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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飄雪 -【木槿花西月錦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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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4: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章 花心似我心(三)

    連日來,我窩在家中,段月容來信,說是最近戰事吃緊,可能還要幾百萬白銀,和一些傷藥,我一想,也對,南詔那邊打仗就傷重過多,天氣已經熱起來,而且南詔那邊多是障毒之地,夏季猶勝,很容易引起瘟役,是要早做準備,於是我想辦法在這幾天給他湊個一二百萬量銀子,我庫存裏的CASH  FLOW可能有五十萬兩吧。

    我和孟寅,兩個人正在調動銀糧,窗外夕顏又拉著軒轅翼,玩紙飛機呼嘯而過,然後停在外面玩打木仗遊戲。

    這小丫頭,越來越沒有女孩子的樣子了,有空要好好教教她關於女孩子方面的容工淑德,算了還是讓段月容來吧,他家裏妻妾成群的,也算是這方面的專家了。

    我對著窗外喊了一聲:“夕顏,爹爹在看帳,到別處玩去。”

    夕顏大聲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孩童之聲漸消,想是到別處去了。

    等到我和孟寅出來時,天已經下午了,我伸了個懶腰:“小孟,一起用個飯吧。”
   
    孟寅溫馴地垂下眼斂:“是,主子。”

    我和孟寅吃著飯,便問起齊放:“夕顏在何處。”

    “同表少爺打累了,都歇午覺了。”

    我笑問:“誰贏了?”

    “小姐同少爺共打了八場方陣遊戲,兩人各帶十名學員,贏了四場,平局。”
   
    我夾了筷揚州幹絲到孟寅碗裏,他諾諾惶恐,現在好多了,以前我第一次給他夾了個獅子頭,他立刻嚇得給我跪了大半天,可能以為我賜毒藥給他呢。

    “最近原三公子可有什麼舉動?”

    “只是頻頻出入太守府,小人打聽到,踏雪公子,現在不但是是東吳社交場上炙手可熱的人物,而且亦是各家夫人心中的紅人。”

    “哦?此話怎講?”

    “天下盛傳踏雪公子與花西夫人的情事,永業六年,踏雪公子曾經納過一妾,生過一子,至今踏雪公子仍然單身,故爾各家夫人都想把自家的女兒嫁給踏雪公子。”

    我沒有說話,只是吃完了飯,讓孟寅回去休息。

    我口中無波地齊放說道:“你最近去見素輝和韋虎了嗎?”

    齊放垂首道:“素輝和韋虎前幾日是來套過小人的話,不過小人什麼也沒有說,他們二人還請小人安排與你見個面,小人沒有同意。”

    我點頭道:“小放做得對,過去得已經過去了,以後莫要同他多做交往。”
   
    齊放稱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件事要回主子,隔壁錢園好像是易主了,錢員外攜家眷回蘇北老家了。”

    “哦!新易主的是何人啊?”

    “還不清楚,隔壁的家奴說是本地一個大財主。”

    我沒有放在心上,又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去小睡了一會兒,起來時,太陽微微西斜,暑意漸消,我便信步到我的後花園一遊,一路上,問珠湖的荷花開得正盛,這湖的名字還是段月容取的,定要將我和他的名字加在其中,我以為其心可誅也,不過也就一個名字,我也就隨他了。
   
    我走到湖心亭裏小坐了一會兒,看著碧葉連天,清風飄過,千萬朵荷花仿佛是含羞的少女,低下頭,露出粉嫩的脖頸,幾隻野鴨鴛鴦嘎嘎叫著,撲騰著翅膀遊戲於荷葉間,青蛙撲通一聲從荷葉上跳入水中,不由忽地想起那年六月,一襲白衣的少年,指著一幅盛蓮鴨戲圖,笑問我:“你可看到了你?”

    .......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地傳來,我驚問何人,齊放說道:“是各位夫人在玩捉貓貓,差丫頭來邀您同玩。”

    我欣然前往,我在岳陽山賊手上救下的芍兒嬌笑著過來遞上紅綃紗巾,幫我系上,於是我一路東撲西擋,耳邊一片鶯鶯燕燕的笑聲,脂粉撲鼻,我連打了兩個噴嚏,周圍忽然沒了聲音?
   
    我嘿嘿一陣笑:“你們好壞啊,有言在先,我捉到誰,今晚誰就陪我共度良宵啊,哈哈!”
   
    我的興趣大增,猛然捉到一片衣角,卻聽到耳邊傳來齊放的聲音:“君爺!這......。”
   
    “別說!”我笑道:“讓我來猜猜這是哪位愛妾啊!”

