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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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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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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18:47:24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四十五節 太子劉德(1)

天子車駕緩緩通過函谷關關卡。

此次河東一行,對于天子劉啟來說,堪稱大豐收。

收獲一個寶鼎,確立了漢室正統,這是主菜。

除掉淮南王劉安,這是配菜。

清理河東官場痼疾,這是小菜。

于是,這一頓大餐,他吃的肚皮飽脹,幾乎都要打飽嗝了。

別的不說,將淮南國正大光明的納入漢室郡縣體系之中,立刻就能擴大中央的地盤,同時能加強對江淮地區的統治,尤其是能保護后院的徐州。

只是,這樣一來,似乎有些吃相比較難看了。

難保不會被人說閑話。

想了想,天子劉啟就在一張帛書上寫下一條詔命:王安有罪,幼子無罪,其以王安長子遷為濮陽候,次子爽為陽信候,皆食邑三千三百戶,以諸侯王禮下葬王安,賜黃腸題湊一,金縷玉衣一,玉璧一具。

然后,他就將這帛書遞給身邊的侍從官,囑咐道:“交給郎中令,以此制詔!”

“諾!”那侍從立刻領命。

這時,鑾車駛過函谷關城門,前方車隊似乎停頓了一下會。于是,天子好奇的問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個宦官立刻下車,前去打探,不久回報道:“陛下,前方關城之旁,有一石碑,據說是劉德殿下所立,勒石銘文于上,百姓軍民大臣皆以為奇,故此稍停片刻……”

“劉德勒石,記了些什么?”天子劉德笑著問道。

對于這個次子,劉啟覺得,他就是個比自己當年還要心眼多的年輕人。

因此也很好奇,劉德又搞出什么名堂來了?

這時候。一位大臣緩步趨前而至,來到天子鑾車邊,見到探頭張望的天子劉啟。跪下來拜道:“陛下,臣舍恭賀陛下……”

天子劉啟看了看這個臣子。笑了一聲,道:“桃候……朕何喜之有啊?”

劉啟自然知道,隨著申屠嘉請辭,現在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來了。

只要覺得自己夠資格的,這些天都拼了命的在刷存在感,討好和巴結朝臣、宗室、宦官,為的就是能混一屆丞相。

本來,天子劉啟也是屬意劉舍的。

畢竟。劉舍父子給漢室四代天子做牛做馬,毫無怨言。不止如此,本代桃候劉舍,在他還在潛邸之時,就已經投靠到了他的名下,甘愿屈尊降貴,以徹侯之尊,兩千石大員的身份,為他奔走,辦事。也沒求過什么回報。

在劉啟看來,劉舍除了在能力上完全沒有辦法與先前歷代丞相相比外,其他一切都是合格的。甚至是優秀的!

即使如此,現在來看,那個所謂的缺點,也成了優點了。

天子劉啟即位這兩年來,所推行的政策,有很多都受到申屠嘉的非議、不合作,甚至是抵制。

這兩年的經驗告訴劉啟,丞相,權力太大了!對君權的威脅也太大了!

一個強勢的有能力的能統帥百官。威福天下的丞相,就是他天子威權的最大挑戰者。

與之相反。一個沒有能力,凡事只請示天子。然后像個傀儡一樣的丞相,卻符合他現在的需要。

這個靈感,還是天子劉啟從當初晁錯操作陶青那學來的。

晁錯能以區區內史之職,與丞相申屠嘉抗衡兩年,不落下風,甚至還一度占了上風,將袁盎趕出朝堂,陶青功不可沒!

因而,本來天子都是準備走一下流程,就讓劉舍頂上去。

可惜……

晁錯忽然橫插一竿子,提議廷尉張歐為新丞相候選。

本來明朗的局面一下子就撲朔迷離了。

天子劉啟也開始搖擺了起來。

在劉舍與張歐之間猶豫不決,一時不知該選那個做丞相。

桃候劉舍是一個外貌頗為俊朗,身材壯碩的貴族,他笑起來很有親和力,讓人能感覺舒服。

聽了天子的問話,劉舍立刻就陪著笑道:“陛下,這是臣所抄錄的劉德殿下勒石銘文內容,請陛下過目……”

說著,劉舍就奉上了一張寫著文字的白紙。

天子劉啟眉毛微微一揚,隨即笑道:“桃候好大的手筆啊!”

如今白紙只有劉德掌握的少府工匠才懂得怎么制造,而那些工匠和家人現在已經全部被少府令岑邁給保護和監視起來,沒有岑邁或者劉德以及他這個天子的命令,誰都別想跟那些工匠搭上話。

這就導致,白紙產量基本上只能滿足皇室自己的使用,流到市面上的白紙,常常每一張都等同于等重的黃金。

當今之世,除蜀錦美玉之外,再無其他能與白紙爭鋒的奢侈品了。

白紙之利如此多,有時候連劉啟這個皇帝都有些動心,想要拿過去自己制造、販賣,以填充國庫。

只是在問了劉德,知道白紙技術含量低,保密不了多久后才作罷

劉舍笑了笑,躬身拍著馬屁道:“陛下,臣不過是緊隨陛下而已……”

天子劉啟笑著接過那張白紙,低頭一看上面的文字。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天子劉啟低頭一念,這些東西騙的了別人,騙不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從小到大,劉德何曾穿過粟姬親手所織的衣服?

不過這詩句確實不錯,五言一句,似乎是從民間的樂詩的體裁延伸而來的。

“應該是劉德的臣子所做,不知是誰……”天子劉啟笑了笑,將收起那張白紙。

皇室養幾個御用文人給自己寫詩作賦很正常,就是他身邊,也養著十幾個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負責給他的詔書潤色和增改的文人。

不然,以一人之智,怎么寫得出那些文縐縐。博引百家典籍的詔書來?

劉舍見到天子嘴角的笑容,立即就進一步跪下來叩首奏道:“陛下,臣以為。劉德殿下,孝心至誠。才德兼備,可以安宗廟。且古者殷周有國,治安千余歲,古之有天下莫長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也!臣以為,立之以賢,方能安之以德。立之以德,故能得其久安,臣舍頓首而拜,謹奏君前!”

這番話,劉舍是考慮了許久,才最終下定決心要說出來的。

晁錯支持張歐與他競爭丞相。

他除了天子的支持和親信外,并沒有太大優勢。

而劉舍自認為,他在天子心中,并沒有晁錯那么高的地位,而且廷尉張歐無論名聲還是出身都甩他七八條街。

特別是。他的父親還是項羽的同族……

難免不會被人拿來攻擊他。

到時候萬一天子不再信任他了,那么,他就不僅僅丞相美夢泡湯了。就連如今的生活地位都可能要不保。

因此,在這場丞相爭奪戰中,劉舍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輸。

輸了的話,就要回家種田去了。

所以,只能劍走偏鋒,找一個除天子之外的靠山來依靠。

而朝廷上下,誰能比將來的儲君未來的天子這么粗的大腿更可以依靠的。

所以,劉舍才第一個跳出來挑明了要冊立劉德為儲君。

作為一個浸淫了權力幾十年的老官僚,劉舍有自己的生存方法。

能力不大沒關系。不會做事,更沒關系。甚至就連被人說、被人罵、被人噴都沒有關系。

只要作對一件事情,那就立刻能前途光明——站對隊列。

當年。他就是堅決的將賭注壓到了太子劉啟身上,才有今天角逐丞相之位的機會。

如今,劉舍覺得,又到了押注的時候了。

這一寶,只要押對了,不止是自己丞相有望,就連子孫也將受益無窮!

天子劉啟聞言,卻是有些愣神,他本以為,這個蓋子那層窗戶紙,得回長安后,才有人肯站出來捅破。

沒想到,劉舍這么急的就捅破了。

“都是丞相位子招惹的……”天子劉啟自然知道,劉舍是為什么這么心急的捅破那個窗戶紙。

張歐確實給了他太大的壓力了!

不過,一次兩次推脫不立太子,那叫謙虛,那叫厚道。

但是,當大臣第三次請立太子,卻還不給個準確的答復,那就會讓一些人起不該起的念頭了。

想了想,天子劉啟道:“桃候所言,朕以為善,次子劉德,確實至誠至孝,當初先帝在時,就曾常常美其,贊之,立儲以賢,吾漢室所以興旺之根本也!其令大臣諸侯共議之!”

“諾!臣謹遵陛下之命!”劉舍狂喜的跪下來叩首。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搶在了其他所有人之前,得到了這個建儲之功。

自古以來,除了扶立之功,擁立之功外,就數建儲之功所獲收益最大。

當初,壯武候宋昌不過是個代國的中尉,連個左庶長都不是,不過是因為鼓勵先帝前往長安即位,就得到了天大的功勞,得以封為壯武候。

還有,當年,建議立儲的那些大臣,現在,還活著的基本上最起碼都做過九卿,兩個比較出色,甚至先后為丞相(張蒼、申屠嘉)。

這么一想,劉舍的心臟就忍不住砰砰砰的直跳了起來。

天子的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是叫他趕緊回去糾結黨羽,一同造勢,然后再來上奏天子,請立劉德為儲,那時候,天子就會順水推舟,然后這功勞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于是,劉舍立刻起身,躬身退著,下去找那些閑散的徹侯和大臣去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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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18:48:58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四十六節 太子劉德(2)

劉德站在草廬旁,深深的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一身白色孝服,讓他在這個山腳下顯得很顯眼。。。

遠處,阡陌連野,居住于此的百姓,也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此時,弋陽的粟米已經進入了距離收獲最后一個月的沖刺。

“鑄錢作坊到現在已經鑄出了多少五銖錢?”劉德問著站在他旁邊的張湯。

“殿下,目前作坊中已經鑄出了兩千一百萬錢,按照您的吩咐,臣將它們全部鎖在了少府的密室之中……”張湯躬身回答道,想了想之后,他又稟報道:“只是,殿下,銅不多了,剩余的銅只夠最多再鑄八百萬錢左右……”

“這樣啊……”劉德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問題確實是難辦。

相對于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超過兩百億的各種鑄錢,區區三千萬不到的新五銖錢,撒進市場里,別說撬動全國的貨幣市場了,連關中的貨幣市場,它都撬不動,就像一滴水,滴入海洋之中,轉瞬就會無影無蹤。

可是,銅在此時,屬于貴重金屬,想要弄到銅,對現在的劉德來說,難度很大。通過對這些書籍和檔案的翻閱。

劉德知道了一件他過去以為很簡單,但實際上是很困難的事情——銅礦的開采。

在少府的文檔記載中,劉德看了很多的礦工采石記載。

在石渠閣中保存的秦代與漢代的金屬冶煉類書籍中,劉德看到了礦石提煉與冶煉的記載。

這些事情加在一起,告訴劉德,在這個時代,不管是挖礦也好,還是冶煉也好。都是一場與時間的比賽,一次耐力的考驗甚至還要運氣的眷顧。

否則,辛苦大半天,最終可能是一無所獲。

譬如說,劉德在少府的文檔里就經常看到‘某某伐薪一日,燒山兩日,得銅石三百斤’的記載。

劉德找了少府的官員求教之后,發現。在這個時代,采礦,即使是露天開采的銅礦,也并非他以前想象中揮舞著鋤頭和鎬,把礦石挖出來那么簡單。這個時代又沒有。

唯一能征服那些堅固的礦山的方法只有一個——燒山。

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通過兩三天不間斷的用柴火烘烤巖壁,巖壁冷卻之后。礦石自然會在物理規則下自然剝落。

這還只是開采露天的礦石。

若礦脈深埋在地下,那就要用人命去填。

一個在礦井中勞作的礦工,壽命最多只有三十歲……

譬如春秋時期楚國的銅綠山礦脈,死在礦井里的礦工,不計其數。

劉德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吳王劉濞在豫章郡的那兩座大銅山上會有三十多萬人在工作。

沒有這么多人一年不停歇的挖礦。怎么滿足得了吳王劉濞的鑄錢買賣的需求?

甚至,可以說,吳國貴族的奢侈生活和百姓的安逸。是建立在數十萬礦工的血淚之上的。

吳王劉濞建國幾十年,采掘豫章那兩座大銅山也有差不多三十年時間了,期間,死在礦井內外的礦工該有多少?

劉德甚至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前世,吳王劉濞一敗涂地,狼狽逃回吳國,可是吳國百姓卻沒有幾個真正愿意為他效死的,于是,劉濞流亡閩越。被閩越所殺。頭顱被送到了長安。

倘若劉濞真的外界所傳說的那樣,對吳國百姓廣施恩惠。免賦免役,怎么會是這么個局面?

要知道當初項羽死后,整個南方思念項羽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抗拒漢室的抵抗力量直到漢室建立后依然還零星存在。

若劉濞真的做到了愛民如子,絕對不會是那么個下場!

劉德知道,自己找到了劉濞問題的答案了。

豫章的兩座大銅山,想要維持開采規模,保持劉濞對天下鑄錢生意的優勢地位,就必須有源源不斷的補充礦工。

因為,少府的記載中非常詳盡的說明,一個礦工在礦山中只能勞作到最多三十歲,然后就會各種疾病和病痛都出現,奪走礦工的生命。

其他礦難山崩什么的一旦發生,更是馬上就會吞沒掉礦工的性命。

所以,漢室皇室的礦山,所用礦工全部是罪犯、贅婿和犯官的親眷。

這些人死了就死了,朝廷也不會心疼。

但劉濞的那兩個大銅山,僅僅礦工,就起碼需要十幾二十萬。

劉濞的吳國不過三郡五十三城,真要跟朝廷一樣,靠刑徒、贅婿和犯官的親眷開采,他去那里找那么多罪犯來?

而且如今天下安定,流民幾乎絕跡,劉濞想像他立國之初那樣招徠那么多流民給他工作已經不可能了。

那么,留給劉濞的路只有兩條。

一是學后世的大英帝國,派遣軍隊,攻擊三越,為他的礦山抓回足夠的礦工。

二是……挖掘內需,將治下子民送去礦山。

三越現在是劉濞的小弟、跟班,劉濞怎么可能去攻擊他們?

這么想著,劉德就搖了搖頭,政客的無恥和殘暴,劉德早就有過切身體會了,但當他明了吳國美麗謊言下面真實的殘酷后,他還是有些震驚的。

“劉濞開采豫章銅山數十年,從開始到現在,死在銅山中的礦工有多少呢?”劉德知道,這是一個永遠都不答案的問題。

“河東郡的百萬斤鋼鐵計劃必須要縮減了,改為一年十萬斤吧……”劉德在心里思索著,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劉德不可能跟劉濞一樣,為了自己的私欲或者別的什么,將十幾萬甚至數十萬百姓往火坑里推。

想要實現他過去的那個宏偉計劃,就得解決礦石的開采技術問題,最起碼,不能再跟現在這樣低效費時,還要用人命去填。

這時候,王道過來稟報道:“殿下,常山王與河間王來了,您是不是過去迎接一下?”

劉德聞言點點頭,對張湯道:“卿也一起來吧……”

然后,就帶著張湯一起走出草廬。)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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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18:49:53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四十七節 太子劉德(3)

劉德帶著張湯,在衛兵簇擁下,走出所住的山谷。

已在門口等候著的劉閼立刻迎上前來,微微躬身行禮問好:“皇兄……”

劉德頷首回禮,也迎上前去,拉住劉閼的手,問道:“皇弟,都準備好了吧?”

“回皇兄的話,臣弟已經準備好了!”劉閼微微低頭答道。

地位的差距,已經顯現出來了。

對劉閼來說,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劉德能在生母陵墓邊起草廬守陵,而他卻必須在長安城的王邸待命,甚至,未得天子或太后詔命,連皇宮都不能擅自進出。

“這就好!”劉德點點頭,問道:“見過皇祖母了嗎?”

“回皇兄,已經覲見過皇祖母了……”劉閼小心翼翼的答道,他與劉德分離不過兩個月,但彼此的變化都是大的驚人。

就國之后,劉閼早也不是那個過去在未央宮里的皇子了。

他也是一國之君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熟了。

劉德環顧四周看了看,發現沒有看到劉榮的影子,于是問道:“大兄呢?”

“回皇兄的話,大兄因傷心過度,因此在王駕之中等候……”劉閼低著頭答道。

劉德聞言,擺擺手道:“那我們就先一起去拜見大兄吧……”

對劉榮的這個表兄,劉德能夠理解。

無非是不能適應彼此身份的轉變,又拉不下臉面來向劉德服軟。

這正常!

只是……

劉德一邊走。一邊還故作嘆息的對劉閼道:“你我這位大兄啊,脾氣跟武哀王還真有些像!算了,誰叫他是大兄呢?”

劉閼聞言。深深低頭,不敢接話。

武哀王乃是劉伯,高皇帝劉邦的大哥!

當初,劉邦還是個混混無賴兼流氓的時候,時常帶著狐朋狗友來自己家游樂。

劉伯和他老婆很瞧不起劉邦的行為,也很討厭和嫌棄劉邦在外門胡混,但終究是念著兄弟之情沒有為難劉邦。

但是。等到劉伯死后,當家做主的大嫂,劉伯他老婆開始給臉色了。

每次劉邦帶人回來蹭飯,她就使勁在旁邊刮鍋底,表示沒飯了……

等劉邦當天子,對大哥還是挺尊重的。追封為武哀王。但對大嫂和大哥的兒子們就很嫌棄了。

譬如,劉伯有個兒子叫劉信,劉邦當了皇帝坐了天下后,所有親戚基本都雞犬升天,各個封王封侯,唯獨沒有劉信的份,后來經不住太上皇劉太公的催促,勉強封了個羹頡侯。羹頡者勺子刮鍋底也!

