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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飄雪 -【木槿花西月錦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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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五十章 孔雀東南飛(六)

    我呆在那裏,這哪里是陰森的墓室,這分明是一位女子的閨房,天地間鋪以淡粉絹綢,流蘇幔帳間,充滿了一種女姓房間特有的柔美,花紋雖樸素無華,質地也是一般,但卻繡工精美,人間一絕,帳幔頂上掛著兩枚碧玉熏爐,嫋嫋地散發著雅致的熏香,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流戀忘返的柔和香氣,我恍惚地憶起這正是西楓苑的梅花香啊。

    整個房間中唯一珍貴的裝飾便是一枚高高掛在床頭的夜明珠,使得房內明亮,帳內隱約躺著一個女子身影,梨花木圓桌鋪著繡花臺布,那佈置同我在梅香小築裏所見的一樣,就連牆上也掛著非白那幅盛蓮鴨戲圖,唯一不同的是那淡雅的繡花臺布上面還放著一幅未完工的圓型繡繃架,上面插著一支細亮的繡針,而那花樣似乎是並蒂西番蓮。

    這裏的時間好像永遠地凝固了,仿佛女主人正在休息,而我們三人血腥滿身地闖入了她的世界,有些粗魯地打破了這裏的恬靜。

    當然也有人不這樣想,原青舞興奮地用雙手將臉抹了一抹,露出一張乾淨的臉,雖然上了些歲數,又在外漂泊多年,眼角處有明顯的皺紋,但仍然不失為一張美麗的臉,可以想像年青時候的她,出身世家,父兄寵溺,沉醉于高雅藝術,不但擁有最純潔的青梅竹馬的愛情,而且嫁入心儀的候門,備受疼愛,那時的她該是多麼的風光無限。

    她又沾了口水,捋了捋頭髮,整了整衣衫,然後雙目四處搜索,口中儘量溫和地呼喊:“明郎,青舞來了,你快出來啊,明郎,你快出來啊。我在外面找了你這麼久,吃了多少苦啊,我保證不再打你了,明郎,我只求你快出來吧,明郎,求你原諒我吧,我錯了,求你再讓我見你一面吧。”
   
    原青舞說著說著,淚如泉湧,聲聲斷腸地呼喚著她的情郎。

    她的淚眼忽然停在某處,然後發出世上最可怕淒曆的叫聲,我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角落裏躺著一具死去多時的駭骨,這應是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反臥在地上,維持著向前努力爬行的樣子,一手探向床的方向,另一隻手被壓在身下,背後插著幾支烏黑的短箭,他的面容已剩駭骨,那伸出的手骨,小指骨有一截斷了,大姆指上帶著一隻玉板指,混身的骨頭有些發黑,死時必是中了劇毒。
   
    原青舞立刻放下我,沖向那具屍骨,跪在地上,呆呆地顫抖著雙手,“明郎,明郎,我記得你的手指被我切掉了一段.....這不是你最喜歡的翡翠板指.....”她喃喃地坐在那裏喚著明郞,反復撫著那具屍骨,然後猛地抱著屍骨放聲大哭:“明郞啊,明郞,公公臨死前說你既便逃過了原家的魔掌,你還是會追著那個女人去的,我那時還不信,總抱著些幻想,你會打開紫陵宮,卻練無笑經好為明家報仇,沒想到......沒想到你還真得追著這個賤人去了。”

    她把他小心翼翼地翻過來,卻見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一支東陵白玉簪,同非白的頭上插得那一支,一模一樣,我這才想起那時我為了騙素輝,讓他將這支簪子帶給了非白,素輝果然平安了嗎?然而非白的臉色已是一片劇變。
   
    原青舞呆在那裏,眼中心碎萬分,立時滿腔悲傷化作扭曲的憎恨:“明風揚啊明風揚,你以前在家中命人整天擊碎成堆的玉磬璧璋,就為了我愛聽那玉石擊碎的聲音,那些碗圭珍器的,你根本從來不放在眼中,可卻為了這個女人送的這支破簪子,連死都要寶貝成這樣。”

    她怨毒地看著非白:“都是你的賤人娘,害死了明郎和我的陽兒。”

    她站起來無情地一抬腳,將明風揚的屍骨踢得粉碎,那支白玉簪敲擊著明可鑒人的金磚,發出叮叮噹當之聲,宛如追隨著一隻神秘的命運之手,一路摔滾,不偏不倚地來到了非白的身邊,非白蒼白著一張出塵絕世的臉,慢慢地檢了起來那支白玉簪,緊緊地握在手中,手背上青筋隱顯,一雙鳳目無限哀戚,深不可測。

    原青舞看向我,忽地綻出一絲笑意:“謝梅香,你勾引我家明郎,害我家破人亡,如今卻是天意,讓你的寶貝兒子還有他的情人落在我的手上,我要他們給我的明郎和陽兒陪葬,你在黃泉路上,會不會急得要挖著墳墓出來救他呢。”

    原青舞哈哈大笑,一步步走向我們,眼角猶帶著傷心淚水,嘴邊卻噙著瘋狂和絕望的殘忍笑意,我的心臟一陣收縮,這個女人瘋了,實在瘋了。

    “姑母真得認為是我娘和父候害死了姑父了嗎?”非白長身玉立,雪白的衣襪擋在我的面前,冷冷道:“其實真正害死姑父的人是你。”

    “你說什麼?”原青舞怒極反笑。

    非白卻冷冷道:“父候常提起姑母雖為女子,但好勝心卻強似男孩,明風揚少年成名,雖是個武癡,卻什麼都聽姑母的,如果姑母說不,姑父是斷不會去碰那無淚經,所以其實並不是姑父想練無淚經,而是你想練那可怕的無淚經,因為你無法抵禦那力量的誘惑。”

    原青舞的聲音尖利地叫了起來,“你胡說什麼......。”

    “姑母捫心自問,那樣折磨姑父真的只是因為他不愛姑母了嗎?姑母並不真正愛姑父,你心裏有的只是強烈的佔有欲,”非白冷笑數聲:“姑母如今的武功莫說是父候了,恐是帳下頂尖高手亦難出其右,姑父的一身駭人功力是如何散去的呢?而姑母這百年功力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我的武功自然也是因為修習了無淚經,敵而武功大進。”原青舞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卻藏不住得可怕冷酷。“你母親身上有二哥賜的生生不離,她勾引明郎,明郎同你淫賤的母親苟合以後,一生功力自然是散去了.

    “原青舞,你撒謊,”非白大聲吼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非白這樣憤怒,他的俊顏通紅:“自記事起我日日守在娘親身邊,我母親的確喜歡明風揚,可是他們根本沒有做過任何越軌的事,明風揚的心智同孩童一般,如何做那苟且之事,父候是我娘親這一生唯一的男人。”

    “創制無淚經的人明明白白地在頁首上寫著,神智失常,五官昏潰,練成者天下無敵,然忘情負愛,性情大變,若是姑父練了神智失常,那為何姑母卻依舊如此清醒,還能聯合幽冥教前來搜莊?”他站了起來,慢慢走向面色有些震驚的原青舞:“姑母已近四十,為何您的雙手和脖子看上去依舊雙十年華?”

    咦,這麼一說,我仔細看去,還真得是,果然脖子出買了女人的真實年齡,正震驚間,非白的手中一揚,稱原青舞呆愣之際,一伸手,從原青舞臉上撕下了一層東西,露出一張年青美麗的臉來,但神情卻是陰狠無比。

    “姑母這麼多年流浪在外,真得是在尋找明風揚嗎?”非白手中拿著那張面具:“姑母說在西域遊蕩,為何父候所有的探子回報,姑母一直在南疆呢?姑母又是同誰在一起?”
   
    “二哥果然不肯放過我,一直派人跟蹤我?”原青舞冷笑連連。

    “父候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同暗宮的叛徒攪在一起,還早已修練了比無淚經更萬劫不復的無笑經。”原非白冷冷道,“所以姑母的臉竟比雙十少女更年青美麗。”

    好像是的,我在那裏有些汗顏,她的確看上去比我更年青嫵媚。

    而原青舞混身一顫,卻依然倔強地高抬頭,厲聲道:“那又如何,他毀了我明家,那原家又容不下我,我還能去哪里?”

    “在姑母的心中,父候真得是如此無情不堪嗎?他時常對我說起,當初後悔將你捲入家族紛爭,明原兩家相鬥,最無辜的莫非姑母您了,是以時時找尋您,希望你在外也能過得好一些,”  原非白搖搖頭:“您根本不該修習了那原家禁令的無笑經,那是一種吸別人功力的霸道功力,練此功者必須同人交合時方才能吸食別人的功力,占為已有,真正不知廉恥的—是姑母您。”
   
    原青舞的身子漸漸抖了起來,眼神充盈著懼意:“閉嘴,你胡說。”

    “我說錯了嗎?姑母?那天夜裏,明風揚本來是想來找母親的,我不知道您怎麼也會過來,您易容成我母親的模樣,用迷藥迷亂了明風揚的心智,稱機吸了他一身的功力。”原非白咬牙切齒,俊臉開始扭曲,“然後你故意引父候看到,我母親衣衫不整,明風揚則虛弱地躺在母親的床上,於是父候以為母親真得勾引明風揚,令他散功,父候一怒之下,重傷了母親心脈,落下一身病根。”
   
    “你如何知道?”原青舞的身子如狂風中的落葉,慢慢向後害怕地退去.

    “您忘了那天你打死了一個橫地裏竄出來的家奴了嗎?”原非白冷冷道:“那個家奴正是謝三叔,是我母親的陪房,他帶著我躲在一邊看到了一切,他為了保護我就跳出來,我才僥倖還生。”
   
    “那,那天,我記得是有兩個人影,原來另外一個便是你,......。”原青舞高聲尖叫,忽地聲音變得陰狠:“竟然是你......。”

    “姑母那麼痛恨母親,真得只是因為失去理智的明風揚愛上她了嗎?”非白走到她跟前,牢牢地鎖視著她:“姑母既然讓明風揚散功了,明風揚神智清醒了,自然會想起姑母和姑母的愛,或者您也可以當場殺了母親以瀉恨,為何姑母還要導演那天的慘劇,點了母親的穴道,讓她就在旁邊看著你如何同明風揚纏綿,如何折磨明風揚,如何吸食他的功力,甚至要父候親手殺死我娘親,好讓他永遠活在痛苦悔恨之中,小侄在輪椅上想了這麼多年,終於想明白了。”

    原青舞平靜了下來,她扶著花梨木圓桌,直起身子,素手輕輕拂過一縷發絲,無限風情地笑了:“哦,你明白了什麼呢?”

    “姑母一生最在意的二個男子,一個是父候,一個是明風揚,然而誰也不知道,在這世上,姑母愛著明風揚,卻更愛父候。”原非白輕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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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五十一章 孔雀東南飛(七)

    我徹底驚在那裏,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家族啊,妹妹愛著哥哥,哥哥把妹妹嫁了,又毀了妹妹的夫家,然後這個妹妹又殘害了哥哥的愛妻和兒子,  這紫棲山莊裏曾經埋藏著多少罪惡的秘密和愛情?如今一旦揭開,又是如何讓人震憾和恐懼。

    可是那原青舞卻垂下眼瞼,纖指輕拂著傘柄,漫不經心地擦拭著上面的血跡,淡淡道:“說下去。”

    “我不知道父候對您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後來當他知道冤枉了母親,卻並沒有找您理論,或是對您不利,直到最後滅了整個明家,依然想盡辦法將您救了出來,這麼多年依然在不停地尋訪您,提起您也是又愛又憐。父候經常提起姑母,說您乃是庶出,姨奶奶以前是唱戲的,去世又早,小時候爺爺對您照顧亦是不周,您雖也是個小姐,卻連一個像樣的玩具也沒有,於是您只好對著銅境說話唱戲。”

    原青舞一呆:“原來二哥他.....都記著,”她癡癡道:“我五歲那年,二哥讓人將我接來一起住,那時我遇到了明郎。”

    “父候曾對我說過,姑母小時候心地善良,連只螻蟻也不願傷害,這一點同我的娘親很是相像。”

    “閉嘴,不要提到你的娘親,她如何堪與我比。”原青舞忽地又對非白大吼起來。
   
    非白並沒有理她,只是冷靜地繼續說下去:“久而久之,姑母有時會自言自語,時而溫柔可人,時而又乖戾冷酷,父候說到,您的體內總好像有兩個人,而且年齡越大,就越明顯。”
   
    我暗自心驚,這分明是分裂人格,難怪她時而憂怨,時而暴怒,也就是說她從小時候就有這個病因,是明家的慘案徹底把她變成精神分裂了嗎?

    “您的心變成了兩個,也分給了兩個人,一個是明風揚,還有一個分給父候,然而您的身體卻無法這樣做,你嫁給了心愛的明風揚,卻又放不下原家的父候,你恨明風揚練功時走火入魔,錯愛上了我娘親,可是你更恨父候的心中只有我娘親,於是您強烈的妒嫉心和佔有欲卻讓您決定,您要讓變心的明風揚武功散盡,要我娘親死在父候手中,父候也必須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原非白朗聲說道,風目一片沉痛。

    我在那裏一定以及肯定,這個原非白若活在現代,定然是個優秀的心理醫生,一流的探案專家,這個少年小小年紀,歷經人間最殘酷的波折,是以城府如此深厚,心思百般縝密,所以原青江對他讚賞有加,轉念再一想,又覺冷汗汗淋淋,那平時我的一舉一動,他必留意在心,難怪他能輕易知曉我之所思,我之所想啊。

    原非白在那裏緊盯著原青舞,而原青舞終於停止了撫那白傘柄,抬起了頭,輕輕道:“是的,我是修習了無笑經,那是一部更加奇妙的武功,在我嫁到明家以前,我就開始練了。”
   
    她在那裏淡淡地笑了笑,有些自嘲,又有著無邊的哀傷,只聽她說道:“我本來是想同二哥練的,只要二哥同我練了,他就不會將嫁出去,永遠把我留在他身邊了,”她的眼中兩行清淚緩而下:”可是那時二哥的心裏只有謝梅香,他只是淡淡地勸我不要練那種武功,說這種武功不適合我,後來我才知道這必須是同無淚經一起練,才能成就絕世神功,我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得知,這無淚經竟然是明家的傳家寶,於是我便慫恿二哥將我嫁給了明郎,本想等明郎練成無淚經後,再一起修習無笑經,成就絕世武功,可惜他已經癡傻了,更讓我傷心的是,他竟然也會喜歡上謝梅香?連神智清醒了,他也整日在院子裏呆呆地看著親手種的梅花,我知道他在想她,這怎麼可能?”
   
