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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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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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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0 20:00: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節 加稅?

“仁不異遠,義不辭難……”劉徹看著群臣,用著悲天憫人的口吻,說道:“朕在夢中,看到風暴從西方海上來,廣陵之西,乃東海,東海之地,漢家藩屬,中國臣民也。今江都之民,可得有司疏散,東海之民奈何?”

人類歷史上,尤其是中國歷史上,不管什么時代。

扶危救難,存亡續斷,都是一個永恒正確的話題。

春秋歷史中,秦繆公援晉旱,可算得上人類人道主義精神的一個閃光點。

更是諸夏同出一源,守望相助的最佳注釋。

百里奚那句‘夷吾得罪于君,其百姓何罪?’更是數百年來,無數次回想在世人耳畔的名言。

當然,兩年后,秦國饑荒,晉國趁火打劫,則依然顯示,那時的國際關系,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依舊是主流。

回到現在,漢室天子君臨天下,統御八荒,號稱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而東海國(東甌)是漢室官方冊封和承認的藩屬。

在理論上,它這個政權及其子民,都屬于中國天子管轄下的臣民。

秦繆公,一個地方的諸侯,都懂諸夏要守望相助,堂堂中國天子,豈能置自己的臣子于不顧?

這就好比,后世的彎彎,不管它怎么跳,怎么惡心,怎么讓人無奈。

但天朝中央,卻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同樣的道理,東海國,漢室朝廷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不知道有風暴也就罷了。

既然知道了,豈能不幫東海國一把?

否則,災后,三越怎么看長安,怎么看漢室,怎么看天子?

三越的百姓,還如何相信和承認自己是中國臣民?

只是……

大臣面面相覷。

這東海國,是漢室藩屬沒錯。

但人家可不是江都國這樣的整個政權從上到下。都屬于長安直接管轄的政權。

其國內的政治、軍事、經濟,都是自行其是。

除了國主需要長安承認和冊封外,人家,壓根就不歸長安管。

漢家天子的詔書。也影響不了東海國的官僚。

更麻煩的問題是,現在,天子說他在夢中看到風暴從西方來。

那么,這就意味著,整個東海國。幾乎三分之二的地區和人口、居民,都需要提前疏散。

漢室政府為了救援東海,要搭上多少人力物力?

且不談其他的問題,單單就是這個關鍵,就讓所有的朝臣,都犯了難。

為了江都國,出血,大家都能理解。

這是自己的地盤,自己的人民嘛。

但東海國?

一沒給朝廷上稅,二沒有給朝廷服役。

就那每年上貢的那點土特產和貢品。就算歷年以來的所有,加起來,乘以一百,恐怕也不夠漢室要救援和疏散東海國人民所耗費的資源的一半。

況且……

“人家憑什么信呢?”有大臣心里嘀咕。

東海不是江都,天子一聲令下,從民間到官府,所有的一切力量,都要跟著天子的意志跳舞。

估計,漢室派出使者,到東海國去傳令。人家還會看笑話也說不定呢?

可是,有些事情是只能想,只能做,不能說。

這個事情也一樣。

只要漢室還認為并且宣揚。自己是四海共主,至尊,受命于天,統御元元無窮世界的天子。

那么,就不能拋棄自己的藩屬國,特別是東海這樣溫順聽話的藩屬。

這是天下共主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一時間。場面有些冷。

誰也不敢站出來把天子的問題頂回去——那樣的話,就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就像那個在秦援晉旱的故事中的那個被當成了百里奚的背景板的公孫支一樣,恐怕再過一千年,人們提起公孫支,都會咬牙切齒,恨不得唾其臉面。

但也不敢站出來接話。

誰敢接話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就過為了一句口號,一個理念,就熱血沸騰,喪失理智的地步。

東海雖小,但人口也有個二三十萬。

可沒有那個笨蛋,想讓漢室財政背上一個這么大的負擔。

自北平侯張蒼后,漢室的九卿大臣,個個都練就了一身優秀的算賬水平。

許多人都在心里腹誹著:陛下這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倒是輕巧,仁不異遠,義不辭難?

怎知,其實,僅僅是疏散江都國的居民,漢室財政和整個國家的運行體制,都要背上一個沉重的負擔!

許多人甚至覺得,今年,漢室的財政,將迎來自呂后之后,第一個赤字。

一次對一個諸侯國中的數十萬居民的大遷徙和大安置,可不是鬧著玩的。

幾十萬人要撤退和疏散到安全的地區。

一路上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這朝廷要費多少勁?

更別提之后的回遷,還有這些人今年的口糧,來歲的耕種種子和重建家園的費用了。

許多人心里,都清楚。

這次國庫,恐怕要跑耗子了。

屬于軍方的幾位列侯更是一臉苦瓜色。

國庫沒有余錢了,那,勢必就要拿軍隊開刀了。

總不可能朝廷和天子,會把主意打到宮廷和官衙的開支上面吧?

這樣一來,計劃中的換裝工作和騎兵的擴大計劃,又要遙遙無期了——歷史經驗告訴大家,通常一年赤字,需要數年甚至十幾年時間來撫平。

除非……

有人將眼睛看向了丞相和大農令。

“加稅!”無數人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

因為災難,加征特別稅,這倒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嘛。

況且,這些年來,朝廷一直是三十稅一,地方上的財富也積攢不少了。

是時候割一波羊毛了!

只是……

問題是加誰的稅?

中國自古以來,稅賦是分開計算的。

所謂苛捐雜稅,這四個字,在中國古代,真是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只是。二十一年前,北平侯張蒼擔任丞相。

這位被世人稱為‘計相’的丞相,任上,主要的成就是兩個。

第一個。制定和完善了官員考績和審核制度。

第二個,推動和健全了所謂‘量出為入’的地方雜稅征收制度。

前者,在官員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讓他們不得不起碼在表面做出很努力的模樣。

后者,則在這些家伙的手上套了一個鐐銬。讓他們不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亂收稅。

其他什么廢除肉刑啊,制定歷書,完善刑律,與這兩個影響整個漢室的政策相比,只是些旁枝末節。

張蒼去職后,朝野各方勢力,對于前者,都是大為贊賞(就算想詆毀,也找不到切入點,更不可能被皇帝認同。)

但后者。卻幾乎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之廢除。

根據張蒼制定的規則,地方的郡縣,在朝廷規定的正稅之余,只能收取去年本衙門支出的官衙修葺費用、道路維護費用以及各官俸祿的總額,不許超過這個數字,并且,明確規定,芻藁稅,地方可以截留部分作為運營費用。

這樣做。就可以防止某些官僚,太過喪心病狂。

這就直接導致了,整個漢室的官僚系統,頂多只能在歲末突擊花錢。好讓自己今年的支出能超過去年,以方便來年加稅。

卻不敢用其他理由來光明正大的加稅。

但,這個政策的提出人不是張蒼,而是劉邦,張蒼只是完善者。

大家也就只能在心里腹誹一二,并且期盼著有朝一日。能終結這個制度。

只是可惜,過去幾十年,漢室政權,從來都是只減稅,不增稅。

今上更是豪言:永不加賦。

這可真是急壞了許多官僚!

朝廷不主動加稅的話,他們怎么破壞‘量出為入’?

一旦這個制度崩壞,那么什么三倍五倍的雜稅?簡直是個笑話!

膽子大的人,直接敢把雜稅的額度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了。

漢家已經在超過三十年的歷史上,沒有任何主動加稅的情況。

太宗皇帝甚至有過幾次免除當年所有田稅的舉動,自太宗皇帝前元四年后,漢室的田稅水平就恒定在了三十稅一,只有前朝秦代的一半。

當今天子,更是曾經宣誓天下,永不加賦。

天子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這樣的話,人頭稅,和其他相關的賦,都不可能增加。

而田稅,朝廷更不敢動。

三十年了,天下百姓早就習慣了三十稅一的田稅額度,官僚們倒是想恢復十五稅一的制度,那樣的話,從上到下,所有相關的官僚及其家族都能吃個滿嘴流油了——田稅增加后,田租肯定會漲,田租漲了,佃農的生活更艱難,佃農破產,就只能賣兒賣女賣老婆賣自己,另外田稅增加,還會加快自耕農的破產速度,為廣大地主帶來更多的佃農。

而最終,這些收益的大頭,將被官僚吃下去。

沒有官方背景的地主,在這場盛宴中能保住自己不被吃掉,就阿彌陀佛了。

只是,現在的漢室,不可能存在恢復田稅的政治基礎和政治氣氛。

掌權的人,從皇帝到東宮,從丞相到列侯元老,都不會坐視太宗皇帝的政治成果被抹殺,被吞噬。

因此,這個事情,也就只能是官僚集團及其附屬的地主豪強階級們的一廂情愿。

這也是西漢初期與西漢中后期的最大區別。

當此之時,官僚集團方興未艾,國家依然面臨著匈奴的龐大軍事壓力,在隨時可能要被發左袵的危機壓迫下,國家的精英階級知道,必須要有足夠的武力和國力來保護和守護自己的一切。

而構成了漢家主體和主要作戰力量的良家子,則是這一切的基石。

而且有著對匈奴的切膚之痛的廣大北方地主階級,也愿意做出妥協。

而到了中后期,貴族列侯集團撲街了,匈奴也被打敗,大家當然可以排排坐,赤果果了。

能做到朝臣的人,自然笨不到哪里去。

哪怕是列侯,能出現在宣室殿,參與議政的列侯,也不是那些斗雞走狗,玩女人的紈绔。

更何況,現在的漢室,整體處于一個上升階段。

任何一個朝代,當它處于上升時期的時候,統治階級里腦殘是有,弱智也存在,但整體的素質卻有保障。

因此,大家很快就否定了,天子可能要對農民加稅的判斷——就算天子有這個意思,東宮那邊也不可能通過。

那么……

大家都心驚膽戰的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陛下,項莊舞劍志在沛公。

呂后死后的三十余年后,那個已經被諸侯大臣們徹底變成一張廢紙的《市律》可能要借尸還魂了。

這幾乎是很多的人的直覺與共識。

而且,這個事情,也早有預兆。

天子去年就開始表露出對工商業下手的征兆了。

鹽鐵官營政策的強力推動就是明證。

在嘗到了甜頭后,今上未必不會對商稅下手,重新開征那些針對工商業的各項稅收。

同時,還有《金布律》中規定的那些嚴苛的交易規則與交易稅,也有可能卷土重來!

雖然,大多數朝臣,在工商業中沒有什么利益。

但是,一旦市律借尸還魂,那么,金布律就極有可能重新出現。

相比工商業的利益,金布律影響就大了。

這是漢室第一部金融法律,也是中國第一部嚴禁鑄造私錢的法律,更是一部礦稅,同時,它還是一部規定了,奴婢和奴仆有權利贖買自身的法律。

換句話說,市律打擊的是商人,而金布律則是個地圖炮,全方位覆蓋了所有的特權階級。

其規定的奴婢與奴隸可以贖買自身的條例,簡直就是貴族、地主和商人階級的共同敵人。

而且兩者是緊密相連,互相呼應的。

市律恢復,金布律復活就不遠,而市律沉寂,金布律則永無重見天日之時。

過去三十年,漢室的群臣們,是用著防火防盜放市律的精神,對市律嚴防死守,決不容許其復活。

哪怕是用其他名義,換馬甲也不行!

無數人的眼睛紛紛盯著端坐在天子位上的劉徹。

他們寧愿國家財政去背江都國這個包袱,也不愿意看到任何市律復活的舉動,更不會接受任何可能的強制性工商稅征稅的政策。

三十年前,諸侯大臣共誅呂氏的政治成果,不容抹殺,不容翻案!

大臣們也相信,自己是必勝的。

因為,哪怕是天子要一意孤行,東宮也不會答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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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0 20: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一節 左勾拳

沉默片刻之后,相對來說,跟皇室比較親近的桃候劉舍出列,拜道:“陛下布仁,施于四夷,臣為天下賀……只是……”劉舍微微抬頭,看著上首的天子,然后匍匐在地,問道:“朝廷府庫,即只負擔江都,恐怕都有所不逮,若加上東海,臣恐怕少府難以承受,國庫也沒有如此多資源!”

這確實是事實。△¢,

劉舍當然也就不怕因此得罪了皇室,被疏遠。

老劉家,這么點心胸還是有的。

因此,劉舍非常大膽的問道:“臣請陛下明示:若救東海,財從何來?”

在封建社會,沒有遍及全國的鐵路系統和高速公路,沒有飛機火車卡車以及信息化。

國家的資源調配和力量動員,都存在著一個極大的消耗。

地方上,要將一石粟米運到長安,其中一斗,就要消耗在漫長的運輸道路和中間環節的浪費上。

這還是理想情況。

同樣的道理,想要把一石米,從長安運到地方,中間的損耗也是非常巨大。

這是封建社會,無法避免也無法消除的問題。

疏散江都國,差不多可能就要榨干整個淮泗和上游的楚國以及江都國自己的歷年所有積蓄。

再去管一個比江都還遠,沒有馳道,沒有漢室精干專業的官僚系統控制的東海。

這要花費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將是一個無底洞。

恐怕,把整個少府的積蓄都搭進去也不夠。

無數的大臣。在此刻,都將視線集中在了劉徹身上。

劉徹甚至不用去看。都知道,這些人就等著他開口說加稅了。

但何必加稅呢?

市律、金布律好不好?

當然好!