劉閼自然知道這些劉氏家族的典故和往事,也明白劉德是個指桑罵槐。同時還在咒劉榮早夭。但,他心里非但沒有為劉榮抱不平的意思,反倒有些竊喜!

為何?

劉榮是武哀王,那他就是楚元王劉季!

劉季可是高皇帝的好弟弟啊,一生深的高皇帝信重,委任以軍國大事,后來封為楚王,坐鎮南方,在世之時,被孝惠皇帝尊為漢伯,執掌關東諸侯奉獻朝廷的大權!

劉德帶著劉閼,來到寬敞的馳道上,就看到了兩隊王駕儀仗靜靜的列在道路兩側。

劉德回頭對王道吩咐道:“將我的馬車與儀仗也叫出來吧……”

今天,老爹天子劉啟將要回鑾長安,三兄弟齊聚,就是要一起前往長安城東的渭河邊迎接天子法駕歸來。

不多時,劉德的馬車與儀仗從山谷旁的小道中駛出。

劉閼一看,眼睛都呆了,問道:“皇兄,您就一直坐這樣的馬車?”

實在是劉德的那輛馬車,根本不像漢室朝廷的皇子所乘的馬車,又破又舊,車輪都明顯被換過幾次了。別說與劉閼的那輛裝飾的富麗堂皇的王駕馬車相比了,就是連一般的徹侯所乘的馬車也比劉德的馬車強了幾倍。

基本上,假如劉閼的王駕馬車算奔馳的話,那劉德的那輛馬車頂多是輛qq還是二手的。

劉德眉毛微微一揚,反問道:“有什么不對?”

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那輛馬車,確實有些破舊和寒酸了,主要是跑了一趟河東,將整個馬車都跑的幾乎殘破了。

但這有什么關系呢?

劉德甚至特意讓人在馬車的左右兩側的車門上刻下了兩行字。

左側刻的是:斯時陋室。

右側刻的是:惟吾德馨。

簡直再沒有比這個更裝逼的了!

劉德拍拍劉閼的肩膀,道:“我送皇弟一句話吧,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是以吳起謂文候: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

劉德這話,聽得一直坐在自己馬車里的劉榮如坐針毯,不得已,只能掀開車簾,在近臣宦官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朝著劉德、劉閼微微躬身致敬:“兩位皇弟在說什么呢?何不與寡人一同說說……”

劉德回頭一看,微微頷首回禮,道:“大兄要是愿意,我與劉閼求之不得……”

但心里卻是鄙夷不已。

粟姬下葬才幾天啊?

這位就已經原形畢露,恢復本性了。

不過,比之兩三個月前,現在的劉榮起碼順眼了很多了,至少,不會再擺出那副地球是圍著哥轉的模樣。

劉德抬頭,拉著劉閼的手,道:“只是,如今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恭迎父皇回京,晚些時候,再敘兄弟之情吧……”

對于劉榮,劉德是懶得再多答禮。

只是,在外人面前,面子還是要顧著的,至少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來。

于是劉德伸手,也拉住劉榮的手。露出一個寬慰的笑臉道:“雖則我等兄弟有喪母之痛,但今日是父皇返京的日子,也就都不要板著一張臉了。都露出些笑容來吧……”

“諾!”劉閼自然是知道緊跟劉德的步伐,他才有好處。

但劉榮卻出乎意料的也低頭微微頷首,表示認可,這就讓劉德奇怪了。

“看樣子,我這位大兄背后有人啊!”劉德心里想著,他心里不由得好奇了起來,能勸說劉榮放下身段的人以前可沒有過啊。就連粟姬過去都只能威逼呵斥,不曾真正的讓劉榮聽進去話。

只是想想,劉德也能理解了。

驟然從儲君大位最有利的人選變成常山王。連兄弟都與之分道揚鑣,現在更是連最后的希望粟姬也死了。

劉榮倘若不懂得做出改變那他就是個白癡蠢蛋了!

但是,即使如此,那個人能說服劉榮在劉德面前放下身段。底下頭顱。那人的語言藝術還是很厲害的!

“是誰呢?”劉德的眼睛從劉榮隨行的臣子和侍從身上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前世熟悉的人或者聽說過的人的特征。

“估計是個說客一類的人吧……”劉德心里揣摩著,自春秋以來直到現在說客都一直活躍在政壇之上,只是那些人,大部分也只是嘴巴厲害而已,真要干起實事來,跟后來劉徹朝的博士狄山基本沒有太大差別。

因此,劉德也就沒再考慮這個問題了。

對劉德來說。如今,他大勢已成。只要不是自己犯下致命的錯誤,那么,劉榮再怎么蹦跶,就算有個諸葛亮在他背后指點,也是無力回天了!

“走吧!”劉德淡淡的道,然后,就帶著張湯,登上自己的馬車,坐了下來,當先一步,沿著馳道,向著長安城東的渭河渡口而去。

劉榮、劉閼的王駕與儀仗緊隨其后。

等出了弋陽,劉閼算是明白了,劉德所說的‘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是什么意思了。

只見,劉德的馬車剛過弋陽縣界,立刻就有一隊本來在縣界附近巡邏的南軍騎兵跟上了劉德車隊,緊緊護衛左右,直到進入長安城防范圍,另外一支南軍騎兵接替了他們的工作。

從頭到尾劉德甚至都沒有露面,也沒有任何發號施令,這些衛兵,完全是自主的行動。

更可怕的是,劉閼回憶起了他之前過來時,一路上他也看到過許多巡邏的軍隊,但沒有一支曾經為他的王駕停頓過,更沒有一個將領為他護衛過。

這說明……

“我的這位皇兄,短短兩個月,就已經不止在朝堂,便是軍中也有了威信,得了崇拜……”劉閼為自己發現的這個事實而震驚。

這樣一來,這天下,這太子大位,不是劉德的,還能是誰的?

槍桿子里出政權,軍方無言的支持,就是劉德最大的優勢。

但是……

“皇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劉閼百思不得其解。

別說是皇子的身份了,就是當年他的老爹當今的天子為太子時,南軍也沒有這么給面子過啊!

在另一輛馬車,劉榮看著這一切,也是手足冰冷,幾乎絕望。

“劉德是怎么做的?”劉榮不傻,自立國以來,唯一一個能在皇子身份時就能得到軍隊擁戴和支持的,只有一個人——孝惠皇帝。

可孝惠皇帝那是有呂后撐腰,加上元老功臣鼎立支持效忠。

他的弟弟,劉德這個不過十六歲,還沒滿十七歲的年輕稚嫩皇子是怎么做到的?

在劉榮身邊,一個年輕的士子俯首拜道:“大王,臣打探過了,據說是在河東之時,劉德殿下與將軍們交談,建議將軍們寫書,還承諾大力支持,所以,曲周候、弓高候將軍欒布甚至條候都對左右大將心腹說過:皇次子明主也,于是這些人紛紛在軍中為劉德殿下美言,傳頌……另外據臣調查所知,南軍北軍,都尉以下軍官都以為劉德殿下乃是太宗孝文皇帝欽點之隔代繼承人……是以,南軍衛士與北軍禁衛,自士卒以上及至衛尉,皆以劉德殿下為儲君而待之,有次待遇不出奇……”

“就這樣?”劉榮感到不可思議,就這樣就把軍隊的心收復了。讓軍方這些中下層軍官心甘情愿效犬馬之勞?

“是的……”那人微微低頭道:“大王,軍方的要求其實很簡單,一個知兵的儲君。一個勤學好問,不恥下問的儲君,就是他們眼中的明君!”

“至于下層士卒,人人皆以太宗孝文皇帝為圣人,坊間傳言,劉德殿下乃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繼承人……”這人俯首道:“雖然不愿意承認,但臣還是想說。大王,除非發生奇跡,否則。劉德殿下的地位已經不可撼動,大王所求,機會微乎其微,是以。臣以為大王還是應當靜觀其變。方為上策,不然,臣恐淮南厲王故事重演……”

劉榮聽得心中煩躁無比。

再看著劉德的那輛破舊的馬車,他心里就有火。

粟姬死了,死因不明不白,只有一個明顯看著到處是破綻的暴病的借口。

劉榮死都不愿意相信粟姬是病死的。

因為劉榮記得很清楚,他離京之時,粟姬還非常健康。甚至還能摔瓶子,砸花盤。怎么可能兩個月就暴斃?

但他知道,又能怎樣?

一到長安,他就被竇太后叫進長樂宮,明面是勸慰,實則是監視和警告。

粟姬下葬,他這個長子居然是跪在劉德后面!

這明擺著是讓他給劉德當綠葉襯托。

入關之后,自函谷以北,人人都在傳頌皇次子怎么怎么孝順,為母喪如何如何悲痛。

但深知內情的劉榮卻是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秀而已!

真正的孝子應該是他!

而不是那個忤逆母妃,自作主張,為了太子位,罔顧人倫,敗壞道德,無恥之尤的劉德!

可這些話,他誰都不敢說……

就連他現在身邊這個謀臣也不敢說。

說了就是死!

粟姬的死,讓劉榮明白了,誰擋著他的那個父皇的路,就算是妻子兒子,他的父皇也照殺不誤!

正是因為知道這些,劉榮才會在剛剛對劉德低頭。

不是因為別人的勸說,更非是他人的言辭,而是他自己的恐懼!

一個時辰后,劉德三兄弟來到了渭河渡口。

此時,整個渭河渡口可謂是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無數的長安居民,只要能抽出空的,都跑到了渡口兩岸來圍觀,有些地方甚至連樹上,山上都沾滿了人群,密密麻麻足足起碼有二三十萬!

劉德下了馬車,馬上有宗正和太仆的官員過來迎接。

“殿下,您看,這樣喜慶的日子,您與二位大王的孝服是不是可以暫時除下?”一位官員笑呵呵的道。

劉德看了這些人一眼,再看看他身后的劉榮、劉閼。

想了想,劉德道:“喪母戴孝,人之常情,諸位就不要為難我們兄弟了!”

“諾……”這些官員也不是一定要劉德他們換套衣服,只不過是出于官僚的本性而已,既然劉德開了口,自然他們也就不在多啰嗦了。

反正,上面要是追究下來,也有劉德頂著,傷不了他們幾個!

劉德就像一個長兄一般,領著劉榮和劉閼,一直向前走,一邊走還一邊問著:“皇祖母來了嗎?”

“回殿下,太后她老人家在渡口樹林之中等候……”一個官員陪著笑道。

另一個官員立刻就道:“臣等立刻就帶殿下與二位大王前去拜見太后!”

于是,在這幾個官員的帶領下,劉德兄弟三個步行穿過重重衛兵與禁軍組成的人墻和通道,來到了渡口西邊的一個小樹林中,在哪里,劉德看到了竇太后的儀仗與鳳車。

于是,劉德回頭對著劉榮、劉閼道:“見了皇祖母,都表現的高興一點,不要讓她老人家為我們擔憂……”

劉德悲天憫人的長嘆一聲道:“我等雖哀,哀在于心即可,豈敢再讓皇祖母、父皇等憂心呢?母妃若在肯定也是不會同意我們這樣做的!”

劉閼立刻就道:“皇兄教誨,臣弟知道了……”

劉榮一聽劉閼的言辭。心里都糾成了麻花一樣。

“臣弟……臣弟……”這說明,劉閼已經俯首稱臣,甘愿奉劉德為主君了!

“那寡人該怎么辦?是跟劉閼一樣做個順臣。還是……”劉榮感覺自己的內心都亂成了一團麻了。

劉德現在卻沒空去理會劉榮是個什么樣的想法了。

一個小小的人兒,從竇太后的鳳車中走了過來,一看到他,臉上頓時露出了可愛的笑容,一路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然后就張開小手,糯糯的道:“劉德表兄。阿嬌好想好想你呢……”

劉德蹲下身子,輕輕的抱起陳阿嬌小小的身子,在她粉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問道:“表兄也很想阿嬌呢……”

說實話,當初將陳阿嬌丟給老爹,真有些殘忍。

劉德現在還記得當時陳阿嬌死活都拽著自己滿地打滾嚎啕大哭的樣子。

只是,劉德也沒辦法。奔喪這種事情。是不能帶女眷的。

現在再看到陳阿嬌,劉德心里也感覺有些溫暖,也覺得有些虧欠,于是,抱著她問道:“阿嬌還恨不恨表兄?”

陳阿嬌用力的搖了搖頭,指著身后道:“義婼阿姐說了,表兄是要做大事的人,阿嬌要乖乖的。表兄才會喜歡,所以。阿嬌就很乖很乖……”

劉德順著陳阿嬌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義婼嬌俏可人的身形出現在了一株柳樹之下,朝著他微笑,恰如一幅絕美的風景畫。一直跟在劉德身后的義縱一見到自己姐姐,立刻就上前去寒暄。

劉德卻不能如此,只能報以一個微笑然后就抱著陳阿嬌,朝著竇太后所在的位置而去。

“皇祖母……皇祖母……快看誰來了……”陳阿嬌一接近竇太后所在的營帳立刻就高興的喊了起來。

聽到陳阿嬌的聲音,竇太后就在宦官們的攙扶下,拄著拐杖,笑著出來,迎接劉德。

不是劉德面子大,也不是陳阿嬌面子大,是倉公面子大!

自從劉德從河東歸來,向竇太后奉上了倉公后,在倉公淳于意的調理下,竇太后的眼疾雖然沒有什么好轉,但眼部的酸腫和麻木卻是大大的緩解了,對竇太后來說,沒什么比讓她眼睛舒服更讓她開心的事情了。

更難得的是,倉公本人還是有著很深黃老學造詣的文學之士,兩者年紀也相仿,理念和觀念也差不多,于是,現在倉公淳于意已經是竇太后身邊最紅的人。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竇太后才會親自出迎,為劉德造勢。

劉德見到竇太后居然親自出來見他,立刻受寵若驚,跪下來,道:“豈敢勞皇祖母親迎,孫兒死罪!”

“豈敢勞動皇祖母親迎,臣等死罪!”已是常山王的劉榮與河間王的劉閼立刻也跪下來。

差距再次出現,劉德能自稱孫兒,他們卻只能稱臣。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尤其是皇室,上下尊卑一旦建立,就再難變動了。

“劉德啊,起來吧……”竇太后微微一笑,然后,又道:“常山王跟河間王也來了啊……都跟哀家進帳中等皇帝渡河吧……”

“諾……”劉德叩首起身,然后,劉榮、劉閼才敢跟著起身。

不是劉榮不愿與劉德一同起身,而是在那剎那有股莫名的力量讓他跪在地上,不敢先于甚至與劉德同時起身。

劉榮心里一驚:“難道是天道?”

但其實不過是秩序,約定俗成,深埋人們心中的秩序力量,使得每一個身處于規則中的人自動自覺的遵守,越是高層,這種影響力越大,約束力更強。

劉榮盡管不愿,但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和價值觀,使得他不敢反抗規則。

劉榮站起身后,看到了讓他瞠目結舌的一幕——他的皇祖母,那個素來不茍言笑,不傾向任何一個皇孫的大漢太后,此刻居然一手牽著陳阿嬌,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弟弟劉德的手上,由劉德躬身攙扶著,走向前方的營帳大門。

“這……”劉榮感覺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凝固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有軍方擁戴,百姓傾心,父皇認可,還有東宮的扶持。

無論他愿不愿意承認,他的弟弟,已經是實際上名正言順的大漢儲君,太子殿下。

唯一所欠的,不過是一紙冊封詔書一棟太子宮,一座太子別院,一支太子衛隊與一個太子的屬官系統。

“難道寡人這一生都要仰其鼻息,茍活于其陰影之下,還要頓首頓首,稱臣膜拜?”劉榮閉著眼睛,他的心中出現了一個畫面:他的弟弟頭戴天子冠,身披龍袍,高臥御榻之上,周圍大殿長戟林林,甲胄明明,他自己五體投地匍匐在劉德的腳下,高喊萬歲,自稱罪臣。

“寡人絕不要這樣的結局!”劉榮在心中狂吼。

但,他自己也知道,無論他愿意或者不愿意,這都是不可避免的未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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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18:54:01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四十八節 太子劉德(4)

午時,天子儀仗出現在了渭河東岸。

不需要人通秉,坐于營帳中的竇太后和劉德等人就都知道了。

因為,就在那剎那,整個渭河沿岸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萬歲’歡呼。

幾十萬百姓軍民,齊聲高呼萬歲,制造的聲音沖破天際。

竇太后想不知道都難了。

“皇帝回來了,你們都出去迎接吧,哀家啊,就在這候著……”竇太后等外面的聲音稍微平息了些,就對劉德等人吩咐了起來。

“諾!”劉德帶頭,躬身彎腰,慢慢的退出營帳。

出了帳門,劉德就看到了漫山遍野都在歡呼雀躍的民眾。

“這就是我漢家的民心民氣啊……”劉德回頭對劉閼道:“皇弟你看,有此民心民氣,江山社稷就穩如泰山!”

這倒是實話!

漢室在關中的地位和名望,是之后任何一個朝代都沒有的!