    “我不明白,這世上的男人都怎麼了,為什麼都喜歡上那樣一個平庸的女子,別說武功了,她甚至不識字,又不愛打扮,只愛種菜栽花,繡花下廚,這樣一個喜歡做粗活的下人,除了長得漂亮一些,她什麼也比不上我,就連那個好妒成性的秦敏宜也比她強上百倍。”

    “我到底輸在哪里?”原青舞厲聲咆哮:“還有我那最愛的二哥竟然為了她同秦相爺絕裂了,口口聲聲說明家幫著秦家害死了爹爹,分明是他為了個女人將爹爹害死了,他既然將我嫁給明家,又為何要毀了明家,我的親人暴屍街頭,我的陽兒身首異處,二哥啊,你如何能讓我如此無家可歸啊,你做這一切還不都為了那個賤人,二哥才是個真正的瘋子。”  

    非白看著我,眼神無限悲哀傷感,口中卻淡淡說道:“姑母難道不知道,這世上的百般算計,有時卻比不上一顆單純的心。”

    我心中一動,他這是在說誰......,可是非白已慢慢又將目光轉向原青舞。
   
    她猛地一卷水袖,雙手緊扼原非白的喉間,拉近非白,眼中殺機愈濃:“我要殺光原家的人為我和明家報仇。”

    原非白神色不變,看著原青舞,出塵絕世地淡笑著:“姑母想要殺光這原家的人,小侄絕不會有半句怨言,您說得全對,或許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瘋子,都該死,都該殺,連我這條命,您也盡可以拿去,”他的眼神忽然一變,冷如冰,紮如針:“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您不該殘害這個花木槿,更不該下毒手害死了我的娘親。”

    他的話音剛落,手中白影一閃,原青舞的右手腕上已被一支白玉簪刺破,血流如注,那正是明風揚右手緊握著的那支簪子。

    原青舞慘叫一聲,將非白甩至我身邊的牆角,我爬過去時,非白已在那裏狂吐鮮血,絕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小孽障,”原青舞如花一般的臉惡毒地扭曲著,輕蔑地看著手腕上的玉簪子,輕輕拔了出來,微一用力,已將它折成兩斷,摔在金磚上,清脆悅耳,她的腳踩在上面,像終結者三裏面那個女魔鬼機器人一樣,向我們慢慢走來,眼中一片冷酷鄙夷:“你這個丫頭生的賤種,當年我命人在你的馬上做手腳,你僥倖未死,那時饒你一條性命,現在想來,果然斬草要除根。”

    非白抹著嘴角的血跡,借著我的肩膀坐起來,嘲笑道:“姑母會如此好心?您只是想著看我的餘生如何痛苦,那我娘親和原青江將會比您更痛苦,那樣您就滿意了,不是嗎?”
   
    “只可惜,我父候這種男人,從來不會把兒女私情放在第一位的,姑母,”他無限疲憊地說道:“當年你明明在他身邊,他還不是看上了我娘親,後來我娘親屍骨未寒,父候早早的已把私生的野種帶回來,然後忙著續弦,取了一個又一個,那些女人要麼是絕色尤物,要麼是對他前程有用的女子,姑母,您當真要殺,殺得淨嗎?”

    “雖是殺不淨,但總要一試,別說是二哥的女人,原家所有人都得死,連二哥也要死,”原青舞綻出一絲絕美的笑意,那笑意仿佛只是甜甜地笑說今天她一定要挽個朝陽髮式,而不是在指她馬上要進行一幢慘絕人寰的滅門慘案,她挪動蓮步,優雅萬分地甩了長袖,飄到我們面前,蹲了下來:“孽障,可惜你現在馬上就要死了,不然就能看見我如何一個個將你們原家人的血吸幹。”
   
    吸......吸血......,真......真的嗎?

    “恐怕是姑母沒有時間了,”非白忽然笑了,笑得無比冷豔:“明風揚到這裏來,是想見娘親最後一面,他身中數支飛箭,那箭上全是原家獨門毒藥,按理以他的武功,他盡可以找個僻靜之處,停下來將毒逼出來,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只是一路殺到這裏,他的血中全是毒藥,他手中握著的白玉簪也染了他的毒血,沾滿了劇毒,姑母方才被小侄用這支白玉簪刺中了,姑母算算,您還能活多久?”
   
    原青舞愣在那裏,抬起右手腕,早已一片烏黑,那可怕的黑色還在向上蔓去,她發出驚恐的叫聲:“不。”

    她猛地從白傘中抽出一柄明亮的短劍,將中毒的那只手齊根切斷,然後疾點止血的穴道。
   
    我嚇得連聲大叫,可是原青舞叫得比我更響道:“孽障,我要你碎屍萬段。”
   
    她揮著那柄短箭如驚鴻出世,向我們沖過來,非白冷靜與她過招,始終擋在我的面前。
   
    原非白冷笑道:“姑母,你就算在這裏殺了我,也不會得到姑父和父候的心,父候雖不會只取我娘親一個,可是他無論取多少女人,心中只有我的娘親。”

    原青舞忽然想起什麼,眼中滿是驚濤駭浪,一腳踢走非白,她轉身向帳中的謝夫人飛去:“賤人,你快起來,看看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麼啊,讓我看看你現在多老多醜,如何再去勾引我的二哥和明郎?”

    原非白閃電般地一鞭甩向原青舞,快近她身邊時,他猛地變了方向,那鞭梢向帳頭的碧玉熏爐飛去,他一把拉起我,躲進房間裏唯一的一面屏風後。

    那粉色的帳中立時射出無數的箭羽,原青舞武功再高強,卻無法抵擋住所有的流矢,濃重地血腥溢了出來,她的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原非白壓在我身上,密密地護著我,我們躲藏的屏風明明如絲薄透明,卻堅韌無比,那些尖利的箭羽完全被擋在屏風外面。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時間,外面流矢之聲消去,非白抱著我走了出來,只見整個房間都被流矢射得一片狼籍,謝夫人的帳子也全塌了下來,原青舞像個刺蝟似地躺在地上,她的一隻眼睛插著三支箭,瞪著剩下的一隻眼睛惡毒地看著原非白,她吐著黑色的血沫:“你......其實是故意引我進暗宮,故意讓我放下戒心,跟你進了你娘親的假墓室,借用這流矢來射殺我。”

    “是二哥要你引我進來,在這裏殺死我的嗎?”她顫聲問道。

    非白緊緊抱著我,我感覺他渾身緊繃著肌肉,胸膛不停地起伏,身軀甚至有點發顫,然而他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對著她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和原青江給我生生不離時一模一樣。
   
    原青舞欲舉劍砍向非白,卻被銀箭釘在地上,她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箭孔處流下黑色的血不由更多,她最後放棄了掙紮了,“二哥果然不肯原諒我.......,”她看著非白苦澀地笑了:“你......笑起來和二哥.......好像,你......很像他,你果然是他的兒子。”

    她用一隻眼睛看到了遠處明風揚的頭骨,流淚道:“我可憐的明郎啊,你到死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不是嗎?你這是個小傻瓜。”

    那語氣真摯而心疼,就如同她在暗宮外向我敍述新婚時的她與明風揚如何濃情蜜意,少年時的原青江又如何地寵愛她一般,充滿溫情和感動。

    她的眼中黑色的淚不停,她努力坐起來,用剩下的一隻手,拔光了所有的箭羽,一路流著血地爬過去,終於夠著了明風揚的頭骨,她抱著那頭骨,癡癡道:“不過不要緊了,明郎,青舞終於找到你了,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團聚了,從此以後,你無須再怕,我再也不會打你,也不會離你而去了,再不讓那個賤人或二哥來傷害你了,我們倆再也不會分開了.......。”

    原青舞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眼中忽然煥發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喜悅的神采,使得她那張本來看似很恐怖的臉,盡然顯得平和而安詳,她對著空中甜甜地喚道:“明郎!你來接我啦。”
   
    然後她快樂地,緩慢地閉上了眼,吐出了最後一口呼吸。

    我在心中輕輕地一歎,我想在她死的那一刹那,終於明白了生命中她最愛的人是誰。
  
    原青舞選擇了熱愛明郎的那一半,選擇成就閑妻良母的人格,而不是癡戀原青江,那崎戀的一半,這才得到了心靈的平靜,她笑得那樣愉快,一定是見到了她的明郎,而她的明郎也原諒了她,但願她的來世莫要再夾在夫家和娘家的仇恨之中,莫要經受失夫喪子之痛。

    我轉過頭來,非白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原青舞和明風揚的骨頭,過了一會兒,他收回了目光,轉向我,凝視了一會,柔聲問道:“你......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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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五十二章 孔雀東南飛(八)

    我看著他,想起原青舞剛剛說的話,想起錦繡和他對我做的傷害,轉而又如利箭穿心,我冷冷地看向非白:“你是故意讓她協持我,她以為你的心上人成了她的協持,自然就放了下來戒心,以為你真心帶他去謝夫人的墓室吧。”

    他在那裏有些張口結舌,滿眼都是氣惱,鳳目中閃著兩簇火苗,看得我不由後悔剛才說得這樣直白,雖說他做得是有些過份,可畢竟剛剛報了大仇,心裏一定是很難受的,即使這裏不算是她娘親的墓穴,然而也能勉強算個衣冠塚,現在他的心情肯定是喜怒摻半的,喜得是大仇得報,怒得是衣冠塚被毀,還有那些傷痛可怕的惡夢,若是激怒了他,他一掌將我打死了,還來個毀屍滅跡,那我還真得會像那原青舞說得那樣,十年二十年沒人發現哪。

    我極度恐懼地看著他,汗水沒用地流滿全身,而他也是怒火滔天地看著我。
   
    情塚裏靜得可怕,過了一會,他恢復了平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將我放了下來,沉默地拿出一顆紅色的丹藥,遞到眼前,我大汗淋漓,難道是我知道得太多,他,他想殺人滅口,我恐懼地說道:“你,你想毒死我。”

    原非白的手有些抖,俊臉冷到好像千年寒冰,他似乎在努力隱忍著怒氣,最終他深吸一口氣,也不說話,板著臉硬是把這顆紅色的藥丸摁進我的嘴,還捂著我的嘴,不讓我吐出來,我嗆了半天,那顆藥丸終於下了肚,他才面無表情的放了手,也不管我在那裏拼命呼吸,只是替我拔去了我另一條腿上的銀釘。

    他的手腳毫不憐香惜玉,我自然是疼得呲牙裂嘴,我恨恨地想這小屁孩一定是想公報私仇,這是他常做的戲碼。

    最後疼得實在忍不住,我拼命捶打著他,一邊又淚流滿面,心酸地大哭起來:“原非白,你不是人,我哪里對不起你了,你和錦繡兩個人要這樣騙我,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半死不活的,你現在還要這樣折磨我,你太過份了,你不是人,不是人。”

    原非白的表情忍無可忍,猛地抓著我打鬧的雙手,冷冷道:“現在是你分明都快將我打成內傷了,哪里是半死不活的?”

    我一愣,唉,好像是啊,兩條腿好像沒那麼疼了,血也止了,人也比原來有精神了,那他剛剛喂我的果然是靈藥了?

    我有些心虛地想收回我的手,可他卻不放,冰冷的語氣中已有著明顯的氣憤,說道:“我千幸萬苦地同你大哥潛入西安城來救你,連韓先生也沒知會一聲,你的心中卻只想著我要毒你,害你,利用你......。”

    他抿著唇,如萬年寒冰地看了我幾眼,冷笑道:“你也別拿錦繡那檔子事來噎我,說來說去還不是我不及你心上的那個會裝傻嗎?”

    我一怔,只聽他生氣地說道:“若是他在這裏,真要是毒你害你,你也會找上千個上萬個理由來幫他開脫,然後甘之如飴吧。”

    一時間,我忽然發現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來想過問題,我明知道非玨在軒轅淑環的事上也對我隱瞞了,可是我的確從來沒有怪過他。

    為什麼?我無法回答我自己,我的心裏開始有了一絲慌亂,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一個人猛然間發現他一直在追求的只是一種虛無時,那種慌亂和無力感......

    再一想,花木槿啊,花木槿,你認識傻非玨已有七年之久,難道忘了在破敗的德馨居,他給你帶來多少歡樂?

    當我早年饑餓地躲在河邊哭泣時,他也曾偷偷塞給我瞞著果爾仁拿出來的饢餅。
   
    當他一次又一次迷路在西楓苑時,拉著我嘰嘰呱呱地扯東拉西時,我不也是毫不介意地告訴他我心裏如何思念我的胞妹,告訴他心心念念要撮合碧瑩和宋明磊,而他一般都是沒弄清楚誰是誰,愣愣地張口欲言,幾欲插話,最後都是跟不上我的節秦,直至我還在那裏慷慨激昂地賭咒發誓,一回頭才發現他早已沉沉睡去。

    櫻花林中的紅發少年,在妍紅花雨中癡癡讀著我送給他的青玉案,他的音容笑貌猶在腦海浮顯,明明是我這幾日地獄惡夢般生活的支柱。

    原非白,你怎可如此抵毀我和原非玨的愛情,你我不過相識一年!

    於是我決定更討厭非白,我睨著他,一徑沉默,他氣結地甩開我的雙手,自己跑到一邊,沉著臉也服了顆剛才的紅藥丸,坐在一邊盤膝調息去了,我和他中間隔著一隻眼的原青舞的屍體和明風揚的頭骨,我看著他,又抽泣了幾下,而原非白只是屏息打座,再不理我。

    哼!不睬就不睬,你這滿心滿肺滿肝滿肚腸都是小九九的壞小孩!

    再看看我和你這相識的一年間,我發生了什麼?

    你害得我成了全天下少女和龍陽采花賊的頭號公敵......

    你還打了我兩耳光......

    你還沒向我道歉關於你瞞著我和錦繡的事......

    你還害得我可能要少活七十年了.......

    你還讓我不能和非玨相好!!!!

    你不要以為我現在雙腿不便,又坐在屍骨當中,心裏有些怕,肝膽有點虛,身體有點弱,雙腿有點疼,肚子有點餓,我就要來爬過來求你......

    反正沒有你,我這幾天還不是打打殺殺,吉星高照地活過來了嗎我,你最好永遠不要睬我,等我腿好了,這就跳槽去非玨那裏,就算沒有古愛滋的解藥,我就和非玨搞柏拉圖式的戀愛好了,就是永遠永遠不要再見你這個花心花肺花肝花肚腸的壞小孩!

    哼!

    我心一橫,也閉上眼睛靠在牆上,不再說話,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那紅色的藥物起了作用,沒有多久我進入了夢鄉,我身在西林之中,周圍全是濃霧,我向前走著,俞來俞看不清前方,忽然前方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卻是滿身是血的宋明磊,他長髮披肩,面色厲鬼,身後是一雙紫瞳陰鷙地看著我,他嘲諷地大笑著,惡狠狠地將偃月刀插入宋明磊的胸膛,我嘶聲大叫起來。
   
    “木槿,木槿。”一陣爭切地呼喚傳來,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滿面焦急的非白,唉?我什麼時何枕到他的腿上了?

