無恙?

那兩個逃難來的牧民有沒有盡職盡責?

這些想法,都在他心里縈繞不停,而且隨著離家越來越近,他的心就越來越忐忑。

終于,家的影子,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廣闊的原野上,趙蒙甚至看到了自己家的牲畜在原野上吃草的模樣那些牲畜,每一頭的模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

絕對不會認錯!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細君的模樣,聽到了自己細君的聲音。

“你們都給俺看著點啊,別讓牛犢和羊羔走散了!”

“不然,今天就別想吃飽!”

細君的聲音,還是那么的粗狂,那么的有力。

讓趙蒙聽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細君!細君……”趙蒙策馬奔跑過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兒了。

對他來說,現在這一刻,就是全世界!

趙蒙的幸福生活。

已是四月,美麗的造陽草原,再次被綠色所覆蓋,芳草悠悠,晨露霜霜。

趙蒙騎在戰馬上,懷里揣著剛剛拿到的封賞。

在去年冬天,他跟隨漢軍出征,雖然他跟著的是程不識那一路,但也斬獲了兩顆匈奴首級。

按照軍法,可以升爵一級。

因為他是樓煩騎,屬于天子私軍,所以加一級賞賜。

所以,他現在已經是第五級的大夫了。

并且獲得了上官的嘉獎,他的什長和隊率,都曾經親口承諾他‘下次在有戰事,一定帶上他……’

這可是了不得的承諾!

當然,更重要的是……

現在他屁股后面跟著的那幾個匈奴俘虜。

這些人,都是他的人了……

用漢朝的話說,是家臣。

用草原上的話說是追隨者。

都是身強力壯,能吃苦,善于放牧的青壯!

這讓趙蒙真是喜滋滋的,臉都笑成一朵花了。

離開家鄉差不多半年,一路征途,最后的結果,讓他很滿意。

“偉大的圣天子啊,您真是太偉大了……”趙蒙在心里,將這一切歸于他所信奉和崇拜的天子。

正是天子,改變了他的人生。

也是天子,賦予了他新生。

更是天子,讓他得到了如今的生活。

不感激天子,不報答天子,這是不行的!

當然,在心里面,趙蒙還非常期待著即將見到的親人。

細君和女兒怎么樣了?

家里的牲畜,可還安然無恙?

那兩個逃難來的牧民有沒有盡職盡責?

這些想法,都在他心里縈繞不停,而且隨著離家越來越近,他的心就越來越忐忑。

終于,家的影子,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廣闊的原野上,趙蒙甚至看到了自己家的牲畜在原野上吃草的模樣那些牲畜,每一頭的模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

絕對不會認錯!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細君的模樣,聽到了自己細君的聲音。

“你們都給俺看著點啊,別讓牛犢和羊羔走散了!”

“不然,今天就別想吃飽!”

細君的聲音,還是那么的粗狂,那么的有力。

讓趙蒙聽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細君!細君……”趙蒙策馬奔跑過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兒了。

對他來說,現在這一刻,就是全世界!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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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18:2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兩百四十一節 入吾甕中(1)

制禮這種事情,自然,儒家是最積極的。

當下,楚詩派的巨頭,現在儒家的精神領袖魯申公就出列拜道:“老臣竊聞: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養老;夏后氏收而祭,燕衣而養老;殷商鼎而祭,縞衣而養老;周人冕而祭,玄衣而養老。今陛下欲尊養老,制其禮儀,不可不察也!”

這話倒是說的中規中矩。

既然是建立禮儀,當然要有相應的衣服制度和福利制度。

考慮到如今天下兩千的受杖人和上千的三老,基本上全是退休致仕的高級官員和高級軍官。

所以實際上,這養老禮也屬于一種中國式的退休機制。

不然,官員致仕退休,卻不能再享有權力和待遇。這放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都是藥丸啊!

所以,劉徹笑著點頭說道:“申公所言甚是,其令有司依申公之議,制漢之養老服章!”

太常竇彭祖立刻就出列受命:“臣謹奉詔!”

這衣服的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其實,用什么顏色的衣服來作為國家賞賜和配備給地方三老以及受杖人,也是已經呼之欲出了——除了象征漢室的絳服外,還能是什么?

而申公旗開得勝,大大鼓舞了包括儒家在內的諸子百家的斗志。

在申公之后,韓嬰也立刻出列,拜道:“老臣竊聞之:古者王者養老,皆尊事三老,兄事五更,今漢室有三老而獨無五更,臣愚以為大不妥也!”

三老與五更,曾經在遙遠的古代,共同活躍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

三老,指的是地方上德高望重的名望之士,五更則是退休致仕的高級官員。

顯然,三老的地位是高于五更的。

所以在漢室,這兩者合一,共同組成了三老。

如今,韓嬰卻要將這兩者再次分開。

這讓劉徹心里面非常開心。

事實上,他提出養老禮,并且拿到這石渠閣上,就是想讓儒家幫他把這個話說出來!

漢室的三老,威權太大了!

某些名望高的三老,甚至在地方上,地位是高于郡守和郡尉的。

郡守與郡尉在他們面前,就跟三歲小孩子一樣,只能乖乖低頭挨訓!

甚至,即使劉徹這個皇帝,在他們面前,也得做個樣子。

在過去數十年,三老群體,幫助劉氏,穩固了統治根基,加強了對地方的控制,但在現在,卻已經有些顯得不合時宜,甚至開始出現弊端了。

毋庸置疑,兩晉南北朝的門閥政治的萌芽,就是在漢三老群體之中迸發出來的。

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下,一個退休致仕的兩千石甚至是九卿,在回到家鄉后,所能擁有的莫大權柄。

他們上可以跟皇帝通信,不爽了就告御狀。

下可以讓方圓百里的百姓全部服從和崇拜——家鄉出了個九卿,這是莫大的榮譽!特別是年輕人,肯定極為崇拜對方。

現在,漢室的陵寢制度依然存在,而且因為漢室立國至今也不過五十幾年,這弊端還看不到。

但再過二十年,三十年,就肯定能看到了。

雖然說,如今隨著技術和社會發展,門閥制度,在理論上,已經被消滅在萌芽之中——原因很簡單,知識和權力,不再是被某一小撮人所把持,只要你愿意,并且有能力,那就不需要其他人的提攜和栽培,通過自己的努力,就可以成為學霸,走上人生巔峰。

但,地方抱團現象也肯定會非常明顯。

劉徹可不希望在未來看到,自己的國家,被一個個特殊利益集團所把持。

要避免這一點,就得對三老制度下手。

但皇帝是不可能對三老制度下手的。

因為,漢室的最高國策,就是以孝治天下。孝是高于德和忠以及義的最高道德標準。漢人認為,一個人倘若連孝道都做不到,那也就不要指望他能做好其他事情了。

推崇孝道,就肯定要崇老,尊老。

而崇老尊老的天子不可能對三老制度下手。

這成了一個死結。

直到某天,劉徹從故紙堆里翻出了五更制度,頓時驚為天人,心動不已。

五更雖然依然特權階級,但待遇比之三老,自然是下降了一個等級了。

天子尊事三老,兄事五更,這一句話,就足以地方上的那些退休官員們的權力,缺失一個最重要的拼盤。

也意味著他們,幾乎不可能再舉著幾杖,跑到縣令甚至郡守的官衙里,去找縣令和郡守要一個說法了。

所以,劉徹一直就在蠢蠢欲動的想要找個機會,將五更制度復活。

但,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說出這個話的借口。

因為,劉徹很清楚,將三老劃分為三老與五更。

這其實就是在砍福利。

砍福利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事情。

作為一個明智的皇帝,他當然不會將下面人的怨恨和怨懟,攬到自己身上來了!

一個好皇帝,永不背鍋!

于是這事情就尷尬了。

直到石渠閣之會的構想開始萌芽,他才發現,這石渠閣是最好的機會。

因為崇古的儒家肯定會想撿起三老五更制度。

這是儒家的天性!

就跟蘿莉控看到loli,一定會情不自禁的做出一些猥瑣的怪蜀黍舉動一樣,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而事實也證明了劉徹的選擇!

韓嬰果然跳出來,提出了五更制度。

太完美了!

劉徹幾乎就是迫不及待的說道:“明尊三老、五更,圣王之道,朕豈敢不從?其令有司從韓子之議,定三老五更之制!”