當年呂后掌權初期。整個漢室的府庫,空的都能跑耗子了。

丞相上朝,坐的是牛車,就是皇室也找不齊四匹顏色相同的馬。

呂后二年,為了解決財政問題,同時也為了進一步發展經濟,休養生息,包括市律、金布律在內的十幾部補充性法律出臺。

呂后用著她的鐵腕和老道的政治經驗與手腕,掃平了一切反對聲音。將這些律法貫徹到了天下。

從呂后二年,到六年,漢室基本擺脫了財政危機,國家收入大增,朝廷權威得到樹立,同時天下治安好轉,大股的盜賊基本被剿滅,只剩下‘行俠仗義’的游俠兒們。

這些事實證明,呂后推行的法律。在現實范圍內具備可行性,而且對國家大有裨益。

但問題是,很多事情,在國家這個層面。不是說對國家好的,就一定會得到支持。

劉徹現在確信無比,只要他敢推動恢復那些呂后時的‘苛政酷法’。現在還一團和氣的漢室朝野首先就要面臨一場大撕逼,整個朝野都將分裂。天下局勢,更將陷入動蕩。

有史以來。任何敢把刀子揮向既得利益集團的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現在劉徹要是傻兮兮的就把主意打到工商業和地主階級的腦袋上。

那前面等待著劉徹的除了地雷陣,就是萬丈深淵了。

保準各方勢力,聯起手來,把劉徹炸的媽媽都不認識!

“但是,為什么要碰這個地雷陣呢?”劉徹心里呵呵的笑著。

相比朝臣,劉徹比這些政治精英最大的優勢在于視角。

這些家伙的眼睛只能看到過去。

而劉徹卻對未來,清晰無比。

中國歷史上,在古代封建社會,最大的財源是什么?

農稅?人頭稅?工商稅?

答案是,都不是!

哪怕在南宋時期,南宋小朝廷有大半財稅,來源于出口和貿易。

但,真正的財富之源與社會經濟的基石與動脈,從來都不是貿易。

鹽,才是自始至終,貫徹在古代中國經濟中的白色黃金。

翻看史書,你就能清晰的看到,歷代政府的強弱,國家財政的富裕與否,取決于政府在鹽這個東西上的話語權。

去土里刨食,能有多少錢?

把農民逼死了,國家也收不到多少。

那些財富與糧食,最后都進了上上下下的官員和胥吏的兜里。

而鹽就不同了。

在古代,鹽在中國的地位,基本相當于后世地球的石油。

只要政府能控制好食鹽的生產銷售,基本上,就不用為財政發愁。

甚至,周邊的四夷,也可以通過鹽來控制。

一如后世米帝,用石油美元操縱全球。

而在現在,整個世界,對于鹽這種白色的結晶體的威力,了解的實在太少了。

哪怕是劉濞在吳國,靠著煮鹽、鑄鐵,發展出了能與朝廷叫板的力量。

人們對它的認知,也很少很少。

高冷的貴族列侯們,鼻孔高高向上,甚至懶得去理會,對鹽的生產和銷售,基本都是放任自流。

即使是法家,也一門心思撲在‘盡地力之教’上,沒去理會鹽的問題。

在大家的潛意識里,鹽的作用,大體上跟銅錢、布帛是一樣的。

屬于一種流通的商品,精明一些的聰明人,也頂多以為,不過是個交易的等價物罷了。

認知的不足,見識的不足,就讓劉徹拉開了與他的朝臣們的距離。

在這些人一門心思的在琢磨田稅、人頭稅,聰明一些的人,則最多考慮殺商人這頭肥豬過年的時候,劉徹已經在開始準備,將鹽作為一種戰略物資以及基本等價物,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當然了,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有一種物資。地位與鹽,相差無幾。

那就是鐵!

現在的漢室。農業發展,需要鐵。軍事裝備,也需要鐵,民生工程更離不開鐵的供應。

作為一種在戰國時期才逐漸發展起來的全新金屬。

鐵,現在剛剛戰勝了它的宿敵青銅,坐上天下第一金屬的寶座。

但離它的全盛時期,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普及度,更是遠遠不夠。

現在,就連漢軍之中,也起碼還有一半的郡兵。依然在使用那些秦代的老古董。

全鐵器化的目標,任重道遠。

但,鐵的普及和全面進入人民的日常生活的條件已經具備。

它的成本、冶煉技術和鑄造技術,都已經達標,可以進行大規模生產和大規模應用。

特別是,隨著高爐煉鐵技術的出現,用高耗能和高污染做代價,漢室,已經具備了將生鐵白菜價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么?

熟讀史書的劉徹知道,在春秋時期,戰國初年,中原各國的貨幣。是以青銅為載體的。

換句話說,在現在和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鐵。同樣也可以承擔一部分貨幣的作用。

而鹽鐵相結合,在目前來說。跟黃金差不多。

是硬的不能再硬的硬通貨!

有著這個底氣,劉徹才敢做出大范圍遷徙江都國居民的決定。

不然的話。以統治者的尿性,哪怕明知道會發生那樣的災難,但你要是讓他自己出血甚至要來一次半身不遂,恐怕,他會猶豫,甚至會裝鴕鳥。

劉徹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劉舍,張口輕輕吐出兩個字:“鹽鐵!”

劉徹拍怕手掌,早已經得到了吩咐的王道,捧著一張詔書,站到前臺,開始宣讀:“朕聞之,仁不異遠,義不辭難,今天下雖豐登,山林池澤之饒,與民共之。然,風暴將襲江都,黎庶流離失所,朕甚閔之。且江都之地,火耕刀耨,生民不易,今遷之,朕懼其饑寒不活,乃命少府,行鹽五十萬石,鐵一百萬斤,致之雒陽,布告天下,凡有運糧至彭城者,粟米百石,可得鹽十石,鐵兩百斤!”

這詔書一宣讀。

頓時,滿殿鴉雀無聲,無數人心里的腹稿和預案,統統憋回肚子里。

大家雖然不了解,鹽鐵的威力。

但是,這鹽鐵的價值,卻多少有所了解。

柴米油鹽醬醋茶,在坐的都是重臣,接觸的事情多,當然很清楚,百姓生活,是離不開鹽的。

鹽這東西,只要有,就不怕賣不出去。

至于,鐵,就更稀罕了。

在不產鐵礦的許多地方,一鐵難求。

即使是鐵礦產區,鐵的供給也是常年不足。

同樣,這東西,也不愁銷路。

商人們為利而來,為利而往,只要有錢賺,哪怕打斷腿,也要去!

這個事實,大家同樣都很清楚。

這樣一來,自然就會有無數的商人,會運著糧食,前往彭城。

再加上之前已經決定調往彭城的蜀糧和淮泗之糧,江都問題,就得到了解決。

甚至,東海問題,也不是不能談了。

而漢室需要付出的代價,卻從先前要砸鍋賣鐵,變成了現在的,不過是一部分蜀糧和淮泗地區的存糧,加上五十萬石鹽,一百萬斤鐵。

雖然依舊代價巨大,但是,也只是吃力而已,遠不到傷筋動骨,甚至動搖國家財政的關鍵上。

于是,代表軍方利益的列侯與將軍們,紛紛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軍費能給足,計劃中的軍隊換裝和擴充問題不受影響。

朝臣們愛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而大臣們則將疑惑的眼神看向王道。

大家都知道,少府這個怪物,本身就是鹽鐵的生產者。

但是,少府的鹽鐵產量,在過去幾十年都很有限。

好吧,或許太宗孝文皇帝時期,鄧通在蜀郡干的不賴,但那也就是年產鐵幾十萬斤,鹽十幾萬石的規模。

鄧通以后,少府的鹽鐵產量直接跳水腰斬了大半。

少府能拿得出這么多鹽鐵嗎?

無數人心里打著鼓,疑惑著。

要是拿不出來,那就丟人丟大了!

更是會嚴重影響朝廷的信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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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0 20:0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二節 教育列侯

于是大家伙把視線集中在了少府令岑邁身上。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位少府令,現在把自己的全部身心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凌煙閣’的籌備事宜中。

整個少府的日常工作,交給了下面的少府監。

但少府監顯然不夠格參與這樣重要的會議。

于是,大家就只能讓這位在實際上已經去職,就等著交割政務給新少府的岑邁出來負責了。

岑邁,卻是不急不慢的站出來,接受命令。

“臣邁奉詔,不敢有違!”岑邁叩首接命,讓無數人驚掉了下巴。

在漢室,接受了命令,就必須完成。

完不成,就等著掉腦袋吧!

岑邁敢接詔書,這就說明,少府的庫存里,起碼有個百萬石鹽,幾百萬斤鐵的儲備。

沒有這個底氣,少府絕不敢接受這樣的命令。

倒是丞相周亞夫與太仆袁盎還有大將軍竇嬰等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周亞夫是想到了去年他在上林苑見到的那些高爐。

那些一日煉鐵上千斤的怪獸,要是全力運作,不計成本和損耗,區區百萬斤鐵,不是難題。

更何況,現在,張湯已經在南陽郡扎根下來。

那么,那個天子所說的年產生鐵數百萬斤的煉鐵基地,也應該開始建設了。

因此,少府現在已經不需要特別儲備生鐵來應付突發事件了。

要知道,在去年,少府的開支,已經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兩萬萬錢,幾乎與去年漢室軍費相差無幾。

這樣的一個龐然大物,有個百八十萬斤生鐵儲備,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況,還有蜀郡的兩位外戚,程鄭氏和卓氏的全力配合和幫忙。

只是,鹽的問題。讓周亞夫百思不得其解。

五十萬石鹽,恐怕,整個少府去年,全年在各地鹽池的產出。也不過如此了。

而少府產出的鹽,是要供應兩宮,軍隊和各官署的。

向來不外賣。

周亞夫很好奇,少府到底要用什么辦法,玩什么法術。變出五十萬石鹽來。

因此,周亞夫不免好奇的問道:“敢問陛下,鹽鐵,從何而來?”

其他人也紛紛伸長了脖子,等待回答。

自從鹽鐵官營在關中實施以來,大量的平價鹽鐵,開始充斥市場。

大農令下的鹽鐵衙門,在長安九市之中的五個,開設了鹽鐵售賣基地,每隔三天一次。無限制的敞開向市場供應。

一石鹽的價格在五百到七百錢左右,一斤鐵的價格,在十錢左右。

這大大低于市場價。

鹽鐵衙門成立數月,弊端大家暫時沒看到。

好處,卻是人人都嘗到了。

每逢鹽鐵售賣之日,長安的列侯勛臣,各個衙門的巨頭,以及關中的各大豪族,都派了自己的家人,奴仆。運著一車車的銅錢,甚至直接拿著黃金,在各個售賣點蹲點。

鹽鐵衙門供應的平價鹽鐵,就這樣。被各個家族、勢力和利益集團,用著這樣光明正大的手段,一口氣全吃了下去。

普通百姓想要買到平價鹽鐵,幾乎是做夢!

這些人買了鹽鐵后,通常加價三到五成,轉手就能賣給百姓。

一個個都是賺的盤滿缽滿。

甚至有些聰明人。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長安城的鹽鐵不好賣了。

他們就運去關中其他縣,加價一倍,照樣賺的滿嘴流油。

最近這段時間,做這個倒賣生意,賺的最多的列侯,甚至賺取了超過了他的封國租稅的財富。

真是讓人羨煞!

于是,鹽鐵官營政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擁護。

在列侯和官僚們看來。

這鹽鐵官營,簡直就成了天子給大家派發福利的政策。

自己只要趟在家里,派個奴仆,帶著錢,蹲點,就能獲取前所未有的利益。

這比冒著犯法的風險,去盤剝、欺壓農民,貪污受賄,來錢更快,甚至比長安城里的子錢買賣的來錢速度還要快。

畢竟,子錢買賣,還存在本錢無法收回的風險。

但這個買賣,卻是只要用著自己的名頭和社會地位,就可以平白獲得好處。

甚至有些沒節操的家伙,買了鹽,回家自己摻土、摻泥,然后照樣能賣出去!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知道了這么個發財的路子。

于是,發財的途徑,就變窄了。

特別是,當竇氏和陳家、薄家也下場的時候,大量不夠分量的人,被驅逐出了這個市場.

基本上,現在不是朝臣,連進去分杯羹的機會也沒有。

甚至就是列侯,也擠不進這條食物鏈了。

漢室列侯,現在還有名有姓有封國食邑的,差不多有百五十人。

而在長安常住的,幾乎占到了列侯總數量的一半。

自然,在長安,列侯這個名詞,是會貶值的。

但在另外一個方面,列侯階級,卻擁有著一般人很難想象的大量財富。

中國的地主和貴族,向來,都很喜歡積蓄。

像明朝,大量的白銀,就被地主老財們藏在自己的地窖里等著發霉。

而漢代的列侯階級,則儲存了海量的黃金。

這些黃金,絕大多數情況下,最終會隨著這些列侯,深埋地下。

另外,作為列侯,他們還占有了大量的土地。

尤其是在各自的封國,土皇帝一樣,有著超然地位的列侯家族,幾乎就是當地的霸主。

他們的糧倉里,同樣儲存了大量的谷物。

通常情況下,這些家伙是寧肯自己家的倉庫發霉,也不愿意將糧食拿出來賑濟災民的。

而關中實施了糧食保護價后,這些列侯們,就再也沒有從自己的封國里運糧來長安了。

關中的糧價已經無利可圖,精明的列侯們當然會選擇將自己的糧食存在封國的倉庫里,甚至,有些更聰明的家伙,選擇將自己封國的奴婢和家臣家眷。也帶到長安來吃便宜的糧食。

可這樣子做,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列侯們肯定不愿意自己的糧食被賤賣,而運糧到關中,又無利可圖。那么,這些糧食,就只能在家里發霉。

糧食不像黃金,隨便丟個地方藏起來就好。

糧食會腐爛,會發霉。會變質,長期儲存,更要成本。

而假如賣不出去,就只能白白丟掉,甚至還要搭上不菲的管理成本。

在以前,列侯們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封國的倉庫里,大量的糧食發霉變質。

別說是他們了,朝廷的官倉里,這樣的情況。最近這些年,也不斷發生——甚至連串錢的繩子都腐朽了。

這樣的情況不斷持續,很多列侯,心里面其實都是焦急的。

每天看著自己的糧食不斷腐爛,這樣的心情,就跟后世資本家,把牛奶和咖啡倒到大海里是一樣的。

他們亟需給自己的財產找到一個保值的途徑。

還有什么比這次天子開出來的條件和政策更保值、增值的方法?