在尚未立國之時,還是漢王的劉邦,就已經把關中當成了自己的老窩和根據地經營,楚漢爭霸,重新奪回關中后,更是下了血本。

歷代天子,對關中施以種種政策優惠和利民措施。

而且,托秦朝的福,關中擁有天下最發達的水利灌溉系統和渠道系統,基本上從惠帝開始,關中就沒餓死過人。

因此,關中的百姓,優越感那是爆棚的。

在這時候,有個關中戶口,基本上等同于后世有個帝都或者魔都戶口,關中百姓對待外鄉人也基本跟后世的魔都百姓對待外鄉人差不多。

所以,后來楊仆才恥于自己不是關中人,費盡心思。終于將函谷關東遷到了自己老家之前。

也正因為如此,漢室天子才能打著守陵的名目,對天下地主豪強割韭菜。

劉閼微微頷首道:“皇兄說的是……”

劉榮卻覺得這個氣氛有些難受。心里憋的慌,下意識的道:“皇弟慎言。民心民氣,皆是父皇的……”

劉德卻忽然回過頭,看著劉榮,心里想著,劉榮的變化還真是挺大的,以前,他是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的。本來,劉德想著是要威脅一下劉榮。讓他閉嘴,反正左右也沒有閑散人,劉閼也肯定會把看到和聽到的事情爛在心里。

只是在這瞬間劉德想起了前世,劉榮被廢黷以臨江王的身份被郅都關在中尉衙門的時候的事情。

他知道,對劉榮,不可逼迫過甚,也不能讓他感覺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不然,萬一他跟前世一樣是個玻璃心,自我了斷了,誰敢擔這個責?

老爹的板子敲下來。打在他的屁股上是會很疼的!

不止如此,威迫兄弟的名聲也不好聽。

劉德實在犯不著與劉榮計較。

于是,到了嘴邊的話被劉德吞了下去。換了副面孔,微微低頭道:“大兄說的是……”

然后他抬起頭,一臉關切的問道:“對了,大兄,您在常山過的怎么樣?可還習慣,回京這么些日子,還沒聽您說過呢……”

劉榮的臉色起初還是很得意的,畢竟,能讓劉德吃癟不爽。對他來說就是很爽。

可是當他聽劉德提起了常山國時,頓時臉色就像掛了層冰霜。

常山國本名恒山郡。因避先帝諱更為常山郡。

但全郡總共才十八個縣二十五城,人口加起來不過十萬戶。四十萬。

就這樣還得跟劉非分享,西邊八縣十城歸了劉非,東邊的十縣十五城才是他的。

別說跟劉閼的河間國三十一城比了,就連劉發的長沙國,也有二十二縣三十三城,雖然是窮鄉僻壤,但名義上也是一個大國啊,更別說吳苪五十七年經營,給長沙國留下的財富與人口土地了。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可能就是,他起碼還留在中原,算中國人。

但因為是剛剛立國,所以王宮還在修建,他只能住在真定縣縣衙里……

劉德不說常山國也就罷了,一說常山國,他的火氣就蹭蹭的冒了起來。

這下子,他不止看劉德不順眼了,連劉閼看著也不順眼了。

誰叫劉閼撿到的河間國有著完備的宮殿廟宇和完整的一個郡的土地人口呢?

每年光是收稅都比他多!

但劉德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自顧自的道:“大兄是不是對常山國不滿意?沒關系,你我骨肉兄弟,我會找個機會向父皇請命……淮南王劉安不是謝罪自殺了嗎?他留下的淮南國,大兄要是愿意,小弟愿向父皇上奏請移大兄于淮南!”

“……這……”劉榮聽了劉德的話卻是猶豫了起來,一時間竟然都忘記了怨恨劉德了。

淮南國,可是大國啊!

王都壽春更是出了名的風水寶地,風景秀麗,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不管土地人口還是文明程度,都比曾經是北狄的常山強出n條街啊!

劉德一見劉榮這表現就呵呵一笑。

見小利而忘大義,做大事而惜身,劉榮還是跟前世一樣啊!

這樣的人,不值得再去提防和應對了。

于是,劉德道:“那就這么定了!”

劉榮只要不是做出太過分的事情,這塊牌坊劉德該立還是得立!

更何況,劉德一旦做上太子位,胞兄胞弟按規矩是要益封和嘉賞的。

譬如前世,劉榮做了太子,劉德的河間國就被益封三千戶,賞賜錢一千萬,布帛五百匹。

而劉榮的常山國確實是小了點,讓天下人看到,會說他這個太子弟弟太摳門,臉上無光啊!

但劉榮確實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按道理,劉榮覺得再怎么樣也輪不到劉德跟他許愿許諾啊。

但是,這么好的條件,劉德沒有任何條件的就愿意幫忙,劉榮感覺,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可能這輩子都會跟劉非窩在常山那個地方,天天看著太行山發呆了。

劉德現在已經沒有空理會劉榮了。

因為這時候,對面的天子儀仗開始渡河了。

當此之時,長安有一個已經在后世消失的奇觀。

那是渭河三橋。

想要橫渡渭水,進出長安,這三橋是最重要的交通樞紐。

特別是天子儀仗這么龐大的隊伍,想要靠渡船來完成運輸,基本不可能,只能人馬從橋上過,而其余雜物、侍女宦官,和輜重由槽船運載——本來他們也能走橋的,但是,因為渭河三橋是木石結構的大橋,考慮到要盡量減輕大橋的負擔,所以,輜重與不太重要的其他侍女啊底層宦官都是乘船。

此刻,首先開始渡河的就是這些輜重與侍女。

然后,打著黃蓋的天子儀仗也開始緩步走上了對岸的渭河大橋。

天子回京恭迎儀式,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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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18:56:33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四十九節 從今天起做太子

“天子回京,百官恭迎!”

隨著一聲呼號,劉德與在場軍民官員貴族全部跪下來,恭迎自己老爹歸來。

遠處的大橋上,數百名鮮衣怒馬的騎士,五騎一列,并排緩步策馬從橋上徐徐踏過,蒼涼而悠遠的號角聲響徹著天地,鼓樂齊鳴,節牦飄揚,場面莊嚴肅穆,氣氛凝重。

更讓人嘆為觀止的是在這些騎士身后,兩輛一排并排行駛的戰車。

這些戰車雖然早已經被歷史所淘汰,在軍事上失去了價值,但在禮儀場合上,特別是皇室的禮儀場合上,還是很常見的。

戰車嘎吱嘎吱的碾過橋面,然后跟著騎士們在渭河岸邊散開,列陣。

一如春秋時期,周天子出巡歸來之時的場面。

等他們列隊完畢,大橋的另一側,龐大的天子鹵薄儀仗開始動了起來。

樂聲因此一變,變成了天子御用的韶樂,編鐘大響,鼓聲隆隆。

劉德回頭對劉榮與劉閼道:“與我一同前去恭請父皇圣安……”

“諾……”劉閼與劉榮應了一聲,然后跟著劉德向前走去。

穿過南軍組成的人墻,劉德來到了那座橫跨渭水兩岸的宏偉大橋底下,靜靜等著自己老爹的法駕下橋。

劉德稍稍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這座大橋,不得不贊一聲秦代強大的組織能力和工程施工能力。

劉德現在眼前這座大橋,叫做東橋。與中渭橋、西渭橋合稱渭河三橋。

始建于秦國鼎盛時期,大概是昭襄王早期或秦武王晚期開始動工,耗時十數年。終于建成。

整座大橋橫跨渭河東北兩岸,是連接長安與渭河東岸的最重要的交通通道之一。

劉德眼前的東橋南北長三百余步,寬六丈,有七百五十個橋墩,八十八個橋孔,二百余根橋梁,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渭河三橋毫不夸張的說,每一座都是全球土木工程的奇跡。

這三座橋的使用歷史更是一個神奇的奇跡。

假如劉德沒記錯的話,自秦始建直到五代十國后期。后周太宗柴榮之時,它們依然是長安的重要交通樞紐。

所以說,別跟秦人比質量。

秦人建造的建筑,每一個都是經過嚴格計算和科學設計的經典之作。

與之相比。后世的房地產商人們。每一個建的房子和修的橋梁,都是豆腐渣!

這么胡思亂想著,一刻鐘之后,天子法駕緩緩從橋面上駛下來。

劉德連忙與劉榮、劉閼一同上前。

“兒臣劉德恭迎父皇回京……”劉德躬身拜道。

“兒臣劉榮(劉閼)恭迎父皇……”身后劉榮與劉閼的聲音也幾乎同時響起。

“陛下有旨,劉德殿下與二位大王上車入覲……”一個宦官走過來,對著劉德兄弟三人道。

“謝父皇……”劉德起身,當先一步,領著劉榮、劉閼兄弟上前。

那個過來的傳話的宦官。卻是趁著這個機會,偷偷的湊到劉德身邊。低著頭,沉聲道:“殿下,奴婢徐金有禮了……桃候托奴婢向殿下問安……”

劉德抬頭看了這個宦官一眼,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桃候劉舍?

什么時候劉舍這條老爹的狗居然會沖他搖尾巴了?

劉德表示有些不解。

但同時,劉德心里很清楚一件事情,劉舍是老爹的狗,無論如何,在還沒有成為太子之前,與老爹的鷹犬尤其是劉舍這樣的人保持距離,對他沒有壞處。

當然了,也不能讓忠臣孝子心寒啦!

不然,以后誰還敢投靠他。

于是,劉德就保持沉默,只悄悄的回以一個笑容。

同時呢,劉德心里也起了些心思了,章德好久沒消息了,他得重新物色一個能給他通風報信的宦官,這個徐金,觀察觀察再說吧。

這么想著,劉德就已經來到了天子鑾車之前,幾個宦官蹲著身子跪在地上組成人梯,讓劉德三兄弟踩著他們的身子,登上天子鑾車。

然后,劉德就帶頭領著劉榮跟劉閼,掀開車簾,進了天子鑾車內部。

一進門,劉德兄弟三人就乖乖的俯首在地,朝著高坐車廂內部最上方御座上的皇帝老爹叩首:“兒臣等叩見父皇,祈愿父皇千秋萬壽!”

“平身吧……”十幾天沒見,天子劉啟的聲音洪亮了許多,只聽得他淡淡的吩咐在車廂中伺候的侍從官道:“給劉德殿下和常山王還有河間王賜座……”

因為是天子車駕,所以,整個車廂內,別說是宦官了,就連侍女都沒有一個。

能隨侍天子左右的,全部都是文官武將,雖然秩比不高,都是郎官和侍從,但……劉德掃了一眼,能在皇帝身邊任職的官員,幾乎沒有易于之輩,隨侍左右的侍從與郎官中,劉德前世比較熟悉的面孔就有兩三張,這就證明十幾二十年后,這些人混出頭的,起碼都是兩千石級別的重臣了。

至于其他人,也沒幾個是簡單的貨色。

譬如說,整個車廂中的十多個侍從官里,起碼有七個是貲官體系中出來的。

所謂貲官,就是捐官的一種,大商人和大地主通過像漢室天子捐獻一定數額的金錢,獲得一個將子弟送到天子身邊為郎官歷練的資格。

在漢室,尤其是此時,地方豪強與大商人,最喜歡將自己的子侄甚至是嫡子送到皇帝身邊歷練。

一來增長見識,二來磨礪品性,三則培養能力。

這些商人弟子,通過在宮廷之中數年甚至十數年的磨礪,一旦獲準辭官回鄉。繼承家業,因為有著在皇帝身邊做過事的底子,不止是眼光見識能碾壓那些同輩人。更有著龐大的官場人脈,不管經商還是當地主,都是可以將家業發揚光大。

甚至于,后來這些貲官弟子中,就出現了桑弘羊那個變態,最后居然執掌了整個漢室的經濟大權!

這么想著,劉德就在一個侍從官的引領坐到了他老爹的下首。

劉榮跟劉閼則被安排坐在兩側。

許是太過緊張。劉榮坐下來后有些局促不安,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劉閼也好不到哪里去。坐下來后就只敢低著頭,甚至不敢與老爹目光對視。

劉德看了,心中頓時就放心不少了,他先是朝著自己老爹伏拜。然后道:“啟稟父皇。皇祖母在前頭等著您呢……”

天子劉啟點點頭,并沒有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劉德兄弟三人身上穿著的孝服,見到那白色的孝帶,天子劉啟心中是有些發虛的。

粟姬怎么死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當初,惠帝太子在知道自己生母死因后怎么說的,天子劉啟心中更是記得無比清楚。

這么想著。天子劉啟就緩緩的開口問道:“粟妃下葬幾日了?”

“回父皇,母妃已經安息七日了。就葬在您所賜的弋陽墓園之中……”劉德躬身答道,同時,他的眼角神奇般的流下了一行眼淚,他卷起衣袖擦了擦,俯首再拜道:“能得到父皇下問,兒臣以為母妃既是九泉之下,也是欣慰的……”

劉榮聽著劉德的話,心里面又有些煩躁了。

只是當著天子劉啟的面,他完全不敢動彈。

他只聽到劉德用著哽咽的語調上奏著:“兒臣懇請父皇下詔,恩準兒臣在母妃陵前,修建一座思母亭……”

“明明這些話該我這個長子說的啊……”劉榮在心里想著,可他張了張嘴,卻連一聲聲響都不敢發出,只能俯首在車廂的地板上。

“劉德,你的孝心,朕知道了……”天子劉啟卻是依然淡淡的道:“朕聽說,你在粟妃陵前,起了草廬守陵?”

“回父皇是的……”劉德躬身道:“兒子自作主張,請父皇教訓!”

“你做的很好!”天子劉啟忽然站起來,道。

劉德的話,騙不了他。

劉德與粟姬之間的矛盾,他更是親眼看到的。

正因為如此,天子劉啟的心才在此時一下子就安了。

實在是皇帝的心思,你還真沒法子揣摩。

有時候,芝麻大點的小事,你瞞著他,那就是個死!

但有時候,把天捅了個窟窿,他也未必會追究。

此刻的天子劉啟滿腦子都想著的是當年呂后殺了惠帝寵妃后發生的事情。

說實在的,他還真怕了。

怕劉德三兄弟發覺真相,要找他這個父親報殺母之仇。

雖然他不怕,但這終究是個隱患。

如今,最有行動力的劉德的表現已經證明他是在演戲。

剩下的兩個兒子,劉閼就算知道了,也頂多是個嘴炮,至于劉榮,看他的模樣,連嘴炮的想法恐怕都不敢!

正是這樣,天子劉啟一下子就覺得多日來纏綿于心頭的重擔瞬間消散于無形。

沒有劉德帶頭,劉榮、劉閼就算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對君父有半分怨言!

劉德連忙叩首謝道:“父皇嘉獎,兒臣愧不敢當!”

其實,此時的劉德,心里也發毛啊。

他演戲的這些事情,劉德覺得,他老爹應該知道他在演戲。

那么,對于一個皇帝來說,尤其還是他老爹這么**多疑的皇帝,在喪母問題上都演戲,那么……

“老爹會不會懷疑我甚至進而聯想到我可能以后連他病了都會演戲?”劉德此刻心中真是忐忑不安。

因為他記得很清楚,他的老爹做太子的時候,是怎么被先帝嫌棄的?

不就是沒去吸先帝背上的膿包嗎?

此時,劉德只能在心中嘆了口氣:“做皇子難,做太子更難啊……”

劉德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假如歷史照舊的話。他還得當十四五年太子……

這就意味著他還得當十四五年的太子……

這期間,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所謂夜長夢多。誰又能保證,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他的這個**多疑的老爹會一直信任他?

“以后除了巴結和討好老爹外,我還必須用心經營好東宮的關系……”劉德在心里琢磨著:“還有陳阿嬌的婚約,我成了太子之后,這是第一個要辦好落實的事情!”

假如他成了太子,而陳阿嬌卻沒有被馬上提議為太子妃人選。

劉德用**都能猜到劉嫖會怎么做!

這時候。天子法駕緩緩行駛到了竇太后的鳳車之前,有宦官來稟報:“陛下……太后請您過去……”

天子劉啟立刻對劉德道:“跟朕一起去拜見太后吧……”

說完,天子劉啟就看了看跪在地板上一動不動的劉榮、劉閼。道:“常山王跟河間王也一同隨朕來吧……”

“諾……”劉榮這才連忙叩首,站起來。

劉德跟著天子劉啟,一同走下鑾車。

這時候,看到天子出現。漫山遍野的‘萬歲’之聲再次響徹天地。

聽到民眾的歡呼。天子劉啟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跟在鑾車身后的一輛大車的四面車廂被打開,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個大鼎。

見到那個鼎,數十萬軍民立刻爆發出了更猛烈的歡呼聲。

“漢鼎!漢鼎!”

也不知道那個帶的頭,剎那間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這一個詞匯了。

天子劉啟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不說別的,找回九鼎之一的徐州鼎,對他來說,總算是可以將先帝壓在他頭頂上的陰影稍微吹散一些了。也首次讓他看到了超越自己的老爹的可能。

要知道,當年先帝可是窮盡了一切辦法想弄到一個寶鼎都不能如愿。

如今。他在位的時候,老天爺就將寶鼎還是象征漢室龍興之地的徐州鼎奉送給他,這說明什么?

說明老天爺也覺得,他比他老爹強嘛!

這時候,隨行的文武大臣與諸侯、博士們也紛紛聚集在一起,跪在地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德稍稍瞟了一眼,發現,代王劉登和趙王劉遂跟著來了長安,不止這樣,場中還多兩個頭戴王冠的陌生**。

“相比,那兩個就是膠西王劉卬和城陽王劉喜了……”劉德在心里想著。

早在好幾天前,劉德就收到了風聲,他走了以后,膠西王劉卬和城陽王劉喜也去河東朝拜了他的老爹。

但是,膠西王劉卬居然敢跟著老爹回長安?