他更是進一步的指出這個事情的迫切性:“《易》陳負乘,《詩》刺彼己,永念慚咎,無忘厥心!有司當明朕崇老、尊老之心!”

這就是要將這個事情作為重點工作來推進了。

頓時,太常竇彭祖就跟吃蒼蠅一樣難受,苦著臉,無可奈何的出列拜道:“臣敢不奉詔?”

但他的心里,卻都快哭出來了。

將退休致仕的貴族官員從三老群體剝離出來。

這肯定是得罪人的事情。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三老與五更之間的待遇是相同的。

但在實際上,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三老,天子要尊事,甚至要當父親看!

而五更,只是一個年長的哥哥而已。

僅僅是這個差別,就已經是鴻溝!

更何況,三老的特權比五更的特權,實際上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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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18:2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節 入吾甕中(2)

竇彭祖苦著臉,但韓嬰和其他學者,卻幾乎都是興高采烈。

他們終于享受到了權力的滋味,品嘗到了主宰世界沉浮的樂趣。

這太美妙了!

他們才懶得去管,這樣一來,地方上的退休官員和軍官,會不會天天在家里罵他們呢?

這也是文人的通病。

根本不會去考慮現實,只會想著一定要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來創造世界。

縱觀古今,一拍屁股,就要玩一個新花樣的文人,數都數不清楚。

而王莽,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基本上,文人的意見和建議,聽一聽,做個樣子就可以了。

這就好比,你在朋友圈看到一篇心靈雞湯。

你看了以后,覺得非常有道理。

但你肯定不會按照雞湯的方法去做。

因為你知道,那只是一個成人童話。

文人的話也是一樣的,聽聽就好了,真要當真去做,那無疑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反正,劉徹清楚知道一個真理——歷史所有相信了文人一面之詞的家伙,最終都悲劇了。

典型的就是圓嘟嘟的五年平遼大計以及后世某些逗比搞的臉書治國,微薄治世。

自然,韓嬰和整個儒家,都不知道,此刻,他們已經惹怒了整個官僚集團。

無數大臣在心里痛罵不已:“腐儒,居然膽敢壞我們的好事!”

原先,在三老制度下,基本上,只要能混到退休致仕,在場大臣,人人都可以撈一個三老的榮譽,甚至還有人說不定可以混一個上大夫乃至于比兩千石的榮譽。

而現在,一切都完蛋了。

大家致仕,只能拿一個五更。

完全不能與威風八面的三老相比——僅僅是在逼格上,就下降了不止一個等級,而在實際現實里,五更的所謂權力與三老的待遇相比,更是天差地別!

最重要一個指標就是,按照尚書記載,三老是可以得到天子親自敬拜和奉食,同時可以乘坐安車軟輪!

而五更,卻根本不具備以上待遇。

這從三老與五更的定義上就可以看出區別。

三老是三德之宿老的意思,哪三德?柔、剛、正。

而五更,是五事的意思!哪五事?貌、言、視、聽、思而已。

與三老相比,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是以,憤怒的情緒在官僚之中蘊集。

他們不敢去怨懟和抱怨皇帝,自然就把氣都撒在了儒家身上。

但儒家各派,卻偏偏都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他們依然興致勃勃,興高采烈。

像今天這樣可以直接參與和決定國家禮制規劃的事情,他們可是等了幾十年才等到!

自叔孫通之后,儒家在政治上再無建樹。

即使叔孫通,其實也是戰戰兢兢,小心伺候,謹慎行事,才能讓劉邦不去踹他……

現在,當儒家在養老禮的事情上屢戰屢勝后,甚至有儒生在心里面有些看不起和瞧不起叔孫通了——雖然在過去,其實也有無數儒生看不起和鄙夷叔孫通。

覺得他就是一個懦夫,明明身居高位,卻不為儒家謀福利。

以至于他死后,儒家在關中的影響力,幾乎為零。

但現在,在勝利的鼓舞下,一些儒生甚至在心里面開始想著:什么大直若拙,道固委蛇?這叔孫子的器量太小了,若吾在他的位置,必定會引導漢室歷代,崇吾儒家,罷黷百家!

更有甚者,直接在心里痛罵:“叔孫子不過依世、諧俗、取寵罷了,其置先王之道而不顧!什么儒宗?我看不過是個怯懦小人!”

這也是儒家內部不少人長久以來的通病了。

勝則得意洋洋,敗則如喪考妣。沒毅力沒恒心,很容易被外界影響,偏偏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好在,現在儒家沒有執政。

所以,這些人的想法和意圖,永遠沒有實現的可能。

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越發的想要在這個舞臺上表現自己。

就像孔雀開屏一樣!

在韓嬰之后,許多儒生都紛紛開口。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引用詩經和尚書、禮記等經典,再自己加以腦補,就幫著劉徹將這個三老五更之制,一點一滴的完善起來。

劉徹坐在上首,自然樂得儒家來做個壞人,眼睜睜的看著儒家掉進一個他們自己親手挖得坑里面。

最最重要的是,今天之后,即使儒家知道了他們做出了一個多么可怕的錯誤選擇,他們恐怕也得捏著鼻子,幫著劉徹完成這個三老五更之制。

不然的話……這豈非是證明了儒家的失敗?更會在全天下人面前表露出他們的可恥一面,淪為笑柄!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失敗,變成笑柄,儒家各派系,只能也必須一頭道走到黑!

這就跟某些官員一拍屁股做出了一個決定,然后導致了可怕的災難。

但假如沒有遭遇到更高一級的重壓,那么無論下面怎么罵娘,怎么吐槽,怎么腹誹。

他也一定會硬著頭皮走到底。

哪怕他自己知道,這么做會發生什么?

原因很簡單,假如他自己改變策略,那就證明了他之前決定的錯誤,更會給上面留下許多不好的印象,影響前途。

為了掩蓋這個錯誤,也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前途,他才不會去管會發生什么災難呢?!

反正,即使發生了災難,也不會影響到他和他的家庭。

不過是幾個倒霉罷了!

既然如此,那肯定要粉飾太平嘍!

不僅如此,還得找一大幫御用文人和走狗,寫無數文章來歌功頌德、吹捧。

將自己拉的翔,妝點成亙古未有的大好事!

儒家也是一樣。

劉徹甚至能看到,他們未來會找出無數理論和借口來解釋他們今天的行為。

甚至很可能,他們會將這個事情變成他們的功德與政績,來向世人證明,他們的正確。

總之,就是死鴨子嘴硬。

而這,恰恰是劉徹想要的。

李世民曾經看著科舉的士子魚貫而入興奮的說道:天下英雄入吾甕中!

但在劉徹看來,這只是初級階段而已。

真正的入吾甕中,應該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讓人們自動自覺的自發的舔掉自己拉的翔!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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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18:27: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兩百四十三節 軍臣的想法

當石渠閣之會開的熱鬧喧嘩時,龍城大會,也漸入了。

“大單于!去年的高闕之敗,我們必須要有一個解釋!”匈奴帝國在幕南地區的二號人物,身為右谷蠡王的亦石,帶著一幫子深感不安和威脅幕南貴族集體發難!

亦石拿著一柄青銅小刀,將之刺破自己的臉頰,讓鮮血混合著眼淚一起流下來,感人至深的道:“高闕!冒頓單于盟會的地方,陰山,是單于的苑囿!更是我大匈奴的母親山!包括我在內的很多很多大匈奴貴族,都是出生在那里,成長在那里!但現在,這些地方都被漢朝人占領了!”

亦石的話,在整個匈奴貴族圈里,都引發了共鳴。

對匈奴來說,陰山,確實是他們感情和精神上難以割舍的一個地方。

是他們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們成長的地方。

資源豐富的陰山山脈之中的樹木和野獸,甚至還是匈奴帝國最重要的箭矢原料來源和練兵場所。

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遠離了匈奴。

陰山,這個曾經庇佑和保護了無數匈奴人的母親山,已經徹底為漢朝人所控制。

陰山方圓百里的廣袤草原,沒有任何人敢于接近。

即使是那些被派去偵查和試探漢朝人的斥候,每次看到巍峨的陰山,都會淚流滿面。

對于大多數匈奴貴族而言,失去了陰山,幾乎等同于失去了家鄉——雖然可能匈奴人并沒有家鄉這個概念。

但,眷念,卻是人類共有的情感。

所以,很多匈奴貴族都立刻被激發起同感。

即使是一些軍臣的心腹,也在內心深處深感挫敗和痛苦。

甚至還有人當場放聲痛哭。

至于那些原本傳統牧場在河間地的部族貴族,則都一個個面露絕望。

沒有了牧場的部族,下場是可悲的。

大多數部族都可能無法撐過今年冬天了。

而最讓軍臣不安的是——那些曾經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王庭貴族,此時,居然也在臉上表露出了悲傷。

草原民族可不懂什么隱藏情緒。

一般都是有話直說,想做就做。

而這些王庭貴族,則更加直接。

在過去所有的王庭政變之中,有超過七成,是王庭內部自己的貴族覺得單于不合格或者單于侮辱了自己而發動的。

雖然自冒頓單于以來,沒有任何一個政變成功的例子——所有叛亂都被撲滅了。

但匈奴人絕對不會忘記,冒頓單于是怎樣上位的!