    四周的景物已經變了,我們已出了情塚,坐在一處更陰冷昏暗的通道前,抬頭只見一幅巨大的石雕畫,只見一個豐腴美麗的飛天,神色愉悅地跳著舞,旁邊鐫著一個身材修長,面容俊美的男子正在為她吹笛,兩人的身邊是大朵大朵的西番蓮花盛放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我們還是在暗宮之中,原家的祖先,其實是很富有藝術細胞的,是我小腿的傷影響到我大腦的視覺神經系統了嗎,為什麼我覺得這個男子和飛天都長得很眼熟呢?然而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兩個人究竟是誰,卻又怎麼也想不出來這個男子長得像誰.

    我坐了起來,想起剛才的夢境,想起宋明磊的慘死,不由悲從中來:“二哥,二哥他為了救我,被段月容殺了。”

    我悲傷地大哭了起來,非白沒有我想像中的那般驚訝,應是知道了發生的一切,他滿臉恨意,猛地將我拉入懷抱,再不說一句話,只是牢牢地圈著我。

    我附在他的胸前,把剛才的爭吵暫時放到一邊,聽著他劇烈的心跳,心中只是一團難受,使勁抽泣著,雖然我和原非白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睛,有錦繡,有原家的秘密,有無窮無盡的野心,然而我不得不承認,比起這幾天來戰戰競競,血雨腥風,生死離別,此時此刻在他的懷抱裏,是我感到最安全和放鬆的時候,我哭得天昏地暗,久久不能自拔。

    “喂,哭夠了嗎?”耳邊傳來一陣嘲笑之聲,我抬起頭,卻見一個白衣人影,面上帶著陶制的面具,正是我的惡夢,那西林的白面具。

    可能是這幾天經歷地多了,也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可怕的角色,原非白同志坐在我的身邊,再也可能,我本身已經沒有這般怕他了,於是我害怕地叫了一聲,兩聲,不叫了。

    “你還像以前一樣聒噪。”白面具的聲音還是那樣冷,明明他的面具上沒有眼珠,我卻覺得他的眼睛跟著我。

    “你很厲害。”

    嗯?他在誇我,過了一會兒,我明白他是在對著我旁邊的原非白說話,而原非白只是緊緊拉著我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恭喜你實現了你的誓言,”他的聲音冰冰冷冷,“真想不到,僅憑你一人之力就將她殺了,為你的娘親的報了大仇,幹的的確漂亮。”  

    “我不殺她,難道還等著你來幫我殺她不成?”原非白輕哧一聲,我心中一驚,原來他倆認識。
   
    原非白淡淡道:“不知暗神大人,有何指教?”

    什麼?這個白面具殺手就是替原家掌管暗宮的暗神,聽聲音是如此年青,看他的態度又對非白如此不敬,這個暗神究竟是誰?

    “你可知你私自調來的燕子軍此刻正在攻城。”

    “哦!”非白麵無表情:“于飛燕還沒拿下西安城?”

    “快了,不過你還是怛心一下你自己吧!”  白面具的聲音有些興災樂禍,然後提出了一項重點:“你私放了外人進來?”  

    非白看了一眼我:“她是我的人,又豈是外人?”

    “她何時成了你的人了,”白面具一片哧笑,在“你的人”上分明加重了嘲笑的語氣:“我看她心裏反來複去念叨得是你們家那四傻子吧!”  

    我大驚,這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我與非白,非玨的糾葛他一清二楚?

    非白的臉明顯得一沉,冷冷道:“原家的家務事也是你管得了的?剛才不見你顯身,現在你又來做什麼?”

    白面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過來對我一揚手,我感到一陣旋暈,耳邊只聽到非白大吼著我的名字,然後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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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三章 歸舟客夢長(一)

    我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中漂浮,耳邊是一片孩子的哭聲,我爭開眼睛,卻是身在一片種滿梅花的園子裏,一個白衣小男孩蹲在一棵老梅下哭得起勁,這個園子看上有點像梅香小築,那梅花怒放,鮮紅如火,又似鮮血欲滴,我有些蒙,這裏是那裏呢,我走過去,輕輕拍了那個小孩:“呃!真對不起,請問這裏是哪里啊,小朋友。”

    那孩子抬起頭來,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淚痕,他看到了我,停止了哭泣,站直了身子:“木槿,你總算來了。”

    呃?!他認得我?

    他快樂地笑了起來,跑過來撲在我的腳下,這個小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吧,我肯定我從來沒見過他,可是這孩子的笑臉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看著他天真快樂的笑意,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小弟弟,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孩子看著我但笑不語,這孩子越看越可愛,我不由得摸摸他的小臉。

    好冷!我打了一個哆嗦。

    “陽兒,”忽然一陣柔聲傳來,那孩子更開心地笑了:“娘親來了。”

    陽兒?陽兒?好熟的名字啊!。。。。。。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

    第一個反應是我在夢中,而且很有可能是個惡夢。

    第二個反應我在和可怕的原青舞的兒子說話,可是陽兒的小手拉著我,力大無比,身子前傾地拽著我走去,不時興奮地回頭看我,那一張小臉笑得如陽光一般燦爛。

    我無法抗拒地來到一座橋跟前,果然是原青舞,一身素稿地站在陽光下,卻洗淨鉛華,在那裏溫柔地向陽兒招著手,看到我,有些驚訝,卻仍然友好地微笑著向我點頭,全然沒有了在地宮裏的戾氣,我愣愣地被那個陽兒硬拖過去,他伸手拉住原青舞,原青舞笑著說:“好陽兒,乖,我們一起走吧。”

    “我要木槿跟我們一起走。”陽兒使勁拽著我,我乾咽著唾沫,已是嚇得魂不附體,原青舞的笑容消失了,看著我和陽兒有著一絲憂慮。

    “陽兒,莫要胡鬧,”遠處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在陽光的背光下,我看不太清他的樣子,只依稀間感到那男子的眉宇間儘是磊落灑脫,一派俊朗,原青舞滿臉幸福地喚了聲:“明郎。”

    明風揚拉著原青舞,模著陽兒的頭,聲音醇厚動聽:“花木槿小姐還不能跟我們一起走,陽兒,你也不能和爹爹娘親一起去啊。”

    “不要,我要和爹爹還有娘親在一起,我要和木槿在一起,”陽兒大哭了起來,原青舞也掩面而泣,那男子卻輕歎一聲,輕輕掰開陽兒拉著原青舞的小手,將他的小手塞到我的手中,然後拉了原青舞走向那座橋。

    明風揚走到一半,終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向我揮著手,滿是深沉的愛憐,濃鬱的不舍,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神似乎越過了我的身後,似乎是在同我身後揮手。

    我扭頭,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粉衣女子,靜靜地站在我身後,正對著前方緩緩揮手,絕世美麗的臉上掛著一絲哀傷而釋然的笑容,我不由得拉著陽兒倒退了三步,這個女子的容顏同非白畫的謝夫人遺像竟然一模一樣。

    她看到我,也溫柔地笑了,那笑容如朝陽初展,月華初放,令人無可自拔地沉溺在這一腔柔和的笑意中,我竟感到無限的溫暖,我再回頭,明風揚和原青舞都不見了身影。

    “木槿,你不要離開我啊,”陽兒對我抽抽答答地,他似乎有點害怕謝夫人,不停地向我身後藏,我拍拍陽兒的頭,想了想,拉著陽兒給謝夫人納了個萬福:“謝夫人好。”

    謝夫人似乎看到我很高興,柔和地笑了笑,摸摸陽兒的頭,並沒有說話,可是陽兒似乎還是很害怕她,一縮膀子又躲到我身後。

    謝夫人也不生氣了,只是看了我一眼,轉過身來向前走著,我拉著陽兒跟著她,不停地往前走,身圍的景物變了,我們來到那面綴滿西番蓮的飛天笛舞浮雕牆前,她微微一笑,遞給我一塊娟子,我愣愣地接過來,正是我在情塚裏看到的,?在花梨木圓桌上的那幅繡品,那幅繡好了的並蒂西番蓮,娟子的一角系著一塊瑪瑙玉環,我有些納悶地看著她,她瀲灩的目光那樣的親切,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又似明鏡照亮了我的靈魂,那聲音就像是三月裏的雨絲,綿綿地淌進我的心裏:“多謝木槿了。”

    她謝我什麼?我正要發問,忽然陽光被烏雲隱去了,紅梅花痛苦地發黑調謝,那園子猛然消失了,謝夫人對我溫笑著,眼中流下淚來,然後消失在那片飛天浮雕的高牆之前,我回頭,手中的陽兒變在了一株妖異的紫色西番蓮花。

    一片黑暗向我襲來,周圍景物又變成了滿是濃霧的西林,這一回西林裏面所有的大樹上都?繞著粗大的藤蔓植物,那藤上吊滿了詭異的紫色西番蓮花,忽然一支藤蔓纏繞著我的膝腿,我無論怎樣掙紮,也無法掙開。

    我大叫著醒了過來,混身上下濕得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耳邊忽地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姑娘醒了?”

    我抬頭,只見一人穿著一件普通棉白衣服,瘦瘦小小,臉上帶著一個白面具,和暗神那個的白面具一模一樣,只不過要小了一大號,做功也次了一些。

    想起暗神,我打了一哆嗦,抵頭才發現我全身赤裸著泡在一眼溫泉中,我啊地叫了一聲,向下縮了縮,那個帶著白面具的孩子開口說道:“姑娘別害怕,我也是女孩,這是能治病的溫泉,您被魔音功震傷了,本身也有些頑疾,得再泡一個時辰,方能出來。”

    這是一個極其簡陋的石室,但是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裏啊?”

    “您叫我琴兒就成了。”小女孩答道:“是暗宮的侍婢。是宮主將您帶過來的。”

    “哦,那巧了,我們是同行,也是個丫頭,我叫花木槿,”我友好地伸出手,想同她行個握手禮,拉拉近乎,沒想到那女孩立刻撲通跪下:“姑娘想要什麼,只管說,可是您混身都得泡在溫泉之中,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我訕訕得收回了爪子,“請問你家宮主是什麼樣的人?”

    “我家宮主是這暗宮的主人。”琴兒乖巧地回答著,可是聲音依舊冰冷而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瞠目地看著她,這和沒回答一樣,可能是她也發現了我的不解,補充道:“地面上莊子裏的大爺稱他作暗神。”

    哦!還是和沒回答一樣。

    “請問他為什麼這麼好心地要為我療傷呢,還有琴兒有沒有看見那個和我一起進來的白三爺?”我再接再厲。

    “宮主說您是非常重要的人,一定不能死,至於白三爺,奴婢沒有見過。”

    嗯?我詳細敍述了原非白的長相,可是琴兒只是搖頭說不知。

    其實想想估計也是白問,可能暗神不准這個丫環說出來,會不會非白有什麼危險了呢?

    “琴兒,你們在暗宮的為什麼一定要帶個面具啊?”

    “這是暗宮老祖宗的規矩,我們五歲起就帶面具了。”

    “那你是在這裏出生的嗎?”

    “嗯。”

    “那什麼人可以看你的面容呢?”

    “我的爹娘,宮主,還有未來的夫君。”小女孩冰冷的聲音漸漸有了一絲天真憨直。

    這多多少少有點女聖鬥士的意思,除了自己喜歡的人,別人都不能看!

    我笑嘻嘻地說著:“琴兒,是你幫我脫得衣服吧,謝謝你啊。”

    琴兒搖搖頭道:“不是我幫姑娘脫得衣服,而是宮主幫您脫的。”

    我嗆在哪里,臉不由自主地陰了下來:“你家宮主是男是女?”

    琴兒的聲音竟然隱隱有了一絲笑意:“宮主自然是男的。”

    非白這小屁孩雖然是很討厭,但他總算還是個守禮君子,佔有欲也強,他分明不會讓別人來動我,而且剛才那暗神私自點了我的穴道,莫非是利用我挾制非白,這琴兒說是溫泉有治療作用的,講不定有什麼可怕用途。

    看了看四周,一旁放著一件換洗的衣物,我動了動腳,有一條腿能動,我恢復了笑臉:“琴兒,我口渴了,你給我點水喝,好嗎?”

    琴兒規規矩矩地轉身去為我取水,我噌地一下單腿竄出水面抓了衣服就向門口沖去。

    還沒出門,已站在那裏動不了,琴兒跪在那裏,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慌,不停地磕著頭:“小人知錯了,宮主饒命,宮主饒命。”

    我的眼前站著那個酷愛化裝舞會的暗宮宮主,臉上的白面具冷如冰,他的素手一揚,那個琴兒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白面具下流出了觸目的紅色,我驚怒交加:“你將她殺了?”

    那白面具冷冷一笑:“誰叫你騙她沒看緊你呢。”

    然後他猛地打橫抱起了我,走回了那個溫泉,然後將我粗暴地扔進了進去,我嗆了幾口水,剛剛爬將起來,沒想到那白面具也跳進水裏,一把撕了我身上的衣服,我捂著光身子逃到了池子的另一頭蹲下,恨恨道:“禽獸。”

    對面的白面具緊跟著欺近,拉開了我護胸的雙手,緊緊貼在我的身上,他身上的白衫早已被水浸透了,糾結的肌肉在溫泉下泛著紅色,抱著我的手臂上西番蓮紋身淡淡隱現,他的手粗暴地撫著我的肌膚,我感受到他灼熱的欲望,屈辱的淚再也忍不住地往外冒,本能地叫道:“非白救我。”

    話一出口,自己心中也是一驚,是這幾天和原非白一起經歷了太多了嗎?所以會不自覺地呼喚他的名字了?