對掌握了大量特權和財產以及土地的列侯來說,將糧食從封國,運去彭城,根本不是問題(562章)。

他們有著大量廉價的勞動力——就算是食邑幾百戶的列侯。家里面也養著幾十上百的奴仆。

這些人平日里,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去運糧,還能增加收入。

而將那些在倉庫里等著發霉的糧食。運到彭城,轉手就拿到堪比黃金一樣的硬通貨的鹽鐵。

別說是一百石糧食換十石鹽,兩百斤鐵了。

就是兩百石換這樣數量的鹽鐵,他們也有的賺!

至于朝廷會不會賴賬不給?

列侯們就更不擔心了。

三年前,吳楚之亂,長安的子錢商人無鹽氏貸款五千金給竇嬰和周亞夫當軍費。吳楚之亂平定后。無鹽氏連本帶利,賺回了十倍的收益。

連子錢商人的債,朝廷都不賴。

就更不會賴他們這些國之功臣,休戚與共的列侯的帳了。

他們唯一擔心的只是:鹽鐵的數量,到底夠不夠?

要知道,隨便一個列侯,都可能拿出上萬石的糧食出來。

萬一要是糧食運了去,結果回頭少府說:哎呀,君侯可能要等上半年一年,等俺把鹽鐵生產出來。

那就慘了!

誰不知道,少府最擅長的就是拖?

拖你個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也是可能的。

畢竟,單個的列侯,也無法去跟九卿之一的少府打官司——也打不贏。

假如要是少府真的能一次性拿出這么多鹽鐵來……

許多列侯,甚至大臣,都在心里計算起了自家的糧食儲備。

跟著天子政策走,有肉吃。

這是最近一年來,長安貴族大臣們總結出來的心得之一。

譬如去年,天子將小麥納入糧食保護價政策,提前收到消息的列侯貴族們,在關中甚至關東,大量收購廉價的小麥,轉手賣到少府,多的賺了五成,少的也賺了兩三成。

然后,天子又推廣水車。

大家咬咬牙,出了錢,在自己的莊園里架起了水車。

結果,下面的人欣喜的稟報,許多本來已經要休耕甚至已經因為地力已盡,淪為下田的土地,都成為了上田,莊稼長的特別好。

而通過水車架設,從內史那里得到的‘退稅額度’,又免費的購買到了許多便捷先進的農具。

這些農具好用的很,大大提高了農莊的生產效率。

譬如以前,要耕一百畝地,需要四個男人,足足三四天的功夫。

現在,兩頭牛一具犁,一天就能耕兩百多畝!

許多貴族大臣,因此受益無窮。

這次,若是真有那五十萬石鹽,一百萬斤鐵。

大家伙覺得,就不用麻煩天下的商賈和地主了。

自己內部就能解決!

區區五百萬石糧食而已!

閉著眼睛都能湊齊啊!

劉徹輕輕敲擊著手指,微笑著回答周亞夫的問題:“少府去年,在江都國開了鹽田一百頃,如今,僅僅在廣陵城里,就已經有著不下一百萬石的鹽儲備……”

這話一出,無數人都是被震的七葷八素。

鹽田?

鹽還能種?不是煮或者鹵制的嗎?

大家紛紛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但劉徹不想講太細了。

暫時來說,國家需要壟斷曬鹽技術和高爐煉鐵技術,以斂聚財富。

只有等到下一個穩定的財源出現,才會放開此類技術的限制。

當然了,僅僅只是放開而已。

國家對鹽鐵的管控和強力控制還是需要的。

鹽,關乎國計民生,鐵是戰略基石。

這兩者,不管在什么時代,都還是以國家為主體來控制和推動比較好。

讓民間去自由發展和管理,那注定了只會變成一個悲劇!

少府令岑邁也微笑著道:“今年以來,敖倉中的鹽儲備,也已經接近了八十萬石!”

這就是一百八十萬石的總儲備了!

無數的大臣貴族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既然連鹽都可以像變魔術一樣變出這么多,那區區百萬斤鐵,更是不在話下了。

現在,大家的想法,從少府有沒有這么多鹽鐵,變出了,少府能不能多給點鹽鐵啊?

天下鹽鐵的缺口何其大!

這五十萬石鹽和一百萬斤鐵,別說整個天下了,就是關中,都能消化掉!

將家里沒地方去的糧食,變出馬上就能換成錢的鹽鐵。

對貴族列侯和大臣來說,這簡直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劉徹看著這些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一臉討好模樣的大臣貴族們,在心里面也是笑了起來。

列侯們的財富和人力物力,在實際上,也是漢室國力的一部分。

只是在和平時期,這些力量,都白白的浪費掉了。

更麻煩的是,這些家伙,沒有什么投資概念,他們就像一個守財奴一樣,守著自己的財富和資源發霉,最后一起帶著這些東西,去地下腐爛。

這樣的情況,在封建社會非常常見。

譬如明朝時期,大量的美洲白銀涌入中國,但明政府卻偏偏鬧起了銀荒,這真是哭笑不得。

漢室也一樣,整個上層擁有大量的黃金。

這些黃金要是利用好了,足夠推行金本位。

但偏偏,從皇帝到下面的貴族,大家更愛把黃金帶到地下。

也就后來王莽玩了一次不成功的黃金銅錢兌換機制。

這次,劉徹打算,好好給這些家伙上一課。

讓他們知道,財富只有流通起來,才有力量。

不能流通的財富,充其量,就是一堆無用的金屬。

同時,也讓法家知道,盯著土地,已經不在能富國強兵了。

新的時代,力量的源泉,來自于工業和人力的結合,是鐵與血的組合。(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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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0 20:07: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三節 貪婪

發現了利益,朝臣們都是非常興奮。

于是,所有的決議,都以無比迅速的方式通過。

所有的一切,都按著劉徹的意思開始推動。

散朝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家,準備調集糧食,參與到這個盛宴之中。

少府既然有這么多的鹽鐵儲備,那么,大家就紛紛覺得,區區五十萬石鹽,一百萬斤鐵,連塞牙縫都不夠!

最好是能將少府的儲備全部吃下來!

許多的腦筋立刻開動,很顯然,這場盛宴能吃多少到肚子里,取決于自家糧食儲備。

可問題是——哪怕是食邑萬戶的頂級列侯,說句實在話,自家的糧倉又能有多少儲備呢?

一萬石糧食,堆起來,就已經跟小山一樣了。

十萬石糧食若是集中在一個地方,那簡直就是一個噩夢!

大家只是列侯,又不是諸侯王,更不是皇帝。

不可能有那么完善和強大倉儲基地和人力物力來維護一個大規模的糧食倉庫。

更別說保護其安全了。

多數列侯的糧倉里,撐死了也就兩三萬石的規模。

再多,不止他們的倉庫吃不消,成本和維護,更是讓人頭疼!

而兩三萬石糧食,在這場盛宴里,算個什么?

毛都不算!

難道大家辛辛苦苦許久,就為了把家里的糧食,換成兩三千石鹽?

想想心里面都不舒服啊!

許多人眼皮子一跳,又將主意打到了少府和大農令身上。

眾所周知,朝廷在關中實施糧食保護價政策。

這個政策的核心就是:不管外面怎么山崩地裂,烽火四起,關中的糧食價格,永遠會恒定在少府規定的底線之前。

只要超過少府的底線,朝廷在關中的官倉就會開始干預。

大量的儲備糧,足以將任何敢在關中玩投機倒把,囤積居奇的奸商打的媽媽都不認識。

但反過來說,這個政策。也有著一個極大的漏洞。

那就是:少府和大農令,必須確保,在任何時候,關中的糧食價格都保持在他們認可的水平線上。

也就是說……

大家嘿嘿的笑了起來。

有人剛剛走出宮門。就一臉正義的大聲道:“如今,正是孟春之月,青黃不接,關中糧價居然高達五十七錢一石,這叫黎民百姓如何過活?吾輩臣子。身為朝臣,當為民請命!”

立刻就有人接口道:“正該如此!這關中糧價,依仆之見,應當是四十錢左右比較好!此事,吾當去與大農令和少府監好好說道說道……”

無數人相視一笑,滿臉的欣喜。

少府,那就是個篩子!

大家在過去六十年,持之以恒,始終不斷的挖著少府的墻腳,各項技能與各種手段。都已經max。

每年,少府都有著至少五千萬錢的財富,被各路好漢瓜分。

在這其中揮鋤頭的有大臣,有列侯,甚至,鋤頭揮得的最勤快的人,也姓劉,是當今天子的姑姑,館陶太長公主!

在這樣的環境下,大家挖少府的墻腳。那叫挖的一個理直氣壯,光明正大。

傳聞,去年,館陶大長公主生辰。直接就從少府的廚令和織室哪里把牛羊魚鹽醬和布帛絲綢往家里拉,足足拉走了十幾輛大車的物資。

甚至,連招呼都沒跟少府令打一聲。

事后,少府卻還得腆著臉,送上一張文書,求著館陶簽字認可:這些東西。確實為館陶長公主所調……

這尼瑪真是讓人看了都覺得,不揮一下鋤頭,都對不起自己啊!

如今,大家遇到了問題,第一個想到的,當然還是找少府!

少府和大農令、內史共同執行的糧食保護價政策。在此刻,變得無比可愛起來。

少府的糧食很多。

僅僅在關中,就起碼有著大小十幾個糧食儲備基地,存儲著至少四百萬石的儲備糧。

在關東的雒陽、睢陽、滎陽和敖倉,起碼還存著兩倍于此的儲備。

敖倉的糧食,除了天子,沒人敢動。

但其他的地方的嘛,就呵呵了。

大部分的人,立刻就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么了。

當然是聯合起來,先讓少府將糧價降下來,然后自己等人,就可以瘋狂掃貨。

而少府為了平抑糧價,就必然會調糧。

然后,大家再拿著這低價糧,去少府哪里換鹽鐵。

這一轉手,就能賺個盤滿缽滿。

甚至,有些覺得自己關系硬,背景大的人,連這個步驟都懶得去做了。

他們打算,直接去找少府要糧食。

以市價,將少府的糧食‘買下來’。

只是,這個‘買’有些特殊,誰叫自己一時手頭有些緊呢?

但善解人意的少府和大農令肯定會充分理解自己的難處。

最多打個欠條嘛。

堂堂列侯(兩千石巨頭)難道還會欠錢不還嗎?

接下來,好戲就上演了。

他們甚至連運去彭城這個步驟都省了。

直接將糧食交給少府,讓少府去幫他們運糧。

反正,少府本身也要調糧去彭城的吧。

那些敖倉的糧食,蜀郡的糧食,都要過去。

那順路,幫本君侯(本官)把糧食捎帶過去吧。

相信,聰明的少府同僚以及大農諸曹,都不會拒絕一位列侯(兩千石)伸出的友誼之手。

于是,這左手倒右手,一個銅板都沒掏,輕輕松松就能入手上萬石的鹽鐵。(不是不想多搞一些,只是,這吃相太難看,可能要被人扇耳光,況且,吃的太多了,會犯眾怒的,萬一犯了眾怒,遇上個二愣子,把事情捅出來。那還玩毛?)

許多心中這樣想,嘴里說著大義凜然的話語,行動上更是迅速無比。

很快,不過半天功夫。整個少府和大農令,全部淪陷。

在如此多的大臣列侯們組成的游說團面前,少府和大農令的許多官僚,甚至還沒弄明白對方想要的是什么膝蓋就已經不由自主的軟了下去,馬上就跪舔。

有幾個想要矜持矜持的。也馬上就被各種威脅恫嚇,嚇的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就閉嘴。

而剩下的,不肯同流合污的,本來就少。

而且,位置也不關鍵,他們發出的反對聲音和質疑聲音,幾乎被無視了。

再怎么反對,也是無效!

更何況,列侯大臣們。是帶著大義來的。

反對的人,甚至還沒開口,就已經被扣上一頂‘罔顧生民之艱難,為一己之私,而害萬民的賊子’的大帽子,然后無數的口水噴了過來。

這些反對聲音,于是,立刻被淹沒在了‘嘆生民之多艱,憫其苦難’的感慨聲中。

第二天,少府與大農令衙門就聯合宣布:在經過研究后。他們覺得,孟春之月,長安糧價太高了,有必要打壓。

關中糧價應聲而落。立刻就開始跳水。

上午直接跌到了五十錢一石。

到了下午收市之時,長安糧價的最新報價,已經變成了四十五錢。

只是……

奇怪的是,雖然糧價一直在跌。

但許多興沖沖的百姓,拿著各種糧袋和斗具,去各個糧店甚至衙門買糧。卻都發現……沒有糧食了。

整個長安,所有大小糧店和官衙的糧食都已經售罄。

但除了那些確實急著要買糧回家下鍋的百姓外,大多數的民眾對此都是無所謂。

糧價一直在跌,而且不停跳水。

這是好事!

今天就買不到就買不到唄!

甚至坊間開始流傳起了,少府決意將糧價打壓到四十錢以下,讓百姓都吃上便宜放心和優質的糧食!