所以,軍臣此刻已經架到火上了。

他自己也很明白,假如他不能給一個交代。

那么,在可見的未來,王庭內外不滿他的人,肯定要給他一個交代!

假如有人用非常激進的語言和行動,拉攏了人,那你怎么辦?

或許在中國,會有多種應變方式。

但在草原上,自古以來,只有一個辦法——比他更激進!

所以,望著亦石,軍臣毫不猶豫的站起身來,對著所有的貴族,當著匈奴大部分部族首領的面,親手拿到割破自己的臉頰,而且是兩側的臉頰!

鮮血順著傷口流出來,軍臣舉起自己的刀,大喊道:“對祖先和神明發誓:本單于一定會讓漢朝人付出代價!”

這是匈奴人最莊重的諾言,也是最直接的誓言!

特別是對于單于而言,割破自己的臉頰,讓鮮血流下來的事情不多。

除了父母的之死外,很少會有匈奴單于選擇這樣的方式。

但一旦這樣做了,他就必須立刻迅速的對自己的誓言做出回應!

當年,面對東胡人的囂張和勒索,冒頓單于就是這樣,當眾割破的臉頰,立誓說:地者,國之本也,奈何與之?我與東胡,不死不休!

于是,匈奴騎兵嗷嗷叫著,跟著冒頓,踏平了遠比匈奴強大數倍之多的東胡,建立了匈奴帝國的霸權!

而此刻,當軍臣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后,諸部族和王庭的貴族,自然沒有話說了。

就連亦石,也不得不跪下來說道:“單于圣明,單于萬歲!”

但軍臣的臉色卻是紫青紫青的。

他很清楚,他這個誓言之后,自己就必須盡快發動對漢朝的進攻!

而且,必須是大規模的進攻!

不然,王庭的貴族們一旦不耐煩了,說不準那一天就要發動叛亂!

而一旦叛亂開始,就將永無休止,直到他死掉,或者殺光所有不服者!

想到這里,軍臣就哼了一聲,望著亦石,咬牙切齒。

漢朝人,根本不好對付!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難對付!

去年的高闕戰役和河陰戰役的結果,無比明白的證明了漢朝正規軍的可怕和強大!

所以,軍臣知道陰山和雁門關還有云中郡這些曾經匈奴騎兵入侵的熱門地區,現在匈奴人去是送死!

而右賢王且之那個混蛋帶著呼揭精銳,裹脅數萬牧民,東侵安東,更是被漢朝一群民兵打成了豬頭,更證明了安東也不好惹!

而且,打擊安東根本不會刺痛漢朝!

而匈奴假如大規模出擊,就必須打擊到一個漢朝會痛的地方,讓漢朝人正視匈奴!

那應該打擊哪里呢?

一個地名,忽然出現在了軍臣眼中——燕國!

從草原的東方邊境,通過遼闊的大草原,匈奴人可以無聲無息的在靠近右北平以及漁陽的長城外圍集結起重兵。

而漢朝人很可能無法發覺。

最最重要的是,在燕長城身后不遠,就是漢朝燕國的都城——薊城。

那里住著漢朝的燕王!

雖然與漢朝皇帝不是什么直系親戚,但到底也姓劉。

若能攻破薊城,抓到一個漢朝諸侯王回來,對于提振匈奴士氣,有著莫大幫助。

而且,甚至不需要攻陷薊城,哪怕只是打下右北平和漁陽任意一個郡城,都可以深深震動漢朝,讓漢朝人恐懼和害怕。

從而迫使漢朝人不得不與匈奴和談!

對軍臣來說,更美妙的事情是——右北平與漁陽,沒有漢朝的主力軍團,更加沒有可怕的胸甲騎兵。

而且因為最近十年,匈奴都沒有從哪里入侵,所以,當地的防備和警惕性非常低。

這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入侵地點。

但,由于馬邑之戰與高闕之戰的緣故。

軍臣不敢再像以前一樣,隨意決定攻擊了——萬一漢朝人再次調動軍隊,布置一個包圍圈。

那匈奴帝國就真的要完蛋了!

所以,這次,軍臣決定,派人去刺探和偵查當地的情報!

先摸清楚對方的底細,甚至收買一些漢朝的貴族和官員,作為內應,等準備充分再揮師而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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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18:3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兩百四十四節 暴跳如雷的軍臣

等到休會之時,軍臣沉默的走入了王帳。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不爽!

所有都戰戰兢兢,小意伺候,生怕惹惱了他。

唯獨且渠且雕難表現的很輕松。

這個通過了‘逍遙散’,漸漸控制了匈奴薩滿祭司群體,進入將手伸向了許多幕南部族的貴族,最近幾個月,春風得意。

自高闕之敗后,大量原本長期游牧在河間地和河西走廊之間的部族一夜之間,丟光了一切。

包括牧場、牲畜以及大量青壯。

人人人心惶惶。

在這樣的時候,宗教就成為了無數人寄托和逃避的方法。

而且渠且雕難控制的薩滿祭司們,則無孔不入的深入到了這些人身邊,為他們提供安慰和慰籍,同時順便收走了他們的心。

數十個中小部族,現在已經徹底被他控制住了。

更有十幾個部族,基本上都是由他的人在掌握。

自陰山到浚稽山和居延澤這一帶的方圓千里的草原,他至少控制了一半。

可笑的卻是,整個單于庭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事情。

唯一一個曾經對他提防和干預的人蘭陀辛現在早已經成為了一具尸體!

還有比這樣的事情,更美妙的事情嗎?

他現在就像一條盯上了獵物的毒蛇,正在將毒液注入獵物體內。

但獵物太過龐大,以至于竟然無法察覺他的動作!

當然,且渠且雕難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地位和權勢,有大半是靠著逍遙散得來的。

一旦沒有逍遙散,別說是那些薩滿祭司,就是他的親信們可能也會在瘋狂之中將他撕碎。

甚至他本人也離不開逍遙散了……

而逍遙散,只有一個來源——南方的漢朝天子。

唯有他才能提供逍遙散!

但問題是——隨著且渠且雕難的勢力越來越大,需要的逍遙散數量也越來越多。

而漢朝天子,每次卻只肯提供十來斤不到二十斤的量。

這點量在過去,足夠且渠且雕難使用半年。

但現在……

連半個月也撐不到!

換句話說,他每半個月就得從漢朝手里拿到逍遙散。

不然,等待他的唯有毀滅。

這讓他的偉大理想和抱負,蒙上了一層陰影。

更讓他的內心生出怨恨——對漢朝天子的怨恨!

人就是這樣,當年,當他還只是軍臣的一條狗的時候,他日思夜想的是能夠得到軍臣的眷顧,哪怕是一個善意和鼓勵的眼神,也足夠他為了軍臣去死。

但隨后,他發現,其實背叛比忠誠更能得到權勢和富貴。

于是他毫不猶豫的背叛了軍臣和匈奴,選擇在漢匈之間騎墻。

而等到他的權力越來越大后,他又不滿足成為匈奴單于和漢朝皇帝共用的一條狗的身份。

他想做人,而且是做一個能夠決定自己和其他人命運的人。

這就麻煩了。

這意味著,他既要背叛匈奴單于,還要背叛漢朝皇帝。

而背叛匈奴單于的后果,且渠且雕難很清楚。

一旦被發覺,他必然會被活生生的架到刑柱之上被一點一點的剝皮抽筋。

但這條路,他已經走上去了。

無論怎樣,他都是沒有退路。

至于背叛漢朝皇帝?