膽子還真挺大的!

不過,劉卬本身就是個有點神經質的人,能做出這個事情倒也不足為奇。

“卿等皆平身……”天子劉啟長袖一張,道:“都隨朕一起去朝拜太后吧……”

于是,天子劉啟率領著上百的文武大臣,朝著竇太后的鳳車而去。

朝覲完竇太后后,漢室兩宮之主天子與太后就帶著文武百官,諸侯貴族,浩浩蕩蕩的回到了長安城,先將寶鼎放置在北闕城頭,供萬民朝拜,一時間,整個北闕擠滿了湊熱鬧的圍觀百姓,人人都爭相著想要一睹寶鼎的真容。

只是,北闕城頭高三丈,城高墻厚,又有護城河相隔,除非拿個望遠鏡,否則一般百姓想要看清楚寶鼎的真容,還真是有難度的。

但,長安的百姓卻不管這么多。

這么好的八卦機會,要是錯過了,今后可就再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當天晚上,天子在宣室殿大宴群臣與諸侯貴族。

劉德敬陪在自己老爹的御座之下,跪坐在薄皇后的身邊。

自去河東以來,劉德還沒什么機會好好的跟薄皇后說過話,趁著這個機會,倒也是問了安,交談了兩句。

但再多的動作卻再也不敢了。

最起碼,在明年正月之前,劉德都不宜與薄皇后接觸太過緊密。否則,就會給人留下口實!

你得知道,這宮廷內外八卦黨們的無孔不入的情報體系和超人的腦補能力。

當初。是誰把惠帝太子的怨懟之言傳播的天下皆知,到現在,在長安市井還有著無數個活靈活現的版本的?

又是誰把袁盎跟先帝關于淮南王的奏對內容泄露出去,結果搞得民間出現了‘一尺布尚可縫,兄弟兩人不相容’的歌謠的?

不要以為得等到明朝才有出現小說的!

事實是,諸子百家里就有一個派系叫小說家,這些家伙至今還在民間活蹦亂跳的生活著。

他們也最喜歡寫這些宮廷秘聞和傳說。

想想看漢武故事和三輔雜文是怎么回事。就知道這些家伙的腦補能力到底有多強了!

后世類似金窩藏嬌啊汗流浹背啊如芒在背啊這些宮廷秘聞和典故就是這些家伙傳播的滿天下皆知的。

可偏偏,漢室朝廷對這些家伙還束手無策。

因為先帝有詔命,愚夫俗子別說造謠了。就是罵皇帝,也不能治罪。

只有當官的誹謗皇帝和君上,才能被治罪!

因為還在服孝期間,劉德沒讓人給他上酒肉。就在自己面前擺了一壺清水。一疊青菜。

他喝了口水,然后百無聊賴的打量著滿殿的文武大臣們。

殊不知,他在看著這些文武大臣諸侯的時候這些人也在觀察著劉德。

誰叫劉德現在已經幾乎是儲君,太子了?

如今,朝廷上雖然分成幾個派系,但還真沒有哪一個派系,拿得出一個反對劉德為儲君的理由。

至于大部分諸侯王們,更是覺得劉德很親切。

為什么?

比起晁錯明晃晃的刀子。劉德推恩策,無疑就溫柔的多了。

特別是膠西王劉卬。

年初被晁錯一刀下去。砍掉了八個縣,心都在滴血啊!

雖然劉德提議的推恩策看上去更狠,是要肢解各國。

但是,站在諸侯王尤其是劉卬的立場上就完全不一樣了。

首先,推恩策起碼在他活著的時候對他沒有影響。

其次,即使是推恩了以后,國土還是在他的兒子們手上,沒有跑到朝廷手上去。

這區別就很大了!

肉爛在鍋里,還是自己家的,但要掉了一塊在別人鍋里,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太子……”劉卬回頭,對跪坐在他身側的長子,吩咐道:“去給劉德殿下敬酒,與他說說話,你們二人同名同姓,應該有很多話說……”

跪坐于劉卬身后的一個年輕王子輕輕點頭,然后,舉著一個酒樽,踱著步子,緩步前行,來到了劉德面前,拜道:“臣膠西王世子德叩拜殿下,謹祝殿下千秋萬壽!”

說著他就舉著酒樽,呈遞給劉德。

劉德聞言,低頭一看,卻將伏拜于他面前的這個年輕王子,長的還是很不錯的,英氣勃發,氣宇軒昂,身材修長,換在后世,十足的男神!

“王兄客氣……”劉德連忙起身,對拜道:“母孝在身,愚弟以水代酒,還敬王兄!”

一聽來人自報家門,劉德心里就有些惡趣味了。

來的這個膠西王世子,假如劉德沒記錯的話,兩人應該是同名同姓,只是這位比劉德自己年長幾歲。

說起來這個‘劉德’比他老爹劉卬那個二貨強太多了。

劉德就記得吳楚之亂爆發后,這位屢次向他的父王提出了正確的建議。

譬如,叛亂前主張靜觀其變,被裹挾后就說,必須要‘破釜沉舟,直趨滎陽’不然‘死無葬身之地’,可惜,齊系四王聯軍簡直就是個渣渣,完全聽不進他的意見,在臨淄城下撞破了腦袋都沒登上過臨淄城頭半步。

最后,這位膠西王世子眼看無力回天,又勸說他老爹趕緊出海逃難,但可惜還是被拒絕了。終于最后全家自殺……

此刻,見了這個膠西王太子。

劉德感覺自己還是很幸運的。

起碼自己老爹還是很可靠的!

兩個劉德談了一會,劉德感覺那位膠西王世子跟他居然在很多方面都聊得來,譬如說。對方也是個數據控,也不喜歡嘴炮,以為實事才是王道。

這時候。宴會漸漸到了之時。

劉德正欲與對方再聊一會,就聽到了自己老爹的聲音:“劉德,你過來……”

劉德連忙與對方告罪一聲,然后趨步向前,跪到了自己的老爹跟前,拜道:“兒臣在……”

天子劉啟看了一眼竇太后,得到后者點頭才站起身來。舉著酒樽,對著滿朝文武百官道:“今天,宗室重臣。外戚徹侯,文武百官皆在,朕想著,有件事情宣布一下。與你有關!”

“當初。你生下來后,朕為你取名為德,荀子曰:不知則問,不能則學,雖能必讓,是為德也!”整個大殿一下子就安靜了,喧嘩聲與議論聲紛紛消失。

誰都知道,一件關乎漢室未來的大事。正在進行時。

劉德連忙叩首道:“父皇嘉恩,兒臣頓首頓首!”

“然。朕皇父太宗孝文皇帝,臨終之時有遺命!”天子朗聲道:“請遺詔……”

很快就有一位宦官捧著一份帛書匍匐著呈遞給天子。

滿朝文武百官諸侯貴族甚至宦官侍女全部跪下來,叩首道:“臣等恭聞圣意!”

天子將帛書攤開,宣讀道:“朕聞蓋古之圣王皆以養生民為要,人主治政,布政以均,則天示之以嘉!朕獲保宗廟,以微渺之身托于兆民君王之上,其已二十有三年,賴群臣努力,上下團結,糜有兵革,朕即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朕之子孫,見詔自省也。皇次孫劉德,朕常嘉也,有伶俐之才,通便之能,其令,劉德更名為徹,徹者通也,通則達也,達者兼濟,小子劉徹,恭聽朕言!欽茲!”

天子這詔書一宣讀完。

整個宣室殿安靜了有好幾秒鐘。

然后,文武大臣貴族才恭敬的叩首跪拜:“臣等再聞圣意,感激涕零!”

劉德自己卻是呆住了。

改名了?

叫劉徹?

什么情況?

什么時候有他的皇祖父的遺詔這種事情的?

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啊!

劉徹,劉徹這可是前世劉彘十六歲加冠后所改的名字啊!

難道說……

劉德想到了一個讓他膛目結舌的答案。

為太子改名,先帝肯定有這么一道遺詔在,只是沒有指名是誰。

畢竟,你要知道,劉德這些兄弟,尤其是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時的十個兄弟,哪一個的名字將來做了皇帝,都會讓天下很為難。

打個比方,劉德的德字,假如不改,將來當了皇帝,道德經啊什么含德的統統要改名避諱。

另外一個,劉榮的榮字,也是個麻煩事。

所以,漢室素來有皇帝自己改名給天下讓道的傳統,譬如后世的宣帝劉病已就改名劉詢,好方便百姓們。

只是這種改名的事情難道不是應該由他的老爹來決定的嗎?

怎么就會有一道先帝遺詔?

但不管怎么說,劉德都知道,他現在只要恭恭敬敬的接過遺詔,頓首叩拜。

于是他附身叩拜著,淚流滿面的道:“皇祖父圣恩垂憐教訓,孫兒銘記于心,不敢或忘!”

然后就恭恭敬敬的接過詔命。

從這一刻起,劉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劉徹!

聽著這個場景,竇太后悄悄的低下頭。

先帝確實是留著這么一份遺詔在的。

但是,卻并非是指定給某個皇孫的,在名字那一欄是空白留著的。

竇太后現在都還記得,兩年前,先帝臨終之前跟她說過的話:“漢家以德孝治天下,朕托于億兆萬民之上,略有薄名,朕之后,若有皇孫成器,用此遺詔,以朕之名,懋其哉!使之權勢自固,無有廢立之疑!”

劉德哦不劉徹接下遺詔,含淚再三叩首。

此時他心中十分清楚,太宗孝文皇帝在此時意味著什么?

想想南陵鑄錢作坊里一聽到這六個字就淚流滿面,叩首跪拜的老工匠們,看看河東的大陽縣,那些雖然饑腸轆轆,但卻還是念著漢室的好,沒有造反的農民們,再想想即使百余年后,起義的農民軍,對其陵墓秋毫無犯的敬重。

就能知道,這份遺詔,分量有多重。

等同于坐實了劉徹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繼承人。

想想看天朝太宗皇帝指定的隔代繼承人是個什么情況,基本就能猜到劉徹如今的情況了。

毫不夸張的說一句,劉徹從此地位可謂固若金湯,無人可以撼動,就算他的皇帝老爹也不行!

因為這是太宗孝文皇帝的意思,想要違背的,就是忤逆!

“劉榮前世怎么沒有變成劉徹?”劉徹玩味這個問題,陷入了沉思,但也只想了一會,他就自動自覺的躬身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了下去。

劉德雙腳剛剛跪坐下來。

馬上,朝臣們就開始動了起來。

傻瓜都知道,現在就是建冊立大功的時候,再不行動,讓儲君看到了,說不準還以為自己對儲君有意見呢!

于是,御史大夫朝臣,第一個出列朝著天子和太后叩首拜道:“臣晁錯,上奏陛下,太后,蚤建太子,以重宗廟,皇子劉徹,淳厚慈仁,可為太子!”

即使晁錯覺得已經更名劉徹的皇次子會影響自己將來的一些計劃和政策,但此刻,太宗孝文皇帝的遺詔在,誰敢不支持,誰不支持就是反對太宗孝文皇帝,反對太宗孝文皇帝就是反對天子,就是自絕于天下!

桃候劉舍也出列道:“臣早前已向陛下建言,請立皇次子!臣其再建言之!”

就連周亞夫都出列了,拜道:“臣以為御史大夫、桃候所言甚是!”

于是,軍方大將,欒布、儷寄、韓頹當紛紛出列拜道:“臣等附議!”

徹侯勛臣們也拜道:“臣等附議……”

齊刷刷的跪下了上百人,這樣的壯觀場面,在整個漢室歷史都不多見。

終于,代王劉登也出列道:“臣劉登謹奏陛下、太后,圣明無過太宗孝文皇帝,請立劉徹為太子!”

代王一出首,這下子,就連梁王劉武也不能再安坐了,只能出列道:“臣劉武謹奏陛下、母后,臣附議代王!”

他要是不出聲,那罪責就大了!

一條忤逆先帝遺命的罪名,就能讓其吃不消!

于是,緊隨劉武之后,趙王劉遂、膠西王劉卬等也出列拜道:“臣等附議!”

劉閼立刻就挽起袖子加入占據,叩首拜道:“父皇,皇祖母,臣閼亦附議,皇兄為人純孝,慈愛兄弟,當建太子!”

這時候,劉榮再不情愿也只能下場:“兒臣附議……”

這話一出口,劉榮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劉徹此刻心中有一種血脈僨張的感覺在發酵。

太子啊……

歷經千辛萬苦,機關算盡,我終于要坐上那個位子了嗎?

這億兆子民,九州萬方,從今以后,就是我的子民和國家了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能否有能力將之變成現實呢?

前世小豬盡管各種錯誤和施政措施都出現了偏差。

但是,天朝上國自其而始,中央帝國之基由其而定,我能做的比他更好更強嗎?

種種疑問,縈繞劉徹此刻心間。

最終,劉徹在自己心中爆發出一聲怒吼:“我能!”

就讓這腳下的熱土,因我而驕傲!

讓千百世后的人們,傳頌我的名字!

用我的刀,用我的劍,為我的犁頭去尋找土地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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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節 塵埃落定

數日后,戊戍年八月丁卯正是良辰吉日。章節

長樂宮宮墻之下的劉邦高廟之中,數十個童子朗聲唱誦著劉邦所做的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

一般而言,這首帝詩響起之時,通常是漢室朝代有大事要在高廟宣布,譬如裂土封王,征伐叛臣等。

此刻,劉徹就跪在高廟大殿的正中。

四周觀禮的文武百官,諸侯貴族多達數百人。

劉徹的老爹,當今天子劉啟持著象征天子權柄的圭幣,靜立于劉邦的塑像之前。

剛剛被任命為新任宗正的休候劉禮,攤開著一份帛書,跪在天子身后,念著祭文。

劉徹匍匐在地,耳中能聽到的只有高廟編鐘的聲響與唱詩童子們抑揚頓挫的吟誦。

一刻鐘后,宗正念誦完了祭文,然后,將寫有祭文的帛書丟到劉邦靈前的火盤之中燒掉。然后,慢慢躬身退后三步,向劉邦塑像三叩九拜,奏請道:“戊戍年八月丁卯,臣劉禮謹奏太祖:茲有皇子劉徹,淳厚仁慈,有司議曰:可立太子,以重宗廟……臣禮等謹奏于陛下,伏請陛下圣斷!”

自商朝第一次立太子以來,這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程序——向祖宗匯報,祖宗準許了,才能被正式冊立。

不然,祖宗都不認可了,你還憑什么做太子?

不過這個制度在戰國時期就已經被人玩壞了。

各種作弊手段和作弊方法都被人研究了出來,反正。只要君主想冊立太子的,那么,永遠祖宗們都是欣然認可的。

甚至于。為了貫徹天子的意志能最終落實,宗正衙門名正言順的商議了好幾套不同的預案。

依著程序,劉徹叩首再叩首。

然后,他就聽到了劉禮的聲音:“恭賀圣天子,太祖應許了,神龜占以吉兆,大橫之!”

天子劉啟聞言。持著圭幣,向劉邦靈位大禮叩首三拜,劉徹與其他大臣亦立刻跟著叩拜。

然后。天子劉啟就站起身來,持著圭幣,面朝劉徹,命令道:“小子劉徹。躬身于太祖靈前!”

“諾!”劉徹再三叩首。然后上前一步,跪到老爹跟前。

“小子徹!”天子劉啟忽然拔高了聲音。

劉德于是起身,再叩首道:“兒臣劉徹恭聞父皇圣意!”

此時,中尉周亞夫從右側的武將群中出列,手捧著寶劍,站到劉徹的右側。

御史大夫晁錯,手捧著竹簡一卷,帛書一張。站到劉徹左側。

這兩人一個轉身,面朝跪在中間的劉徹。然后上前一步,對劉徹一拜,表示他們代表文武百官,承認劉徹的君上地位。

本來,按照傳統,這個程序應該由丞相與太尉來執行。

只是漢室太尉官空缺十幾年了,丞相這時也空缺,因此,只能選擇周亞夫與晁錯來擔當這禮儀官。

“嗚呼!著。

立刻就有九個侍從捧著一頂全新的太子冠帽,呈遞于天子身前。

天子劉啟接過那頂冠帽,走到劉徹身前,親手解開劉徹頭上的舊冠,為他戴上這頂新冠。

這頂全新的冠帽依然是九旒。

但是,形制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桐木為板,覆綺于外,玄表(上)朱里(下),前圓后方,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繅貫赤、白、青、黃、黑五色玉珠九顆。用玉衡維冠,兩端以玄紞垂青纊充耳,用青玉珠,下承以白玉瑱。冠插金簪,系以朱纮、朱纓。

處處彰顯著這頂冠冕的不凡與出眾。

劉徹戴著這頂全新的冠旒,再次頓首道:“諾!兒臣劉徹謹記于心!”

然后,兩個侍從就扶著劉徹站起身來。

按照早就訓練過的程序,劉徹面朝文武百官諸侯貴族,鄭重的一拜。

群臣以對拜還禮。

這時候,天子劉啟再次道:“小子徹,受茲絳衣,立爾威福!”

于是,又有侍從捧著一件全新的太子玄服進來,披在劉徹的身上。

“悉爾心,朕承天序,立爾為嗣,嗚呼!小子徹,念哉!恭朕之詔,唯命于不常!嗚呼!小子徹,其令戒之!”