    “你果然跟你妹妹一樣水性楊花啊,我還一直以為你心裏想得是原家那個四傻子呢?”白面具的聲音滿是譏屑:“朝秦暮楚,現在已將心放在那原非白身上了?。”

    “你這個喜歡帶面具,穿孝服的變態,你以為你是暗神就能隨便操控別人的生死了嗎?”我恨恨叫道:“這個女孩才幾歲,你就殺了她,你不是人。”

    “還有,你不准你污辱我妹妹,你這個禽獸!”我憤怒地一把揮去,暗神竟然不閃不避,那臉上的白面具就被我打了下來,落在溫泉裏,冒著泡地沉了下去。

    我一下子驚在哪里,那是一張因為常年沒有陽光的極其蒼白的面容,面上滿是深深淺淺的疤,其中最深的一道刀疤,從眉際開始,一直深深地刻到唇上,一雙栗瞳,如鷹目銳利,印著我的驚慌的面孔。

    “害怕嗎?”他的口氣滿是嘲諷,微一咧嘴,那道刀疤更如蜈蚣在他臉上爬行,年青的臉分外猙獰:“看慣了踏雪公子的天人之顏,心中可是為我這張臉嚇得發抖。”

    我也學他嘲諷一笑:“我二哥身上的疤可以開個疤痕展覽館,小放的臉上腦袋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共有二百六十多道,我大哥都一天到晚光著身子向我們炫耀身上有多少光榮的槍傷,刀傷,我們幾個都背地裏說大哥其實是不敢在燕子軍裏露的,就你也好意思拿你這張臉來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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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4: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四章 歸舟客夢長(二)

    暗神那張刀疤臉明顯得一滯,我惡意地刺激著他:“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媒婆了,老是管我的感情去向,做什麼?還有我妹子又管你何事?你莫非從第一次見到了我,便喜歡上我了?”

    “你當真是不怕死了,還是被那兄弟倆給慣得真不知道自己長什麼德性了,除了上面這些個腦子不正常的原家男人,你以為誰還會喜歡你?”暗神哼了一聲,雙手爬上了我的脖子。

    我也冷冷一笑:“那你是喜歡上我妹子了吧,可惜我妹子就是不喜歡你,所以你昨天故意對我和白三爺見死不救了,後來白三爺計殺了原青舞,你又過來抓住我好挾持白三爺吧,”暗神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那張臉真像地獄來得一樣,眼中那駭人的殺機湧顯,我的心中大驚,難道我則才激他的話真是說中了,他果然是愛上了錦繡?我不由轉個話題問道:“白三爺在哪里?”

    長久的沉默,就在以為我就要死在這個池子裏,死在這個奇怪的宮主的懷裏時,他終於開了口:“花氏姐妹果然仗寵持嬌!你不要以為有原家老三護著你,就狂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他冷冷地放開了我,我立刻蹲了下來,抓了那撕破的衣衫,擋住重要部位。

    暗神重又帶上面具,打了個響指,立時進來兩個戴面具的人,一匆匆地抱起地上的小琴,另一個忙著收拾地上的血跡,兩個人都連大氣也不敢出,我看見那個抱小琴的人在小琴身上疾點了很多下,小琴的手微微動了一下,那小琴應該還有救吧,我的心下微微松了一下:“我要見白三爺。”

    暗神的白面具看著我:“你如果再跳出這個藥池溫泉,別說是你家三爺,我保准你這輩子再也不要想見任何人。”他頓了頓:“這個藥池溫泉,非當家人不能用,放眼整個原氏,只有你家主子獲准待過,你家主子為了讓你能進這個池子,他。。。。。。。”

    “他怎麼了?”我急聲問著,可是他卻冷冷一笑,沒有回答我,出去了。

    我喊破了嗓子,沒有人再來伺候我,也沒有人進來過,只有池邊妖異的西番蓮靜默地看著我。

    暗宮又換了另外一個帶面具的女孩來對我的物理治療進行加護,三天裏,這個女孩除了幫助我用飯,方便,就只是逼著我進那個池子,那個暗神也沒有出現過,我試著同那個女孩說話,可能是有了前面那個女孩的教訓,她沒有同我說過一句話。

    這三天的溫泉生活,使得我在今後的人生裏,只要一看見溫泉就想吐,一看見面具,頭皮就發麻。

    三天后,我終於解了禁,換上了一件粗麻的普通衣物,柱著拐棍走出了石室,一出石門卻見我在一個滿是熱氣的石洞之中,一眼活泉淙淙冒著熱氣,想是那藥池溫泉是從這眼裏引進去的,我走出洞外,卻見身在一個小庭院中,抬頭望向那許久不見的明媚陽光,不覺有種想哭的衝動,世間是正常人,誰不想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這美麗的陽光之下呢,想起那些在暗宮生活的人們,不禁疑惑叢叢,從伺候我的女孩到那個暗宮宮主都是武功修為極高的人,原家為何要蓄養這些武功高強的人在暗宮呢?他們又是如何將這些人永遠留在了暗宮呢?

    我放眼望去,整個院子滿眼都是大朵大朵盛放的西番蓮,一片紫色的海洋,想起那暗神宮主手臂上的西番蓮紋身,心想其實就算不做謝夫人那個夢,我現在都對這西番蓮也沒好感了,這時那個不說話的女孩給了我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我木然地看著她,她悄悄在我的手心裏畫了一個三,我一喜,低聲道:“你認識白三爺?”

    她微點頭,然後指指那碗黑乎乎的藥,我二話沒說,一飲而盡,天!這是什麼呀,怎麼比我以前吃過的任何一種藥都要苦啊。

    我苦著臉還給她空碗,正要開口,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是那個暗神,我緊緊捏著拐棍,心中著實害怕。

    他手中拿著一包東西,看了我半晌,扔下一句:“跟我來。”便轉身走了。

    我跟著他後面慢慢走了許久,久到我的小腿開始感到疼痛,他忽地停了下來,我們來到了突圍前的暗莊,過往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現,我拄著拐棍的手有些抖。

    “你自由了,”暗神遞來張紙:“這是你家。。。。。。白三爺叫我給你的,從此以後你脫了奴籍,同你的哥哥妹妹一樣,不再是原家的奴僕之身了。”

    我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竟然是我的賣身契,我呆在那裏,只聽暗神說道:“原非白私調燕子軍入西安城,雖然解了西安之圍,但致使候爺被困洛陽,三天前,原非白留了韓修竹鎮守西安城,自己同你大哥前往攻打洛陽,他讓我給你這張賣身契,還拖我帶話給你,既然你的心中只有原非玨,你同他終是緣淺情薄,這個就算是主僕一場,作個念信吧。”

    他遞給我一卷畫軸,我打開一看,正是那幅他答應要送我的盛蓮鴨戲圖。

    “至於生生不離的毒,他說他現在著實手頭沒有解藥,等他有一天拿到了,無論何時,無論姑娘在何處,天涯海角他一定雙手親自給姑娘奉上。”暗神說到這句話時,口氣中竟有一絲歎息。

    這不是我夢寐以求的自由嗎,為什麼我拿著我的賣身契,心中卻如此難受,一點不感到高興呢?是因為這七年做慣了別人的奴僕了嗎,身上竟有了奴性了嗎?還是這自由來得太過突然了?

    暗神又給了我一個包袱:“他本想親自護送你前往於將軍處,只是如今家國遭難,風火連年,洛陽亦非安全之處,故而請姑娘前往河南府宛城的威武鏢局躲。。。。。。。”

    我冷冷打斷了他:“他既然給了我自由,為何還要管我的死活呢?”話一出口,我呆住了,我在說些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暗神並沒有什麼話,只是對我微欠身:“姑娘前途漫漫,請多多保重了。”

    等那暗神走遠了,我坐了下來,靜下心想了想,打開那重重的包袱,只是些尋常的衣物,卻是以男式居多,心中不由一動,原非白是要我打扮成男子前往宛城嗎?

    他在包袱裏裝了很多金銀,又讓我感到這個原少爺不怎麼擅於幫人跑路,難道不知道帶些銀票會比金子銀子什麼的更安全輕便嗎?轉念又一想,看來是事出突然,他臨時才為我做準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呢?

    再往裏翻,有兩個小包,一個打開來竟然是些桂花糕,我掰了些往嘴裏送,那甜味直沖我的腦門,讓我想起來那日他與錦繡月桂院私會,他,錦繡和我三人如何驚險,又是在那天我吃到了世上最好吃的桂花糕以及最可怕的毒藥。

    我的鼻子莫名其妙地發著酸,又打開另一個小帕子,那帕子正是情塚和夢中所見的西番蓮花樣帕子,只不過同夢中不同,那西番蓮只繡到一半,帕子一角沒有像夢中所見地勾著玉環,那帕裏包著兩樣東西,一支完好的東陵白玉簪,還有我送給非白的護腕珠弩:長相守。

    我呆呆拿了那白玉簪看了一陣,握在手中,只覺那玉簪子的冰涼直沁我心。

    我默然將自己的頭髮梳了個書生髻,用白玉簪子簪了,然後束了胸,換上了男子的長衫,最後帶上那長相守,我走向下山的路,忽然想起那暗神說過的,如果非白拿到生生不離,那無論我身在何處,他必雙手奉上,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他真是要棄一個女人,如何還會管她死活,還說什麼天涯海角,意思是說他還會來找我,那又何來自由之說?

    他不讓我去找大哥,因為他們要去攻洛陽,為什麼不帶著我一起去,他以前不是明明很喜歡讓我幫他奪取天下的嗎,我煩燥地想著,不知不覺走在往回的路上。

    轉念又想起非玨,心想這是多好的機會去找非玨啊,管他什麼負心的原非白,我又走下山,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反思,我怎麼可以認為原非白是負心的,人家不是原來就喜歡你妹妹,借你不過是移禍江東罷了。

    不行,我又往回走,好歹勞工合同解除也得有人事部長親自找你談,來告訴你為什麼解聘,給你出一封解聘信,如果你需要還可以要一封不錯的推薦信,他原非白是什麼人,以為踏雪公子了不起了嗎,就可以這樣派個邪乎的暗神代表來將我給辭了,若是其中有隱情,我更要找他談談,他到底想對錦繡怎樣,還有這次洛陽之行,會不會是有兇險,所以連大哥那裏都不讓我去投靠。

    我來來回回幾次,最後主意一定,於是向暗宮方向中走去,還沒走到同暗神分手的近前,一個白影已竄出來,把我嚇了個半死:“你跑來跑去的,到底想幹嗎?”

    咦?怎麼是這個暗神,那他根本沒有走,更覺得其中有文章,我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嚨:“請暗神大人引見,我要見原家白三爺。”

    “你這女人怎麼比你妹子還喜歡對男人死纏爛打,明明人家三爺都不要你了,卻還在死纏爛打。”

    “我不是想纏著三爺,洛陽此行十分危險,木槿感念同三爺主僕一場,想助三爺一臂之力,也是為了同家兄實現結拜時的誓言,木槿已經失去了一位兄長,不想再失去第二個,請宮主成全。”說到後來,想起宋明磊,我早已是淚盈滿眶,咽氣吞聲。

    暗神久久地在那裏沉默著,就在我以為他要同意了,忽然他的腰間銀鈴響起,他的語氣森冷:“快十五年了,竟然有人入侵暗宮,”他轉身就往回走,發現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便一揮手用內力將我撩倒道:“花木槿,你若是真心想為你家三爺好,還是去宛城的威武鏢局,那裏他為你打點好一切,你萬萬不可擅入紫棲山莊,若是有人以原家人的名義找你,除非拿著玉瓏環信物,否則莫要相信任何人。”

    我高聲叫著宮主,可是他已施展輕功,轉眼不知道所蹤,只剩我呆在半山腰,聽著山風呼嘯。

    神啊!啥叫玉瓏環,那長什麼樣啊?

    莫非是夢中所見謝夫人給我的勾在帕子上的那枚玉環?想起那個夢,我又是一哆嗦。

    我又往暗宮的方向走去,結果發現來時的路根本找不見了,我在華中轉悠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暗宮的入口,於是我決定先入紫棲山莊,再想辦法入暗宮,走了半日,我也餓得不行了,原非白給的那塊桂花糕早就吃完了,幸好已是早春,我想辦法挖了些地瓜,地蛹,生了些火,放在火上烤。

    多年以來,每當我想起那天,我就有多麼後悔那天沒有忍饑挨餓地繼續偷偷進入紫棲山莊,摸進暗莊,我想,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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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五章 花重錦官城(一)

    地瓜的香味飄了出來,仿佛是人間至美的味道,誘惑得我口水外流,也使我這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肚子更加咕咕叫了起來,我提起那根樹枝正要啃,忽然一支冰冷的劍從後面架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後面那人慢慢繞到我的面見,只見那人的混身衣冠已被血色染紅,滿臉血污,只有一雙燦爛的紫瞳骨碌碌地轉著,兇狠地盯著我,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分析了眼前的情況,他的武功比我高得多,我有長相守。

    我和他如高手相鬥,互相凝視不動,三十秒後,他的左手以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點了我的穴道,然後將一根金燦燦的鐐銬拷在我的左手上,另一邊拷在樹枝上,同時他的長劍又直取我的咽喉,我啊地一聲,以為這一劍必定見血封喉,我小命休矣……

    沒想到,我的毫髮未傷,可是手中的烤地瓜已失去蹤影,原來他的長劍的目標乃是我的地瓜…。。

    他的長劍上叉著我的地瓜,睥睨地注視著我三十妙,然後跳到一邊捧著我的地瓜,連皮也不剝地狂啃起來。

    我在那裏暗忖,南詔國內發生的政變,豫剛親王以謀逆之罪下獄,段月容被世子爵位,發配海南,而南詔大軍被迫陣前易帥,接理他應該帶著枷鎖,坐在前往海南的囚車裏啊,為何又到這裏來搶我的地瓜呢?

    莫非他事先得到了消息,帶著親隨殺出重圍了,是了,這紈絝子弟定是從小被寵壞了,這幾天忙著在這深山老林裏逃亡,連吃的也不知道弄。

    我思索之間,他已啃完一隻地瓜,看到支架上還有我正在烤的幾隻地蛹和螞蚱,迫不急待地又取只地蛹出來,往口中又咬了一口,似乎覺得味道不對,皺了一下眉,吐了出來:“這又是何物,為何如此難吃。”

    然後又看了半天樹枝上串著的一串螞蚱:“這不是蟲子嗎?”他有些詫異地說道:“莫不是踏雪不要你了,你竟然在吃蟲子。”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答話,他又舉起長劍,對我睥睨道:“花木槿,你難道不想活了?”

    我估量了眼下情勢,慢吞吞道:“我自然是想活。”段月容笑道:“那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隸,好好侍候我,先去替我把這個……這個弄得和剛才那個……。。一樣好吃。”

    這句話如此熟悉,熟悉得讓我口乾舌燥,再一次讓我萬般確認,這個段月容必是紫浮無疑了。

    我在心裏哭啊,沒事幹嗎要烤什麼地瓜呢,再不然我索興去了宛城不得了我。

    我悔啊,悔得那個腸子都綠了,那個段月容卻一個勁地拿刀架著我烤這個烤那個。

    。。。。。。。

    巴郡素稱閬苑仙境,猶以錦屏山為勝,風景如畫,氣候宜人。

    這一日清晨,錦屏山腳下一個小店裏,兩個衣衫略顯淩亂,頭髮不怎麼整齊的少年,正坐在偏僻的角落裏,拼命扒著飯,巴郡素有仙境之稱,奈何剛入初春,微有寒意,店裏的夥計們不禁都籠著袖子看著那對少年,有些發直。

    一個少年面目清秀,雙目明亮,但卻愁眉苦臉,如同嚼臘地吃著本店的招牌飯肥腸乾飯,而另一個鬍子拉渣,幾乎把臉跌進大碗盆裏了,正在吸裏呼嚕地吸著吊湯扯面,儘管把頭低得很,夥計們和那家店主仍然看清了他那一雙瀲灩的紫瞳,正在骨碌碌地亂轉,小二虎子膽戰心驚地說道:“啥子喂,是個紫眼睛的!”