且渠且雕難暫時還看不到代價。

他甚至相信,只要自己演技夠好,應該可以瞞過漢朝皇帝。

正是帶著這樣的想法,在野心的鼓勵下和逍遙散的刺激下,從高闕之戰至今,他再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報給漢朝。

而結果,似乎正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

漢朝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如既往的供應著他逍遙散,還通過邊境的榷市,與他進行了數筆大宗交易。

這讓且渠且雕難有些得意。

畢竟,他本是一個卑微的人。

但現在卻耍著世界上最強的兩個帝國,還有比這個更能刺激他的嗎?

一想到這里,且渠且雕難就更加驕傲了。

他微微欠身,對軍臣笑著道:“大單于圣明,諸部族首領,都已經誠心誠意的臣服于您的麾下……”

說著,他就拿出一張印滿了手印的羊皮,呈遞給軍臣,跪著磕頭道:“這些是幕南三十二大小部族首領及頭人,委托奴婢,交給大單于的效忠證明,這些部族都發誓永遠忠誠于偉大的單于!”

自然,這些部族其實都是且渠且雕難控制的部族。

若換了一個中國的雄主甚至地方上的大員在此,恐怕立刻就要色變了。

但匈奴人那里有這么敏銳的嗅覺?

軍臣更是不太懂這其中的意思,他聞言,立刻就高興了起來,接過那張羊皮,看著羊皮上一個個用血按上去的手印,滿意極了!

他特別高興的扶起且渠且雕難,說道:“好!好!好!”

他確實迫切需要得到幕南部族的支持。

因為從人口比例上來說,幕南地區的部族的人口,遠高于幕北。

即使是在高闕之戰后,幕南部族損失慘重的今天,其人口也依舊相對于幕北占據極大優勢。

畢竟,在過去數十年,大部分匈奴人都會選擇來到幕南放牧和過冬。

“這些部族都有誰?”軍臣拉著且渠且雕難問道。

“回稟偉大的大單于,這些是賀蘭部、淳于部……”且渠且雕難一連說了數個部族的名字。

軍臣聽著,臉色卻漸漸垮了下來。

因為,這其中并沒有那些幕南的大部族和超級部族的名字。

特別是甌脫部族和休屠部族不在其中。

自從渾邪部族投降漢朝后,這兩個部族就是匈奴在幕南地區除了本部外最大的部族了。

其中甌脫部族甚至就是自匈奴本部分裂出來,屬于別部的部族。

但,這兩個部族都沒有在這張羊皮上留下他們的忠誠!

至于那亦石的右谷蠡王本部和其的擁護者,更是一個都看不到!

“甌脫王和休屠王還有右谷蠡王,你去找他們了沒有?”軍臣勉強忍住內心的怒火問道。

且渠且雕難心里面都笑開花了,但臉上卻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樣,好半天才說道:“不敢瞞大單于,奴才去找過了……但是……但是……”

他抬頭看了看軍臣的模樣,發現對方已經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這才道:“甌脫王與休屠王都說……他們要考慮一下……至于右谷蠡王……奴才連面都沒有見到……”

這句話一出,軍臣立刻就是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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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18:31: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兩百四十五節 平賈的威力

后世有一句話說得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此刻,軍臣看著自己面前數十個部族頭人的效忠書,又想著休屠、甌脫以及右谷蠡王的冷漠。

加上今天他被迫當眾發下了誓言,軍臣內心,猶如火山一樣劇烈的震動起來。

即使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也依然冷哼了一聲,道:“甌脫王和休屠王以及右谷蠡王,大概是有遠大的理想吧……”

在草原上,什么理想屬于遠大?

當然是成為單于!

而右谷蠡王亦石以及甌脫王在高闕之戰的表現,還有休屠人在高闕前后的表現,都讓軍臣深深的感覺到自己被羞辱了。

“你先退下吧……”軍臣勉力維持住自己的形象,揮手說道。

“奴才告退!”且渠且雕難強忍著心里的狂喜,磕頭道。

然后他緩緩退出王帳,望著龍城的風光,終于忍不住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誰說只有攣鞮氏才能做單于?才能做草原共主?

在過去,攣鞮氏的威權,有著它無敵的鐵騎和強大的萬騎做依靠!

但現在……

單于庭的威勢和王牌,都已經在馬邑和高闕之中,葬送的差不多了。

曾經單于庭用于威懾世界的三架馬車,折蘭、樓煩以及白羊,全部葬送在馬邑。

其中樓煩人更是給漢朝人當狗去了。

即使剩余的兩者,留在草原上的部眾,也幾乎難以再組成他們的可怕萬騎了至少五年內,折蘭與白羊的大纛,沒有辦法再出現。

沒有了這三個超級打手,匈奴帝國的統治秩序已經搖搖欲墜。

因為,從那以后,匈奴人就只能自己動手去料理和鎮壓那些不服者以及挑釁者。

至少三個本部萬騎的力量,常年疲于奔命,游走在幕南和幕北,威懾著群雄。

而其后的高闕戰役,匈奴的失敗,則像一根狼牙棒,砸在了匈奴的脊梁骨上,幾乎將之打折。

這一次,匈奴人不僅僅損失慘重,喪師辱國,丟掉了自己的發祥地和祖地。

本部的精銳,更是損失慘重。

兩個本部萬騎,徹底覆滅,其他的參戰萬騎也都遭受重創。

從高闕城撤退后,呼衍當屠丟掉了他指揮的全部部族的三分之一的青壯以及三分之二的牲畜和超過大半的大夏戰俘。

匈奴人從未像今天這樣虛弱。

于是野心家們,自然就難以抑制的出現了。

幕北部族,可能受益于軍臣的西征,不會有怨言。

但整個幕南地區,卻都是群情激憤。

尤其是那些中小部落,惶惶不可終日。

只需要再敗一次,整個幕南的匈奴統治,就會土崩瓦解。

所有有野心的人,都在準備著迎接這個時刻。

而且渠且雕難是走的最遠的一個。

因為,他手下有著大量的逃亡漢朝官員和罪犯。

這些人,現在已經無路可走。

他們原本逃亡匈奴,是打著匈奴強大,漢朝皇帝不可能找他們算賬的打算。

可現在,眼看著漢朝大兵屢戰屢勝,他們即將迎來自己的末日人人都知道,一旦漢軍擊敗匈奴,得到整個世界的控制權。

他們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

腰斬?那還是輕的!

恐怕凌遲處死,才是他們最后的歸宿!

為了不讓自己被生生的削死,他們只能抱一個大腿。

有些人,曾經選擇了蘭陀辛,但蘭陀辛現在死了。

也有些人曾經選擇了呼衍當屠,但呼衍當屠現在自身難保,要不是左賢王于單給他說了好話,做了擔保,他現在肯定難逃一死!

即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在龍城大會上,面對萬夫所指,呼衍當屠已經不得不主動了一切責任。

因此,他的左大將之職,自然保不住了。

甚至左大都尉的位置也沒保住!

他被直接降為了骨都侯。

只能統領他的本部!

失去了對其他萬騎和部落的控制和指揮權力!

自然,這兩者的依附者,很輕松的就被且渠且雕難招攬到一起。

而這些人給且渠且雕難出了一個計策。

這個計策,就是火中取粟,通過離間軍臣與其他幕南大部族的關系,從而他的發展壯大,創造機會。

現在看來,一切都非常順利!

想到這里,且渠且雕難就不免得意的踮起了腳尖,展望美好未來。

正幻想著自己未來君臨草原,統領萬國時,忽然,且渠且雕難感覺到一陣陣的四肢傳來陣陣酸痛,眼淚和鼻涕也立刻不可抑制的流出來,他連忙一咬牙齒,快步的跑回自己的帳篷,幾乎是爬著掏開一個包裹,取出里面的膏狀物體,然后吞云吐霧,陷入飄飄欲仙的幻境之中。

而就在此時,距離龍城一千余里,巍峨的長城,從參合城的北面蜿蜒而過。

在距今五十余年前,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著名戰役。

也是馬邑之戰前,漢室對匈奴取得的最大一場勝利參合戰役!

大漢棘蒲候柴武兄弟在此陣斬了叛徒韓王信,正面擊潰了兩個匈奴萬騎,并全殲其中一個!