于是,觀望的人就更多了。

大家都想著,等到糧價到了四十錢或者以下再買。

就是那些缺糧的人,也不急了。

他們回家以后,就跟街坊鄰居還有親戚借糧。

既然糧價肯定要跌,大家也都樂意借糧。

但是,無論大臣、列侯,還是百姓,都忘記了,現在,長安城里,還有著一雙隱秘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繡衣衛的報告,源源不斷的傳遞進未央宮。

劉徹在糧價開始變化時,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事情。

等到晚上,劉徹徹底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經過以及前因后果。

“這些家伙……”劉徹拿著繡衣衛傳回的各種報告哭笑不得。

在這個事情里,摩拳擦掌的列侯大臣們,根本就沒提防,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提防的意識。

繡衣衛,大家都知道,但是誰也不清楚,這個新生的特務機構,到底有多大威力。

他們也從未接觸過,特務們的厲害。

在多數人心中,這個事情一不是謀反,二沒有反對天子,三沒有違法。

皇帝老子根本就管不著!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不教而誅,這可是大忌!

法無禁止即合法,況且,大家都占著大義的名頭。

打著為民請命,造福父老,關心生民的旗號。

他們根本就不擔心,會出現什么問題。

“只能說,你們真是太年輕了……”劉徹將那些記錄了列侯們商議、瓜分糧食的各種卷宗往地上一扔。

這個事情,劉徹明著,肯定是不能干涉的。

甚至還不能反對。

反對的話,就這民怨就要到他這個皇帝身上來了。

老百姓可不管這個事情里面有沒有陰謀,有沒有問題,有沒有弊端。

他們只知道,在孟春之月的時節,青黃不接,所有人都要買糧度日。

糧價自然越低越好。

穿越前,是一個升斗小民的劉徹,太理解百姓的這種思維方式了。

在問題沒有暴露前,他們只會為了低糧價喝彩和鼓掌。

只有等到他們發現了,這低糧價只是一個短暫的風潮,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被人忽悠了以后,他們的憤慨和怒火才會被點燃。

到時候,受傷的,同樣是劉徹……

沒辦法,誰叫他是皇帝?

皇帝既然是最高統治者,享有無窮的權柄和至高的權威。

那么相應的,也要承擔一切好的,不好的,他的鍋和別人的鍋。

事情,真要拖到民眾發現自己被忽悠了的時候,劉徹最好的結果,也是民望大降,同時還得丟幾個替罪羊出來。

但那沒有用!

老百姓們從此會對政府的信任大大降低。

國家這個東西,只要忽悠了百姓一次,那第二次再頒布什么政策的時候,大家就都會用懷疑和疑惑的眼神看待。

公信力這個東西,只要丟掉了,再想找回來,那就難了!

所以,劉徹看上去,唯一的選擇,似乎只能是認下這個虧,合著血將牙齒吞下去,在這些家伙吃飽喝足了以后,繼續大出血來維持低糧價。

不然的話,他就只能在現在就激怒百姓,將百姓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和未來被人懷疑和不信任中做選擇。

“恐怕,這些家伙篤定了朕,會選擇后者……”劉徹冷笑兩聲。

統治階級的節操一向低的令人發指。

說過的話,就像放過的屁一樣,不是偶然,而是常態。

在不利的時候,忽悠百姓背鍋接盤,有好處的時候,一口獨吞,連渣渣都不剩下。

對于官僚和貴族們來說,忽悠百姓算個毛的罪啊?

孔夫子一句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道盡其中的真髓。

只是……

“朕是要做大事的人,安肯如爾等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丟了節操?”劉徹深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無論是與匈奴爭霸,還是未來殖民印度。

他都需要他的子民清楚的知道,他這個皇帝,說話算數。

就像商鞅原木立信,給秦帝國七代的風光和強盛。

但毀掉這一切,卻只需要一年。

當秦帝國滅亡的時候,連關中大本營,三秦父老,都拋棄了它。

那些曾經帝國的基石,支撐秦帝國追亡逐北,統一天下的三秦子弟,袖手旁觀,看著咸陽毀滅,看著贏氏墜入塵埃,落入地獄。

孝公之時,秦國連函谷關都丟了,河西之地盡入敵手,秦沒有亡。

秦武王之時,秦國被天下圍攻,秦沒有亡。

長平之戰時,面對趙國的消耗戰和相持戰,秦人連八十歲的老人,都開始向前線運糧,秦還是沒有亡。

六國攻秦,兵臨函谷關,全天下都開始圍攻秦,秦還是沒有亡。

為什么在其統一天下,南并三越,北逐匈奴,幾乎全盛之時,被幾個農民吼了一嗓子,他就亡了?

歷朝歷代,無數人給出了無數的答案。

但在劉徹看來,秦的滅亡,是因為它親手毀滅了它賴以為強盛的基礎。

這個基礎來自商鞅的原木立信。

當秦帝國失去了它的公信力,它的貴族階級,它的統治階級,和它的官僚階級拋棄了它的本來。

于是,它的滅亡,就不再奇怪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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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0 20:0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四節 司馬季主出仕

“去將劇孟叫來……”劉徹稍微思考一下,立刻下令:“還有義縱、汲黯,也都一并叫來!”

今天不是休沐日,義縱、劇孟、汲黯,都在宮里面當值。

一刻鐘后,三人就聯袂來到了劉徹面前。

“有個事情,你們去辦……”一見面,劉徹就布置任務“虎賁衛和羽林衛,明天全部出勤,去少府、內史、大農令在長安的各官衙和糧倉戍衛!”

義縱和劇孟顯然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一臉的茫然,但出于本能,他們還是立刻領命,拜道:“諾!”

如今虎賁衛和羽林衛,都經過了一次擴充。

各自達到了三千人的規模。

合起來就是六千武裝力量,這支力量,別說是監視少府、大農令和內史衙門了。

就是在長安實施戒嚴,都是綽綽有余。

“汲愛卿,明日卿帶著宮中所有不需要隨駕的侍中、尚書、謁者以及郎中,下到少府、內史和大農令的所有衙門和官倉之中!”劉徹對汲黯布置任務。

汲黯倒是對外面的事情有所耳聞,聞言立刻就恭身道。

汲黯早就知道,外面的那幫家伙想要做的事情,是注定不會得逞的。

因為,當今天子的性格,就是一個絕對不會也不可能被臣子牽著鼻子走,更別說會為了所謂的大局,所謂的影響,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

在這位年少天子滿臉溫和笑容的背后,隱藏的是一個隨時準備掀桌子的獨裁者。

想跟他玩手段?

就要做好被發現后,被他一腳踩到地上,還反復抽上一百個耳光的準備。

過去的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而且,這位天子的腦洞跳躍性非常大,所作出的掀桌子策略,常常超出人們的想象,卻又能避免打擊面太大。

正如這位天子自己所說的:治政之道,在于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只是,不知道,這次要倒霉的一小撮是誰了?

單從這架勢上來看,那些家伙。估計要死的很慘……

汲黯,當然不會同情這些發國難財和趁火打劫的五蠹和蛀蟲。

甚至,他一點也不介意,在這些禍國殃民的家伙的尸體上踩上一萬腳。

因此,他非常樂意的道:“諾!”

然后。想了想,汲黯問道:“請陛下示意,臣此去的方略……”

劉徹閉上眼睛,從嘴里吐出兩個字:“限購!”

“卿帶人下去后,盯著所有的衙門,不管是誰來購糧,都必須出示戶籍竹符,每人每天,最多只許購糧五石,同時。關中所有糧倉,一應糧食谷物的進出,卿都給朕盯緊了!”劉徹睜開眼睛,看著汲黯道:“此事,事關重大,卿跟下面的官員都要交代好,不管是誰,拿著誰的名帖,說什么話,都不要聽。也不要接話,有竹符,就給糧,最多五石。多了沒有!”

那幫列侯大臣,打的是什么主意,劉徹自然清楚。

在正常情況下,按照過去的經驗來看,劉徹真是沒什么辦法。

但,作為穿越者。劉徹卻有的是處理這樣的官商勾結,左手倒右手的搶劫的對策。

一個限購令,足以讓這些人的算盤落空。

只是,僅僅下令,是不夠的。

歷朝歷代,都有的是皇帝下令,嚴令下面的人怎樣怎樣,結果下面的人陽奉陰違,撒潑打滾的例子。

若是沒有尚書臺的監督,劉徹毫不懷疑,下面的人,肯定能把他唬弄了。

最多,就是做做樣子,將明目張膽的搶劫行為,變成私底下私相授受的權力交易。

類似諸如此類的事情,翻開人類歷史,簡直不要太多了!

所以,才要將虎賁衛和羽林衛派出去,守衛各個衙門和官倉,告訴這些家伙,別玩火,玩火必,同時,讓汲黯帶著尚書臺和宮里面的近侍下去監督,防止有人玩暗度陳倉,甚至打著紅旗反紅旗。

至于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劉徹現在卻只能選擇默認和承認。

沒有辦法,這是漢室的傳統和立國精神——法無禁止則不糾。

在法律沒有規定,甚至就是規定了,但相關條文還沒貼到露布下,廣為人知,那么,政府也沒有理由去管——在古典中國,子產以后,法律和政府政策,就已經從過去的‘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神秘法,變成了銘刻在青銅鼎上,公開示眾的公開法,秦國更是極力追捧子產的國家,所有法律,制定后,全部公開貼在露布下,這就是所謂的‘以猛服民’政策,漢承秦制,同樣繼承了這個制度,執法者們都認可子產的理論,認為只有讓百姓知道犯法會有什么樣的懲罰,才能制止犯罪。并引申出了‘不教而誅是為罪’的執法理論。

而經過前廷尉張釋之與太宗皇帝聯袂出演的那幾個著名的故事后。

這個精神,更是已經深入人心。

劉徹不想也不愿意自己破壞了這個傳統。

但是,沒有人能在占了統治者的便宜后,還能逍遙法外,不受懲罰。

劉徹沒辦法在這個問題上處置他們,不意味著,不能在其他地方給予懲罰。

對皇帝來說,自由心證,可是必修課。

“等明年歲首,朕再與你們算算帳……”劉徹心里,幾位在這次的事情上蹦跶的最歡的人名一閃而過。

對付大臣,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是明年大朝儀上的座次排序。

對于列侯,他們的睪丸則在于酌金。

實在不行,還有定向反腐這個殺手锏。

只是,不能對所有的碩鼠和蛀蟲開刀,還是讓劉徹有些念頭不通達,心情微微有些郁悶。

但很快,劉徹就開心了起來。

因為,太史令司馬談的奏疏送遞了劉徹御前。

司馬季主,終于接受了劉徹開出來的‘太史令丞’加兩千石《易經》博士的價碼,同意出仕。

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

這意味著,漢室的宗教界。從此就趴在了劉徹的膝前。(另外一個宗教界的巨頭,許負早就是體制內的了)

天地人鬼神,在這一刻,全部臣服在了皇權面前。

汲黯看到劉徹在接到了一封來自太史令的奏報后。臉上都笑開花了,不由得好奇的問道:“陛下……有何喜事?”

“司馬季主先生,已經答應出仕,將擔任太史令丞、易經博士……”劉徹當然愿意將這個喜事分享給自己的臣子們。

司馬季主的投降,意義重大。

哪怕是最不懂政治的劇孟。都明白,司馬季主這位天下聞名的大能,答應出仕意味著什么。

作為天下唯一的,同時也是最權威的日者。

司馬季主的出仕,意味著,當今天子將徹底掌握一切神鬼與天像的解釋權。

更別說,此人已經連續三十年,拒絕了朝廷不下八次征辟,太宗孝文皇帝,仁宗孝景皇帝。都不能將此人招徠。

而今上即位一年多,就令此等名士欣然入甕,這樣的事情,等于表明,今上確實是神圣天成,受命于天的真龍天子。

于是,三人立刻就跪下來恭喜道:“恭喜陛下!”

劉徹矜持的笑了笑,道:“司馬先生即來,不可怠慢,馬上讓石渠閣那邊整理出一個靜雅的別苑。作為先生的居所……”

“諾!”汲黯領命道。

這石渠閣,作為蘭臺的附屬建筑,理論上也是歸汲黯管的。

司馬季主,是在今年的冬十一月。結束了他長達一年的游歷,回歸長安的。

這位永遠都喜歡白衣飄飄,一大把年紀,還愛滿天下的跑的日者,所有與他關系好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茅坑石頭!

當年。太宗皇帝的親信心腹,地位幾乎等同于今上身邊的顏異、汲黯的賈誼與好基友宋忠,聽說了司馬季主的名聲,特意上門拜訪。

本意嘛,當然是想聽些好話,順便刷一波聲望。

結果,兩個家伙都被司馬季主的口才和理論洗腦了。

洗完腦不要緊,還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

這也沒什么。

司馬季主的脾氣就是這樣,根本就不顧忌什么地位名利。

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浮云。

但事后的發展,卻有些出人意料。

先是,宋忠以中大夫之職,出使匈奴,結果走到半路,跑了回來。

因此被論罪,丟到了官職,從此,不復有聞。

后來,賈誼又因為其教導的希望與愛徒梁懷王劉揖墜馬身亡,悲痛欲絕,在內疚與自悔之中絕食而死。

不知道是誰,起了一個哄。

說是司馬季主當初為這兩人占卜,卜語是:務華絕根。

于是,司馬季主的名聲頓時大噪,天下聞名,不知道多少王公貴族,拿著金銀珠寶,上門拜訪,只求一卦。

司馬季主煩不勝煩,索性帶著弟子和家人,到處云游。

其實,真正熟悉司馬季主的人,都很清楚。

這位天下聞名的日者,號稱卜卦天下第一的人物,其實,對卜卦的興趣,并不大。

甚至于,對那些算命的同行,無比鄙視。

認為這些家伙是侮辱了《易經》,玷污了卜噬的蛀蟲。

對那些求卦之人,哪怕時皇帝,他也懶得理會。

但,正是這樣高冷的做派,反而讓人將他捧上了天下第一卜者:日者的寶座上。

此時此刻,與司馬季主對坐的是他的本家,太史令司馬談。

“公答應出仕,陛下必然欣慰,委以重任!”司馬談對司馬季主忽然改變主意,非常高興。

作為多年的好友,司馬談很清楚,司馬季主的知識和學問有多少。

此人的學識與知識儲備,只在司馬談之上!