    “莫不是妖怪?”另一個小二虎牙也是小聲說著,須知錦屏山乃是川怪傳說的發源地,越想越發往老闆肥肥的身上靠。

    老闆強自鎮定,推推那個膽小的小二:“莫要多管閒事,快去把錢收回來著,便是了。”

    膽小的虎牙顫顫地走過去,來到兩個少年面前,手抖得像中了風似得:“客,客官,一共是五十文。”

    那個紫瞳少年,連頭也不抬,吸裏呼嚕吃得更猛,另一個清秀少年,滿臉尷尬,口音有些南北夾雜,站起來連連揖首,袖中金色鏈子隱現,說道:“真不好意思,這位小哥,我們正好將盤纏用完了。”

    虎牙一愣,心想莫不是個白吃飯的,便道:“這位小官人,你們兩個剛剛點菜前怎麼不說把錢用完了?”

    那個少年只是滿面通紅地做揖,小二回去對他老闆一說,老闆看了看那少年,便說:“他頭上的簪子看上去還算值錢,問他要下來,且充了飯錢了吧。”

    小二便回去將老闆的意思這麼一說,少年果然頭搖得像拔浪鼓一般:“不行,這支玉簪對小生實在重要,不如這樣,我留下來為你家老闆做一天工,且充了這頓飯錢了吧。”

    家戰亂裏遭了難,逃難來此的普通流民,於是便不再害怕,不由親自走了過來,冷哼一聲:“你替我做一天工,又值幾個錢,你要以為這簪子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巴郡乃是竇相爺的天下,竇相爺本人也曾在本店用過飯,你莫要以為你們。。。。。。。”

    他話還未說完,便發覺他看到自己地前胸,然後是大腿,最後是地面,當他看著自己臃腫的身軀像破敗的棉絮一樣倒下去時,他才知道原來他的腦袋被狠狠砍了下來。

    小店裏慘叫之聲大作,紫瞳少年滿面冷笑之意,手中一把短刀森冷地滴著血,一個二已經躺在血泊之中,另一個清秀少年,大聲對虎子叫著快跑,虎子這才拼命往店外跑,沒出店門,紫瞳少年右腕一動,虎子身體發黑著倒在地上。

    紫瞳少年對著那清秀少年微微一笑:“這護錦果然是件寶器,原非白既能制出如此暗器,果不是凡人,總有一日,我要會會踏雪公子,然後在你面前殺了他,花木槿。”

    我滿眼都是血色,憤怒地望著他:“就算賴帳,你也不用連殺三人,你這混蛋。”

    他在那裏仰頭大笑:“若是不殺,像你那樣對他求饒,他豈可放過你,說不定就像上次那個店主一般,見你是個女子,沒錢會付賬便要強行沾汙了,上次若不是我,你以為你能保住清白?”

    我冷冷一笑:“上次既便沒有你,我也能安然過關。”

    他冷哼一聲,轉身走出一地血色,剛邁一半,又轉到櫃檯前,翻出些碎銀,又轉到櫃檯前,拿了塊碎肉,塞在懷中,不顧我的鄙夷的目光,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他在前面打著飽嗝,剔著牙,我終是忍不住:“自古君子有志,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你家雖然遭難,仍是堂堂南詔豫剛家的世子,竟然做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他終於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紫瞳瀲灩,笑著說道:“愛妃說得也有道理。”

    我的雞皮疙瘩掉滿地:“你別亂加稱呼,我可是東庭人,何時成了你的人,再說你已被光義王削了爵位,連逃得出逃不出追殺都是個問題,還自以為是王家貴胄?”

    他笑得更加迷人:“愛妃所言極是,為了複國大計,本宮是該節儉點才是,下次就由你來殺人,我們便可省下這護錦的毒箭了。”

    我在那裏氣憤得語塞,恨恨轉過頭不去理他。

    這一個多月來,他挾著我一路南下,扣了我的包袱還有長相守護腕,拿著我的金銀可勁造,一派大手筆,最後花完了,然後便開始殺人強搶,有人稍有反抗,定會被一刀砍去,簡直同個土匪沒什麼兩樣。

    想起上回那家客棧裏,那掌櫃發現我們沒有銀子付帳,我是個女孩,段月容也長得不錯,當下就想強暴我,然後把我們賣到勾欄裏,段月容哈哈大笑,把客棧裏的夥計和客人全部殺光了,然後一把火統統燒光。

    當時我怒問他為什麼,他卻冷笑道若是留下活口,只要一報紫眼睛的兇手,傳到南詔和東庭探子耳中,死得就是他和我了。

    我微一歎息,現在兼程趕路,沒有銀子便只在野外宿營了,不過這樣也省得他胡亂殺人。

    我照例去找了些乾柴,烤了些搶來的糧食,摘了些野菜充饑,我和他的手上牽著千重相思鎖,他在後面像是監工似的,打著哈欠,一面抱怨我的動作慢。

    入夜,我累了一天,倒頭便進入了夢鄉,櫻花林下,非玨對我笑著說:“木槿,你看,櫻花有多好看。”我點頭笑著,在櫻花林中不停地轉著圈,我再回過頭時,非玨的臉卻變成了非白,我無法移開我的視線,他坐在青青地草地上,靠在一棵櫻樹下,凝視著我,溫言道:“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過得可好?”

    我念著他的名字,向他走去,滿腔話要問,卻感到發上一痛,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雙高深莫測的紫瞳,他正揪著我的一撮頭髮:“喂,你剛剛叫踏雪公子的名諱可是親熱得緊,莫非你後來終是假戲真做了?”

    我稍稍往外挪了挪,離開了他的氣息範圍:“什麼假戲真做?”

    他冷哼一聲,支著頭,躺在我身邊:“你莫要以為我真得不記得七夕之夜,你拉著我的手說得話。”

    我轉過頭來冷冷道:“你那天去西安城是去探察軍情了吧。”

    “是又如何,凡舉節日夜市,西安城的守軍確是鬆馳,是以本宮選了上元節前來挑了西安城。”他在那裏陰狠而得意。

    我轉過頭,恨恨道:“你不該縱軍士屠戮西安,姦淫擄掠,你這樣激起東庭的仇恨,不但不能得民心,平天下,若有一日原氏前來攻打南詔,必會同樣的屠城報復,說來說去,到時候吃苦得還不是你們南詔的老百姓,你這個殘暴的妖孽。”

    說到後來,我已是怒火中燒,他慵懶地一挑眉,慢慢說道:“那又與我何干,那大軍是以光義王的名義發的,東庭人要恨,就恨光義王,最好現在原家就發兵南詔,那也省得我巴巴地趕回去了。”

    我咬牙切齒:“等著瞧,等我大哥來救我出去,你定死無全屍。”

    他的紫眼珠一轉,欺近我的身邊,拉起我的一縷碎發把玩著:“木槿,你說說,你那大哥要等多久才能找到你啊。”

    “其實你是在等踏雪公子來救你吧,!”我在那裏沉默著,決定不同這種變態又變種的惡魔說話了,可他卻又惡毒地笑著:“原家明明已經打回西安了,為何我卻看到你提了個包袱在華山裏轉悠呢?”

    “還有天下為何傳聞,你家主子原家馬上要迎娶軒轅公主,你說說他是否還記得你,若是還記得你,那他所謂得三千門客,是否發現你已是我的奴隸,是否能潛入這竇家的巴蜀,將你迎回去,好與那善妒的軒轅淑儀共伺一夫?”

    他忽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不對啊,看本宮這記性,他好像把你當作他心上人的替身吧,許是忘了你了吧。”

    他倡狂地仰天大笑一陣,我繼續沉默著,人卻漸漸移開他的勢利範圍,他卻不放,繼續懶洋洋地抱著我:“木槿你說說,那句俗話是怎麼說得來著,飽暖思什麼來著。”

    我的汗水流了下來,使勁掙脫他的懷抱,他卻哈哈大笑一把將我壓在身下:“害什麼羞啊,不過你要記住,以後莫要再癡心妄想那原非白了,從今後你便是紫月公子的人了。”

    我的手腳並用,拼命掙紮,大聲呼救,段月容更加興奮:“叫啊,叫得再大聲些,本宮就是喜歡聽女人叫,可知我為什麼這麼喜歡綠水嗎,就是因為她叫得實在讓我欲罷不能。”

    正危急時刻,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小王爺。”

    段月容立刻放開了我,眼前站著一個俏生生的人兒,正是楊綠水,段月容紫瞳興奮難掩:“綠水。”

    楊綠水嚶嚀一聲,撲入他的懷中,抽泣了起來:“容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思念你。”

    段月容緊緊抱著她,以吻封斂,藉以表達自己所有的思想感情。我在那裏手忙腳亂地理著衣物,手腳有些發軟,緊緊抱著自己,強忍淚水,從來沒有這樣高興見到楊綠水,若是再晚上半分鐘,我可能就被污辱了。

    悄悄望去,卻見楊綠水也越過段月容的肩頭,向我看來,目光隱約一陣恨意,我的心中一涼,而段月容卻已開始將思念之情付之於行動,楊綠水的衣物已被他粗暴地撕開,白玉般的身子展現在眼前,她口中嬌吟著:“別,月兒,還有人在啊。”手卻將段月容的全身摸遍。

    段月容卻毫不留情地將她壓在身下,開始了野蠻地進攻,“讓她看著,正可以好好調教她。”

    我趕緊轉過頭去,楊綠水推了推他:“月兒,還有別人哪!”

    呃!的確有人,連我也看見,一雙人影站在那裏,男的如蒼松挺拔,女子風姿綽約,掩嘴而笑,正是我在西林所見的川北第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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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六章 花重錦官城(二)

    段月容竟然也不臉紅,只是慢慢地起來,慢慢地披著衣衫,睨著川北雙殺。

    “這二位乃是竇相爺旗下的川北第一殺,幸得竇相爺派這二位出手相救了,臣妾才不致被胡勇那廝污辱了。”楊綠水紅著臉背對著雙殺穿上了衣衫。

    段月容板著臉:“我還以為你和蒙詔在一起呢。”

    楊綠水道:“妾身與蒙將軍失去了聯絡,竇相爺不但救了妾身,對妾身甚是禮遇,他正想找您商議我豫剛家的複國大計呢。”

    風隨虎笑著斂衽為禮:“我家主公請段世子前往錦官城一聚。”

    雲從龍微側身行了個禮,我悄悄往後挪著,一個高大的黑影擋在我的眼前:“花小姐,幸會。”

    我乾咽了一口唾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拱拱手:“雲大俠,幸會幸會。”

    風隨虎故作驚訝狀:“真是巧啊,我們又見面了,花小姐,我和小龍真是好運氣啊。”

    我表面上淡笑著,強自鎮定,心裏那個哭啊,真是揹運啊,我可真是腹背受敵。

    我發誓,我再也不烤那個地瓜了。

    我們當晚在久違的客棧裏歇息,我在風隨虎的嚴密監視下脫衣,淨身,看得我直發毛,風隨虎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總是莫名地挺了挺傲人的雙峰,開始我還納悶,後來才明白,嘔!這女人分明在欺我胸小。

    一路上,有了竇家資金注入,我們的趕路條件明顯改善了很多,我們坐渡船延嘉陵江南下,轉支流行至涪江,到了遂寧雇了輛像樣的馬車往西馳向成都,趕車兩人面目嚴峻,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經過訓練的武士,楊綠水,段月容和雲從龍坐在前一輛馬車,我和風隨虎在後一輛較小的馬車,不過就我們兩個女孩,還是相當寬舒,有了楊綠水的段月容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國仇家恨了,好像也忘了我這個俘虜,一到夜晚,雲從龍例會同倆個車夫輪流守在車外,在前面的馬車裏總會有響得不能再響的吟哦之聲傳出,雲從龍面不改色,坐在火堆旁風隨虎卻總是撅著豐豔的小嘴,哀怨地看著雲從龍,偶爾四目相接,火花四濺,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感到了做他們這種工作實在是極不仁道的。

    終於在極其枯燥的趕路環境下,風隨虎同我攀談了起來,開始了從古自今女人的本能:八卦。我與她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美容化妝什麼都談,後來換班休息的雲從龍也加入了我們八卦的聽眾行列,即時阻止了風隨虎洩露殺手手則。

    讓我最為印象深刻的是,我們談到人這一生最值得驕傲和感動的時刻,我坦然相告,是我八歲那年結拜小五義的那一刻,輪到川北雙殺時,作為女人的我自然而然地想到,對於恩愛夫妻的他們倆而言,可能應該是雲從龍向風隨虎求婚的那一刹那吧。

    然而風隨虎卻淚流滿面地說那一刻便是當她成功地將刀插入她和雲從龍倆人師父的胸膛,最後成功地繼承了川北第一殺的名號,她詳細形容了他們如何按照師門的規矩,將師父的心臟挖出來的樣子,我聽得毛骨悚然,一回頭,雲從龍面色也是略顯激動,難掩得色,我將幾欲噴出的茶水硬是咽了下去。

    轉眼幾天過去了,我們來到了花團錦繡的成都,成都一名的來歷,據記載,是借用西周建都的歷史經過,“以周太王從梁山止岐山,一年成邑,三年成都,因之名曰成都”。

    自漢代起,成都的織錦業發達,成為朝廷重要貢賦來源,朝廷遂設置錦管理,並在城西南築“錦官城”,後世因此把錦官城作為成都的別稱,簡稱“錦城”。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我們換了馬匹,來到繁榮的錦官城前,一近城門,川北雙殺亮出權杖,立刻城門大開,我左顧右盼,苦思冥想著可能的逃亡之法,風隨虎架馬過來,明眸一轉:“花小姐,可是在想破城之法?”

    我微笑道:“自古以來,成都乃是益州首府,易守難攻,我花木槿單人匹馬破城,談何容易?”