當時的參合城,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戰后,當地除了十幾個躲進深山的平民,竟然無人幸免。

直到今日,參合城和其身后的長城,依然是漢室重塞。

代國的三分之一的郡兵就駐扎在此。

同時,一條寬闊的直道,已經被重新修復了。

它直通平城以及平城身后的太原、飛狐口等重鎮。

只需要三天,太原的援軍就可以支援至此,最遲不過七日,駐扎在飛狐軍主力也可以馳援于此。

若是純騎兵的話,在天氣良好的情況下,可能還會更快!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今天的長城,也與后世的長城有著天壤之別。

因為,此時的長城防線,實際上在很多地方,都后撤了數百里不等。

譬如這參合城,在后世,根本不是長城附近的城市。

但如今,它卻是真正的邊塞。

而且還是與匈奴進行貿易榷市的邊塞之一。

說起來,可能你不信。

盡管漢匈兩國在高闕大打出手,雙方主力硬碰硬,殺的天昏地暗。

但一開春,匈奴各部族的貴族,就跟沒事人一樣,趕著牲畜,運載著皮毛和遠方的各種特產,來到了包括在參合在內的許多邊境榷市進行交易。

而漢室似乎也忘記了去年曾經掀起的轟轟烈烈的打擊對匈奴走私和貿易的行動。

官府直接出面,組織和指導了許多商賈,來此交易。

不過前提是交稅!

在參合城的城門口,來自一個名為主爵都尉衙門的官員,在軍隊的保護下,帶著數十名隨從,對一切通過城門進出的商品進行課稅。

一般來說,出城商品,需要課稅一成到三成。

而入城的商品則統一課稅一成。

而且,人家還不是亂收稅!

一切稅收,都有法律依據,連收稅的標準,都經過了核準參合本地以及代郡的數位平賈,就坐鎮在這參合城里,每天代表商人們去跟這主爵都尉的官員談判,定好商品的價格。

然后,這位官員再依據平賈核準的物價來課稅。

童叟無欺,明碼標價!

所有商品的課稅情況,都寫在一個張木牌上面。

無論你是貴族的家臣還是民間的土豪,都得按照這規矩來。

不然就別想出城或者進城!

所有商人,都對這個來自主爵都尉衙門的官員恨得牙咬咬,但偏偏無可奈何。

無論他們背后是誰,權柄有多大,每天都得乖乖交稅。

這實在是因為與匈奴貿易的利潤太大了!

一匹絲綢或者一件瓷器,在中國,利潤不過三成。撐死了五成。

但運出長城,賣給匈奴,轉手就是三倍、五倍乃至于十倍的利潤!

若是運氣好,忽悠到了一個土包子,一匹不過幾百錢的絲綢,直接賣出一頭牛甚至是一匹馬的價錢都有可能!

最近更是甚至連糧食也可以賣出高價了。

中國的陳米和官倉里的舊糧,百石就可以在榷市上換到一頭牛犢。

雖然利潤比不上絲綢和瓷器還有大黃、香料等貿易。

但勝在量多,匈奴人幾乎是無休止的需求,撐爆了無數商人。

某位代國高層,甚至一個月內,靠著這個買賣空手套白狼,賺的千萬利潤!

而他的方法,現在也已經廣為人知很簡單,先去官倉或者軍倉,打個白條,借來幾千石甚至上萬石的陳米反正這些陳米也是要低價賣掉,好方便進新米的。

然后,再把這些陳米拉到榷市,賣給需求極大的匈奴人。

再趕著從匈奴換來的牲畜、皮毛甚至黃金,拉到太原、晉陽甚至是雒陽和長安出售。

最后拿著獲利的錢,支付給官倉的官員。

這一整套流程下來,安全無風險,而且利潤極大。

以至于如今,整個代國乃至燕趙地區的達官貴人,紛紛效仿。

而聞到利潤的商人們,也都蜂擁而來,在參合等邊境貿易榷市附近聚集。

僅僅是參合城,每日進出的車輛,就以千輛計算,貿易額少則價值數百萬,多則以千萬!

想到這里,商賈們就都垂頭喪氣。

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小可愛,一個個的蹦到別人手里,真是讓他們心如刀割。

但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人人都知道,主爵都尉背后站的是天子。

沒有人敢惹!

更何況,主爵都尉衙門的所有行為全部合法,特別是他們拉上了平賈們來做這個事情,更是讓人說不出話。

由于有平賈們核定價格,所以哪怕是權力最大,地位再高的人,也不敢表露不滿,更別提做其他事情了。

原因很簡單。

在程序上,主爵都尉的行為,幾乎無可挑剔,完全遵守了漢室現行的一切律法。

又有平賈背書幾乎無懈可擊,連讓人去喊‘與民爭利’的力氣都沒有!

自然也有無數人想過各種辦法。

譬如有人想走私,但是,漢軍駐軍,幾乎是不間斷在一切道路和進出長城的要道巡邏,使得任何走私行為,都可能被殺全家。

也有想過收買。

但是……

這些人看著站在城門下,淺笑吟吟的對著商賈們作揖拱手的那個年輕的主爵都尉派駐在此的官員,都生出了無力感。

這個姓楊的年輕人,幾乎就是一個油鹽不進的家伙。

他每天都過著苦心僧一般的生活。

每日早晨起來,就已經在崗位上,每天夜幕降臨時,則住進了參合城外的軍營。

不管是誰,拿著誰的拜帖去見他。

他的旁邊必定站著一位拿著紙筆,沉默不語的記載著言行的御史。

這幾乎斷絕任何人行賄和收買的可能性沒有那個傻瓜敢當著御史的面行賄,那跟把自己的腦袋放到斷臺頭差不多!

前兩年,這些御史和廷尉的官僚們,可是聯手掀翻了整個齊魯的官僚,上千顆人頭落地,數以百計的官僚士紳家族灰飛煙滅。

這參合城外,就有著幾十戶被流放到此的可憐家庭。

并沒有人愿意去城外種田。

但與這些商人不同。

楊可非常享受他現在的生活。

每天他都能看到自己的進步收的稅,越來越多。

而這些稅款,會成為他最好的政績,幫助他爬到最高的巔峰。

小心的別了一下自己衣襟上佩戴的勛章,楊可無比自豪的挺起胸膛,這是天子欽賜的勛章,名為‘良吏勛章’,只發放給廷尉、御史以及主爵都尉和繡衣衛中最出色的中低級官員。

獲得此勛章的人,直接被登記到蘭臺的‘儲備’文檔之中。

這儲備,顧名思義,就是未來儲君的大臣的意思,更是,最優先提拔的名單。

整個漢室官僚系統中,楊可所知,得此勛章者不過二十人。

作為帝國的二十分之一,楊可有著自己的驕傲和抱負。

他希望,自己能爬到越高越好。

而在漢室,一個寒門出身的人,想要爬上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政績。

不管是殺人還是收稅或者開疆拓土,有政績就一定能升上去!

“吾這個月已經收了五百萬錢的稅款了……”楊可在心里盤算著。

五百萬錢,相當于漢室關中一個大縣一年的田稅和賤更錢的總和,相當于去年漢室鹽鐵收入的五百分之一。

但這只是他一個月收的稅款而已!

這讓他的心里面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但……

這還不夠!

“還不夠出色!”楊可在心里想著:“我聽說,馬邑的同僚,已經收了六百萬的稅款了!我不能被他拋下,一定要收更多稅款!”

而要多收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平賈們把商品價格提上去。

可是,這些平賈本身就是商人,而且是當地商人自己選出來的與官府交涉的代表。

想要他們提價,談何容易?

過去每一天與他們商議物價標準,都是跟打仗一樣,分文必爭!

想到這里,楊可就牙咬咬的看了一眼站在城市市坊中的那些平賈們。

楊可此刻真希望天子不要給這些家伙太大權力!