甚至,在許多關鍵的地方,譬如星象、軌道計算和推算上,司馬季主才是當世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因為司馬談知道,別人,哪怕是他,學星象、琢磨軌道和推演星辰運行,那是工作。

但司馬季主,卻是將之當成了自身的愛好。

幾十年來,司馬季主明著是游歷天下,但實則是在尋找各種有利觀測星辰運行的地方,推算日月天地的運轉規律。

更何況,司馬季主手中還掌握著一份司馬談眼饞了許久的重要文獻——竹書殘篇。

這是戰國時期魏國的官方史書。

且來源非常古老,據說能直接追溯至夏朝。

要編纂史書,理順三代故事,竹書的記載,就是一個必須參考的文獻。

只是……

當年,秦統一天下,曾焚毀了六國的史書,只在咸陽留下備份。

但秦末戰亂,項羽一把大火燒毀了秦國的所有宮廷以及深藏其中的所有文獻。

其中就有六國史書和秦國王室收藏的各種文獻典籍。

漢室成立后,丞相蕭何奉命營建未央、長樂兩宮,在秦國宮殿的廢墟里,發掘和整理出了許多典籍。

但可惜的是,竹書,不在此例。

真是讓人扼腕嘆息。

但,司馬談聽到傳聞,日者司馬季主,從其老師那里,繼承了一部分的竹書殘篇。

雖然只是傳聞,但也讓司馬談非常興奮。

傳說,竹書,用了從夏商周三代的文字,分別記錄這三代的史料。

僅僅是這三種文字,就足以讓司馬談為之神往了——三代不同法,不同歷,這是人所共知的史實。

特別是去年,朝廷消滅了衛氏朝鮮政權,戰利品中,有一部分,就是曾經的萁子朝鮮王室的史料,其中,幾個有關殷商的記載,讓司馬談大開眼界,甚至,打開了一扇新的窗口。

這讓司馬談對司馬季主手里的竹書,更為期待。

對于一個史官來說,再沒有比那些傳承悠久的史料,更有吸引力的了。

司馬季主,當然清楚,司馬談覬覦的是什么。

只是,那竹書殘篇,是他老師的遺物。

別說是好基友了,就是兒子,也不能給看的。

只有得到了他衣缽的弟子,才有機會獲得繼承。

這就是他這一系的傳統——薪火相傳。

只是,至今為止,他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

眼看著年紀漸長,他的心里真是焦急萬分。

好在,這次回歸長安,讓他頗為驚喜。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能繼承其衣缽和傳承的合格傳人——他的好友,司馬談的幼子司馬遷。

為了近距離的考察和觀察司馬遷是否具有繼承他的衣缽的能力和資質,他這才勉強答應了天子的征辟——當然,天子許諾的歷書、律書和封禪書的編篡和籌備,也是重要原因。

不然,司馬季主才不愿意當官,束縛自己呢!

在他的思想里,朝廷里的人,都是一幫齷齪的政客和無恥的小人。

他這樣的君子,根本不屑與之為伍。(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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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節 風暴(1)

長安城中貴族大臣們左手倒右手的游戲,剛剛開始,就被迫謝幕。

虎賁衛與羽林衛,入駐少府、內史和大農令的所有辦事機構和糧倉。

未央宮里的尚書、謁者、侍中和郎中下到每一個官衙辦公。

這些天子近臣,嚴格執行了天子對于糧食交易的規定。

任你如何神通廣大,手眼通天,也要拿著戶籍竹符,才能買到糧食,而且,一次最多只能買五石。

這樣一來,大家都是淚眼婆娑,好不傷心。

整個官僚貴族階級的反應,都有些大。

自古以來,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只有一個兩個怨懟,那叫心懷叵測,陰謀不軌。

十個二十個唧唧歪歪,那是反劉反漢,罪大惡極。

千人萬人齊聲吶喊,那就是義師四起,共討暴君了。

對此,劉徹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

歷朝歷代的教訓,都告訴劉徹,對官僚權貴,可以打壓,但絕不能將他們逼到墻角。

對權貴官僚集團,最好的辦法,還是打一巴掌,給顆甜棗。

所以,劉徹隨后就下詔:列侯及兩千石,國家柱石,佐朕統天下,功莫大焉。褒功臣,美教化,此三代先王之德也,朕雖不敏,仍愿效之。其賜,列侯及兩千石,子一人為秀才,以褒其功。以美其勞。

于是,許多人原本受傷的心靈,稍微得到了些慰藉。心里舒服了一些。

而劉徹給出的這顆甜棗,其實也是在今年考舉時,必然會宣布的一個政策。

考舉士子們,必然要走向全國,去各個郡國,成為統治階級的重要組成部分乃至于主要組成部分。

但,舊有的官僚貴族集團。必然不會坐視不管,看著新興政治勢力取代他們。

這些人要是鼓噪起來搗亂。劉徹也會有些hold不住。

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收買他們。

讓他們參與到這個政治進程中來,給他們一些好處和特權。

這樣,他們才不會成為這場變革的阻礙者和破壞者。

這個詔書下達后。貴族大臣們雖然還是有些牢騷和不滿,但大多數人,還是認清了現狀,知道天子絕對不會允許他們破壞關中的安定。

甚至有不少人清醒了過來,然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的計劃要是真得逞了,關中幾百萬石的糧食儲備,可能剩不下多少了,也沒辦法剩下多少。

而失去了糧食儲備的少府和內史,必然會失去對關中糧價的掌握。

到時候。糧價瘋漲,民生經濟被破壞。

急眼了的未央宮,未必不會拿他們的腦袋來開刀。用幾位罪魁禍首的血,來向國民謝罪。

頂級的列侯,皇室的親信,肯定不會挨這一刀。

那么,很顯然,自然是他們這些小蝦米來背鍋了。

“這又何必呢……”許多人雖然還是很難對一筆唾手可得得財富。不翼而飛釋懷。

但是,想想自己得腦袋和身家性命。

他們毫無疑問的縮卵了。

而接下來一個小道消息。更讓這些人迅速拋掉了先前的那一點點不滿——坊間傳聞,天子連日召集尚書臺和近臣,研究在新化——懷化地區,劃定新的封地的計劃。

據說天子認為,新化城和懷化城之間的數千里土地,亟需開發和利用。

但當地人口稀少。

而且天寒地凍,森林眾多,又在長城之外。

愿意遷徙去當地的人,少之又少。

哪怕是屯墾團,在當地也不好布置。

于是,天子將視線對準了‘國家柱石,社稷功臣’的廣大列侯們。

決定將當地的數千里土地,除了濊人地盤外的其他地區,分封給‘有功大臣、國家柱石’們。

據說,哪怕是食邑五百戶的低級列侯,也能得到方圓十里的封地。

頂級的萬戶侯,甚至能得到方圓百里的封國。

封國的所有一切礦產、森林和資源,全部歸受封列侯所有。

這個小道消息一傳出,整個列侯階級,立刻迎來地震。

誰會嫌棄自己的封國太小,土地太少呢?

至于新化城那疙瘩,天寒地凍,氣候惡劣,開發程度極低。

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能白得一塊土地,誰不喜歡?誰不愿意?

且,列侯們都是家大業大的。

誰沒有兄弟子侄,親朋故友需要照顧?

一塊土地,再怎么貧瘠,環境再怎么惡劣,也總是能養活人的。

特別是……

新化那邊雖然又冷又偏,而且山高林密。

但總是能養活人的嘛!

大不了,中國百畝養一家五口,新化那邊千畝養五口嘛!

更別說,濊人跟真番等國最近年余,賣到長安的人參,吸引了許多人的眼球。

單憑當地能出產人參這一點,就讓許多人都按捺不住心里的興奮了。

而墨苑和少府‘不小心’泄露出來的一個消息,更是點燃了無數人的熱情與期盼——根據少府和墨家派去新化那邊的農稷官和墨者報告:新化之地,雖苦寒,然則,地甚肥,可種豆。

而軍方也有消息說:有士卒在新化城外,巡邏過程中,撿到了狗頭金。

這表明,當地有金礦、銅礦的存在。

這下子,無數人眼都紅了。

大家伸長了脖子,等著未央宮里的消息。

至于之前的事情,立刻就被眾人拋到了腦后:一個一次性的外快。能跟可以世世代代繼承,傳給子孫后代的土地比嗎?

而在這些熙熙攘攘的嘈雜聲音中,長安城發出去的命令。終于到了江都國。

當使者喘著粗氣,將來自天子的詔命,遞交給江都王劉閼后,劉閼立刻召集了江都國內的大臣,商議具體部署事宜。

劉徹給劉閼配置的丞相是前廷尉張釋之,太傅是太宗朝有名的賢臣馮唐。

張釋之雖然身體不太好,但經驗豐富。馮唐也在官場上沉浮了二三十年。

有這兩人,劉閼其實并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

國中的一切事情。都被這兩人安排的妥妥當當。

這一次也一樣。

“神明示警,寡人自當奉詔!”劉閼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然后就看著這兩位賢臣,道:“這疏散之事。和具體的安排,寡人就全部托付給丞相和太傅了!”

張釋之與馮唐相視一笑。

他們也習慣了劉閼這樣的行為。

相對來說,這樣子的劉閼,對他們兩個來說,等于明主。

劉閼這樣,不管什么事情,全部交給臣子,自己袖著手,只管跟長安寫信訴苦。順便賣萌的主君,簡直太難找了。

整個漢室,估計也就這么一個了。

只是。這天子詔命,卻是讓這兩人都有些頭大——依據一個夢,就遷徙整個廣陵以西十幾個縣,數十萬的居民,這真是有些搞笑!

但天子的命令,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沒有辦法,兩人只能硬著頭皮下去。組織和動員民眾的疏散。

好在,張釋之是名動天下的前朝大臣,馮唐在東南,也是廣有民望,德高望重的名人。

地方上的官員們,在這兩個大佬面前,除了戰戰兢兢的配合執行外,連個牢騷也不敢發。

就是百姓,有些麻煩。

中國人的故土情緒,是全世界所有民族中最重的。

許多百姓,寧愿餓死在故鄉也不愿去其他地方。

狐死首丘,越鳥南飛。

尤其是農民,這種情懷尤其深重。

好在,江都國,本來就是移民為主的地區。

自劉濞立國以來,生活在此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從齊魯甚至燕趙等地遷徙來的流民。

因此,民眾的動員工作,相對來說比較好做。

但這也只是相對來說而已。

總有些不愿離開故鄉的人,也總有些你不管怎樣,他死都要死在家里,舍不得家中田畝和莊稼的農民。

對于這樣的人,漢室官員,在勸說無果后,直接上了手段。

這個手段,很是簡單粗暴——直接動用了郡兵,強制將人綁上了遷徙的馬車。

短短五天之內,廣陵以西的十二個縣中的十個就已經完成了基本的遷徙。

數十萬百姓,在三萬多軍隊,兩千多名各級官吏、士紳的組織和保護下,沿著長江,一路向北,前往上游的楚國和淮泗地區。

楚國和淮泗地區的諸郡,同樣也開始了動員。

因為現在楚王還沒決定到底是誰,所以楚國實際上屬于中央代管。

朝廷任命的楚國丞相和內史,直接將原來劉戊的兩個行宮和別苑以及莊園,統統清理出來,準備作為江都國避難民眾的住所。

淮泗諸郡,則將各地的的兵營和軍寨,都騰了出來。

雖然按照詔書,這些難民,只會在楚國和淮泗地區,避難一個月。

但,幾十萬難民,加上官員士紳,以及相關的照顧這些人的軍隊,人吃馬嚼,消耗也是巨大無比。

好在,來自蜀郡和敖倉的糧食,順流而下,開始抵達彭城。

緩解了楚國和淮泗諸郡的壓力。

可也只是緩解而已。

任何地方,一下子涌入大量外來人口,對當地的經濟和民生,都必然造成影響。

現在還好,有著天子的威壓和朝廷的大義在。

無論是官員還是下面的百姓,都得老老實實的聽命。

可是,萬一……天子做的那個夢沒有成為事實。

這個臺階,可就沒那么好下了。

先不說天子威信的折損。單單就是幾十萬被迫遷徙避難的民眾的怨念以及楚國和淮泗諸郡地方民眾的殘念,就足以讓漢室朝廷的威信,在整個東南。蕩然無存。

對此,齊魯諸王,都是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在關注。

“此事,長安的天子,還是太毛躁了……”齊王劉將閭如是評價。

拋開天子所做的那個夢,是否真的是神明示警,單從政治角度考慮。這個事情,也是危險極大的。

要知道。江都國,原本就是吳王劉濞的治下。

劉濞在舊吳諸地,有著龐大的影響力——哪怕是他死了,這個影響力。也無法消除。

要知道,劉濞在的時候,吳國可是全民免除徭役的。

至于楚國,則是另一個禍源。

雖然,吳楚失敗了,大批的相關利益集團和忠于吳楚的貴族和官員被清洗。

但總有些漏網之魚。

這些人,平時是不可能造成什么問題的。

但一旦,天子的夢兆被證明是假的。

那么,東南烽火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長安天子,靠什么統治天下?