    風隨虎抿嘴一笑:“這一路走來,若是常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了,花小姐卻與我和小龍談笑風生,你若不是我家主公要的人,我們倒可以做個朋友。”

    我在馬上對風隨虎真誠地笑道:“多謝風姐姐的抬愛,來生若有機緣再遇,花木槿定要與風姐姐雲大哥結拜異性兄妹。”

    風隨虎似乎有些意外我會說出這種話來,怔在那裏,走在前面的雲從龍也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冷著臉回過頭,向打情罵俏的段月容和楊綠水跑去。

    風隨虎看著我沉默了一陣,開口道:“花小姐,我看那竇英華雖不能與踏雪公子相提並論,卻亦是憐香惜玉的雅人一個,彼時見了竇相爺,何不跟了竇相爺,一則可保性命,二則以花小姐的才能,必能得寵,亦可與我結為姐妹。”

    我望著她,淡笑不語。

    川北雙殺給每個人租了滑竿,行了數裏,複又換了轎子,來到一座朱門大戶前,川北雙殺雲從龍面色甚是嚴肅,連一向愛笑的風隨虎也斂了笑容,垂首走在前面,過了影壁經過幾個抄手遊廊,來到一處滿是各色芙蓉花的園子裏,那花香鑽進了我的鼻間,不由一陣恍惚,這多像在紫園,迎面吹來的便是那花團錦簇,富貴升平的和煦春風。

    “可是怕了?”段月容忽然在我耳邊說道:“你的宗主原青江可是他的死對頭,你說說他會如何整治你呢?”

    耳邊癢癢的,我忍住了推開他舉動,淡淡道:“那你可準備好同他分割你的國家,淩遲你的同胞了?”

    他的邪惡的笑容立刻隱去,迷著眼睛看了我一陣。

    來到芙蓉花開得最旺之處,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正在背著我們專心地練著射箭,身著降緞色的蜀錦家常衣衫,繡著大朵大朵的富貴芙蓉,做工極是精緻,後面是一個華服女子,雖是素面玉妝,卻面潤秀麗,一身勁裝,雙手持著箭袋,神態甚是恭敬。

    川北雙殺恭敬地跪下:“川北雙殺已將段世子和花小姐帶到。”

    那個練箭的青年轉過身來,輕輕將弓箭遞給了那個華服女子。

    這個男子粗看起來,長相僅僅白晰端正而已,八字鬍須修剪得整整齊齊,可能與美字勉強聯繫起來,但見眉宇間一股英氣勃勃,淡淡一笑,風流隱現,舉手投足間充滿了一種權貴的魅力。

    他向段月容施了一禮,段月容笑著回了一禮,坐到花園裏,我和川北雙殺被攔在外面,距離太多,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兩人面上談笑風生,可是楊綠水不停斟酒的手微微抖了起來,美豔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苦意,最後越來越悽惶。

    “花小姐,你莫要害怕啊。”風隨虎輕聲安慰道,雲從龍立刻低聲喝叱道:“慎言,虎兒。”

    風隨虎的話如一粒石子落進我的心間,我立刻有了一個主意。

    這時有個侍從前來傳我進去,我打定主意,低著頭走了進去,我故意身體發著抖,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那個侍從將我帶到後,退了出去,我悄悄抬頭,只見竇英華坐在上首,段月容卻是一片深思,楊綠水俏目含淚。

    我站在那裏不說話,那華服女子一聲輕喝:“見了竇相爺,何不下跪?”

    “宣薑,不可嚇壞了踏雪公子的如夫人。”竇英華溫溫的聲音傳來,令人無法相信,這就是那個歷史上逼死長公主,謀朝篡位的陰謀家,我卻稱勢撲通一聲跪在那裏,抖作一團,驚懼地看著上方,只聽竇英華對我微微一笑:“下人驚撓夫人,還望恕罪,快快請起吧。”

    我在那裏不敢言聲,眼淚在眶中打轉。

    竇英華示意左右將我扶起,兩個丫環過來,拉起了我,然後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那華服女子宣薑指著我的褲子說道:“回相爺,此女子嚇得便溺身上了。”

    竇英華也是皺了皺眉頭,略顯失望道:“那就先帶花夫人下去換件衣裳吧。”

    歷史上曾有人用“擅權專斷”這幾個字來形容過竇英華,原非白也曾同我秉燭夜遊談時,說起過此人不但專權且陰險反復,是為原家大患,竇英華的這些特點,後世人認為是其政治生涯的利器,但也為成為他的致命一擊,當時的我為了逃命,便故作一個無用懦弱的婦女形象,嚇得便溺身上,騙過了竇英華,他這樣的貴人自然是嫌惡得讓人帶我下去,甚至沒有再多看我一眼,以至於幾年後我再換一身行頭,他竟然認不出我來了。

    然而這一事件卻也成了日後史學家言官們爭論貞靜皇后的又一個焦點。

    我的擁護者們在《貞靜皇后列傳》中熱烈頌揚:。。。。。。後智勇冷靜,故作庸婦恐妝,賊惡之,惑而使人扶後退,乃問左右:“此婦真為踏雪愛妾呼?”左右曰是,賊複安心將後轉送于段王,及至窺見盛蓮鴨戲圖,方知後非常人,然段氏已攜後逃出三百里,驅人追之已晚亦,不復得也,世祖八年後攻錦城,賊痛失之,蓋歎初未能留後為人質。。。。。。

    而我的政敵們則在《竇氏左傳》中罵道:“奸妃色厲內荏,懦弱無能,擄至錦城,賊欲見妃,妃遂驚恐莫名,便溺其身,賊笑曰:“踏雪有眼無珠耳!”,妃哭獻盛蓮鴨戲圖,賊嗤之:“吾有婦人如牛毛,眾矣,有汝之才情者,極眾矣,勝汝品貌者,猶眾矣,汝能伺奉段氏,方可留汝性命。”妃貪生,允之,賊便將其送與段王,以辱公子。。。。。。

    川北雙殺眼中微訝,我被兩個丫環架下去換衣服。

    永業三年三月初五,段月容與竇英華在竇英華錦官城的官坻中簽訂了“錦城之盟”,竇英華願助段月容反光義王,但建國之後,十年納貢,助其西南一帶滅了原氏,楊綠水作為人質,留在竇家,竇英華認為我只是一個怯懦無用的婦人,為了污辱原非白,增加段氏與原氏之間的仇恨,加之段月容也有這個不請之請,便將我爽快地送給了段月容。

    其時有兩個女人特別有名,東吳太守張之嚴取了姑蘇第一美女,洛玉花,據說這位夫人有天人之資,特別喜歡珠寶,猶以東珠為甚,張之嚴為了寵愛她,便在民間搜絡稀世東珠獻與她,以博一笑,所以人們便稱這位夫人為花東夫人,或是東珠美人。

    而另一位便是因為踏雪公子的一幅盛蓮鴨戲圖名動天下的女子,我,花氏木槿,因踏雪公子在東庭之西的秦川,故而其時我又被戲稱為花西夫人,於是直到此刻,花西夫人的行蹤才傳遍天下。

    次日,竇英華在官坻前送別段月容,派五十精騎護送段月容前往黔中播州,黔中自古為白族豫剛家的發源地,據說豫剛家的祖先本尊亦在播州,僥倖還生的蒙詔在播州屯兵,同九死一生的老王爺等著段月容的歸來。

    我換了件乾淨的湖色裙衫,默默地坐在馬上,段月容換了身蜀錦制的騎裝,臉也整修過了,顯得英氣勃勃,紫瞳不笑而生輝,他駕馬過來,故做親熱狀俯在我的肩頭:“昨天你可演得真好,那竇英華竟然問我你可是天天尿在我身上。”他在那裏又是一陣大笑,我小心翼翼地側著身子,躲開了他的呼吸,他卻拉著我袖子:“你猜,踏雪公子聽說竇英華將他的愛妾轉送於我,他會怎樣。”

    楊綠水在竇英華身側看著我們,明眸閃著怒火,但走過來時已化作水樣溫柔,同段月容灑淚而別。

    我沉默著,心中再一次啃著後悔的果子,若是當初聽了非白的話乖乖去了河南宛城,何至於與狼共舞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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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七章 綠水殤流月

    出了錦官城,行到百里之後,來至一山花浪漫處,段月容信手摘下二朵帶露的芙蓉花,極其自戀地在自己的鬢上插了一朵,我正暗自狂嘔,他卻已將另一朵芙蓉插在我的發間,一手勾起我的下頜,洋洋得意地問旁邊那個竇家士官長:“我這新妃子,比之芙蓉花何如?”

    那士官長眼中明顯閃過極大的不贊同,然而口中卻舌璨蓮花地嗟歎:“夫人之姿,天人難及,況區區一支花爾。”

    他哈哈大笑著,硬逼著我不准摘下,過了一會,他遞給我一卷長軸,我打開一看,正是他沒收的那幅非白送我的盛蓮鴨戲圖,然而他飛快地收了回去,放回卷軸,叫來一個侍從:“將此物帶回竇帥,就說是我送他的謝禮。”

    侍衛接過,立刻馳馬回去,我冷冷道:“須知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如今你又將我的畫送人,小段王爺可知這世上有恬不知恥四個字。”

    他在那裏哈哈一笑,頗有些王者的豪氣,陽光下那紫瞳波光流轉,滿是愉悅的笑意,我這才發現,他的紫瞳比之錦繡的更深些,也更加晶瑩剔透,令我微一失神,他卻在那裏慢慢說道:“愛妃,你說說,那竇英華看到那幅真跡,知道被你騙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我一怔:“你為何要那樣做?”

    他笑道:“世人皆雲我乃妖孽轉世,那自然是要做些讓人不快樂的事。”

    “你不怕你的綠水被竇英華欺侮嗎?”我板著臉道。

    不料他卻大喜過望:“這麼快就怛心你的姐姐了,”然後一臉陶醉地隔著駿馬圈住我:“這下我就放心了,你們姐妹倆定能和平共處,好好伺候我。”

    我在心裏嘔個十七八遍,推開他駕馬向前走去。

    轉眼行至山腰,有一家破廟,段月容嚷嚷著要停下歇息,我下馬走到近前,斷瓦殘垣中發現一個破敗的扁額:苦海寺。

    竇家士兵在外面生火做飯,竊竊私語:“怪不得這個破廟要敗了喂,誰叫他叫啥子苦海寺嘛。”

    我走入苦海寺,供臺上的菩薩自然是蛛網纏身,斑剝破舊,唯有一雙眼睛,仍然萬分慈和地俯視著我,無聲無息地洞查世事。

    我不由自主地跪下來,深深祝禱,求菩薩保佑,能出現奇跡,能讓宋二哥平安無事,我早日逃離段月容,見到小五義眾人。

    “你求這個自身難保的破泥菩薩,不如求求我吧,定然實現得快些。”段月容倚在身邊,在我耳邊吹著氣。

    我不理他,一歪肩膀,他便笑著順勢蹲下身子,大剌剌地坐在我身邊的一個破蒲團上,瑩白纖長的手指把玩著我的頭髮,有搭沒搭地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囂張地障顯著他妖孽的本色。

    外面的士官長忽然大叫著,乾糧有毒,我走到外面,大部分竇兵在滾來滾去,七竅流血而亡,一回頭,卻見段月容靠在廟旁的牆邊,嘴邊噙著一絲冷冷的笑意。

    “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自然是苦海寺的菩薩聽到了你的禱祝,實現了你的願望。”

    我睨著他:“那你怎麼還沒有倒下?”

    他嘻嘻一笑,張大雙臂向我撲來:“因為還沒有同你洞房花燭夜,如何能倒下?”

    我一貓腰,閃到一邊。

    這時兩個竇家兵過來,一下撕了身上的軍服,露出了同段月容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那個穿著湖色裙的人長得極其瘦小,與我身形極是相似,這兩人跪在那裏:“綠姬夫人在前面野渡等您,請小王爺保重。”

    段月容微微一笑:“做得好,去吧。”兩人已坐上馬,向左邊的密林折去。

    段月容微轉頭,那士官長驚怒交加:“我家大人好意助你複國,送你回播州老家,你為何要殘害我們?”

    他笑道:“你家大人是出了名的反復無常,說好我攻西安,他助我反朝,結果他卻自不量力地反被原家在洛陽牽制了。”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同光義王那邊也簽了一模一樣的盟約,偷偷借了一萬人馬給光義王嗎,我不殺你,難道還等你們家大人改變主意,在路上將我誅殺了,將人頭送給光義王嗎,”士官長眼中明顯一虛,人卻慢慢往後退,段月容笑著向他走去:“再說了,”他輕輕將刀送進士官長的胸口,看著他垂死的目光笑道:“誰說我複國定要竇家相助?”

    他將酬情在那人的屍首上蹭乾淨了,換了身尋常百姓的衣衫,回頭看我,淫笑道:“你可是在等我替你換?”

    我一呆,趕緊換上一件灰色的男式衣衫,心想這段月容,陰險狡詐,連竇英華亦不能掌控他,現在我可如何是好,分明離西安越來越遠了。

    兩人又驅馬前行數裏,下得一坡,綠意盎然中,遠山如黛,綠水長流。

    卻見一處湖面開闊處,一隻烏棚小船,由遠而近地渡來。

    船頭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風韻迷人的俏臉,滿目含情,嬌聲道:“容兒。”

    我的雞皮疙瘩掉滿地,正是楊綠水。

    段月容神采飛揚,眉目含笑,攜著我使輕功躍上輕舟,然後立刻將我銬在船頭,拉著綠水到艙裏溫存一番去了,我坐在舟頭,撐著下巴,木然地看著湖光山色,卻心急如焚,這楊綠水能逃出竇錦城,分明更不好相與,她又善妒成性,我可能還沒有被段月容給糟蹋,就被她給整死了,這該如何是好。

    下午,我們棄船登岸,滿山滿野的綠意密織,翠屏碧巒,深淺交錯,清香撲鼻,我漸漸氣喘起來,落在兩人身後,眼冒金星間,有人往我嘴裏塞了一粒黃藥丸,立時腦中清醒了些,眼前是滿臉笑意的段月容和陰沉的楊綠水。

    “我剛剛給你吃的是清心丸,你可好些了?”段月容想撫上我的臉,楊綠水卻趕緊過來,抱住了我,讓段月容的手撲個空:“妹妹還好吧!”

    我在心裏又是嘔個十七八遍,誰是你妹妹?

    “我的體力不支,不如就放我在此處自生自滅,你二人也好前往播州助你父王。”我虛弱地說道,半為脫身,半是實情。

    楊綠水搶先道:“容兒,妹妹說得亦有道理,妾有一個可靠農戶,不如先將妹妹放在其家,待大事成了,再來接妹妹亦不遲啊。”

    段月容皺了皺眉:“此計不妥,此女狡詐,放了她,她定能逃得回西安,若是被竇家捉住,亦會洩漏我們的形蹤。”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讓妾做了她,天下美女,比比皆是,王爺當以大局為重。”

    “綠水!”段月容不悅道:“你明知我留她要對付踏雪,你現在怎麼也開始不分輕重了?”