但現實就是,如今漢室的商品稅收基準,是由官府和平賈們共同制定的。

前者依法制定稅率,后者依法核定價格。

這是黃老學派主張的社會模式。

更是得到了天子批準的《平律》的支持和保護。

平律之中有一條,甚至專門指出:有司以平賈定其物之上、中、下之賈(價),各用其為市平,勿拘它所。

意思就是市籍與商人的貿易商品,必須由平賈核定,然后作為指導價格。

更有律令指出:高于平賈價格,是故貴,低于平賈價格是過平。

無論故貴還是過平,倘若是民間交易,若無舉報,則不過問,但若舉報則必過問。

另外,官府必須嚴格遵守平賈的價格。

不然,就要追究當事人的責任。

這個政策和法律,讓楊可感覺有些窒息。

但偏偏還沒有任何辦法。

這就是制度。

而且,他還不敢玩花樣,原因很簡單,如今的平賈制度,已經隨著平律的執行,深入漢室的方方面面。

譬如說,修道路和水利。

參與工程的民間工人的薪水,由平賈來核定,然后官府支付。

假如官府拒絕支付,那這個百姓就自動視為每工作一個月,抵消半年徭役。

不要以為《平律》這部法律頒布不久,沒有威力。

事實上,平律執行以來,已經有三位列侯,四位兩千石和數十位官員倒在了平律上面。

譬如,距離參合城不遠的梁合候任武千就因為平律而跪了,他因為坐‘賣馬一匹賈錢十五萬,過平,臧五百,免’一個食邑千戶的列侯,因此垮臺。

而其原因,僅僅是因為賣一匹馬賣了十五萬,超過平賈價格五百錢……

雖然,這與高層的政治斗爭也有關系。

但,卻也是平律的威力在發揮作用。

堂堂列侯,因為過平超過五百錢就載了。

楊可確信,倘若自己亂收費,恐怕用不了半個月就有來自長安的使者,來調查他,任何他會被抓起來,送去廷尉大牢,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想到這里,年輕的楊可就嘆了口氣:“陛下也太過于傾向商賈了……這商賈那么有錢,多收點很正常啊……”

但,法律就是法律。

楊可不敢違背!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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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六節 義民

就在楊可咬牙切齒的想著辦法的時候,忽然,一隊騎兵,從參合城外,疾馳而來。

領頭的軍官,拿著一枚代表著參合城外駐軍的最高軍官都尉王耀的令符,大聲說道:“奉都尉命令,依陛下元德三年所頒之危急整備令,參合城即日閉城,一切往來人等不得出入,至陛下詔命到時方解!”

“怎么事?”許多人都驚慌失措起來。

楊可也目瞪口呆起來。

這好好的,怎么忽然軍隊就要閉城了?

難道匈奴人來襲了?

作為官員,楊可很清楚元德三年頒布的那條詔的具體內容。

這是天子當時為了應對匈奴可能的襲擊而頒布的命令,這條詔命授予長城駐軍及各地要塞駐軍最高長官在緊急時刻,擁有動員、武裝和緊急調用和接管地方民政的權力。

但,事后必須上報長安,而且給出一份合理的報告。

基本上,這道詔命頒布后,得到執行的次數很少。

但一直都是武苑的教授科目。

所有去武苑進修的軍官在畢業的時候,考試的卷宗里,必有有關這一條的題目。

是以,整個漢室的武將們,哪怕沒有去武苑學習過的人,也都對這條命令滾瓜爛熟,人人都可以倒背如流。

想到這里,楊可的心就火熱了起來。

漢室,最容易升官的地方就是戰場,最容易富貴的地方也是戰場。

無論是誰,只要能夠在戰場上斬下敵人的腦袋,就可以飛黃騰達。

而楊可,可不是后世的文官。

事實上,每一個漢室的年輕官員,都是文可提筆寫文章,武能上陣策馬沖鋒的能人。

對漢室的官僚來說,假如不能隨時在文職和武將這兩個職業里自由切換。

那就說明你沒有什么太大前途,一輩子撐死了也就是一個地方上的小官罷了。

因為基本上兩千石以上,甚至千石以上,都可能隨時要領兵作戰。

地方上的郡守,更是時刻都做好了被天子點將,掛將軍印出征的準備。

而朝廷的三公九卿,更是倘若沒有入伍的經歷,連被選上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當年章武侯竇廣國之所以沒有能當上丞相,除了他是外戚為人詬病外,最大的短板就是沒有入伍為將,沒有統兵經驗。

朝野上下都拿這個說話。

由此可見,在漢室,一個官員,能不能當好一個武將有多么重要!

立志于攀登高峰的楊可,自然一直都在夢想著,憧憬著,披掛甲胄,上陣殺敵的未來。

因為,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文官,在升遷時,會有額外的加分!

更會給朝堂諸公都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

想想看,當同樣履歷和資歷的兩人的名字被送到了丞相府或者御史大夫衙門時。

其中一人上過戰場,殺過敵人,而另外一人,則一直在宦海臣服。

你覺得,丞相和御史大夫會選誰?

毋庸置疑當然是與自己有過相同經歷,在戰場上見過血的人,更容易得到青睞。

甚至說不定,還會得到哪些大人物的夸贊呢!

懷抱著這種想法,楊可走上前去,沖那位軍官拱手拜道:“敢問貴官,發生了什么事情?”

那個軍官自然認得楊可怎么能不認識呢?

因為依照天子的規定,這主爵都尉衙門在某個地方收稅的時候,其安全由當地軍隊保護,而相應的,收上來的稅款,在上繳中央后,會有二十分之一,作為這支軍隊的額外軍費。

可以用來加餐、發福利,甚至換裝!

駐扎在參合的軍隊,可是都指著楊可多多收稅,好在未來,讓他們也能擁有胸甲編制。

對財神爺的問題,這軍官自然不敢隱瞞,其實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他微微笑著,答道:“楊市尉勿驚,這緊急狀態大概三天就可以解除”

他說著,壓低聲音,對楊可說道:“咱們撞大運了!恐怕,不久就可以得到天子嘉獎了!”

“嗯?”楊可疑惑著問道:“何事?”

那軍官笑著得意的道:“有義民感天子恩德,不遠萬里,沖破了匈奴人的攔截和狙殺,歸漢室!陛下豈會不喜?”

那軍官笑的眉毛和眼睛都瞇在了一起了。

參合的駐軍是代國的郡兵,只是為了維護長城安全和保護身后的參合城而存在。

去年的高闕之戰,他們甚至連打醬油的機會都沒有。

全軍上下都是扼腕嘆息。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其他人立功的立功,升官的升官,封侯的封侯。

整個參合軍營上到都尉,下到士卒,眼睛都紅了!

但卻又無可奈何!

人人都憋著勁,等著下次戰爭,期待著戰爭。

而在這個時候,天降大禮包,頓時就讓參合軍營上上下下都激動萬分。

這軍官,更是高興的幾乎想要裸奔了!

要知道,因為此事,他將來進入武苑進修的機會幾乎翻了一倍!

從原來的幾乎沒有希望,到現在非常有希望!

而武苑是每一個漢室軍官的夢想之地,天堂!

進入武苑,就意味著可以得到漢室名將們的教授!

甚至還可以接受天子的慰問和勉勵!

若是足夠機靈和優秀,說不定還可以拜入當世幾位名將門下,成為弟子門生!

對武將而言,武苑的存在,就跟文人的考舉一樣,是他們飛黃騰達和鯉魚躍龍門的關鍵!

楊可卻是越聽越糊涂,義民?什么樣的人可以稱為義民?

肯定不是夷狄部族!

因為夷狄之人,在如今漢室的士大夫和貴族眼里,屬于兩條腿走路的禽獸。

沒有教化前,連人權都沒有!

即使教化了之后,第一代,地位也與奴婢差不多。

唯有他們的第二代才會被真正視為諸夏。

當然,那些為了漢室沖鋒陷陣和殺敵的夷狄胡騎,不在此列。

那些善于放牧并且勤懇勞作的胡人牧民也不在此列。

這兩者都被視為歸化者,可以享受漢室庶民一樣的待遇,甚至發給戶籍,在官府登記在冊。

最終,還在對方的解釋下,楊可才明白了什么了什么事情一支兩三千人左右的秦人遺民,在被匈奴奴役和控制了七十多年后,毅然決然的帶著妻女,穿越了數千里的沙漠和草原,一路擊破了無數險阻,到了長城腳下。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楊可心頭大動,他連忙說道:“既是義民歸來,請容我帶人前去慰問!”

當今天子是一個最重諸夏的天子。

在他眼里,只要是諸夏子民,就全是他的臣民,而為了保護他的臣民,這位天子一直是不惜代價的。

當年,故秦的征南大軍將官棺槨,甚至是被以國葬的形式安葬!

而那位曾經叛離了漢室的南越王趙佗,更是被謚之以文。

如今,一支秦人,穿越了千山萬水,冒著匈奴的圍追堵截,返大漢母親懷抱。

楊可已經能想象到天子的欣喜了。

他更立刻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刷聲望的機會!