隨著天子劉啟的話音落地,霎時,整個高廟鼓樂大作,編鐘齊響。

劉徹站起身來,將新的太子服系在身上,戴上綬帶,面朝群臣,輕輕張開雙手,然后,輕聲宣告天下:“孤受命于天!”(當然不是老天爺,意指天子)

他向前一步。

周亞夫將捧著的寶劍,別上劉徹的腰間。

晁錯躬身將捧著的竹簡與帛書呈遞到劉徹雙手。

劉徹拔出寶劍,左手持著書簡,右手持著寶劍,他將寶劍立在胸口,書簡托于劍柄之下,朗聲道:“漢家祖制,一手持劍,一手拿書,孤亦承命之!”

這最后的一段程序,本是沒有的,但是,劉徹特地跟商議后加了上去。

不加這道程序,就不足以彰顯劉徹如今的地位與志向。

而天子劉啟并未反對,很簡單,既然決定冊立太子,于他而言,那就除非撞個頭破血流,否則輕易不會變更了。

況且,劉徹所提議的這個程序很有必要,即可以向天下宣告儲君的政治態度,又不會太過高調,引起反感。

文武百官公卿貴族諸侯外戚紛紛俯首在地,叩首再拜。

劉徹這才回轉過來,對著自己的老爹叩首:“家臣劉徹叩拜父皇,恭問圣安!”

自稱家臣,這是因為漢室傳統。太子稱孤道寡,而大臣稱呼太子為家,意為國本。根本,是以太子詹事又稱為家令。

“平身!”天子劉啟笑了一聲,上前拉住劉徹的手,走向文武百官諸侯大臣。

“臣等恭問陛下圣安,家上躬安!”

天子劉啟拉住劉徹一路前行,走出高廟,廟外的軍民。一見到身披龍袍的天子領著一位頭戴玄冕,身著絳衣的少年出現,整個城市。瞬間就陷入了狂歡和喜慶之中。

至此,國家有了繼承人,社稷有了新的供奉者,大臣軍民有了一個新的效忠對象。

大漢太子已立。

這個消息。立刻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蕩起無數漣漪,整個已知文明世界,紛紛為此側目。

這些暫且不提。

當天晚上,劉徹就搬進了太子宮。

太子宮是漢室一座于未央宮與長樂宮之間的小型宮殿群。

總共只有三個殿堂。

分別是丙殿,甲觀,畫堂。

丙殿是太子休息以及啪啪啪之所,一般非親信不可進出。

甲觀為太子修養與群臣議論之地。

畫堂是太子讀書以及太子子嗣居住之所。

對于太子宮,劉徹太熟悉了!

前世之時。劉榮住在這里,他時常來此。與劉榮商議種種對策

當劉徹回到這座宮殿時,種種本來早就磨滅和消失的記憶重又回到心頭。

劉徹緩步于宮殿閣樓之間。

如今這座太子宮已經兩年沒有主人了,許多宮殿閣樓雖然被打掃的非常干凈,但,缺乏生氣。

“殿下,陛下抽調給您的一百五十位宦官與一百位侍女,明日就會到……”王道著話:“另外,宗正那邊也說了,殿下還可自募宦臣五十人,侍女一百人,這些費用,皆可由少府報銷,殿下要是愿意,可陳書內史衙門,讓內史衙門去安排……”

劉徹擺了擺手道:“孤用不著這么多人伺候!”

“將調撥來的宦官與侍女各退三十人回內廷!”劉徹看著王道:“你記住六個字,勤儉,仁孝、寬厚!”

“孤這宮里,那些香爐,也撤掉一半,另外,去把張湯、劇孟、汲黯與其他臣子都找來!”劉徹記得很清楚,前世,劉榮在這里當家做主的時候,整個太子宮日夜都燒著香爐,香氣縈繞宮閣之間,每月光是在香料上的花費就幾近幾百萬錢,真是敗家子!劉徹自然不會重蹈覆轍,更何況,劉徹一直覺得,燒那么多香爐有毛用,只能顯得自己娘娘腔,而且還會被人攻忤!最多夏天蚊子多的時候,在臥室點幾個香爐驅蚊就行了,其他時候,能不燒,最好不燒!

“諾!”王道點頭稱是,正要去執行劉徹的命令的時候,又聽到劉徹道:“另外,去一趟館陶長公主府邸,就說孤明日將去給長公主問安!”館陶那邊的事情還是要馬上決定下來,這是關鍵問題也是當務之急,時間拖的越久,館陶心中恐怕就會有意見了。

“諾!”

王道走后,跟在劉徹身邊的幾個宦官立刻就活躍了起來了,人人都爭著想要在劉徹面前表現表現,這一次劉徹沒有跟以前一樣,對這些宦官的親熱和特意親近無動于衷,而是領著他們,走到畫堂殿前。

“你們幾個跟孤有些日子了吧……”劉徹輕聲問著。

在他身后的宦官,實際上也能說是老奴了。

甚至有兩個還是與原先的劉德一同長大的。

只是,前世劉徹穿越后,因為獲罪,所以這些人也就樹倒猢猻散,各自逃掉了,所以,之前劉徹一直不敢用他們,就是怕他們泄露機密。

但現在不同了,身為太子,劉徹沒有什么好讓他們泄露的東西。

所以,可以開始用這些人了。

但也僅僅只是利用而已,等培養出新的宦官,這些人假如跟不上腳步的話,劉徹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他們。

對于家奴,劉徹很贊同明朝嘉靖皇帝和萬歷皇帝的使用方法。

那就是,家奴忠誠第一,能力次之,人品第三。

跟當今之世大部分人對宦官的嫌棄不同,身為穿越者,劉徹知道怎么用好宦官,也知道怎么限制宦官們的權力膨脹,甚至于架空自己。

“宦官再怎么得勢,權柄再怎么大,也永遠無法威脅皇權……”劉徹心里想道:“而且,宦官的忠誠毋庸置疑!誰都會背叛我,但宦官不會!誰都會可能欺騙我,但宦官不會!”

“我要開始建立一個西漢的司禮監的雛形……”

“等將來登基……”劉徹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漢室建太子,別宮分官,讓太子自己去搗鼓,根本用意就是讓太子在儲君位上自己去試驗去嘗試各種不同的處政方針,這樣經過十幾年二十年的磨礪后,太子登基,馬上就能有相當強的手腕和政治能力。

所以,從今天起,在這太子宮三殿十閣的一畝三分地上,劉徹隨便怎么玩,只要不是腦殘到玩出人神共憤的爛事或者殘暴絕倫的行為,基本上,不會有人干涉,朝臣、皇帝、太后都不會干涉太子宮中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劉徹敢于在這宮中嘗試司禮監模式的理由。

當然了,考慮到當今的風氣,這種事情只能悄悄做不能大肆宣揚。

這些個宦官卻是大喜了起來,以為自己的忠誠和多年來的勤勉終于被太子看進眼里了,一個個都激動的跪下來,道:“回稟殿下,奴婢侍奉殿下x年了!”

劉徹笑了笑,擺擺手:“別急一個個來……”

“奴婢王瑞……”

“奴婢成軍……”

“奴婢張顯……”

“奴婢徐充……”

“拜見殿下……”

劉徹看了看跪在自己腳下的這些宦官,托著下巴想了想道:“等一會,王道回來了,你們就去王道那里聽差,孤會吩咐王道,教你們做事……明天開始,這宮里會來不少新人,你們就跟著王道,給孤管好約束好那些新來的,懂了嗎?”

凡事要一步步來,先讓王道去篩選一下,把識字的,有能力的挑出來先。

而這一次太子宮的整合,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先把廢物和渣滓淘汰掉,然后,再看情況,培養幾個有眼力和能力的奴仆,所以,實際上,這些宦官的名字,劉徹根本就沒有去記。

“諾……”雖然有些失望,但宦官們還是很高興的叩首著,畢竟,比之之前的不聞不問,太子殿下,能愿意與他們說話,這就是進步啊!

過了半個時辰后,王道就帶著急匆匆趕來的張湯、汲黯、劇孟以及他們各自的手下還有義縱跟寧成趕到了太子宮。

“臣等拜見太子殿下……”張湯眾人,一見到劉徹,立刻就畢恭畢敬的伏拜于地上,叩首大禮參拜。

對他們來說,過去的皇次子劉徹變成如今的皇太子劉徹,這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這說明,他們押注押對了,只要撐到劉徹登基,那么,潛邸大臣的福利就夠他們吃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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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一節 論功行賞

劉徹于是在畫堂的正殿,設下宴席,招待這些他的臣子。。S。

除了劉徹自己外,其他人,人人面前都擺滿了美酒佳肴。

但,此時,即使是最貪吃的吃貨的心思也完全不在酒菜之上。一個個全部伸長了脖子,看著劉徹,等著劉徹說話。

每一個人都知道,此刻,太子找他們來是要做什么。

簡而易之,論功行賞!

每一個人都屏息凝神,在心中思索著,自己能分到一個什么樣的蛋糕。

即使是素來以淡泊自居的顏異,此刻,手心里竟已全部是汗。

主父偃則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砰的劇烈的跳動著。

張湯更是大口大口的吞著口水。

實在是,今天晚上的這次分封太重要了!

毫不夸張的說,今天晚上的賞功,決定了日后各人的前途與命運。

當今天子潛邸之時的大臣,地位最高的晁錯,如今已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其次的周仁,如今官居郎中令,也是秩比兩千石的九卿,但再之后的趙綰、王臧也能混個千石的官職,還有崛起的機會,剩下卻大都被投置閑散,只能混個清貴的職位,混吃等死。

在坐的都是野心勃勃,有心要做出一番事業的人。

誰愿意將來看著今日同級的同僚,化作鳳凰飛上枝頭,而自己卻只能在沼澤中仰望呢?

就連本來不怎么想當官的周遠,此刻的呼吸都有些凝重了。

官場之上。雖然有后發制人的例子,但更多的勝利者,卻是先發制人!

既然有機會能先人一步。為何要落于人后?

此刻,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在盤算著,自己能被任命到那個位置上。

更有人虎視眈眈,盯上了一些關鍵位置!

汲黯此刻,也不能避免的在心里盤算著:“按制,太子宮闈制如朝廷,太子太傅、少傅、太子詹事等職皆由天子、太后任免。非我所可染指……”

按照傳統,太子太傅、太子少傅以及太子詹事,皆位及兩千石。或者說享受兩千石的待遇。

這種級別的官員,僅僅是待遇和地位,就不是太子自己能決定的,所以。一般都是空降。

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詹事。在太子宮的地位大概相當于丞相的三公。

剩下的如太子門大夫,太子家令,太子率更令,太子中盾等大概就相當于朝廷的九卿,基本上太子可以推薦人選,再由天子任命,因為這些職位,按照制度和法令。享受一千石的待遇。

余者什么洗馬啊謁者啊庶子啊,就是一些打醬油的底層官僚。基本上都是服務于上面的太子三卿九臣的臣僚。

因此,汲黯從來沒把心思放在那些職位上。

現在,汲黯最想要的官職,毫無疑問就是太子家令!

太子九卿中分量最重的一個!

因為,按照制度,太子建宮之后享受與諸侯王一樣的待遇。

只不過諸侯王是裂土封國,而太子純領食邑。

即使只是比照今上潛邸之時的待遇,即將要劃撥給太子的食邑也是關中十個縣的食邑。

而太子家令恰恰就是掌管這十個縣的食邑收入和太子宮各項開支的臣子。

一般來說,能為太子家令者,一旦太子登基,立刻就是九卿!

這讓汲黯如何不心動?如何不緊張?

他抬頭四顧,往昔的同僚們,亦是同樣緊張的側目注視著坐于上首的太子。

劉徹此刻,心中卻是也有著計較。

隨著他成功入主太子宮,隨之而來的,就是不可避免的臣子大擴軍。

此次擴軍,可不是小打小鬧了。

而是一次急速膨脹。

在一個月之內,從各地與各衙門以及宮廷之中,就會抽調過一兩百號官吏。

太子三卿,太傅、少傅、詹事,肯定會從郡國抽調,一般來說,會任命老成持重的敦厚大臣。

剩下的九位佐官,秩比從六百石到一千石不等。

這些佐官還各有副手輔佐,都是重要的位置。

對劉徹而言,安排好這些位置,就是他現在的重點!也是他這個太子初建之時的一個考驗!

不然,若是連整理太子宮內務,梳理太子各屬官職權都要花了一年半載,那豈非是要給人看笑話了?

而且,論功行賞,也是其中應有之意,不然,下面的人誰還肯賣命?

因此,權衡了一下,劉徹站起身來,朝著在坐諸臣一拜,道:“孤與列卿,相識于微末,特別是張湯、劇孟、汲黯三卿,長久以來,悉心輔佐,指正孤之得失,請受孤一拜!”

“不敢!”張湯、劇孟、汲黯,三人連忙出列頓首拜道:“為家上效死,乃臣等的本份……”

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一般而言,在閑暇的場合,漢室的太子可以被稱呼為‘殿下’什么的,但是,在這樣正式的場合或者朝儀之上,就必須按照古制,稱為家上。

劉徹從自己懷中摸出老爹給他蓋了印的兩張任命文書。

他站起來,走到張湯面前,道:“賞功罰過,古之圣王遺德也,孤亦效之!”

張湯連忙將額頭貼在地面上,激動的等待著劉徹的賞賜。

劉徹頓了頓,道:“卿數月以來夙興夜寐,督造白紙、雕版,輔佐考舉,篩選賢能,實孤之肱骨大臣也!孤特意為卿請了天子旨,升卿為廷尉刑曹令吏!刑曹令吏,掌天下刑獄,號為獬豸。望卿上任后,以中正平和之心,明辨是非忠奸。賞善罰惡。德主刑輔,此古圣賢之所望,卿其戒之!”

說著,劉徹就將那封任命文書交給張湯。

張湯接過,拿在手中,叩首道:“臣湯謹記家上教誨,不敢或忘!”

他的身子卻是忍不住的此刻顫抖了起來。眼睛更在這剎那濕潤了。

刑曹令吏秩比一千石,是廷尉衙門最有前途的職位,基本上。迄今為止的漢室廷尉有一半是刑曹令吏出身的。在去年,他曾在大街上看到刑曹令吏趙禹威風八面的乘車巡視,當時,羨慕不已。卻不想此刻。他居然奇跡般的成為了刑曹令吏,成了那個他過去羨慕和憧憬的朝廷大臣!

而且,秩比一下子就超過了他父親在世之時的級別,一躍成了一千石級別的大臣。

要知道,就算徹侯子弟,也不可能在二十歲不到之時,成為一千石的大臣。

而從一個甚至連官身都沒有的小吏到一千石大臣,他總共之用了四個月!

“果然還是投效儲君。收益巨大!”張湯此刻也不得不慶幸自己少年時審老鼠的舉動,錯非如此。他實在想不到,他怎么可能進入皇室的視線之中,那樣就算再怎么有才華,也會被湮滅。

劉徹繼續前行,走到劇孟身前,道:“卿不遠千里,投效于孤,整理長安市井,安頓游俠,建立秩序,有功朝廷,孤亦為卿請了天子旨,其升卿為備盜賊都尉,執掌京畿捕盜之責,望卿繼續勤勉王事,努力發奮,還長安百姓以太平!”

“諾!”劇孟重重的頓首拜道:“臣謹記之,愿為家上效死!”

劇孟接過任命文書,心中卻是比張湯的感慨還要大。

想當初,他可是根本不怎么鳥那個跑去征辟他的王道。

各種擺架子,拿捏。

現在想想,劇孟渾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四個月從白丁到執掌京畿治安的備盜賊都尉,簡直是讓人無法想象的升遷速度!

照這個速度下去,封侯拜將,遲早的事情!

此刻劇孟即激動,又后怕。

他心里甚至在想:若我當初拒絕了征辟,恐怕此刻,多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其他十幾人,卻是吞咽著口水,滿懷著羨慕嫉妒恨的神情,看著跪在劉徹面前的張湯和劇孟兩人。

這還只是升官呢,不過是在朝廷里安排職位。

真正的重點,太子宮的官職還沒分配呢!

這兩個官職雖然分量很重,但與太子九繚一比就無足輕重了。

即使是太子九繚中最沒分量的太子中盾,下面也管著十幾二十個佐繚,更可安排和舉薦同鄉、同族、同學為佐繚,羅織勢力。

若是太子家令、率更令這些重要位置,更是讓人眼紅的肥差。

尤其是太子家令,前任太子家令叫晁錯,他在職之時,羅織了龐大的佐官集團,因此,他一上位,馬上就能完全掌握內史衙門,如今遷為御史大夫,也是靠著他當家令時建立的班底來掌握大權。

有了晁錯這么一個榜樣在,傻瓜都知道,太子家令的好處和前途到底有多么光明。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和汲黯無比緊張心情中,劉徹走到汲黯面前,道:“卿乃中正君子,自輔佐孤以來,拾遺補缺,進言勸誡,令孤受益匪淺!孤以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卿,孤之明鏡也,望卿繼續輔佐,直言敢諫,其令,卿為孤之家令,掌衣食起居!”

“臣……”汲黯聽著劉徹的話,本來以為,他會是跟張湯、劇孟一般會被任命為某個衙門的屬曹另吏。

根本沒有想到,太子居然一下子就沒有任何預警的忽然任命他為家令,一時間,汲黯激動的有些說不話來了!