一是兵強馬壯,二是大義名分。

尤其是后者。極為關鍵。

天下人心在漢,天下英雄都認可劉氏統治的神圣性和合法性。

但假如這個基礎失去了。

那么……

別說劉將閭了,就是他的那幾個草包兄弟,譬如劉賢和劉雄渠,也開始再次不安分起來。

很明顯的例子就是,幾個本來該按照命令。要被遷到關中的豪強大戶的遷徙工作,一下子就滯后起來。

大家都在觀望。觀望此事的結果——天子夢兆中是四月初,江都將有大風暴來襲。

現在,已經是三月末了。

頂多,也就十來天,此事就可以見分曉。

到時候,長安天子到底是君權天授,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真天子,還是沐猴而冠,獲罪于天的罪人,立見分曉。

若是前者,大家當然立刻三呼萬歲,從此以后就當長安的乖寶寶。

若是后者……

恐怕立刻就是稱病不朝同時,暗蓄兵甲,以待時機了。

除齊魯,三越也是瞪大了眼睛,等著此事的結果。

東海國,不去說它。

這個漢室羽翼下的小國,原本在得到漢使的警告時,還以為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但是,當他們看到漢朝真的開始遷徙自己的民眾時,篤信巫術和神鬼的東海人,立刻也緊隨其后,開始動員民眾疏散。

雖然,這個政權的執行力和動員、組織都全面落后漢室。

但是,幾天下來,好歹也撤離了不少臨海的居民。

尤其是貴族和官員們,更是飛快的逃離了所有可能的危險地區。

在這一片雞飛狗跳中,整個東海的秩序都開始混亂起來,最后還是拿著刀槍的軍隊出場,才算穩定了一下局勢,沒有讓整個秩序崩壞。

而閩越國,則是按捺不住的開始躁動起來。

漢朝撤離了它在江都國西部的所有軍隊和居民。

東海國也開始混亂。

閩越人的野心,前所未有的膨脹起來。

這對閩越來說,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就連劉濞那兩個逃到閩越的兒子,也是蠢蠢欲動,不斷的游說和鼓動閩越王族和貴族,發動戰爭。

但,閩越人最終沒有下定決心。

因為,他們同樣篤信鬼神和巫術。

萬一,漢天子的夢兆是真的,那閩越起兵,豈非與天地鬼神為敵?

那就是要滅國滅族的大禍!

閩越人沒有這個膽量。

倒是南邊的南越王趙佗,對這個事情,是完全不相信。

“長安的小皇帝,這是要干嘛?”趙佗對他的丞相呂嘉道:“這是自毀長城,跟當年咸陽那幫蠢材一樣!”

趙佗對此確信無比。

鬼神什么的?

趙佗自己是不信的。

他活了太久,見過太多,知道太多。

且,多數秦國體制下的官員,對于鬼神的敬畏,幾乎等于無。

趙佗的偶像,是西門豹,是李冰。

只是,漢朝的這個小皇帝,似乎有過一次成功的預警?

趙佗雖然覺得,三年前的那個事情,是漢朝自我吹噓和粉飾的故事。

但萬一是真的呢?

而且,看漢朝的樣子,也不像有陰謀的樣子。

“難道漢朝皇帝,真能溝通天神?”趙佗對此,無比狐疑。

倒是呂嘉,對這些事情,深信不疑。

沒辦法,越人就愛這個調調。

百越諸族,連生孩子、種田和蓋房子,都要問計巫神。

“大王不妨靜觀其變……”呂嘉對此提出意見:“等等看……”

“等?”趙佗咬了咬嘴唇,他拄著拐杖,道:“若有可能,寡人真不想等!”

很明顯,現在出兵的話,肯定能得到不少好處。

甚至,到時候若是風暴沒來,漢朝的整個東南都將混亂,他趙佗趁勢而入,入主東南,與長安劃江而治,也未可知。

可問題是,若那個風暴來了。

那么,出征的南越士兵中的越人,肯定第一個逃跑——再沒有比越人更篤信鬼神的族群了。

而剩下的人中,恐怕也只有跪地請降的份了。

誰敢對抗有天命的天子?

至少在中國,沒有那個家伙,有那個膽量。

只是,若就是這樣旁觀。

一旦風暴來臨……

趙佗都不敢想象,萬一長安小皇帝的夢兆成真的后果了。

最起碼的一點,趙佗敢肯定——他國內那些篤信鬼神的部族和貴族,必然會對長安無限跪舔。

對鬼神的崇拜和迷信,已經深入了百越諸族的骨髓之中。

到那個時候,恐怕,只要長安的小皇帝活著,南越國,就只有臣服和恭順的命。

任何來自長安的命令,都可能被國內的部族奉為神命。

神明下令了,作為凡人,難道還敢對抗不成?

這樣,南越國恐怕,就要失去全部的自主,慢慢被長安所吞并。

就像當年漢朝對長沙的吳家干的那些事情一樣。

先是控制軍隊,然后是官員,最后,找個借口,踢開趙家,用劉家人為王。

整套程序,趙佗都能倒背如流。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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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節 風暴(2)

夏天在不經意間到來了。

東南地區的氣溫開始上升,連續四天,齊地都是艷陽高照。

火辣辣的太陽高懸空中,除了憂心莊稼的農民,沒有人出門。

士紳官員貴族們,都坐在家里涼爽的竹屋中,喝著茶湯,享受著婢女的按摩和音樂。

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要討論發生在南方的事情。

“陛下這次太草率了啊……”許多心向朝廷的官員,心驚膽戰的說著。

齊魯吳楚,這一帶,本來就很不安分。

在漢室建立之初,齊魯吳楚地區,甚至可以用敵國之土來形容。

齊國是田橫的大本營,田橫雖死,但思念田橫的齊地貴族和士紳,卻也有不少。

所以,高皇帝才要以諸侯王之禮,厚葬田橫,然后,分封長子劉肥,坐鎮臨淄,監控齊地。

至于魯,那不用多說了。

項羽的大本營,就是現在,魯地的地主士紳之中,怕是依然有不少人是遵奉項羽為故主的。

而吳楚……

高皇帝本人都是死在討伐英布的歸途上的……

甚至于,劉濞之所以能成為吳王,也純粹是因為,漢室需要一位成年的皇族鎮守吳地,而在諸多皇族成員里,只有劉濞符合要求——不然,以劉濞他老爹劉仲臨陣逃脫的前科,怎么輪也輪不到這個高皇帝的侄子來做這個吳王。

齊魯吳楚,就是個火藥桶!

漢室成立以來,這個地區就發生了兩次暴力對抗中央的事情。

第一次是齊哀王劉襄跟瑯琊王劉澤首倡反呂。

第二次是劉濞起兵造反。

這兩次事件。都深刻的證明了,齊魯吳楚地區。是多么的不安分。

況且,三年前。劉濞起兵,這齊魯諸王,可基本上都跟劉濞有過眉來眼去的故事。

很多事情,甚至就是公開進行的。

這些事情,朝廷雖然沒追究,但也沒說不追究。

無論是齊王、濟南王還是膠東王,心里面都是打著鼓。

“若預言不成,恐怕齊魯立刻就要動蕩啊……”有識之士無不憂心忡忡的想著:“甚至吳楚,恐怕也會有反復……”

朝廷現在能壓制這些人。是因為民心在漢。

但,現在天子卻兵行險著。

一旦失敗,等于葬送了漢室在齊魯吳楚地區幾十年的宣傳造勢成果。

失去了神圣光環后的長安,怎么可能還能命令得動這跟長安離了幾千里的齊魯吳楚之地?

但,現在,大家也就只有祈禱天子這次能重現三年前的神跡了。

有擔憂的,自然有看笑話的。

“善!善!善!”刀間看著剛剛快馬從廣陵城傳來的消息,全身都松了一口氣。

自從天子以有夢兆下令疏散廣陵城以西的十幾縣居民后,有關強制遷徙他的流程。就停滯了下來。

當然了,齊國官僚表面上的說辭是要全力配合,集中人力物力,援助江都難民。

但實際上。齊王打的什么算盤,根本瞞不過人。

這幾天,來自濟南、膠東、膠西和淄川的信使。一波接一波。

悼惠王的子孫們聚在一起,誰都知道。他們在算計著什么。

別說是刀間了,就是臨淄城里的三歲孩子。都知道,王宮里的大王,在等廣陵那邊的消息。

而對刀間來說,廣陵城平安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天已經是初四了……”刀間放下帛書,盤算著時間。

長安的天子給出的預兆是四月初,這個初字,雖然沒有指名時間,但卻也限定了,這場風暴最遲不能晚于四月十五。

過了十五號,就證明,長安天子在胡說八道!

甚至,根本不用等到十五號!

十號之前,風暴沒有來襲,長安天子的信譽就要破產。

這大江南北,天下郡國,就全部都會知道:長安城里坐在天子大位上的皇帝,根本不是真命天子!

真正的天子,尚在蟄伏之中。

到時候,先帝十子,太宗苗裔,高祖子孫,天下英雄,恐怕都要按捺不住對皇位的憧憬了。

刀間根本不關心誰會獲勝。

他只需要,長安城里現在坐著的那個皇帝下臺。

那么,依傳統,下臺的天子,必然是錯誤的,他的全部政策都要推翻重來,甚至打倒在地,踩上一萬腳!

那他刀間,就可以繼續逍遙快活的在這繁華臨淄城里作威作福。

甚至……

日子過的比以前更瀟灑!

沒有了長安的壓力,地方上不就是他們這樣‘德高望重’‘身負民望’的鄉賢說了算嗎?

至于天下百姓,會因此死多少,多少地方要被打成廢墟,多少城市,要從此廢棄,多少白骨,密布荒野。

這些事情,與他刀間何干?

刀間甚至,對此還頗為期待——只有戰爭、混亂和失序,才是他這樣的人的天堂。

整個關東,類似刀間這樣的想法的人,數不勝數。

他們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征——對長安劉氏,幾十年來如一日的不斷割韭菜和不近人情的陵邑遷徙制度,無比痛恨,并且對漢律無比厭惡。

對他們來說,繼承自秦代的漢律,簡直每一個字,都是有罪的,流著‘良民忠臣’的血與淚。

反應過來的漢室朝臣,大驚失色。

甚至可以說是心驚膽戰。

原本,許多人都沒太搞明白,這遷徙江都民眾的事情,怎么會牽扯到了全天下的安定團結之上。

那時候,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怎么借著此事謀求利益上,利令智昏,當然就不會考慮這么多了。

而當他們反應過來后。

整個統治集團的第一反應就是——遷徙和安置難民,必須全力以赴,做到最好,所有的細節,都要做好!

甚至就連未央宮里的那個分封的傳聞,大家也都沒心思管了。

與天下局勢動蕩相比,分封的土地,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更何況,大家都知道,自己跟天子,是一條繩子的兩只螞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用去看別人,就看當初諸侯大臣共誅呂氏后,那些與呂氏走的近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場吧?

即使是僥幸活過了那場大清洗的人,事后,也被迅速秋后算賬了。

辟陽幽候,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堂堂列侯,曾經擔任過兩千石九卿的重臣,在自己家的屋檐下,被淮南王一錘殺死,事后,朝廷連懲罰劉長的行動也沒有一個,只是假惺惺的責罰了幾句。

要是現在的天子倒臺,大家會是個什么下場?

不問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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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節 風暴(3)

事實證明,爆發出自己全部潛能的官僚階級是恐怖的!

后世二戰時期,米帝用一星期一條航母的速度下餃子,直接干垮了霓虹和不可一世的na粹德國。

蘇聯的衛國戰爭中,蘇聯的拖拉機廠在大炮的轟鳴聲中,在整個戰爭中生產了十萬輛各型坦克。

t34海活活的把漢斯淹死了。

就算是那場大戰中,最不靠譜的面條國,其實生產效率也不低。

而制定督促實施并且參與堪稱奇跡與偉大的生產計劃的人,恰恰是這些國家的官僚集團們。

面臨生死存亡之時,官僚集團所能爆發出的能量,遠超普通人的想象。

因為,這些人,是全社會最頂尖最聰明和最有能力的人。

現在也是一樣。

一位位地位尊貴的列侯,帶著自己的家臣子弟,沿著長江和馳道,視察和督促糧船的運輸和保障工作。

他們日以繼夜,不分晝夜的巡查著每一條河道,每一段道路。

同時,家里的糧食,開始源源不斷的運往彭城。

更有許多列侯,親自帶著親信家臣,來到了彭城和淮泗諸郡,參與到了對難民的安置和安撫工作中。

這些列侯,幾乎每一個都有著豐富的管理經驗。

其中,甚至不乏曾經擔任過郡守乃至于九卿的重臣。

在這些的帶領和督促下,難民安置工作,出奇的順利和平穩。

而中央的大臣和列侯們。則充分發揮了官僚統治集團的優勢:一級壓一級!

丞相周亞夫主動召集九卿和各衙門的主要官員,布置任務并要求他們立下軍令狀。

這些人回頭。就把自己下面的屬官召集起來,同樣要求他們立下軍令狀。限期完成某事,完不成的,就可以準備滾蛋了。

而地方郡縣,則受到了來自朝廷的強大壓力。

一個個郡守、郡尉,紛紛接到了自己恩主或者頂頭上司的命令。

于是,沿途的各郡,一下子就將救災和援助災區的事情,擺在了頭等大事的地位。

各郡的縣令和縣尉被要求,親自帶人。巡查河道、道路,并且組織民眾,幫助運輸。

于是,整個難民安置工作以及各項后勤保障工作,以一種連劉徹都膛目結舌的高效進行。

“可惜啊……”劉徹揉了揉太陽穴:“恐怕此事過后,他們就又要恢復原狀了……”

這是肯定的事情!

米帝在冷戰時,為了跟蘇聯剛正面,上馬了阿波羅計劃,并且實施了載人登月。

等到了新世紀。特么米帝居然連航天飛機都要跟已經奄奄一息的大毛借,節操都碎了一地。

官僚階級就是這個樣子的,在平時,你抽一鞭子。他就動一下,你不抽,他死都不會動的。

只有面臨生死存亡危機之時。或者有著重大利益需求時,他們才會爆發出他們的恐怖力量。

好在。經此一事,劉徹也摸到了些讓這些家伙積極起來的條件的門檻。

毫無疑問的。從人類的發展史來看,官僚集團,只有在擴張期和感覺到危險的時候,才會高效運轉。

孟子不就說過:內無法家拂士,外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

后世米帝和西方,天天喊天朝威脅論。

難道只是閑的蛋疼,想給自己找個敵人,然后愉快的開啟地球ol廢土版本預告?