絕對不容錯過!

不止是楊可,整個參合城的商賈們,在從各個渠道得知此事后,也立刻激動了起來。

對商人們來說,這個機會,更是萬年難遇的拍天子馬屁和逢迎的機會啊!

若不抓住,恐怕將來腸子都要悔青!

若是抓住了,則必定可以賺一個義商的身份,拿到一個護身符最起碼以后就算犯罪被捕,也可能因此而減輕刑罰。

而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撈到一個皇商的機會,成為類似臨邛程鄭氏、卓氏以及雒陽師氏那樣的成功人士!

于是,大家伙立刻就帶著家丁和家奴,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排著隊,去往參合軍營,慰問在匈奴被欺壓的受苦同胞!

到了第二天,幾乎整個代國的貴族都動起來了。

甚至還有代王的兒子,也親自乘車,帶著禮物和各種衣服啊糧食啊跑來作秀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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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四十七節 布置

元德六年夏五月,甘泉宮,劉徹泡在溫暖舒適的溫泉里,幾乎飄飄欲仙。

石渠閣之會,已經結束將近十天。

在過去十天的時間中,石渠閣之會的影響,在整個關中發酵。

根據石渠閣會議精神,劉徹指示少府、大農和御史大夫,開始制定了三老五更的劃分制度。

當然了,劉徹也不傻。

他命令有關部門,對以前已經授予三老榮譽的人,既往不咎,不要去觸動。

只從今年開始,對三老和五更進行細分。

換言之,就是承認既往的政策,只對今后出現的三老五更進行劃分。

這無疑是一個很聰明的決定,減少了許多的問題,更讓儒家得以完美背鍋。

每每想到此事,劉徹都非常得意。

至于那石渠閣的最后一個議題,自然必然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議題。

這也是制度設計的妙處。

正想著這些事情,忽然,汲黯快步走到劉徹身邊,報告道:“陛下,代國急報:有秦朝遺民,不遠萬里,來歸中國,請陛下明示……”

劉徹聞言,一開始還沒弄明白。

直到汲黯將一份代國報告的奏疏,呈遞給他,看完了之后,劉徹才算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是西漢版的土爾扈特部歸義事件啊……”劉徹立刻就站起身來,披上浴巾,下達第一個命令:“立刻傳朕命令:以大鴻臚公孫昆邪為朕特使,持節以慰歸義之手足!”

“命大鴻臚帶朕一句話去給諸歸義之義民: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諾!”汲黯立刻領命,然后他身邊的一個尚書郎即刻就恭身一拜,領命前去長安城頒布命令。

劉徹則披著浴巾,走上岸,將那個代國的奏疏拿到手里,問著汲黯:“秦朝遺民,既萬里來歸,繡衣衛及大鴻臚的細作,何以絲毫不報?”

這是一個很大疑點。

今時今日,漢室對匈奴內部的滲透,雖然不敢說是無孔不入,但這樣的大事,怎么可能事先聽不到風聲?

汲黯答道:“繡衣衛與大鴻臚,皆在檢討此事,繡衣衛左都尉尹齊已經在調查了……”

劉徹聞言點點頭,這個事情上面,繡衣衛的情報系統,確實有問題。

但,更大的問題,卻是……

“且渠且雕難……想不到,你居然膽敢背朕……”劉徹鼻孔里哼了兩聲。

繡衣衛的細作和情報網沒有得到有關這事情的情報,還情有可原。

畢竟,高闕之戰后,草原的形勢發生了劇烈變化。

其實不止此事漢室沒有得到及時的情報,其他事情上面,情報的回饋速度也慢了許多。

畢竟,草原形勢的變化,讓許多被收買的匈奴貴族,難以與漢室的情報人員接頭,而且,在高闕城下,還有大批大批的本來潛伏在匈奴的漢室情報人員和親漢部族,直接倒戈投降。

這些都削弱了繡衣衛和大鴻臚的情報偵測能力。

但且渠且雕難,絕對不在此列。

但這貨,卻沒有報告半分有關此事的情報……

高闕之戰后,他甚至沒有再報告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了。

這個家伙想干嘛?

劉徹不想去管!

但他既然想背叛,那就要付出代價!

不過,他現在暫時還有用,留著他比毀了他,對漢室更好!

所以,劉徹也就是在心里面將這個事情記下來。

有史以來,還沒有任何一個登上劉氏天子小本本上的人,能夠逃脫報復!

“說一下,這前朝義民是如何沖破萬里險阻,成功歸來的吧?”劉徹拿著奏疏問道。

這也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地方。

按照代國奏疏的報告,這支秦朝遺民是從幕北地區出發,穿越瀚海,躲過和沖破了無數個匈奴人的追尾和堵截,回歸長城的。

出發時,他們有人口將近五千。

其中三千人是成年人。

而回歸長城后,總數只有兩千余不到三千。

確實是損失慘重!

但作為皇帝,劉徹都留了一個心眼。

因為他知道,從幕北出發,穿越浩瀚的瀚海,到長城腳下,總距離可能超過了七千里,甚至更遠。

這么長的長途跋涉,哪怕只是正常遷徙,也是一場艱難遠征。

更何況,對方是頂著匈奴人的圍追堵截,在萬里草原上,一路向南,抵達的長城的。

這幾乎是奇跡般的偉業!

而劉徹素來對奇跡很懷疑。

他有些擔心,這是不是匈奴人玩的花樣。

好在汲黯及時解答了他的疑惑:“回稟陛下,據說這些秦朝遺民,在遷徙路上,曾經得到了小月氏以及羌人的幫助,還有百余位小月氏的騎兵,一路為他們做向導,引導他們回歸長城……”

這就合理了。

這個世界上,若是什么人比漢朝還恨匈奴。

那么,除了小月氏與羌人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小月氏,就是當年月氏西遷后,殘留在河西走廊上不肯屈服匈奴的月氏遺民。

以劉徹所知,匈奴人就像貓抓老鼠一樣,留著這些自己的死敵,讓他們來磨礪自己的年輕人的爪牙。

數十年來,小月氏的遺民,只能躲藏在河西的崇山之中,茍且度日。

而在歷史上,匈奴人為了他們的這個傲慢自大的決定,最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當衛青霍去病出塞,小月氏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紛紛歸附,甘為漢室走狗。

特別是在霍去病軍隊里,超過兩成的胡騎,是小月氏人。

這些人熟悉塞外地理,尤其是河西的地理地貌。

他們引導著霍去病一路摧枯拉朽般的進軍,最終封狼居胥山,達成了一個漢室將軍的最高成就。

至于那羌人,在東漢是東漢政府的煩惱。

但在如今,他們是匈奴人最大的煩惱。

羌人,顧名思義,就是放羊的部族。

他們是多種民族混合的群體,其中就包括了東胡、月氏甚至是匈奴自己逃難的牧奴。

他們世代在河西走廊的群山之中牧羊維生。

而匈奴人,則覺得這些羌人是偷他們的牧場和牲畜的小偷,世代都予以嚴厲打擊。

發現了就要撲殺。

因而羌人也就與匈奴不共戴天。

在過去數十年中,羌人部族一直保護和庇護著小月氏的部族。

甚至有時候,羌人會與小月氏一樣,忽然從群山中沖出來,襲擊那些沒有保護的匈奴部族,搶奪牲畜、婦女。

匈奴與羌人、月氏,一直就是死敵。

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是以,羌人和小月氏會幫助秦朝遺民回歸,這不是問題。

但,本著小心謹慎的態度,劉徹還決定去摸摸底。

他拍拍手掌,叫來一個宦官,囑咐他道:“你立刻出宮,喬裝打扮,去參合給朕看看,這些秦朝遺民,是否是真秦朝遺民?”

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這不僅僅可以讓劉徹的諸夏保護者的身份進一步坐實——看看,連萬里之遠的前朝遺民,都因為朕而歸來,朕不是諸夏與中國的保護者,誰是?

更會成為劉徹在位期間的一個重要政績。

甚至傳頌千古!

靠著此事,劉徹可以好好刷一波聲望了!

但,就怕這事情是假的。

而漢室卻到處宣揚,最終被人揭破這皇帝的新衣,到時候可就太尷尬了!