耳畔只聽到太子的聲音繼續說著:“家令責任重大,是以,卿就不要再兼外職了,專心輔佐孤,匡正孤之得失!”

“諾!”汲黯重重叩首。

師門長輩與家族長者的言語與期許,在此刻在他腦海中一一閃現。

“長孺……太子家令,事關重大。我等黃老學能否繼續顯耀世間,就看你的了!”只是老師對他的慰勉之話。

“振興門楣,光宗耀祖。汲黯,你的責任重大!”只是祖母和母親對他的教訓。

想著這些汲黯熱淚盈眶,叩首道:“家上授臣以家令之責,臣必鞠躬盡瘁,為家上效死!”

其他人,包括張湯,劇孟。紛紛用著無比羨慕的眼神看著汲黯。

尤其是張湯,在心中感慨了一聲。

看似他坐上了前途無量的刑曹令吏的職位,但。實際上,跟太子家令一比,別說實權的刑曹令吏,就是給個廷尉監。也不換啊!

太子家令!

自從晁錯崛起后。這個太子屬官就受到了空前的重視。

也成了張湯很久以前就覬覦的目標。

“可惜了啊……”張湯在心中搖搖頭。

不過,也只是可惜而已。

在太子九繚之中,還有著分量并不下于家令的職位。

劉徹笑著點點頭,看著這三人。道:“從今日起,三位愛卿,所掌管的長安四市交由義縱、蠱臬柔以及周遠三卿!”

“諾!”三人叩首道。

既然升遷,原本的職權本來就是要交出來的。

只是有一個疑惑縈繞在這三人心頭。

長安四市,按道理來說歸屬內史衙門。如今晁錯升為御史大夫,這四市理應交給新任內史的啊。

不然的話。新內史一上任就發現自己的職權缺了一部分。

脾氣好的或許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脾氣暴躁點的,可能就要跳腳了。

但他們怎知劉徹心里的想法。

“吃進嘴里的肉哪里有吐出來的道理?”劉徹在心里想道:“更何況,馬上,就是秋收了,這四市拿在手上還是很有必要的!

義縱、蠱臬柔和周遠連忙出列拜道:“臣等謹遵家上之命!”

長安四市的屬官,職權雖然不大,但看看前任的三個巨頭現在是個什么地位,這三人心中就忍不住的竊喜了起來。

其他原本虎視眈眈看著這四個職位的人卻不免有些失望了。

尤其是主父偃與顏異,這兩人本來在看到汲劇張三人升官后,以為這些職位要落到自己頭上了,誰料,卻跑到了一個新來的毛頭小子和兩個貴族子弟身上。

顏異只是嘆息了一聲。

主父偃卻是滿臉的失望。

但劉徹即使知道,也不會去理會他們兩個。

原因很簡單,這長安四市,在他的計劃里是用來鍛煉人的地方。

而且,義縱是小舅子,周遠是老爹的基友周仁的兒子,就憑這個就可以重用,至于蠱臬柔,劉徹很早就注意到他了,辦事能力和手腕眼光,連劇孟都非常夸贊,認為有大將之風。

美玉要雕琢才能成型。

因此,劉徹毫不猶豫的將他丟到火坑里去錘煉錘煉。

而且這三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年輕!

年輕人當然要多面對現實,面對社會了!

至于其他人,劉徹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和考慮。

劉徹重新走到劇孟身前,道:“孤初為儲君,請卿為孤太子宮之門大夫,執掌宮禁,為孤羽翼!”

為什么選擇劇孟為門大夫?

因為門大夫其實就是縮小版的衛尉!

執掌太子衛隊和宮門安全,而且,這個職位屬官挺多的,足夠劇孟拿來安插他的游俠小弟。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再過幾個月,等局勢穩定了,劉徹就會進行調整,開始為培養一支類似羽林衛的精銳衛隊準備。

現在,手頭沒有知兵和懂的練兵的人,暫時給劇孟占坑。

“諾!”劇孟深深一拜,他雖然不知道劉徹心里的想法,但對這個職位他很滿意,因為,門大夫乃是太子九繚之一,這意味著,他在太子面前的地位依然沒有改變,依然在核心圈子中。

這就夠了!

這些日子以來,劇孟與其他同僚相處之時,心中是非常害怕的。

因為,其他的同僚,每一個都是滿腹詩書,飽覽群書的知識分子,就他一個大老粗,他一直提心吊膽,擔心跟不上太子的腳步。被淘汰出局。

這不奇怪,游俠們一直就有尊重和仰慕知識分子的傳統,大多數游俠在知識分子面前有嚴重的自卑心理。

早年的大俠朱家。一生都尊崇知識分子。

可惜,游俠們尊崇知識分子,但知識分子們卻沒幾個喜歡游俠……

劉徹走到張湯身邊,故意停頓了一會,感覺了一下張湯的情緒。實在是劉徹有些不確定,現在的張湯,真的能同時勝任刑曹令吏和他將要任命的那個官職的職責嗎?

但張湯見到太子在他面前停頓著。心里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門大夫和家令,已經沒有他的份了。

剩下的七個太子屬官中,夠分量的職位只剩下了兩個。

會是哪一個呢?

張湯心里忐忑不安。

張湯很清楚。他的根本是太子宮,刑曹令吏,只是看起來很美而已,假如他沒有一個夠分量的太子宮官銜。那他就可能什么都不是。要被打回原形了!

這是張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面對的殘酷局面!

劉徹想了想,在心中道:“管它呢!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多捶打捶打也是好的!”

于是,他對張湯道:“卿可愿為孤之率更令!”

張湯聞言大喜過望,立即俯首道:“愿為殿下效死!”

早在幾天前,當劉徹從劉德改名過來以后,張湯就天天的蹲在石渠閣里研究漢官儀制,對于太子九繚的職權都有深入的了解。

率更令。享受一千石大臣待遇,歸屬太子詹事管轄。統管太子宮大小事宜,類似于朝廷的光祿勛,更有著執行太子賞罰命令的職權,張湯雖然很想當上家令,但是,他經過仔細考慮,覺得自己算術成績一般,理財手段也不咋樣,相比之下,率更令,與他更契合。

“卿且勉之!”劉徹看著滿心歡喜的張湯,心中卻有些擔憂。

刑曹令吏和率更令,這兩個官職都是有著相當繁重的工作量的官職。

張湯今年才二十出頭,這樣的年紀就要執掌這樣兩個重要部門,劉徹還是為他捏了一把汗的。

不過,暫時,太子宮草創,大部分屬官和輔臣都沒有到位,半年內,張湯還是可以安心的在廷尉上班,偶爾來一趟太子宮就可以了。

但到了明年,張湯目測就要忙成狗了。

“實在不行,到時候給他減負,多配備兩個丞官!”劉徹心里想著。

不過,前世之時,張湯就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據說,連湯沐之日都在工作。

這么看來的話,興許人家可能還會是樂在其中!

將這三人的官職安排好,劉徹就走回自己的坐位,跪坐下來。

張湯等人也隨著歸座。

此時,整個大殿的氣氛真正到達了。

人人的呼吸都開始急促了起來。

張劇汲三位前輩和長官瓜分掉了最肥的三個官職。

這本來就在大多數人的意料之中。

畢竟,這三人跟隨太子最早,做事最多,功勞最大,理應如此。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太子九繚只剩下了六個職位。

按照傳統,起碼有兩到三個職位,太子不會親自任命,而是會將之交給天子和太后決定。

畢竟,九繚你自己都全部自作主張了。

你這個太子眼里到底還有沒有君父和太后?

即使天子和太后看不上這點職權,但這個樣子還是必須做的。

也就是說,最多只有四個位置供人爭奪。

而競爭者卻有十幾人之多!

注定有人要在競爭中落敗!

關鍵是誰落敗!

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這次封賞,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太子對自己能力的認可和態度的親近。

勝利者自然前途無量。

失敗者可能會就此淘汰出局。

關系家族榮譽,前途未來,誰又能真的無動于衷?

即使顏異,此刻都覺得心臟撲通撲通的在跳動著。

“顏異……”劉徹等了一會,對著顏異道。

“臣在……”顏異聞言,立即出列。在那一剎那,顏異感覺到了,許多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有羨慕,有嫉妒,有不忿,甚至還有惡意!

對此顏異早有心理準備。

“卿君子之才,孤素重之,命卿為孤之仆!卿可愿意?”劉徹笑著道,對于顏異。劉徹相當看好,此人不似一般的儒生的榆木腦袋,懂通便。同時能恪守原則,是難得的中正大臣,他臣子中為數不多的正能量。

而太子仆這個職位,正好適合他!

為什么?

按照制度。太子五日一入未央宮朝拜天子。問安。

其他四日,派遣太子仆入宮問安。

簡單的來說,這個官職的主要責任,就是負責溝通皇帝和太子之間的情感。

論出身,顏異有顏回之后的光環。

論長相,顏異相貌堂堂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論才德,顏異不輸其他任何人。

更重要的是,顏異還相當聰明。忠誠,還有比他更合適擔任太子仆的人選嗎?

顏異大喜。叩首道:“臣蒙殿下知遇之恩,愿為殿下效死!”

這個職位,可謂是太子屬官中最清貴,但也最危險的職位,稍有行差踏錯,馬上就會背負一個離間父子的大罪。

但反過來說,天天能面見天子,這是朝中連丞相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只要做好了,將來就是九卿,甚至三公!

隨著顏異的被任命,剩下的職位不多了。

剩下的人,陷入了更加焦急和緊張的心態中,但同時偏偏不能表現出來。

“主父偃!”劉徹卻沒有太多考慮,就繼續宣布。

主父偃聞言,卻是感覺心頭一顆大石落地,立即出列,匍匐于地。

“孤命卿為太子庶子,卿可愿?”劉徹笑瞇瞇著道。

跟太子仆一樣,太子庶子秩比六百石,地位在家令,門大夫,率更令之下。

但是,其實這個職位沒有什么權力,就是個打醬油的。

更糟糕的是,在實際上漢室建立以來,從來沒有人在庶子這個官職上有所突破。

簡單的來說,就是十個庶子九個廢,還有一個被罷官。甚至,就連地位底下的洗馬和謁者都可能比庶子有前途

大致上就是這么一個情況……

主父偃聞言,確實有些失望。

但他表面上還是深深一拜,道:“愿為殿下效死!”

劉徹笑瞇瞇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實際上,庶子這個職位看似打醬油,實則非常重要,因為它是一個救火隊員,那邊出了問題都可以隨時派去增援。

劉徹覺得,庶子的潛力大有可挖。

同時,這也是他對主父偃的一個試探。

看看主父偃是否跟前世有所不同。

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給你官當是看得起你,你要想唧唧歪歪、挑三揀四,那就等著坐冷板凳吧!

況且最重要的是,太子九繚,夠分量的重要的職位,肯定要留兩個給老爹任命,不然,丟給老爹兩個雞肋,劉徹覺得自己的皇帝老爹就算當面不說什么,以后也會有想法!

看著主父偃一臉落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劉徹看著他的表情,依然沉默著。

“看樣子這主父偃跟前世差不多嘛……”劉徹心里琢磨著:“就看他以后能不能端正態度了……”

若觀察幾天,主父偃還要糾結,那劉徹就只好放棄他了。

反正,這天下什么人都可能缺,但想當官的有能力的人永遠都不缺!

劉徹看向其他人,想了想,道:“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聞言微微一愣,自從到了劉徹身邊以來,他每天就是寫詩作賦,寄情于山水,小日子過的優哉游哉的,從來沒想過,這升官會有他的份。

此時的司馬相如,懷著的心思,更多的是,只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能讓他每天快快樂樂的寫詩作賦就很好了。

盡管如此,誰不想當官,誰不想向上爬呢?

司馬相如也是如此。

他連忙出列,五體投地,匍匐著道:“臣……臣……相……相如……”

“好了……孤知卿,卿知孤,不要多說了,孤命卿為太子中盾,卿可愿意?”劉徹笑著道。

這又是一個醬油官職,沒什么權力。

同時還是太子仆的輔佐之一,當太子仆有事時,代替太子仆入宮問安天子。

劉徹任命司馬相如為太子中盾的意思很簡單。

天朝太祖有郭詩人。

他豈能沒有一個文人來宣傳和美化?

司馬相如正好合適。

自然的,如同天朝太祖之于郭先生一般,當然要高高供起來,當成一個吉祥物給別人看。

尤其重要的是,劉徹登基之后有大任務要交給司馬相如!

那就是打通西南方向的通道,將漢文明朝著貴滇傳播,這事情,司馬相如在前世就已經證明了,他是可以勝任的。

西南的國土,劉徹覺得,他有必要在登基后就開始經營,徐徐圖之,最終將那塊國土納入版圖,若有可能,能打通一條通向緬甸的道路,漢室就多了一條可以殖民印度的通道了。

不過,此事也只能。

緬甸那地方目測現在應該還是食人族和雨林的天下,有沒有路都不知道呢!

基本上,想要打通從西南通往印度的道路,劉徹覺得,起碼也要一百年甚至兩百年,才有可能!

不過云南和貴州,卻可以通過羈絆和懷柔的手段,進行初步滲透和控制。

基于以上原因,司馬相如的入選可以說是順理成章,名正言順。

但對其他人來說,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司馬相如,大家都認識。

就是一個口吃的文人而已,有些才情,但能力嘛,卻沒有表現出什么特別的。

對于這樣一個人入選,很多人心里是不服的。

但劉徹很快就讓這些人安下心來了。

只聽劉徹道:“孤所命之輔臣,其所轄之丞、佐等屬官,卿等皆自選之!”

這話一出,剩下的人頓時也就顧不得糾結為什么我沒有被入選的問題了。

這些人的眼睛紛紛盯上了張湯、劇孟和汲黯。

太子家令、率更令和門大夫,這三個巨頭名下各有一或者兩個丞官,因為是千石高配,所以其屬官也是高配,享受六百石待遇!

并不比其他六個職位差到哪里去。

同時這些人也明白了,劉徹的意思,這是裸的教唆他們各自抱團啊!

當下,張湯立刻就出列拜道:“家上,臣舉薦寧成為臣之率更令丞,請家上許之!”

劉徹聞言,笑了笑道:“孤已經說過,卿等自擇之,然后報給孤,孤用印即是!”

“諾!”張湯聞言,嘴角彎成了一條弧線。

這么好建立起班底和派系的機會,他豈會不利用?

只是有個疑惑,張湯不太明白,為何太子會鼓勵他們各自抱團?

想了想,張湯還是不明白自古以來上位者不是最忌諱內部有派系的嗎?

他卻豈能猜到劉徹的心思!

天朝太祖曾經說過,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真乃至理名言!

派系是不可避免絕對會存在的!

怎么都不可能被消滅掉的!

與其掩耳盜鈴裝作不知道,還不如一開始就挑明了,將之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免得被人忽悠。

至于怎么預防無下限和無底線的黨爭與內耗,劉徹覺得,他可以慢慢摸索。

反正,現在他還不是皇帝,只是太子,在這太子宮的一畝三分地上,他能承受得起失敗!(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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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二節 八方英才匯聚(1)

翌日,淫雨霏霏,整個長安城被籠罩在雨霧之中。

劉徹剛剛起來,吃了點早餐。

王道就來稟報:“殿下,少府令岑邁領舍人二十員前來覲見……”

說著王道就將一卷竹簡呈遞給劉徹,道:“這是舍人們的名單和履歷,請殿下過目,岑明府說,殿下倘若不滿意舍人人選,可以更換!”

“嗯!”劉徹點點頭,接過那卷竹簡。

在漢室,為了保證太子一上位,就擁有一個有強大戰斗力的團隊輔佐,通常,會從天下郡縣調撥兩百石到四百石的年輕英才,以為太子羽翼儲備,常年培養在天下郡縣的衙門中。

等待時機成熟,再調入少府,擔任各司曹令丞,仔細觀察,最后,挑選出二十人,作為太子舍人。

最關鍵的是,漢室朝廷將太子舍人的挑選和培養是作為一項長期政策在執行的。

漢律中明文規定了,假如新君即位,太子位暫時空缺,那么太子宮其他屬官都會裁撤,唯獨會保留舍人。

這個政策,在劉徹的理解中,大概相當于后世天朝的中組部后備干部力量培養制度,在漢室,舍人大抵相當于后世天朝的中管干部,直接受到少府衙門的管轄。

那么,什么人才有資格成為舍人備選呢?

根據后世《后漢書。徐防傳》的注解:太子舍人,西京時常以歲課列乙者二十人為之,中興之后貽無此制。

而《通典》則說:舍人。秦官也,漢因之,比郎中。選良家子孫。

因而,想成為舍人備選,兩個途徑。

一者,寒門子弟,通過每年的考績,評為上等的乙科,可以入選。

二者。你家里家聲不錯,本人也素有文名,獲得地方官甚至朝臣的舉薦。

而最終想要成為舍人。還需要在少府,歷經種種考驗,最后由少府令、丞、監三巨頭共同挑選,呈交天子御覽。最后由太子點頭。這樣,你才能成為一個光榮的舍人,加入儲君的大家庭。

而太子舍人,算是除了太子三卿九臣外最有前途和未來的人了。

每一位太子,最終即位后,其舍人中殺出九卿,甚至三公者比比皆是。

譬如晁錯最初就是從太子舍人位置上一路逆襲,殺出來的猛人。

劉徹身邊的鄭當時。在前世也是從太子舍人位置上起家的。

毫不夸張的說,太子舍人。就是從天下英才之中千挑萬選而出來的菁英。

每一個的才能,至少都能做好一地縣令,中上者能到達郡守、郡尉,最有出息的,拜為九卿,位列三公!