答案很簡單,他們需要為自己找個心理對手,然后假想這個家伙很強大很恐怖,自己必須打起精神來。

不這樣的話,他們的整個統治集團,就要在和平的靡靡之音中腐朽、墮落并且滑向深淵——雖然,其實在實際上,他們已經在滑向那個深淵了,但好歹,能延緩一下速度,喘上幾口氣不是?萬一在這過程中,發生奇跡了呢?

譬如毛熊之死這樣的盛宴。

那大家就又能愉快的活上幾十年了不是?

找敵人這種事情很簡單,特別是現在。

匈奴是個再好不過的MT了。

但問題是,現在,漢匈關系非常好,短時間內,劉徹也不想破壞這種和平的環境。

種田沒種完,怎么能打架?

所以,公開的全面的大規模的宣傳仇恨匈奴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匈奴人又不是瞎子和聾子,他們在漢室內部,也有眼線和情報來源。

核心的機密他們探查不到,但公開的消息,卻總是會知道的。

劉徹可不想,現在就面對四十萬匈奴鐵騎。

那么,就只能從利益方面著手了。

讓廣大官僚集團和權貴階級,分享國家發展和擴張的好處。

雖然說,其實皇帝分不分享,無所謂。

中國的歷朝歷代,皇帝通常都以為天下是他的。

但實際上,卻是官僚權貴們的。

這就好比后世的集團公司,創業之初,老板肯定有著絕對控股權,但發展壯大后,許多人可能連百之十的股權都沒有了。

一家公司,要發展,而且要發展好,就不能不給下面的人股權,也不能不用股權去拉攏更多的人為自己的發展壯大保駕護航。

國家其實也同樣如此。

不管什么政體,統治者如何如何的強力,設計的制度如何如何的bug。

隨著時間的推移,總要面臨一個問題:這蛋糕要不要分?分給誰?分多少?

而中國的王朝在這個問題上,普遍做出了看似很美好,但實際很糟糕的抉擇。

準確的說是,為了面子而放棄了里子。

王朝發展到中后期,表面上。皇帝君臨天下,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但實際上卻是個傀儡、雕塑。

大臣們總是能讓皇帝知道那些他該知道的事情,同時也能讓那些不該讓皇帝知道的事情。皇帝永遠無法知道。

歷史上,漢室在小豬后,實際上就已經開始進入了衰退期和腐朽期。

看看劉賀的模樣就知道,當時的皇族已經墮落到什么地步了!

但漢室運氣好,出了個劉病已。

這位生長在民間的天子,給西漢王朝續命了。

但也僅僅是續命而已,宣帝的太子,毫無疑問的再次被文官們洗腦了,然后。西漢王朝就滑向了滅亡的深淵。

至于西方,其實也好不到那里去。

最起碼的一點——中國的皇帝可以被廢黷,可以被殺,可以被幽禁,但絕對不可能出現像英國那樣,貴族們逼著皇帝簽下所謂‘大憲章’的事情。

而且,西方的模式,弊端重重。

在中國,一個底層的窮酸。可以通過科舉,走到權力的巔峰,西方能嗎?

要不是大航海的發現,和后續的殖民地。讓西方人用其他民族的血淚,完成了他們的資本積累和技術積累。

恐怕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歐陸之上。貴族也依然是貴族,泥腿子永遠是泥腿子。

這種一成不變。渾身腥臭的貴族政治和領主制度,要是出現在中國。早他媽被陳勝吳廣打的媽媽都不認識了。

在劉徹看來,中國是根本不適合西方那一套制度的。

唯才是舉,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中國的價值觀。

當然了,西方的東西,也是有些好的,可以借鑒的。

取長補短,兼容并蓄,向來就是中國的優點和傳統。

劉徹這些天,就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

毫無疑問的,官僚集團和權貴階級和普通民眾,都必須得分享國家發展、擴張和技術進步帶來的好處。

就像秦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一樣,清楚明白的告訴天下人,這樣做,你就可以出任官員,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反之,你就只能泯然眾人,被別人騎在腦袋上。

但這個事情的難度,卻是遠超劉徹預計的。

哪怕他把蘭臺的尚書們也叫到一起,集思廣益,討論了好幾天,也依然沒有頭緒。

畢竟,劉徹不是開國之君,可以在一張白紙上畫畫。

更不是天朝太宗,可以在別人已經寫好規則和定好秩序的游戲框架里,用地圖編輯器,再開個新游戲。

這種要在已有制度上,開刀,并且重新改寫規則,還能讓人接受的事情,無疑,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搞定的。

倒是外面的人看到劉徹天天召集心腹親信議事,還以為天子也沒有底氣,紛紛開始在心里琢磨和準備,怎么給天子擦屁股這種事情。

但其實,劉徹根本就不擔心那場風暴不會來。

擔心也沒有用!

但別人不知道啊!

于是,東宮在這樣的局面,有些坐不住了,把劉徹叫了過去詢問對策和預案。

劉徹沒有辦法,只好給東宮兩位太后打氣和鼓勁。

東宮其實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事已至此,除了一條道走到黑外,別無選擇。

大不了,風暴沒來,就準備開干唄。

誰跳出來唧唧歪歪,就扁誰!

在這個問題上,劉徹有著非常堅決的意志。

現在的漢室中央,依然有著對地方勢力和諸侯王勢力的絕對優勢,從軍事、財政到人心向背。

一兩個錯誤,是無法讓這樣強勢的中央垮臺的。

只有連續不斷的錯誤,才有可能。

就像米帝,越戰的失敗,確實讓他傷筋動骨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有毛熊那樣,從一個錯誤走向另外一個錯誤,并且還天降地圖頭,才導致其解體。

更別說,劉徹堅信,風暴,馬上就將來襲了。

而且,這一次的對災難的預警,只是一個開始。

隨后幾十年中,漢室還將遇到包括洪災、地震在內的數場大規模天災。

特別是十年后將發生的那場大地震。

有了這次成功的預警,下一次災難來臨時,漢室就能非常從容的應對了。

雖然,這樣做,會讓后世的史書上劉徹的形象變得比劉秀還bug,而且還會導致神棍們進入一段美好的時光。

但這樣做是值得的。

劉徹這樣開掛般的預警,將使得隨后二三十年,漢室在大規模天災面前,將損失降到最低。

國力和人力物力,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留。

更關鍵的是,能樹立起劉徹這個天子空前絕后的權威和史無前例的地位。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力量,再可以阻攔這樣一位被證明受命于天,鬼神庇佑的天子的意志。

只要此事一成,劉徹將來想干嘛干嘛,真正的言出法隨,出口成憲,且國內民眾會堅決支持和擁戴。

有著這樣的地位和名望。

有什么事情,劉徹不能推動,有什么事情,是劉徹不敢推動的?

而且,有著這樣一層光環在,很多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代實現的事情,也有了實現的可能。

更別說面對一位能與天地神明溝通,并且準確預知未來的天子。

這天下四夷諸國敵人,誰還敢對抗?就算敢,對陣的時候,敵人的士氣,首先就要掉一個等級。等于仗還沒打,漢軍就獲得一個額外的buff加成而敵人則被上了個debuff。(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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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節 災難

元德二年,四月初八,江都國射陽縣,晴轉多云,有東南風。

主父偃與周仁站在射陽縣的城墻上,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射陽是古城,也是中國傳統的煮鹽基地。

吳逆劉濞之時,這里更是與吳逆的銅山一樣重要的煮鹽之地。

最巔峰時,有十幾萬人在此伐薪煮海,取鹽。

一年產鹽量,高達百萬石以上!

劉濞就是靠著會稽的銅山與射陽的煮鹽,富甲天下,以一國之力,養了十五萬正規軍。

劉濞覆滅后,按照當時還是太子的今上的命令,南下的漢軍將領儷寄和韓頹當對射陽進行了很好的保護。

到此地被移交給朝廷時,射陽縣基本保持了原有的煮鹽工場和基礎設施。

主父偃與周遠受命前來江都國后,帶著墨家的墨者和少府的官員,走訪了大半個江都國。

最終,將曬鹽基地,選址在此。

因為這里的環境、氣候都是最適合曬鹽的地方。

幾乎沒有之一!

在過去的將近一年時間里,主父偃與周遠,在這里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建立起一個規模達到了一萬畝,合計一百頃的曬鹽基地。

這個基地,在夏天,日照時長時,一月能產粗鹽十五萬石。

再加上原有的煮鹽工場,在這射陽縣,去歲平均每月產鹽幾近二十萬石。

這些鹽,成為了周遠與主父偃最好的功績。

甚至,有傳言。天子將從他們兩個中選擇一個,作為未來的少府令培養。

這樣的消息。讓周遠與主父偃,全身興奮。摩拳擦掌,準備在今年干一票大的。

主父偃甚至做出了在今年,將鹽田面積,擴大五倍,甚至十倍的計劃。

可惜……

主父偃在心中嘆了口氣。

計劃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天子一聲令下,大半個江都國的人口,都開始向內陸遷徙。

尤其是射陽縣。

整個射陽的人民,現在。幾乎都走光了。

就剩下主父偃和周遠,帶著幾十個官僚,坐鎮在縣城中。

他們不是不能撤離,而是不愿意撤離。

射陽縣的鹽田、倉庫和碼頭,都沉淀著兩人的血汗,承載著他們的希望與未來,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周遠甚至發誓,要與鹽田共存亡。田在人在,田亡人亡。

主父偃雖然不像周遠這樣的感性,卻也不愿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血毀滅。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主父偃覺得。要是他走了,而周遠留了下來,這事后。他主父偃在旁人眼中,豈非就是個膽小鬼?

這對形象太不利了!

特別是。主父偃知道,周遠的老爹是誰。

故郎中令周仁啊。先天上,周遠就比他主父偃更有底氣和潛力。

旁的不說,作為先帝親信心腹,周仁跟東宮那邊說上幾句話,就能在關鍵時刻,一錘定音。

不過,這幾天,留守在這射陽城里的眾人,心情就像過山車。

一開始,隨著民眾撤離,只剩下主父偃和周遠以及各自的追隨者,寧死也不愿意離開。

大家心里面,其實都是空蕩蕩的,怕的厲害。

天子預警,說有史無前例的大風暴將要來襲。

射陽縣就在海邊,毫無疑問,風暴若來的話,首先襲擊的,就應該是射陽。

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會害怕。

特別是,人少的時候,那就更加害怕了。

即使是先前信誓旦旦的周遠,主父偃也看的明白,對方在數日前,就有些悔意了。

只是,海口已經夸下,牛皮吹了起來,這時候再認慫,就要被人看笑話。

且,此時整個廣陵以西基本都空了。

就是想走,也來不及了。

萬一走到半路,遇上風暴,那豈非更慘?

所以,大家覺得,還是留在安全的城市里比較好。

這些天,大家也都沒閑著,在縣衙里,挖了幾個堅固的地窖,儲備了足夠的水和食物,等著天子預警的大風暴來襲。

可惜,左等右等,被說風暴了,四月以后,連雨都沒有下一滴。

太陽當空懸掛,氣溫也開始悶熱起來。

主父偃與周仁以及屬下的官員們的心態,也開始向著一個奇怪的地方轉變,特別是七號以后,大家的心情,都從緊張,轉變成了一種類似尷尬的心理。

皇帝當著全天下信誓旦旦說的話,最終被證明是假的的話。

最丟臉的當然是皇帝自己了。

但官僚權貴,也好不到那里去。

官員貴族和皇帝,其實就是一條繩子上的兩個螞蚱。

尤其是官員們,經此一事,許多人都清楚的知道和理解了,什么叫主辱臣死,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現實就是最好的課堂,讓大家都看清楚了,一旦皇權動搖,地位和身份來源于皇權認可的官僚權貴,也就必然會跟著動搖。

這個事實,不止是主父偃和周遠看清楚了。

整個吳楚齊魯,甚至天下的官僚們,都是心知肚明了。

正因為這樣,現在,全天下的官員和貴族,大半都在祈禱,那個預言中的風暴快快到來。

那風暴要是不來……

大家都不知道,這個事情該怎么收場了。

盡管,有些人已經開始準備收拾殘局了。

忽悠和愚弄百姓,是官僚集團的拿手好戲。

但問題是,這次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擺在了天下人的眼前。

豈是能輕易唬弄過去的?

大家又不會法術,沒可能將天下人的記憶都刪除掉。

“哎!”遙望著遠處依然一片平靜的大海,主父偃嘆了口氣。滿滿的都是憂慮。

比起其他人,主父偃更希望那風暴馬上來臨。

因為他很清楚。要是今上倒臺,那他這樣的今上親信。肯定沒什么好果子吃!

當初,諸侯大臣共誅呂氏,未央宮和長樂宮里的尸體,三天三夜都沒清理完。

天下所有與呂氏有關的大臣和貴族,更是被殘酷的清洗了一次。

譬如說,這射陽縣從前是射陽候的封地。

射陽候那里去了?

主父偃,當然不會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深深吸了一口氣,主父偃閉上了眼睛。

忽然。主父偃聽到一聲驚詫聲,他睜開眼睛,順著聲音看過去。

他瞬間就驚呆了。

只見在另一側的海域上,剛剛還一片平靜的海面,陡然間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灰暗之中。

厚厚的云層,一下子就從天上壓了下來。

云層之中,雷鳴電閃,不時發生了嚴重的雷暴。

一個龐大的。超出了主父偃所想象之外的超級漩渦云團,裹著海水、雷暴與狂風,在海面上迅速移動。

而且,目標直指射陽!