而這樣的事情,是有前例的。

劉徹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晚年就在新恒平之事晚節不保,一世英名留下了偌大的污點。

盡管劉徹的老爹和劉徹這些年一直在給他擦屁股,給他洗白。

但事實就是事實,洗白?是洗不白的!

只能避而不談這個事情,淡化它的影響。

但在民間,有關這事情的八卦傳聞,都快可以編成一本厚厚的書了!

劉徹可不希望自己也變成一個這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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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18:43: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兩百四十八節 憤怒的軍臣

幾乎是差不多的時候,剛剛離開龍城,前往居延澤的軍臣,也在路上聽說了參合城發生的事情。

他頓時就臉色鐵青,雙拳緊握。

一支不過數千人,一直以來被匈奴奴役和控制的秦朝遺民,穿越了瀚海和大半個草原,成功回到了長城之內。

這是打誰的臉?

毋庸置疑!

這是在打整個匈奴的臉!

這些秦朝遺民的行為,就像南越軍隊,穿越了長江和大河,來到塞外。

就好比彎彎從魔都登陸,一路暢通無阻,抵達帝都。

盡管匈奴人的政治制度不高明,他們的政治敏銳性也很低。

但是,這種赤裸裸的打臉行為,就跟你把馬蜂窩捅了,蜂窩里的馬蜂再蠢,也會飛出來攻擊你是一個道理!

軍臣幾乎就是咆哮著將自己的貴族們召集起來。

“甌脫王,你是怎么搞的?”軍臣氣的眉毛都抖了起來:“這是幾千人,不是幾個人,也不是幾百人!你就是這樣為大匈奴防備邊界,守望牧場的?”

甌脫氏族,素來是匈奴內部追捕和追殺某些叛逆者,同時維護部族牧場界限的氏族。

甚至,就連甌脫這個名字,在匈奴語言的意思里,也是邊境、守望和警戒的含義。

當年,東胡與匈奴的戰爭原因,就是東胡人想要匈奴的邊境——甌脫地而引發的。

但是……

甌脫王卻覺得自己很委屈。

追捕那些逃亡和南歸秦人的事情,軍臣早就交給了自己的親信去做。

現在,軍臣不去責怪呼衍當屠兄弟,也不去責怪左谷蠡王,反而怪他?

甌脫王覺得自己比竇娥還怨!

但偏偏,甌脫氏族的職責就是保護邊境,守望草原。

他一時間還真沒辦法辯解。

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大單于……此事……不關奴才的事……”

但軍臣哪里會聽他說話?

而且,軍臣很早就不爽他了!

此刻,抓到機會,軍臣立刻就借題發揮,大聲厲聲的訓斥:“狗奴才,我看你是一直對本單于心懷不滿,所以故意想要看本單于的笑話!”

“將這個狗奴才拖出去抽五十鞭子!”軍臣咆哮著下令,立刻就有武士進來,架起甌脫王就往外走。

“大單于……大單于……奴才冤枉啊……”甌脫王立刻就慌了神,大聲喊著:“追捕秦人的事情,您是交給其他人去做,沒有讓我們甌脫氏族插手的啊……”

他不說這個事情還好,一說,軍臣就震怒起來:“甌脫王,你的職責就是為本單于守望草原,警戒一切!犯了錯誤,你居然還敢狡辯?給我吊起來抽!”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軍臣這是在殺雞駭猴!

于是,所有的貴族,都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成為了軍臣的出氣筒。

唯有且渠且雕難,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跪下來,說道:“啟稟大單于,奴才剛剛得到消息,那些該死的秦人奴才,是在小月氏和羌人的協助下,逃出我大匈奴的包圍圈的……奴才請大單于立刻發兵,狠狠的教訓小月氏和羌人,將他們的腦袋割下來,全部插到木樁上,以此震懾那些賊子!好叫他們知道,大匈奴有仇必報!”

軍臣聞言,怒火更甚!

小月氏?羌人?

他們是草原上最底層的群體之一,與丁零人一樣的下賤族群!

這些家伙,平時看到匈奴人就跑,完全不敢真正招惹匈奴。

但,現在他們卻赤裸裸的幫著匈奴的敵人?

這種感覺,讓軍臣心里面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在漢朝人手里吃虧,軍臣還可以接受,因為漢朝一直就與匈奴一樣,是世界兩極,是強國。

但這小月氏和羌人居然也敢給匈奴找不痛快?

這就好比三k黨的人發現自己的老婆給一個黑又綠給上了。

這感覺完全不能忍!

但稍微冷靜了一下后,軍臣發現,他居然沒有辦法跟以前一樣,立刻動員一支精銳去殺戮和血洗小月氏和羌人的老巢。

曾經為他和匈奴鎮壓世界,作為打手的折蘭部族,現在奄奄一息的龜縮在胭脂山一帶傷口。

白羊部族的主力也盡數葬送在馬邑,留下來的都是老弱病殘。

甚至,就連曾經代表匈奴鎮壓著河西地區的羌人和小月氏的盧候氏族在去年的河陰之戰以及隨后的高闕之戰中損失慘重。

基本上兩年內別想讓盧候人出戰了。

即使勉強讓盧候出兵,恐怕也會帶來副作用。

甚至可能使得盧候人干脆跳反!

所以,軍臣現在面臨著尷尬的選擇。

顯然,區區羌人和小月氏,一群連弓箭和武器都是木制和石質的烏合之眾,并不能出動王庭的本部萬騎去懲戒——假如軍臣真的出動王庭的本部萬騎去懲戒這些家伙,那么,全世界立刻就會知道匈奴現在的虛弱。

連堂堂護衛單于,鎮壓草原的王庭本部萬騎都要去崇山峻嶺里絞殺小月氏和羌人?

那下次若是其他部族叛亂,豈非得他這個單于親自上陣了?

更何況,王庭的本部萬騎,軍臣是怎么也不會出動,也出動不了的。

他們現在負擔著西征為匈奴帝國補血的重任。

別說調動一個萬騎,就是連一個渠帥的兵力,也不可有調動!

但是……

現在的問題是,在幕南地區,隨著高闕之戰的慘敗,單于庭的機動兵力不是重創就是完蛋。

右賢王且之的投降,更是帶走了幕南最后的預備隊。

剩下的,像甌脫氏族、右谷蠡王,想要他們去鎮壓羌人和小月氏?恐怕他們會趁機將手伸進祁連山和胭脂山。

而這是不可接受的!

難道要從幕北調兵?

軍臣猶豫了,幕北的軍隊,倒是很樂意來幕南調、教一下羌人和小月氏。

然而,幕南其他部族恐怕會因此而更加離心離德。

這就讓軍臣真是有些撓頭了。

這個時候,且渠且雕難卻是察言觀色,適時的道:“大單于,不若這個任務交給奴才去做,奴才的氏族有勇士三千,而且奴才還可以從賀賴等部族之中借來數千騎,如此足夠血洗羌人和小月氏了!”

而這也正是且渠且雕難的目的。

他就是要借此,將自己的勢力滲透進河西。

并且借此機會,組成屬于自己的萬騎,以待將來。

但軍臣卻哪里知道這些?

他一聽且渠且雕難的說法,頓時就笑了起來,贊道:“好奴才!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

至于且渠且雕難會不會因此坐大?

這就不在軍臣的考慮之中了。

原因很簡單,軍臣依然有足夠的自信,憑借自己手里的王庭本部和左賢王的本部萬騎,鎮壓全世界。

只要不是面對漢朝的主力軍團甚至是神騎,軍臣有把握擊敗一切敵人和挑戰者。

況且,現在的匈奴帝國,卻確實需要新的打手。

這且渠且雕難這個奴才一直以來相當恭順,他想要發展,想要壯大。

那就去發展壯大好了。

且渠且雕難聞言大喜,連忙磕頭道:“奴才一定會為大單于將此事辦妥!”

那河西走廊的崇山峻嶺之中,潛藏和躲藏著數以萬計的羌人!

這些羌人,地位卑下,比匈奴還愚昧,甚至許多還停留在更原始的母系氏族社會。

正因為如此,匈奴人一直無法剿滅他們。

因為,他們遠比匈奴更難忍受苦難和艱苦的環境。

然而,且渠且雕難知道,他們更是他現在最好的擴充對象。

哪怕是將羌人和小月氏的殘余男丁抓回來當奴隸,都可以讓他的力量大增,更何況,這些人還是相對不錯的戰士!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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