而如今,呈遞在劉徹面前的,毫無疑問是每一個都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英才,淘汰掉無數競爭者后的勝利者。

當然了,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著能力和手腕,歷屆舍人,起碼有一半是靠拉關系走后門,才進入舍人名單中的。

劉徹就記得,前世之時,公孫賀就是靠著開后門,賄賂了當時的宮廷宦官和少府的令丞才混進了小豬的太子宮。

不過,換一句話說,能打通少府衙門的關系,更封住宮廷宦官的嘴的人,這樣的人,家世那里小得了?起碼也是郡守一級的大員子孫!

劉徹翻開竹簡,第一行第一位之上,寫著一個名字。

劉徹的瞳孔瞬間放大,嘴里念出了他的名字:“商容!”

久遠的記憶,從劉徹腦海中重新喚醒。

是的,劉徹對商容很熟悉。

前世,劉榮廢黷后,隨劉榮一同前往臨江國的三臣之一,劉榮自殺,商容死難。

簡單的來說,此人是絕對的忠臣,一旦效忠,至死不渝,即使君主是劉榮那樣的二貨。

這也就罷了!

劉徹與商容前世打過幾次交道,知道此人,雖然出身貧寒,也不是什么名師高徒,但是,此人善于規劃,前世之時,為劉榮打理太子宮的雜務,凡事都井井有條。

就連劉徹的老爹也都夸過他:容雖位卑,其才如絡。可用為封疆!

只是此人卻是一個榆木腦袋,劉榮前腳自殺,他為劉榮下葬后,就自裁于劉榮陵前。

讓人扼腕嘆息。

看著商容的名字,劉徹感慨了一聲,前世之時,劉榮的太子宮中可謂是英才濟濟,有大智慧大能力大眼光的不在少數。

商容只是其中一個。

可惜,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所謂大浪淘沙,泥沙俱下。

這些人在前世隨著劉榮的倒臺,或死或放或一蹶不振。

歷史就是如此,能留名于其上者,固然都是英雄豪杰,然而,卻有更多的人,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折戟沉沙,埋沒于歷史的長河中。

“我如今也是將要身系千百人的身家性命,數萬人將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劉徹心中想著前世的事情。

前世,劉榮的太子宮中太子太傅、少傅、詹事,九臣以及兩百余位佐官,數百的衛隊、軍官以及更多的宦官侍女下人奴仆,隨他的倒塌而面臨滅頂之災。

只有竇嬰靠著竇太后羽翼而存活下去,余者盡數從此被打入另冊。

將竹簡上的二十個人的名字與履歷都看了一遍。

劉徹發現,這一次調撥給他的二十個舍人,基本上履歷上都是完美無缺的。

想想也是,太子之位空缺兩年了。

加上他的老爹的太子宮在五年前就停止增加舍人。

這五年時間,積壓在少府的舍人,少說也有五六十人,優中選優的情況下,履歷不做漂亮一點,怎么被選上?

只是……

有些人的履歷太漂亮了!

譬如,一個叫江貞的人,以良家子身份人選為舍人,連續三年,被少府課為最。

只是再看他的任職機構,居然是少府廚。

簡單的來說,這人是管廚子的……

劉徹臉頰抽動了一下,雖然太子舍人并不限制規定一定要治事之官,但什么時候,一個吃貨也能混進來了?

毫無疑問,這人背景很扎實,肯定送錢了。

不然,履歷比他漂亮的多了去,為何偏偏是他這個管廚子的,而不是那些做其他事情的呢?

只是……

劉徹卻并不反感。

民以食為天!

這個叫江貞的假如真的在吃貨一道上有本事,那么,他所能貢獻的可能比汲黯、張湯還要高!

只要他能把麥子磨成面粉,弄出面條和包子,就是大功一件!(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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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三節 八方英才匯聚(2)

劉徹將所有呈報上來的舍人名單和履歷看完。

沉吟片刻,對王道吩咐:“去將岑明府與舍人們都請進來吧……”

這代表,劉徹這個太子已經認可了這個名單。

不多時,少府令岑邁就領著二十個年紀不一,身材各異的官員,走進殿中拜道:“臣將作少府邁奉天子詔遣送舍人二十,請家上簽收……”

說著岑邁就呈上一分正式的公文。

劉徹在其上加蓋太子印璽后,將之遞還給岑邁。

“家上,臣先告退……”岑邁接過公文,再拜道。

“王道,去送一送岑明府……”劉徹站起身來吩咐著。

“諾!”

片刻之后,整個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二十位穿著打扮各異的官員。

劉徹瞧了瞧,這一次的舍人素質很不錯。

基本上,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三十歲的樣子,小的看上去可能也有二十余歲了

劉徹拿著手上的名冊,走到這二十個低著頭,一動不動的躬身站在殿中的官員。他來回踱了兩步,然后,忽然道:“孤與諸卿,認識一下,做個自我介紹,卿等簡要的跟孤說一下自己……”

劉徹等了一會,發現沒人帶頭,他不以為意的笑了一聲,道:“既然沒人帶頭,那孤就點名了……”

“商容?”劉徹故意漫不經心的念了一個名字。

“臣在……”一個體態修長的年輕官員出列拜道。

“介紹一下你自己……”劉徹好整以暇的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一番商容。

此時的商容與前世記憶幾乎相差無幾。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留著淺淺的胡須,國字臉。濃眉大眼,是典型的中原男子樣貌。

“臣商容拜見家上……”商容跪下來叩首道:“臣乃是清河郡人,三年前蒙清河郡郡守楊公不吝簡拔,授為亭長之職,須臾,以微末之功,考為最。舉為少府尚書臺尚書郎!”

劉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其實劉徹對商容可以說是比較了解的吧。

前世之時,劉徹就聽說了此人的功績和人選原因。

三年前以亭長之職。帶領一村一百七十一戶農戶,修了一條三里長的渠道。

于是,立刻被清河郡上下驚為天人。

馬上就被清河郡郡守舉薦到了少府。

再不送走,全郡上下的官員都要去找根繩子上吊了!

尤其清河還是竇太后的老家。年年都有竇氏子弟回鄉省親掃墓。

一到少府。立即就被少府三巨頭分配到了尚書臺,做了一個打醬油的尚書郎。

此時的尚書臺,還沒有后世那么威風。

充其量就是一個給皇帝整理奏折,清理文檔,同時打掃皇家圖書館,將詔令與法令歸檔的衙門。

但能進尚書臺的,哪一個又是好相與的?

別的不說,尚書臺直接面對天子和朝臣。一天十二個時辰,必須隨時待命。

這還不止。此時的尚書臺,還要負責結算皇室開支和園林的用度。

基本上,能在尚書臺里混一個乙等考績,尤為難得。

想著這些往事,劉徹微笑的點點頭,道:“商卿過往即在尚書臺用職,孤就將卿撥給家令汲黯,望卿好生努力,不負孤望!”

雖然說,劉徹自己放手讓汲黯他們去各自抱團成立派系。

但是,怎么能不摻沙子進去呢?空降一個商容過去,就是一個預防針,防止有人串通起來,蒙騙與他。

不止是家令,其他各部門能摻沙子的肯定要摻!

“諾!”商容重重的點頭稱是。

劉徹翻著名單,又道:“江貞!”

一個略微有些矮胖的男子聞言立即出列,跪下來,將額頭死死的貼在地面上,道:“臣貞拜見家上!”一邊說,身體似乎還很緊張的打著擺子。

“臣家族世代居于弋陽,臣的祖父大人,父親大人,皆為少府廚丞……”江貞說完牙齒還在咯咯的響著。

劉徹一見,笑了一聲,道:“別緊張,孤又不吃人!”

“諾……”江貞匍匐在地上,更加緊張的顫抖了起來。

許多人見了這場景,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殿中的緊張氣氛頓時消弭不少。

劉徹卻是鄭重了起來,能被少府塞到太子宮的人,必然有過人之處,即使是塞了錢,少府的人也不是笨蛋,那么多塞錢走后門的為何偏偏選中他?

沒有三兩三,就算手眼通天的人物,少府也不敢冒著開罪太子的風險,亂塞人!

你要知道,少府直接受命天子,聽命于皇后、太后。

舍人號稱儲君臂膀。

你塞一個殘疾的臂膀給儲君,要是被發現,那就等死吧!

“卿的廚藝怎么樣?”劉徹笑著問道。

“回殿下,臣家自祖父大人開始,就為圣天子掌勺……”江貞額頭都冒汗了,叩首道。

劉徹點點頭,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按照制度,少府會給太子配齊所有的待遇,包括廚師和車夫還有醫生、匠人。

自然的也會調撥一些這方面的官吏過來。

“那卿就當孤的廚令吧……”劉徹拍了拍這個可憐的家伙的肩膀,道:“民以食為天,這太子宮的飲食今后就交給卿了!”

“諾!”

于是,劉徹繼續點名。

果然不出他所料,少府不禁塞了一個廚師過來,還塞了一個養馬的,一個管木工的,還有一位醫丞。

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長處。

譬如有的舍人,精通刑名,有人擅長算術,也有人是滿腹經綸的文人,更有貴族子弟和官宦世家出身的人物。

劉徹大略的問了問,基本上,這二十人都是從少府不同的衙門司曹中抽調出來的菁英。

等于說,有了這二十人,劉徹自己也能在太子宮玩出一個微型的少府衙門。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將二十位舍人的名字一一問了一遍,粗略的了解了一翻后,劉徹在嘴里輕輕念叨了一聲。

很顯然,這一次的官員抽調,并非是少府令自己自行為之。

有來自皇室更高層的命令。

顯而易見,明擺著的是,天子或者太后,在劉徹被冊立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立即培養劉徹的朝政處理能力和掌控能力。

那么……

劉徹在心里想著:“舍人如此,三臣會是選擇那些人呢?”

首先,劉徹能排除掉竇嬰和周亞夫被塞過來的可能。

竇嬰現在要執掌滎陽的兵權,不可能來做劉徹的老師,周亞夫亦然。

那么,就只能從朝臣和地方郡國的兩千石大員中選擇了。

然后,還有太子宮的其他必備官僚,如謁者、洗馬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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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20:25:21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五十四節 八方英才匯聚(3)

長安,戚里,顧名思義,這是專門給外戚準備居住的一個居民區。

自劉邦開始,漢室皇帝的妃嬪的親屬,基本都被安置在此居住。

當然,封侯的和被罷黷的或者年事已高的,都會搬出這里。

漢承秦制,對于居民實行編戶齊民制度,簡單的來說,大概就類似于后世的戶口本制度,但更加嚴格。

地位高的,絕對不會和地位低的住在一條街上。

戚里亦然。

所有的住宅按照地位高低貴賤,一字排開。

曾經誕下過皇子的妃嬪的家人的鄰居絕對不會是一個沒有生育過子嗣,只是短暫得寵的人家。

但有一人例外。

此人就是高皇帝劉邦的外戚,當今天子的老師,故太子太傅兼太中大夫,上大夫石奮。

當初,石奮不過是高皇帝劉邦身邊的一個侍從,因為勤勉和細心而被重用,提拔為中涓,更納其姐為美人,這樣,石家就一躍成為外戚。

當然,當時的劉邦,天天忙著打仗,也沒時間去寵幸后宮新納的美人。

這樣,石氏其實只是掛了個外戚的名而已。

即使如此,按照制度,石氏闔家也被遷到戚里與其他寵妃外戚家族并住。

像當時的呂祿呂產,戚夫人家族等都曾經是石家的鄰居。

五十三年彈指一揮間,往昔的名門豪族,如今已經俱都灰灰。

只有石家依然堅守在這戚里。

石奮本人也從十五歲青澀少年,變成了六十八歲垂垂老矣的老人。

石奮有五子。

長子石建,次子石甲,三子石乙,四子石慶,五子石穰。

此刻,五個兒子全部跪在石奮跟前,叩首道:“兒子等拜見父親大人!”

石氏家規森嚴,最講禮數,以往兒子們回家,石奮都是必穿著朝服在正堂等候兒子們的拜見。

此時,石奮也是一樣,穿著他的上大夫官服,頭戴大夫冠,端坐高堂之上。

“都起來吧……”石奮喝了一口茶,顫顫的道。

長子石建聞言,這才敢帶著兄弟們站起身來。

實在是他的這個老父親太厲害了,誰敢不聽老父親的話,老父親就必然絕食。

這么一來,整個石家上上下下誰還敢忤逆老父親?

要知道,整個石氏的現在和過去的繁榮全系于石奮一人之上。

沒有石奮,石家就要被趕出戚里,從官場上消失。

而老父在,則石家全族,人人都能當官,個個都能富貴。

像他們五兄弟,靠著老父親的面子,一個個都混了個好差事。

即使是過去最沒出息的石穰,現在也混到了儲君身邊,做了親近大臣,假以時日,未嘗不又是一個郎中令周仁。

石建自己更是做到了接近兩千石的太仆丞。

“穰啊……”石奮站起來,周圍的婢女連忙上前攙扶著他。

“兒子在,父親大人有何吩咐?”石穰連忙恭恭敬敬的上前,扶著父親。

“過去你學醫,為父很不贊同……”石奮輕輕的道:“現在,為父要說,你這個醫學的好!”

“過去是兒子不孝……”石穰連忙道:“忤逆了父親大人,不知道父親大人的深意!”

石穰當然不傻。

這么多年了,在宮廷中耳聞目濡,看著那些過去風光的大人物,轉瞬被打落塵埃,有如豬狗一般任人宰殺。

這讓石穰深深的明白,他父親當初不贊同他學醫的初衷。

學醫又能有什么用呢?

一朝大廈將傾之時,再高明的醫術也沒有任何作用。

石家看似風光,但,眼下的風光只是仰仗著老父親的余威而已。

老父親今年六十八了。

還能庇護石家幾年呢?

因此,想要保住石家,每一個石氏子弟都必須拼命向上爬,爬到一個安全的地位,爬到能庇護石家的人的大腿下。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石奮巍顫顫的走著:“你能靠著醫術,到儲君身邊做事,為父,很高興!”

“兒子但尊父親教訓做事而已……”石穰低著頭道:“本份做人,勤勉做事,忠君奉上……”

“說得好!”石奮贊道:“我石氏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本份做人,勤勉做事,忠君奉上十二字!”

“你們都記住了,不管到什么時候,我石家都不能忘了這十二個字,這立家之本!”

“諾!”諸子齊齊低頭,表示接受教誨。

“穰啊,你在太子身邊伺候了這么久,依你看,太子為人怎樣?秉性如何?”石奮看著石穰問道。

“回父親大人……”石穰整理一下思路,道:“家上仁霸兼修,年不過十七,已是胸有溝壑,誠如市井之言,果有太宗遺風!”

說這話的時候,石穰的腦海回憶起了,他在太子身邊伺候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是親身感受,親眼旁觀的。

別的不說,到大陽,體恤百姓孤苦,因而借機發作,這是仁。

窮追不舍,窮治周陽由與申屠之罪,這是霸。

區區十七歲就已經如此,二十七,三十七將會如何?簡直讓人期待!

最重要的是,石穰在太子身邊,感覺到了在宮廷其他地方都感覺不到的一些東西。

太子大臣,無論汲黯、張湯、劇孟,都各自各自領域內罕見的英才。

整個團隊,朝氣蓬勃,有如初生的太陽。

人人爭相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即使是被認為沒有什么才能和魄力的司馬相如……

石穰也覺得,司馬相如被人低估了。

石奮聽了石穰的話,他知道,石穰不會騙他,而且,石穰從小就不會吹牛,說大話。

“這么說來,儲君乃是一代英主了……”石奮聞言,拄著拐杖,沉思了許久。

然后,對著長子石建招手道:“建啊,你過來,跪下!”

“諾!”石建乖乖的走到老父親面前跪下來。

“昨日為父入宮給太后請安,閑暇之于,向太后求情,將你舉為太子少傅……”

石建聞言心花怒放。

太子少傅啊!

儲君三臣之,見儲君不拜,奏報不名,同時兼有實權,與太子詹事一同管理太子上上下下。

混的好了,儲君一即位,立刻就是潛邸大臣,親信心腹,元老,子子孫孫都要受益無窮,一如他的老父親一般,成為給家族遮風擋雨的擎天大叔。

即使混的不如意,也解決了兩千石的待遇,有利于將來的發展。

唯一的缺陷就是,萬一伺候太子沒有伺候好,太子即位秋后算賬,全家都要倒霉!

“穰的話,你都聽到了吧……”石奮繼續道:“你記住了,去了太子,凡事都要請奏太子,太子不許可的事情不要去做,太子沒下令的事情不要去管,小心無大錯!”

“諾!”石建恭恭敬敬的磕頭道。

“還有,穰啊,你是太子老臣,你大兄去了,你要多多輔佐,萬一石建事情做的不對,你就當面提出來,讓他改,他要不改,你回來告訴我,我讓他改!”

“諾!父親大人請放心就是了!”石穰連忙跪下來答應。

“諾!”石建也連忙道:“大人教誨,兒子省得了,一點不給大人丟臉!”

同時也對石穰叩首道:“往后就請穰弟多多指正,你我兄弟齊心,共同輔佐家上!”

“善!”石奮哈哈一笑,將兄弟倆拉起來,讓他們手牽手,道:“兄弟正該如此!”