    “妾不明白,王爺你狠心將我留在竇家,險受竇賊淩辱,如今逃難之際,王爺卻捨不得她。”楊綠水激動起來,走上前去大聲說道:“在王爺的心中,是真為了要對付踏雪公子,還是被這花木槿迷了心志,究竟是誰不分輕重了。”

    段月容的臉陰得可怕,忽然一伸手就打了楊綠水一巴掌,我在那裏一驚,楊綠水也呆住了,梨花帶雨的俏臉上滿是不信,她捂著臉:“妾跟隨王爺兩年來,個中恩愛,濃情似火,妙不可言,曾記妾偶爾也曾冒犯過小王爺,可是小王爺從來沒有打過妾。”

    “現在的小王爺果然已不再愛妾了。”楊綠水悲戚地捂著嘴向前掠去。

    段月容並沒有去追她,只是沉著臉坐在一棵巨大的野桃樹下,閉目養神,花瓣偶落下在他的臉上,他也不拂去,只是緊抿著唇,年青的眉宇微皺著,我心意一動,越過段月容的肩頭,只見他的身後有一條波光粼粼的山中澗水,看似水流湍急,便悄悄地挪了一點地方,他沒有反應,我繼續向後挪去,眼看可以跳下去,偷偷遊走,後背已被人抓了回來。

    “上哪里去?”他的紫瞳森冷地看著我,我強自冷靜著:“方便一下。”

    他冷哼一聲,又將千重相思鎖鎖在我的手上,“去吧。”

    我們沒有前行,段月容說是讓我恢復了體力再走,我想他是找個藉口等楊綠水,兩個時辰後楊綠水沒有回來,段月容也開始伸長了脖子。

    天將黑了,如果再不走,就要在密林中過夜了,段月容這才慢吞吞地拉起了我,每走一步,向楊綠水氣跑的方向看了半天。

    入夜我們來到一處坡頂,密林深處,鳥獸與人煙並絕,唯有一處天然瀑布,飛流直下,在夕陽最後一縷餘輝下如銀龍飛翔,只見一個女子正在飛瀑垂落的淺溝處沐浴,雪膚凝脂,光滑動人,她雙目含媚,投向段月容,滿懷委屈地叫著:“容兒。”

    這一聲嬌喚連我這個女子骨頭也要酥幾塊,那雪白的身子連我這個女子都要多看幾眼,不是段月容想著的楊綠水又是何人?

    段月容如釋重負,滿面含笑,將我鎖在一旁,一邊脫光衣服,一邊沖向楊綠水。

    同志們,什麼叫猴急啊!這就是啊,我在那裏木然地挑眉,那邊開始已經上演了一出熱烈的鴛鴦戲水。

    過了一會,池子那邊傳來一陣奇怪的香味,我忍不住生生打了兩噴嚏,過了一會那兩人歡愛的聲音漸漸有些變了,只聽段月容冷冷道:“你在做什麼?”

    我轉過臉來,卻見楊綠水趴在他的身上,正將雙手放在他的丹田上,段月容的臉上有些痛苦的扭曲,他猛然將楊綠水推開來,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楊綠水慢慢地站了起來,銀蟾新鉤,月光下,她無瑕的臉上掛著一抹妖媚的笑容,猶如黑夜裏性感的精靈:“容兒,今夜你為何如此不濟呢?”

    “你在吸我的功力!”段月容一雙紫瞳滿是不信:“你盡然偷偷瞞著我練了無笑經,你瘋了嗎?”

    “容兒,莫要怕,也莫要反抗,你中了我的媚藥,一定要及時交合,不然陽爆而死,莫怕,綠水會讓你在最快樂中去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段月容的紫瞳變冷了,他一手擦著嘴角的血跡,一手撐著站起來,臉色蒼白的嚇人。

    楊綠水凝睇著他,漸漸收了笑容,“容兒,”她輕柔地喚道:“因為綠水已經厭倦了追隨著你的身影同別人繾綣。。。。。。綠水也不能再跟著你的目光卻追逐別的女人了。”

    楊綠水的一滴傷心淚慢慢地滑落瑩白的肌膚,她哀傷道:“你可知那是何等的傷痛啊。”

    “只是為了這個嗎?綠水,”段月容看著她,眼中有著一絲傷痛:“真得只是為了這個,而不是因為你的主上,幽冥教的命令嗎。”

    楊綠水混身一震:“你,你,你是何時知道的?”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簡單了,”段月容靜靜地看著她,楊綠水臉色變了:“你。。。。。。你為何沒有中了我的媚藥?”

    段月容的臉竟然有著一絲傷感:“綠水,你忘了嗎,你我第一次燕好,你就是用的這種媚藥,那時我就記住了這種香味,找人尋到瞭解藥。”

    “我之所以故意讓父王看到我同你在一起,就是怕父王會中了你的媚惑,於是想出這個法子,讓父王不再寵倖你。”段月容慢慢走向綠水,扶向她姣好的面容:“我沒想到父王會將你賜給我,我想慢慢地疏遠你,卻不知不覺,一連過了三年,依然放你在身邊。”

    “終於今日被你暗算了,你無須用這媚藥的,綠水,”他輕喚她的名字,摩挲著她豐盈紅潤的唇:“想來是我早已中了你的媚惑,無法自拔。”

    楊綠水淚盈滿眶,嬌軀抖了起來:“容兒,你,你當真心裏有我?”

    段月容摟住了她的嬌驅,慢慢吻上她的唇,

    段月容和楊綠水四目絞纏,楊綠水流著淚開口道:“容兒。。。。。。。”

    “綠水,你可還記得我第一次抱你的夜晚,月亮也是這樣美,”他的一隻手扶上了她的後背,從我這個角度,我看到了段月容的帶著護錦的手腕微微地彎了一下。

    電光火石之間,她羊脂玉般地後背已然血花四濺,段月容的臉冷如冰霜,依然緊擁著楊綠水,紫瞳只是緊緊絞著楊綠水的容顏,似是要深深映在自己的腦海中。

    楊綠水嘴角血絲滑落,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然後她輕輕笑了,笑得那樣快樂美麗,仿佛一生的痛苦終於得到瞭解脫,她勉力抬起一隻玉手,扶上段月容的臉,輕聲吟道:“春來綠水殤流月,朝珠花落殘玉姿。魂歸滄山淚飛雪,君王情長能幾時。”

    楊綠水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的臉上分明帶著最美的笑容,眼中滑下一行清淚,段月容沒有放開她,只是緊緊抱著她坐在地上。

    玉兔清凝,一對赤裸的男女在泉水中緊緊相擁而坐,溪水中,那雙璧影隨清風落花不斷流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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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八章 鏡花戲水月

    當夜,段月容冷著一張俊臉將楊綠水焚化了,將骨灰灑往山下,隨那銀子般的瀑布墜入山澗之中。

    他又將我同他銬一起,強迫我參加他為楊綠水同志舉辦的追悼會。

    “綠水說她是洱海邊上打漁女,戰亂中家國被焚,落到了光義王的手中,然後光義王又將他賜給父王。”一夜未開口的他背對著我說:“現在想來,我亦不敢肯定這是真是假了,但是只有我那風花雪月的故鄉,方能養育出像她這樣媚惑人的精靈吧?”

    他一聲長歎,包含多少往事:“這澗水通向洱海,綠水定能回到我們的故鄉。”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在一旁靜默,心中想著你的綠水尚能隨江海魂歸故鄉,那我的宋二哥落入玉女險峰,是個連神仙也難去的地方,他連屍首也找不到,在地下又該是如何思念故鄉呢?

    鼻子又癢了起來,我又打了兩次,然而段月容只是癡癡地坐在瀑布邊上看著那一輪火球噴勃而出,晨風飛處,他的頭髮如墨玉逆飛,沾著幾滴飛瀑,在陽光下甚是耀眼。

    太陽慢慢升到頭頂,他依然沒有再開口,沒有修整的臉上慢慢鬍子拉渣起來,神色傷感。

    陽光漸漸將我的眼迷起來,我的噴嚏更多,頭開始暈了起來,渾身燥熱不堪,人家都說黔中多障氣,莫非我中了瘴毒了?

    漸漸地我的渾身在燃燒,我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消退了顏色,唯有前方的段月容混身發著一種淡淡的光芒,我這是怎麼了?

    段月容終於收回了目光,向我走來,咦,為什麼段月容這張撲克臉這麼帥啊?他那張紅潤的唇在一張一合,為何如此鮮豔欲滴,像是一隻豐潤的水密桃,看上去想讓人狠狠咬一口?

    我拉著衣襟,心想一定是熱昏頭了我。

    我知道段月容和非白一樣是人間罕見的俊美,可是為何眼前的段月容,那絕世的俊美中帶著無限地風情,如此秀色可餐,他皺著眉頭的樣子也好生性感,他好像在板著臉對我說什麼,快去做吃的?

    他見我埋著臉沒動,便向我走來,不耐煩地踢了我一腳,小腿的痛感讓我的神志略微清醒了些,我粗聲道:“別煩我。”

    他似乎發現我有些異常,蹲下身來,好奇地拉開我遮住臉的手:“你怎麼了?”

    他的手冰涼如玉,我不由自主地緊緊捏住了他的手,然後情不自禁地一下子將他撲倒在地,他的紫瞳睜得大大的,看著我,然後列開一絲大大的笑容:“你。。。。。。莫要告訴我,你這個貞節烈婦,吸進了綠水的媚粉了。”

    他在我身下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明明如此可憎,然而此時在我看來卻是如此撩動我的芳心。

    好熱,好熱,我努力想著宋明磊被他殺下玉女峰的情景,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的臉一下子變成了原非玨,我感受著他健壯的胸肌和有力的心跳,口乾舌燥。

    我使勁晃了一下我的腦袋,最後一絲理智一下子全部被狗吃掉了,我扯著我的領口:“非玨,你莫怕,我平生最恨一夜情,我一定對我你負責的。”

    為什麼“非玨”的笑容僵住了,然後又漸漸地變成了原非白在那裏對我微笑,我忽然感到心底有一股岩漿,騰地一下子升了起來,我狠狠地甩了“原非白”一個耳光,然後抓起他的後腦勺的頭髮,提起他的俊臉靠近我,“原非白”捂著臉,眼睛瞪得大大的,震驚莫名,然後雙目戾氣叢生地看著我。

    我惡狠狠地說道:“原非白,你這混蛋,你怎可如此玩弄人的感情,先是圈著我,然後又不付責任地甩了我?你以為你長得帥就真得這麼了不起了嗎?”

    “原非白”的朱唇如染了胭脂,我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我決定懲罰這個“原非白”,於是我技巧不怎麼高的狂吻覆了下來。

    他的唇和他的臉是這樣冰涼,可是當他翻過來壓在我身上時,那無邊無際的熱意向我滾來,即使那疼痛也不能澆息我的欲望,我仿佛在飛翔,眼前一切都模糊了,只有他的手,他的唇,他的火熱的身體,他的呢喃,還有那雙充滿痛恨和渴望的紫瞳。。。。。

    一個時辰之後,我衣衫不整,下體酸疼地坐在樹下,雙手抱著頭,一遍又遍地向神和我自己問著,花木槿啊花木槿,你的控制能力為何如此之差,你竟然對你最痛恨的人投懷送抱,你為什麼不在這之前一刀殺了你自己。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非白的控制力是多麼的驚人,他當年中的媚藥是如何之深,卻寧願自己吐血,陽爆而死,也不願毀我清白,相比較而言,我的下場又是多麼地可笑,我心中一顫,終於明白了原非白,永遠也不會真正地傷害我。

    “真想不到,愛妃你如此火辣。”一個性感而帶著嘲諷的聲音傳來,充滿了性愛後的滿足,我板著臉慢慢抬起頭來,轉向他。

    已是立春,但寒氣還是很勝,他卻只著一條單褲,勉強遮弊羞處,躺在我的身邊草堆裏,左臉上微微有五個指印,他的紫瞳星眼朦朧地對我笑著:“只可惜,胸實在太小了,還不夠本宮的一隻手握的,屁股也不算圓,骨頭鉻得我直疼,至於床上功夫嘛,比起綠水差得著實遠了……。。”

    他臥在那裏,那樣眉飛色舞地評論著我的身體,好像是一隻特大型的貓科動物,極其優美地躺在那裏,慢慢擺動著那根花尾巴,用大舌頭添著尖牙,阿嗚阿嗚地叫道:“沒勁,真沒勁,這只羊太瘦了,吃得一點也不爽……。”

    我的理智崩潰了,又一巴掌掄過去,終於,“被強暴者”的長評被我打斷了。

    大花豹立刻暴跳如雷:“你還敢打我,這輩子還沒有女人敢打我,你卻打了我兩次。”他一揮手要打還我,卻被我敏捷地躲過了。

    我和段月容的心都一動,對視一分鐘後,段月容的表情相當滑稽:“咦!我的內功呢?我的內功呢?”

    他再次竄上來,自然又撲了個空,然後他似乎想起還有那麼根相思鎖,就使勁將我拖了回來,不顧我的踢打,將我按在身下,抓住我的脈博,號了一會,臉上流出汗來:“原來你中了貞烈水,你怎麼會有我們苗疆皇室才有的貞烈水……。”

    他想了一會,猙獰地厲聲問道:“原青江其實是故意命你留下假扮原非煙,來勾引我與你交合,好令我散功對嗎?”

    我的手被捏得生疼,可是我心情卻如三月春風,仰天狂笑一陣,然後鄙視道:“你錯了,這不是原候爺之命,而是你多行不義的下場。”

    原非白苦心讓我服下生生不離是為了防原非玨,卻不想機緣巧合廢了段月容的無笑經,宋二哥,你在天之靈可曾見到,你和那些殘死的兄弟可曾欣慰一笑?

    段月容舉劍欲砍我,卻被我狠狠地踢了出去,這時的段月容不過是個會一點武的普通少年,但必竟是個孔武有力的男孩,我們打著打著,我的體力開始不支了,段月容的紫瞳越來越陰狠,一幅要致我於死地的樣子。

    於是我使出了婦女打架名招,忽然一下子抓住了他的髮髻,使勁摁在地上,不想他的反應也十分之快,反手也學我抓住了我的頭髮。

    我們互相抓著各自的頭髮,怒瞪彼此,他咬牙切齒道:“放手,你這潑婦。”

    我也恨恨道:“你先放,你這妖孽。”

    “你先放。”

    “不行,你先放,我再放。”

    “你先放。”

    “你先放。”

    最後我建議道:“我們數到三,同時放手,可好?”