太陽在這超級災難面前。嚇得沒有了蹤影。

射陽的天空,也進入了黑暗。

風力開始大起來。

天空中,也開始下起了大雨。

“主父兄。快跑!”周遠猛的喊了一嗓子。

風暴,大家在射陽縣待了差不多大半年。也見過好幾次了。

但如此大的風暴,如此恐怖的風暴。速度如此快的風暴,他們從未見過。

這一刻,主父偃才知道,人在天地之間是多么的渺小。

來不及感慨,主父偃跟上周遠的腳步,飛快的跑下城墻,跑向縣衙,那已經挖好的避難所。

這一刻,主父偃無比慶幸,自己生在一個有著天地神明庇佑的天子的統治下。

若非有圣天子,吾等,恐怕全都要死無葬生之地了!

那超級漩渦云團的移動速度,非常快,堪堪在主父偃等人跑進縣衙的時候,就已經從射陽縣以西的海面登陸。

這個無比恐怖的云團,中心風力高達十四級以上,它卷起的海浪,起碼有十幾米,它就像一頭降臨人間的怪獸,輕而易舉的就將沿途的一切人類建筑和樹木、土石,卷上了半空。

而它的移動速度,相當于一頭全速奔跑捕獵的豹子。

眨眼的功夫,它就摧毀了沿海的一切,然后向內陸延伸。

而且它的范圍非常大,一登陸,就將大半個射陽縣都扯進其懷抱中。

射陽縣縣城,在它的面前,就跟堆砌在沙丘上的城堡沒有差別,輕輕一撕,整個城市就被摧毀了,所有房屋的屋頂,剎那間就飛上半空,磚瓦飛的到處都是。

它繼續向南,沿著筆直的路徑前進。

毫無意外的,它無視了人類劃定的疆域,徑直闖進了東海國的領地中。

東海國的居民,在這天中午,遭遇了他們一生中前所未見的夢魘。

這無比恐怖,前所未見的超級颶風,威力之強,讓人咋舌。

登陸一個時辰后,它的中心風力依然沒有減弱的跡象。

它就如同一臺恐怖收割機。

將沿途的一切摧毀,拔起,然后推動。

橋梁被吹塌,房屋被吹走,牲畜與人類,一同被卷上了半空,無數的石子、泥水與磚瓦、樹枝,在半空飛舞。

在雷暴與閃電的嘶鳴中,恐懼無比的東海人,紛紛跪在地上,磕頭叩首,祈求巫神的原諒。

但,這沒有任何用處。

無情的颶風,撕碎了他們全部的幻想。

“長安天子早有警告了……”無數的越人,哭著喊著,到處亂跑,許多的酋長,心里無比悔恨。

這災難,他們提前半個月就被告知了啊,長安天子還派來了使者,表達了愿意幫忙和援助的意思。

可恨自己,愚昧無知。竟無視了圣天子的警告,這是罪有應得啊!

但。在面臨死亡之前,人類。終于爆發出了屬于智慧生物的人性光輝。

當颶風來臨時,觀測到其軌跡的部族長老和成年人,紛紛跑回家,將自己部族里的未成年人,塞進水缸里,藏到堅固的地窖里,同時跪地懇請巫神的保佑。

有婦女在災難降臨的那一刻,奮不顧身的將自己的孩子,保護在身下。

有父親。用自己的身體,將在他身邊玩耍的兩個孩子壓在身下。

當颶風過后,殘存的人類,開始出來尋找幸存者時,他們總能發現,在許多的殘肢斷臂,甚至瓦礫堆下,一位父親,一位母親死死的保護著他們的孩子。

但很不幸。他們的努力,多數沒有效用。

但也偶有幸運兒,在自己父母的犧牲下,保留了生命。

所有人都為此興奮、歡呼。

但這些都是后話。

在此時。三分之一個東海國,進入了地獄一樣的可怕世界。

空前的恐怖颶風,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里。摧毀了他們過去六十年的大部分努力。

無數的村莊和部落,被毀滅。

數不清的農田。成為一片狼藉。

颶風過后,傾盆而下的暴雨。更是令這一切雪上加霜。

東海國,應該感謝他們的傳統。

篤信巫神的他們,在災難前的半個月里,撤出了大量的人口,尤其是占據王國金字塔中上層的貴族和官員,以及大量的財富。

他們還有希望,他們還不大可能因此滅族。

盡管如此,當東甌城的東海王君臣,得到了來自各地的報告時,臉都白了。

颶風過境的地方,雖然大概只占東海國土的三分之一。

但因為與漢接壤,且地勢平坦,當地,向來就是東海國的膏腴之地,最重要的財賦來源和最密集的人口區域。

哪怕是提前撤出了大量人口。

但,經此一難,東海國的脊梁,已經被打斷了。

東海君臣,上上下下都很清楚。

東海已經完了。

僅憑東海國的力量和國力,已經不可能再恢復當地的生產和生活了。

“向長安求援吧!”東海王駱申道:“準備一下,寡人要親赴長安,朝天子!”

這意味著,東海國選擇,全面的,毫不保留的,干脆的徹底的,向長安臣服,并且成為類似諸侯國一樣的,政治經濟軍事,全面受長安指導的附庸。

但,沒有辦法。

大家都知道,不這么做的話,那些憤怒的災民,嗷嗷待哺的饑民,會將他們撕碎。

更可怕的是,閩越人,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投降漢天子,臣服漢天子,大家最多失去自主權,但榮華富貴,卻還是能保證。

若亡于閩越,那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甚至,自己這些人的腦袋,恐怕也掉。

颶風,不因人類的意志而轉變。

它在摧毀了三分之一個東海國后,繼續南下,越過邊境,再次登錄漢境,它從高郵開始一路橫掃。

不過,這一次,它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人類開掛了。

它所過之處,別說人了。

就連一只牲畜也不存在。

在半個月前,人類就將它過境處的所有一切,全部遷走了。

它只能徒勞的,發泄一樣的,將那些空蕩蕩的城市摧毀,將那些空無一物的房屋掀上天空。

而,隨著它向內陸深入,它的能量,開始耗盡。

當它抵達廣陵城時,它已經消耗了它的大半能量。

最終,它只能選擇,示威性的吹塌廣陵城西部的一段城墻。

然后,它就再也無能為力了。

失去了能量的颶風,在廣陵城上空,留下一個氣旋后,消失無蹤。

但,颶風是消失了。

它帶來的海量雨水,卻才剛剛開始顯露威力。

連綿不絕的暴雨,開始覆蓋它所過境的所有地域。

許多地方,甚至發生了洪災。

洪水和泥石流,對廣大的災區,造成了二次傷害。

漢室境內還好,人民多數撤離了。

但東海國疆域內的災區,卻是如同人間地獄一樣。

洪水,卷著各種生物的尸體和植物的枝葉,到處肆虐。

一個更可怕的惡魔,開始覺醒。

無數的致命病菌和疾病,在災區蠢蠢欲動。

更可怕的是,當幸存的人類在災后逃離自己家園時,他們也將這些惡魔,帶向了那些安全地區。

對東海國居民來說,夢魘才剛剛開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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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0 20:17: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九節 人心(1)

江都王劉閼站在被颶風吹塌得城墻前,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狂猛的颶風,將長達十二丈的城墻,徹底摧毀,只留下了一片瓦礫。

城市西部的一部分居民區,也慘遭摧殘,數百間房屋倒塌。

要知道,這廣陵城,可是從前劉濞的老巢啊!

其堅固程度,號稱不下長安——甚至,就連最初參與建設的工匠里,也有部分是從少府抽調來的長安工匠。

幾十年來,劉濞一直將廣陵作為自己的大本營建設。

而這樣一座堅城,卻在大自然的憤怒中,跟紙糊的一樣脆弱。

跟劉閼一樣目瞪口呆,甚至心驚膽戰的站在瓦礫前的官員百姓們,這時候,除了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面朝長安,三呼萬歲外,已經沒有了其他念頭。

許多人都知道,要是沒有天子示警,這一次,江都百姓士紳,恐怕不知道要死多少。

連廣陵城這樣的天下堅城,在那恐怕的颶風面前,都跟紙糊的一樣,可想而知,其他縣城,此刻會是個什么模樣了!

“陛下神圣,祖宗庇佑啊……”無數人跪在地上磕著頭,為自己之前的腹誹、懷疑跟小算盤而恐懼。

天子證明了他是受命于天,得到天地鬼神認可的天子。

那么,吾等懷疑、腹誹乃至于暗中起了小心思的人,在神明天地面前,豈能隱藏?

許多人甚至感覺到了,冥冥之中,蒼穹之下,有著一雙全知全能的舉目正在巡視天地。

漢人篤信,泰一神座下,有時主日主陰主陽主月主兵主等八神協助這位宇宙至尊掌管現在過去未來宇宙上下四方一切萬物。

而天子受命于天,在理論上擁有溝通一切鬼神的力量。

而真正的天子,也一定能得到天地鬼神的幫助。

面對這未知的力量,所有人除了誠惶誠恐的叩首謝罪外。沒有第二條路。

倒是底層的市民和軍士,一個個都是惶恐之余,臉上帶著幸福的神色。

天子受命于天,天地庇佑。

有著這樣一位能溝通天地鬼神的天子。那我們還要怕什么?

以后旱澇水蝗,種種災難,神圣的天子都能做出預警。

這樣,大家伙還要擔心什么呢?

民心士氣,迅速倒向長安。

甚至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

颶風來襲的消息。沿著長江,向四面八方擴散。

一天之后,在彭城避難的災民,得到了這個從故鄉傳來的驚人信息——史無前例的颶風,襲擊了廣陵以西十二城,所過之處,幾乎片瓦不存。

無數人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之后,大家的選擇與廣陵城里的人差不多。

立刻就是跪下來,面朝長安方向叩首,口稱:“陛下圣明。陛下神威!”

這樣的事情,除了神威外,沒有其他解釋。

當然,因為缺乏親眼所見的經歷,還是有些人不太服氣。

特別是那些被強制遷徙至此的士紳們。

風暴什么的,大家又不是沒遇到過。

吳地夏季本就多大風,有些時候,甚至還會發生,將一整個村莊都毀滅的颶風。

但那又如何?

這些士紳,早就有了應對大風的經驗。

每到夏天。他們就會離開世代居住的家園,前往城市。

風暴再厲害,總不能摧毀一個城市吧?

但隨后,更多的詳細情報和信息從廣陵傳來。

射陽、高郵等七城在颶風中殘破。廣陵以西的數百個村莊,在風暴中被夷為平地。

數十萬畝糧田被毀。

房屋倒塌和殘破的數目,根本無法統計。

另外,通向東海的馳道,有數十處為洪水摧毀,上百座橋梁倒塌。

廣陵城派去巡視地方的官員。報告的文書中只有:震怖、驚懼、失神、可怕等字眼。

甚至,就連廣陵城這樣的天下堅城,也在颶風之中被吹塌了一段長達十二丈的城墻,房屋倒塌數百間。

這時候,那些頑固的士紳地主官僚,這才渾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

廣陵城的城墻都倒塌了,何況其他小城。

大家此時,真是萬幸,天子獨斷,強制將大家帶離了危險之地。

不然,此刻,大家恐怕都已經是個死人了,家中妻小,更是斷無幸免之理。

所有人都知道了,為什么吳地幾乎年年有風暴,何以這次連神明都要出現預警給天子。

蓋因為這次的風暴,太可怕太強大了。

“真是圣天子啊……”一位高郵縣的長者,撫著胡須對自己的子侄道:“若無圣天子,乾坤獨斷,我等此刻,恐怕都要葬身風暴之中,尸首為魚蝦所食了!”

“從今以后,我高郵王氏,世代忠心王事,不可再有二心!南邊的逆賊,再要聯絡,統統不許理會!”這長者嚴肅的下令。

這位長者,是高郵縣的大戶,王氏的家主,高郵王氏,在故吳之地,很有聲望,世代以詩書傳家,子嗣繁多,雖然,做官的不多,但卻也幾乎霸占了整個高郵的官場。

這樣的大戶,心眼多那是一定的,腳踏N條船,也是理所當然的。

尤其是以前,他們還在劉濞那里得到過不少優待。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天子證明了自己的神圣性和不可動搖的權威。

就算是只豬,都知道,不該再與之對抗,或者施小手段了——天子既然能預見災難,那他能不能預見背叛和貳臣呢?

王氏雖然只是高郵縣里的一霸,正常來說,天子是不會知道,在高郵這樣的小地方的一個螻蟻一樣的家族。

但問題是,天地鬼神這么多,至尊泰一神座下,就有五帝八主,漫天星宿,萬一有個閑的蛋疼的家伙將高郵的一些事情在夢里告訴天子,怎么辦?

當然,更重要的是,百姓不是木頭。

統治者的決策和政策,是好是壞,是在意他們還是鼻孔高高朝天,他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這次天子,擔著的風險和壓力。

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

但他在看到了這些風險和壓力后,依然義無反顧,為了自己的子民,甘愿冒險,強行推動,以天子的威權和社稷的信譽做擔保,強制進行了這次史無前例的大撤離。

這證明了什么?

這證明了,這位天子言出必行,如他詔書中所說的一般。

他是真正的將天下子民,視為自己的子女、骨肉和臂膀。

君待臣以國士,臣以國士報之,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仇寇。

春秋戰國,堪堪過去不過百年。

如今天下士林輿論,依然有著戰國遺風。

一飯之恩,都可能讓人以性命相報,何況這救命之恩?

滿屋子侄,紛紛躬身拜道:“諾!謹遵大人囑咐!”

類似這樣的情況,在許多難民家庭中上演。

吳王劉濞在時,用了三四十年時間經營起來的網絡和民心,在今天徹底崩塌(歷史上,南宋時,劉濞的擁戴者依然存在,甚至有人寫詩懷念劉濞),幾乎沒有片羽留存。

而消息進一步沿著長江擴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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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4-21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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