劉徹這時候,卻發現自己遇到麻煩了。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是時候該出發前往館陶長公主府邸了。

但是……

有一件事情,劉徹遺漏了:他如今是太子,不是過去那個皇子了。

太子出巡,自然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隨隨便便說走就走。

而且,按照制度,太子出巡,要有洗馬前驅,為太子儀仗。

這也就罷了,暫時找些別的人虛張聲勢就行了。

然而,有一個活計,一般人替代不了。

那就是必須要有一個代替太子與路上遇到的大臣貴族答禮之人。

此人要求相當高。

首先,身材要高大,不高大彰顯不了太子的威儀。

其次,聲音要洪亮,嗓門不大的,沒辦法讓人聽清楚。

然后,相貌必須是英俊偉岸的美**。

最后最重要的是這個人還必須熟練的掌握全部皇室禮儀和規矩制度,見什么人要知道說什么話。

這么一個人選可真是難倒劉徹了。

汲黯本來很適合做這個活的。

前世之時,汲黯最初給小豬當洗馬,就是專門干這活計的。

可惜,人家現在是家令,再來干這活,傳出去,汲黯不說什么,劉徹臉上也掛不住。

同理,張湯、顏異統統出局。

至于周遠、蠱臬柔,身材不合格……

寧成、主父偃,那歪瓜裂棗的模樣肯定干不了!

司馬相如連話都說不圓,就別指望了。

義縱年紀又小……

劉徹都快愁壞了!

沒辦法,劉徹只能把汲黯找來,問道:“卿可有同門同族英才在長安左近?”

劉徹覺得,汲黯長相身材都不錯,那他的同族什么的也應該差不多哪里去。

汲黯特別奇怪,不知道劉徹問他這個做什么。

但是,身為家令,他的職責就是幫家上排憂解難。

他的長輩特地叮囑過他:家令,乃為太子管家排憂解難也,事無巨細,皆親為之。太子如有所欲,家令必當有所應。

也就是說,太子想干嘛,家令就必須千方百計幫太子搞定。

哪怕是拉皮條這種事情……

于是汲黯道:“回稟家上,臣姊子安正在長安苦讀,以備來年考舉……”

說這話的時候,汲黯是有些打鼓的。

因為這是裸的給外甥開后門啊!

劉徹一聽就奇怪了,汲黯看模樣也就最多二十一二,他姐姐的兒子怎么就能參加考舉了?

許是見到劉徹疑惑,汲黯解釋道:“臣姊長臣二十歲,臣姊子今年已有二十二,不比臣小了……”

“哦……”劉徹點點頭,這倒是正常。

晚來得子嘛……

當此之時,北平侯張蒼就是其中的標榜。

年過八十還能生子,而他的長子在他的幼子出生之時,卻已經差不多六十有余了……

“那卿的那個外甥叫什么,師從何人?”劉徹問道。

“臣姊子司馬氏也,名安,師從黃允公……”汲黯低頭答道。

“司馬安?”劉徹有些印象了,不就是前世那個把周陽由給推進坑里,將周陽由申屠兩人一起埋了的廷尉監嗎?

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是汲黯的外甥。

至于黃允,劉徹的印象就更大了。

兩年前,就是此人領著張釋之給老爹賠禮道歉的。

這可是個學霸啊!

常年是已故太皇太后和竇太后的座上賓。

只是這兩年年紀大了,才歸隱老家衛地的竹山。

“馬上去叫他過來,給孤當一回謁者!”劉徹命令著。

“諾!”汲黯大喜,連忙點頭,生怕劉徹反悔。

當此之時,給上位者趕馬拉車和開路以及唱名的,個個都是心腹親信,地位崇高。

像太仆,本職工作就是給天子法駕趕車的,副職才是管理馬政。

可照樣是九卿,更因為天天給皇帝趕車所以地位相對高于其他九卿。

半個時辰后,汲黯就領著一位青衣士子,來到了劉徹前面,叩首道:“家上,臣已將臣甥安帶來!”

跟在汲黯身后的那個年輕人叩首道:“小民司馬安,拜見太子殿下!”

能稱呼太子為家上的,也就只有太子的大臣以及朝中兩千石以上的官員,其他人,只能稱為太子殿下。

這是制度!

“起來吧……”劉徹站起身來,道:“孤聽汲黯說,你師從黃允公?”

“回殿下,是的……”司馬安站起身后,低頭躬身答道,本來,他此刻應該在老家讀書的,可是,看著舅舅一下子就從一文不名的士子,轉眼變成了儲君的身邊親信,現在更是成了太子家令,前途不可限量,司馬家要是能坐得住,那就白混了。

于是,請了老母親說情,說動了舅舅汲黯和外祖父,這才到長安來,準備考舉,打的算盤就是萬一考不上就走后門。

劉徹走到身前,打量了一下,這司馬安,賣相跟汲黯一樣,相當不錯,身材也挺高大,看來沒少吃肉,最重要的是,司馬安的氣質不似汲黯,看著就像個古板的老頭子,司馬安相對親和了許多。

這樣的人,別的不說,趕車這種事情和答禮回復,應該是稱職的。

于是,劉徹問道:“既是黃允公高徒,想必禮法是懂的吧?”

“回殿下,小民不敢說懂,只能說,大致知道一些……”司馬安依舊躬身道。

“善!”劉徹撫掌道:“就勞煩先生,為孤暫做一回洗馬,立于孤車上,為答禮謁者,你可愿意?”

司馬安如何不愿意呢?

能親近太子,這可是別人打破了腦袋都想要的事情啊!

于是,他俯首道:“殿下有命,小民敢不從命?”

于是,在湊齊了人馬和儀仗后,劉徹乘著馬車出門了。

長安的雨依舊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劉徹坐在馬車中,掀開車簾,看著車外的景色。

盡管這一切他早已經熟悉無比,但此刻再看一次,卻格外有著一種新奇的感覺,他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煥然一新了。

自太子出發,經過武庫,就到達了御道,從御道之側的車道通過。

一路上,無數公侯大臣的宅邸在劉徹眼前閃過。

而他這么一出現,也立刻驚動了沿路的所有大臣公卿,人人側目,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

誰都知道,太子三臣,意味著什么。

而幾乎所有徹侯都有機會擔任太子三臣之一。

即使不能,將自己家的子侄,塞到太子身邊也行!

因此這些天,幾乎所有認為自己有門路的徹侯們都活躍了起來,以至于,長安城中的斗雞斗狗場的生意都滑落了一大半——徹侯們才是這些奢侈生意的最大消費者!

劉徹的儀仗來到館陶長公主的府邸之時。

早就在門口準備迎接的堂邑候陳午立刻就上前來拜道:“臣午恭迎家上!”

劉徹沒有說話,只是站了起來

外面,剛剛兼職車夫的司馬安朗聲頌道:“太子為君侯下車,立!”

堂邑候陳午連忙起身肅立一側,同時,堂邑候宅邸大門打開,鼓樂齊鳴,侍女奴仆跪滿大院。

劉徹從車上走下來。

司馬安又立刻朗聲頌道:“太子下車見君侯,君侯起!”

堂邑候陳午連忙上前拜道:“臣堂邑候午恭迎家上!”

劉徹這才滿臉微笑的上前,握住陳午的雙手,道:“豈敢勞姑父大人遠迎?小子徹,愧不敢當!”

同時,劉徹在心中也很滿意司馬安的表演。

看著司馬安這樣很簡單,但實際上,不是知識分子中的精英根本做不好這活計。

原因很簡單。

司馬安的所有對答與語言都必須用雅語唱誦。

說實話,雅語這種先秦時代的語言,現在能掌握的十個人里最多一兩個而已,能說的這么順溜的就更少了。

只能說,時代在發展,人類在進步。

先秦時代,流行于關中的語言,到了如今,已經都快成為傳說了。

在現在,想要學好雅語,就首先得知道注音,懂反切法,這就需要有龐大的閱讀量做基礎,不然,根本不知道怎么發音。

“這司馬安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嘛,再觀察觀察……”劉徹這樣想著,就與堂邑候陳午手拉著手,走進了堂邑候府邸。

“姑父大人,讓您與館陶姑姑久候了……”一進門,劉徹就首先道歉,這是很重要的一個立場。

劉徹記得很清楚,前世,田蚡跟竇嬰怎么成死敵的?

就是某次田蚡說要去竇嬰家做客,結果竇嬰全家半夜就開始準備,一直忙到中午,然后就一直等著田蚡上門,結果等到晚上田蚡都沒有登門,于是,被認為是奇恥大辱,這才有了之后灌夫與田蚡之間的糾葛以及一系列的事情。

“家上言重了……”陳午領著劉徹穿過院子,笑著道:“家上能來,臣闔家上下與有榮焉!”

劉徹隨便看了看。

整個府邸,顯然因為他要來的緣故,經過了徹底的大掃除,所有的宅院,走廊,俱都一塵不染,許多的香爐中更燃起了冉冉清香。

甚至,所有的下人奴婢全部都穿著新衣裳,人人打扮的光鮮亮麗。

看著這些,劉徹也不得不感慨。

隨著他地位的水漲船高,所受的待遇,立刻就拔高到了無限接近皇帝的水準。

他這還是來到館陶的府邸。

倘若他去其他官員或者貴族家中拜訪,想必,所受的待遇,肯定會比眼前的還要隆重,甚至不乏有無節操跪舔的。

倘若成了皇帝,那就更是天下都要跪**!

劉徹在堂邑候陳午的引領下,來到大廳。

他一進門,立刻就有一群光鮮亮麗,嬌顏動人的少女,迎上前來,跪下來拜道:“奴婢等拜見殿下……”

這些少女,基本上都著了薄薄的絲衣,幾近透明,讓劉徹猝不及防之下,都有些心猿意馬。

不過他隱藏的很好,隨手揮了揮,表示沒有意思,這些侍女奴婢就自動自覺的退了下去。

“我這個姑姑丫……”劉徹在心里搖了搖頭,他可還在母喪期間呢!就這么大搖大擺的用美色來賄賂,有意思嗎?

況且,劉徹現在根本不缺**。

他手一招,整個長安的女性都要為他**,任他挑選。

甚至于,他只要放出自己想要**的意思,無數貴族會排著隊奉上自己的女兒、侍妾甚至妻子!

想想看,王娡怎么進宮的?

想到王娡,劉徹就猛然想到了,王娡的**王駒兒,應該快生產了吧?他的第十一個弟弟,可能就在這兩個月要生出來了。

“宜將剩勇追窮寇!”劉徹心里下定了決心:“不可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實在是劉徹太清楚王娡姐妹有多么頑強和難纏了。

不趁著現在老爹心思完全沒在他們身上的機會打死她們,萬一這姐妹靠著皇子翻身,那就麻煩了!

這么想著,陳午就帶著劉徹走進了大堂。

“太子殿下駕臨!”站在內堂門口的兩個下人立刻大聲宣告:“太子殿下駕臨!”

“太子表兄!”一個小小的人影,從里面跑出來一下子就跑到劉徹的懷里,一只小手摸啊摸啊的摸著劉徹身上嶄新的太子冠袍,道:“太子表兄換了新衣裳,好好看,阿嬌喜歡!”

劉徹抱著這個小丫頭,在她額頭上溫柔的一吻,問道:“阿嬌這些天聽話嗎?可有每天按時吃飯?”

陳阿嬌驕傲的撒嬌著說:“每天都有吃飯啦,還吃了一大碗!表兄要是不信去問義婼阿姐……”

說著,在她的身后,義婼的影子若隱若現的靜立在一側。

不得不說,劉氏的太子最喜歡在自己的姐姐或者姑姑家里養外室。

劉徹的老爹最高峰時在館陶這里養著十幾個美人,劉徹只養了一個,只能說是真。柳下惠!

劉徹抱著陳阿嬌走了進去,一進門,劉徹就看到,除了他的姑姑館陶長公主劉嫖之外,還有一個人在。他眼簾動了動,笑著道:“姑姑,還有客人在啊?”

那人早在劉徹進門的瞬間,就已經匍匐在地上了。

此刻,劉徹出言,他立刻就道:“臣綰拜見家上!”

劉徹低頭一看,好家伙,熟人啊!不是他前世的太傅兼情人的老爹,衛綰又是誰呢?

衛綰出現在這里,委實讓劉徹頗為驚奇。

在劉徹的印象中,衛綰可是個大大的老實人啊,從來不會拉關系走后門的。

怎么今天會出現在長安城中出了名的要錢才能進的館陶府邸,還是在他來館陶家的時候?

這可不對啊,不正常啊?

衛綰家底怎么樣,劉徹清清楚楚,托當年跟衛綰**偷情的福,劉徹太知道衛綰有多少錢了。

這么說吧。

前世,衛綰將河間郡兵擊吳楚叛軍。

可是,出征之時,連招募家丁的錢都湊不齊,還是劉徹這個便宜女婿給的……

館陶長公主劉嫖見到劉徹,立即就笑意吟吟的走上前來,道:“啊呀,太子啊,快快過來給姑姑看看!”

整個府邸,恐怕也就劉嫖跟陳阿嬌見了劉徹不需要行禮了。

劉徹微微躬身,笑著道:“姑姑取笑了,侄兒再怎么樣,不也還是姑姑的侄兒嗎?”

聽了劉徹這話,劉嫖臉都笑歪了,道:“太子這么說,姑姑聽著舒坦,沒讓姑姑白疼你一回!”

劉徹笑了笑,對著還跪在地上的衛綰道:“衛公請起……”

將衛綰扶起來,劉徹問道:“衛公長者,可是有事與孤商議?”

這是劉徹所能想到的衛綰出現在這里的唯一原因。

但是劉嫖居然會放衛綰這么一個窮光蛋進門,這就讓劉徹有些想不明白了,難道狼居然會不吃羊了?

還是劉嫖解開了劉徹的疑惑,只聽劉嫖道:“啊呀,太子有所不知,當年母后困危之時,幸得衛公與袁公周旋,這才沒讓慎氏那個狐貍精得逞,這不,現在衛公閑置在家,姑姑啊就覺著,這人,不能忘本,就將他請來,讓太子給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給衛公安排個官職?少傅啊太傅啊詹事什么的……”

“臣不敢如此想,能見家上一面就足以了……”衛綰躬身道。

劉徹聞言笑了。

劉嫖的話信一半就夠了!

十之是竇太后發話了,讓劉嫖幫著給衛綰謀個太子的三臣,不然,以劉嫖的尿性,衛綰這個窮光蛋能進門那就奇怪了!

竇太后的面子不能不給!

更何況,衛綰這種人來當太傅或者少傅對劉徹來說剛好合適。

他與衛綰前世相處過,不需要磨合就可以開展太子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衛綰一來太子上班,他那個女兒,那個身子豐腴的都能滴出水的女兒豈不就乖乖的進劉徹的嘴了嗎?

然而,想要運作這事情,有一個大大的障礙!

劉徹的老爹!

當年,當今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衛綰就已經是兩千石的中郎將了。

某次,劉徹的老爹請衛綰去太子做客。

結果衛綰當時生病,去不了……

這下子,捅了馬蜂窩了……

當今天子是個什么人啊?

睚眥必報!

當時就恨上了……

等到登基,鄧通張釋之被清算了,衛綰也好不到那里去,要不是竇太后保著,起碼是張釋之的下場,甚至可能會跟鄧通一樣。

即使如此,也好不到那里去。

老爹登基后一腳將衛綰提出了朝廷,雖然還掛著中郎將的職位,但也差不多等于是個類似后世的政協養老的決定。郅都的中郎將,就是頂著衛綰上位的。

但衛綰怎么愿意現在就養老?

他才四十多歲,他還大有可為!

劉徹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情難啊!

想要說服老爹,這可不是個什么容易的事情。但不幫忙吧,竇太后、劉嫖的面子又不能不給!

見到劉徹沉默不語,劉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這事情,她可在老母親面前拍了胸脯的!

衛綰更是一臉苦澀。

躬身道:“臣不敢讓家上位臣為難……”說著就欲告辭。

劉徹連忙道“衛公捎帶,請讓孤仔細想想……”

劉徹放下陳阿嬌,來回踱了幾步。

前世,衛綰怎么成功的討得老爹的歡心的來著?

劉徹低頭,看向衛綰腰間的佩劍,頓時想了起來,他轉過身來,對衛綰問道:“衛公佩劍似乎有些舊了啊,來人,去將孤車上的佩劍取一面來給衛公……”

衛綰跟劉嫖都有些愣了,不知道劉徹這唱的是哪一出。

只聽到劉徹一拍大腿,道:“啊呀,孤卻是亡了,衛公似乎得了許多先帝所賜的寶劍啊,孤的劍豈能跟先帝的寶劍相比?”

劉徹問道:“衛公,何以孤未見卿佩先帝所賜之劍呢?”

衛綰聞言拜道:“不敢瞞殿下,先帝賜臣寶劍六柄,臣不敢易用!”

“這就對了嘛!”劉徹哈哈笑道:“衛公安心啦,孤會為公在父皇面前成說此事,力爭衛公為孤太傅,望衛公不吝輔佐之!”

劉徹低下頭來,對衛綰道:“只是,之后,衛公還得想個辦法去見一見父皇……”

劉徹這兩句話一說完,即使是笨蛋都知道了,劉徹為什么說那些話了。

劉嫖更是笑的臉上都開花了!

對劉嫖來說,沒什么比完成老母親的任務更重要的事情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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