    段月容陰陰地說道:“好。”

    當我們一起喊到三時,段月容的劣根性再一次體現無異,我放了,他卻剛剛松了我的頭髮,又猛地抓了回去,我啊地痛叫著。

    他在那裏冷笑,強迫我仰頭看他:“賤人,我以為我如今身無一卒,又被你散了功,便耐何不了你嗎?我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主子,誰才是爺。”

    我稱他得意之際,使了一招女子必殺技中的密功---斷子絕孫腳,要知以前同碧瑩兩個弱女子躲在德馨居,總也有些防身才是,而且原非玨小時候跟我鬧著玩,有時不知輕重,我也是用這招喝退他的,有一次不小心真踢著了,他哭著跑回去被果而仁發現了,當然也變成了果而仁不怎麼喜歡我的一個理由。

    此招果然百試不爽,段月容鬆開了我的發,面容奇怪地扭曲著,雙手緊緊捂著胯部,嘴巴裏低喃著幾句閩南髒話,我又狠狠補上一腳,段月容同學的男兒淚終於流了下來,勉強開口道:“你這個下流的賤人……。”

    我仰天狂笑:“現在誰才是主子,誰才是爺……。”

    我得意沒多久,段月容咬牙踢向我的小腿骨,我站立不穩,滾下山崖,連帶將段月容也拉了下去。

    斷崖峭壁,燕鳥飛絕,銀色的飛瀑直下三千尺,在陽光下,銀光閃閃,旁邊一桿枯枝橫立,上面險險地掛著我和段月容,我倆如掛在肉鋪鉤子上,一根繩上串著的兩片臘肉,迎風漂蕩,面沐飛濺的泉水。

    我們鼻青臉腫地互瞪著對方,段月容恨聲道:“賤人,你現在終於可以和我同歸於盡,不但為宋明磊報仇了,又為你的原非白掙回個貞烈的面子,這下你可滿意?可開心了吧。”

    我對他眯起我的熊貓眼,用空著的那只手,直擊他的鼻子:“‘賤人’?你的媽媽難道沒有教過你,對女士不要用這種不敬的稱呼嗎?”

    我們又在空中糾?了起來,那根枯枝受不了重量,哢嚓斷裂,我們摔向瀑布深潭。

    撲通一聲,我倆掉入碧波潭水之中。

    我必竟是在建州海邊長大的,水性還可以,按理說段月容身為世子,南征北戰,通點水性,也屬正常,可是他卻在哪里沉啊沉,一開始我還能為他是故意想拖我入水,好淹死我,後來才發現他竟毫無章法地亂抓一通,雙腿被沼澤勾住了,紫眼睛也開始翻白了,我也被拉向了河底,我憋住氣,只能摸到河底一塊稍微鋒利的石頭,把他腿上的水藻割去,我們倆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呼著氣,趴在岸邊巨烈地咳著,再也打不了了。

    過了一會兒,我稍微緩了一點過來,爬過去,揪住他的胸襟,虛弱地問道:“鑰匙呢?”

    段月容的玉容蒼白如紙,嘲笑地瞥了我一眼,沒有理我。

    我對他舉起拳頭,他這才猥褻地對我笑著:“就在身上,你自己摸吧,反正剛才我全身都被你摸遍了。”

    我怒道:“下流,不想死你就快點給我。”

    段月容這才冷笑著艱難地往身上東摸西掏,結果半天也沒掏出來,他的臉色也有些變了,坐起來,認真地找了一番,還是一無所獲,他的紫瞳無辜地看著我,是我氣暈看錯了嗎?他的紫眼睛裏竟然藏著一絲笑意,他無奈地一攤手:“找不著了。”

    我對他危險地眯著眼睛:“實相地最好快點交出來,不然就先剁了你的手。”

    他對我聳聳肩,無賴地一笑:“不定是掉水裏去了,許是在崖上我倆交歡之地,本宮願陪愛妃故地重遊。”

    我心中驚怒交加,親自動手又搜了一遍段月容的身上,的確什麼也沒有,段月容嘴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我想拖起他再往水裏去尋找,卻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接著脅間巨痛,艱難地喘息起來,我的模糊的意識裏,只有段月容的紫瞳裏那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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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月影花移約重來 第五十九章 影莊焚悲歌(一)

    我感覺自己在黑暗中飄浮,一陣哭聲傳來,我暈暈忽忽地,一個白衣小孩在那裏哭泣,我走過去,拍拍他的頭:“陽兒。”

    那孩子抬起淚容,開心地說道:“木槿,你果然認出我來了。”

    我笑了笑:“這回你又要帶我去哪里了呢。”

    陽兒搖搖頭笑道:“陽兒只是想見木槿。”

    他拉著我坐到一棵老梅下,緊緊抱著我的胳膊,笑得甜甜地,想起原青舞和明風揚,不由輕歎一聲,摸著他的小臉:“陽兒,這幾年你過得很苦吧!”

    陽兒使勁地搖搖頭。

    我又問道:“你是怎麼認識我的呢?”

    他但笑不語。

    風輕輕地拂上我的臉頰,陽兒擔心地說道:“木槿,你要小心紫眼睛的大壞蛋。”

    想到我剛剛失去的童貞,說實話我並沒有看重那一層薄膜,可是我多麼想把第一次給非玨,沒想到非白防來防去,終是沒有如他的願,我知道在古代失去貞操的女人命運有多慘,我始終沒能逃不脫紫瞳的詛咒。

    就算我再艱強,不介懷失去貞操,就算時間能沖談一切,也不能忘懷第一次給了我最痛恨的人啊。

    一時間,我心裏一團鬱悶難受,坐在那裏低頭沉默。

    一雙小手扶上我的臉,他難受地看著我:“木槿,你受委屈了,對嗎?”

    我的淚流了下來,我發誓這不是為了段月容,於是我苦笑著:“為什麼我身上的生生不離沒有把他毒死了呢,可惡。”

    陽兒深深地看著我,如黑寶石一般的黑眼珠,熠熠生輝地映著我的淚容,他溫柔地抹著我的淚水:“不要哭啊,木槿,你是陽兒心中最勇敢堅強的木槿啊。”

    我的淚更猛,他歎了一口氣,拉著我的手說:“我想請木槿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我笑著說:“我現在可能馬上要去見你的爹媽了,不知道還能為你作什麼哪。”

    他的小手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對我笑道:“我只是想請木槿不要怪我。”

    忽然他背後的陽光暴漲,我無法睜開眼睛,只能抬手遮住那強烈的光芒,低下頭,卻見陽兒的影子在陽光下慢慢拉成一個昂藏的男子身影,他的男孩聲音卻沒有變,柔和而堅定地對我說道:“再會了,木槿。”

    我抬起頭,只能見到一個瀟灑的背影,瞬間消失。

    我愣愣地望向遠方,耳邊卻有人對我在吹氣,我一回頭,卻見一團妖異的紫色向我撲來。

    我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睜開眼,卻見我躺在一座簡單的屋子裏,這座屋子好熟悉,這不是我以前住的西楓苑北屋嗎?

    我激動地坐了起來,打開門,揉了揉眼睛,是小北屋,我沖了出去,跑到梅苑,真得是西楓苑,那西楓苑裏的每一棵梅樹的位置換我記得的,我跑到莫愁湖邊,扶著梅樹伸頭看看,裏面果然隱約看到幾條金光閃閃的水蛇在遊動,是金不離。

    我興奮了一會,又奇怪地想著,人呢?為什麼整個西楓苑裏沒有人呢,難道是我還在夢裏?

    我擰了一下我的臉,哦!好痛啊。

    我叫出聲來,這時有人嘻嘻笑出聲來,我一轉頭,卻是個滿臉青春豆的小男孩,我跑過去抱著他熱淚滾滾:“素輝。。。。。。。”

    素輝卻奇怪地推開我:“木丫頭,你怎麼了。”

    他嫌惡地退了一步:“你看你,把我的衣衫都弄髒了。”

    我破涕為笑了:“素輝,我怎麼會回西楓苑的啊?”

    素輝奇怪地問道:“咦,木丫頭,你今兒個怎麼這麼奇怪啊,你不是一直在西楓苑嗎?”

    我愣住了:“西安城不是被南詔攻下了,我們逃到暗莊了嗎?然後我代替二小姐沖下山去。。。。。。”

    我有些絮絮地說著那斷可怕的往事,可是素輝卻愣愣地看了我一會,然後大笑:“木丫頭,你做夢呢吧,老騙我,什麼時候的事兒啊,快走,白三爺等你過去伺候哪。”

    我被他拉著過去,我如墜雲霧,來到賞心閣,絕代波斯貓冷著臉坐在那裏,旁邊是韓先生,旁邊三娘端來一個紅泥漆託盤,上面是一盞茶,我過去親熱地說著:“三娘。。。。。。。”

    謝三娘笑迷迷地將盤遞給我:“姑娘可醒了,三爺正不開心哪,快端過去。”

    呃!我又被堵住了,我只好乖乖將茶水送進去,原非白卻不看我一眼,只是冷冷道:“你今天起得晚了。”

    我張口欲言,韓先生笑迷迷道:“三爺,木姑娘的身子不好,多睡會也是正常的。”說罷給我施了一個眼神,將我支出去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回事,我腦中的那些舊事,難道都是夢而已?段月容屠戮西安城,川北雙殺,原青舞,我明明剛才還夢見陽兒,究竟哪些是夢,哪些是真。

    這時遠處一個人影一閃,卻是韋虎經過了,我心中一振,便趕到馬房,他果然在備車,我走過去,卻見他恭恭敬敬地向我躬著身,我一把拉起他的左臂,完好無損。

    我愣著神,韋虎的眼中閃著詫異:“姑娘這是做什麼。”

    我向韋虎走了一步:“韋壯士,你難道忘了,是你送我和素輝躲進暗莊的。”

    韋虎肅著一張臉:“姑娘最近一定太累了,我先送姑娘回去吧。”

    我被逼回小北屋,靜下了心,如果以前都是些夢,那我何不去找非玨和錦繡呢?

    我偷偷潛出門外,剛要出垂花門,卻見兩個冷面侍衛憑空出現:“三爺有令,請木姑娘回去。”

    我看著兩個冷面侍衛幾眼,點了一下頭,往回走去,這時迎面走來滿臉是疤痕的魯元,他看到我很是驚喜:“木姑娘,你總算醒了。”

    我微笑著,走近他:“魯先生好啊。”

    他向我點著頭笑著,手裏捧著一堆圖紙,我老實地說道:“魯先生,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西楓苑還有紫園被南詔兵糟蹋了,一醒過來才發現一切都沒發生過呢。”

    我緊緊盯著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果然閃爍了一下,然後嘿嘿笑了笑,輕聲道:“我也做過這樣一個夢,不過,不要緊,只是一個夢而已,木姑娘。”

    說完,他急急地同我擦身而過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還是掛著笑,像沒事人似地走回我的小北屋去。

    到了晚飯時分,我對謝三娘說我身體不舒服,就待在小北屋裏,謝三娘給我端了一碗藥來,說是一定要喝下去才行,我伸了個懶腰,一飲而盡,三娘這才滿意地走了出去,她剛踏出去,我的頭有些暈,我咬破我的手,清醒了些,偷偷溜了出去,向魯元的房子走去,沒想到,還沒有到近前,就聽到有女人和孩子的聲音。

    “阿爹,阿囡乖,阿爹陪阿囡玩。”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十分清脆,但卻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總覺得好像有些變調。

    “你莫要再慣她了。”這時又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也是有些變調。

    魯元在裏面說道:“阿囡乖,爹爹給你吃糖。”

    “不要吃。”

    “可是你那麼多天不吃東西,怎麼好呢?”魯元的聲音有些焦急,我心中一動,用手沾了唾沫捅破了一層窗紙,一個小女孩背著身子,對魯元使勁搖著頭,旁邊是一個背對著我的女子,那女子忽然往我這邊看過來。

    一張臉十分清秀,卻是蒼白如紙,雙眼下一片青黑,眼瞳中沒有焦距,這時那個孩子也轉過臉來,那孩子臉上掛著一絲奇異的笑容,眼袋一片烏黑,眼神說不出的怪異,我立刻縮下身去,緊緊抱著自己抖得厲害的身子,捂著嘴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頂上的窗子打開了,魯元奇怪地問道:“你做什麼哪?”

    “好像有人在外面。”那女子說著,然後發出僵硬的笑聲:“是我搞錯了。”

    她複又關上窗,我慢慢地爬離了魯元的窗子,抖得快散了架了,在離魯元的屋子不遠的地方,我觸摸到一種藤蘿植物,我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看,心中的恐懼像火山一樣爆發,濃鬱的花香中,紫色的西番蓮盛開著大大的花朵,好像是在對我大大地咧開一張嘴笑著,我的腦海中依然浮顯著那個阿囡的笑臉,我記得的,正是那天要把我架走的幾個小童,他們不是活人,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聲音有些變調,那笑容很恐怖,我究竟在那裏呢?剛剛我還記得在同段月容扭打。。。。。。

    段月容!想起那雙紫瞳,我定了定心神,這個妖孽也被這一夥人抓住了嗎?還是這是他設的一個局,我想起來我昏過去以前,他眼中的笑意,他笑什麼?

    我想起來川北雙殺說過這是幽冥教的“人”,綠水要殺段月容時,段月容說綠水是幽冥教的人,還想盡辦法不讓綠水接近他的父王,所以他才會和她顛鴛倒鳳了那麼幾年,那也就是說段月容應該不是幽冥都的人。

    我回到我的小北屋,摸到桌前,酬情在,卻少了長相守和護錦,那段月容應該也是被抓起來了,這幽冥教為什麼要抓住我,為什麼要布這麼一個局呢?

    想起魯元白天手中拿著的一堆圖紙,我豁然開朗,幽冥教要利用魯元為他做某樣東西,他們知道魯元最愛的是他被段月容殺死的妻兒,於是便造了個假妻兒來騙魯元,讓他轉移注意力,那留著我,又要利用我為他們做什麼呢?

    既是如此,為什麼不用真人呢?

    我忽然想到我逃出去的暗莊,原非白曾提到原青舞和幽冥教有來往,那天她也是逼著我去開暗宮的大門,那麼說這夥人是想騙我去打開暗宮嗎?

    如果是這樣,這是多麼巧妙的一個局啊,如果沒有經歷過戰火的花木槿也許會沉不住氣,肯定會想打開那個暗宮,然後這個主謀就會知道暗宮的具體位址了。

    那段月容呢,這個妖孽怎麼這麼不濟,如果我能碰到他,他同幽冥都搏鬥一番,講不定我倒可以稱亂逃出去。

    轉念又一想,冷汗淋淋,他中了生生不離的毒了,正是如此,所以沒有武功就被抓了,很有可能他已經被殺了。

    我想來想去,只有求助於魯元了,我有種預感,這個苑子裏,只有魯元的心是同我一樣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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