    嗯?!我這位愛妾的手臂很健壯啊!

    啊!定是擅彈琵琶的敏卿,六年前曾是揚州頭牌的敏卿,身染重疾,被老鴇扔在街頭,被我發現了,後來慢慢醫治好了,我這才發現她的琵琶真堪比昭君。

    嗯,一定是的,不過,敏卿的胸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那麼硬啊!

    唉!不對不對,我拉下紗巾,一張夜夜夢中相見的天人之顏,正似笑非笑地近在眼前,同我鼻對鼻,眼對眼......

    我啊地一聲尖叫,然後很沒有形象地摔倒在地。

    蘿蔔手指對著他亂顫:“你......你.......。”

    原非白對我微笑不語,眼中竟然對我的極度驚嚇有著一絲得意,一絲竊喜,看著我又有著一絲恍惚,齊放的聲音慢吞吞道:“主子,小人剛剛才查清,隔壁本是由本地的麻油世家張老爺買下了,後來讓度給原三公子了,今天原公子剛剛搬來。”

    趕過來的沿歌努力憋著笑,春來有些發呆,齊放板著臉過來扶起我:“主子沒摔著吧。”
   
    “摔你個頭。”我打了一下他的腦袋,然後站了起來,沉著臉道:“有話不早說。”
   
    齊放乖乖低著頭受了我這個毛栗子,臉上分明帶著一絲淺笑。

    怎麼人人都很高興我被原非白惡整?

    我拍拍身上的青草,手一伸,齊放立刻遞過來我那柄玉骨扇,我嘩一下子打開,風流倜儻地搖了搖,咳了一聲:“踏雪公子,雖然君某仰慕公子久矣,而且又極之榮幸地作了您的鄰居,但是這麼著不打聲招呼地翻牆過來,實在不雅啊,而且君某府上侍衛眾多,萬一造成什麼誤會,君某如何對公子交待啊?”

    齊放正要開口,原非白一擺手,對我含笑道:“君老闆冤枉,請看!”

    他一指某處斷牆:“今日剛搬來,信步遊了園子,卻發現一處斷牆,我以為穿過去乃是錢園的另一處花園,卻不想誤入了君老闆的園子,還不巧打攪了君老闆的......雅興。”
   
    “小人正要稟報,這牆本是錢老爺家養的那只惡犬所刨的,前二天雨大了些,莫名其妙的倒了,小人正想報主子,不巧原公子就誤入也。”齊放報說。

    還真是有可能的,原來錢老闆愛犬如命,我的府上也養了一條狗,有一次錢園的一條大狗竟然趴了個大洞,偷偷跑過來勾引我家的母狗,結果還把大膽前往摸毛的夕顏給咬傷了,於是我想盡辦法讓錢老闆搬家......

    我無語地看看他,又木然地看看原非白,心想你這麼聰明的人竟然也會誤入別人的園子,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把我的頭給你。

    我清了清嗓子:“既然公子前來,倒也省了我遣家人去請,今日暑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就請公子來我家做客吧。”

    原非白滿面微笑,輕聲道:“那就叨嘮了。”

    嘿!你還真不客氣,我微轉身正要向他介紹我的姬妾們:“這是莫問的家眷,見笑于公......公子了。”

    卻見我的姬妾和家僕除了齊放,一個個滿面潮紅,目光癡迷,根本不理我君莫問,倒好像原非白是主子似的,丟盡了我的臉。

    我咳了一聲,沒人理我,我又咳了一聲,還是沒人理我,嘿!

    齊放大聲道:“備宴。”

    眾人回過神來,心虛地看向我,我心中忿忿不平,口中卻淡笑著一一介紹。
   
    “爹爹!”一個中氣十足的童女聲傳來,我回過頭,我那剛睡醒的大寶貝,咧著個大笑臉,騎著我幫她定做的童車沖了過來,看到了原非白,差點連剎車都忘了,然後呆在那裏,看著原非白就像看著耶穌一樣,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原非白的臉色發白,狹長的鳳目陷在夕陽的陰影裏,看不見表情。

    我的心也擰了起來,夕顏同我一樣是單眼皮,一樣貌平,確有幾分相似。
   
    我勉力笑著摸了摸夕顏的頭:“乖,見過原公子。”

    夕顏醒了過來,恭敬地給原非白行了一禮,原非白似乎也回過神來,鳳目絞著我,深沉如海。
   
    我無法移開我的目光,也無法再開口,只是拉著夕顏定定地看著他,眼中霧氣陡升。
   
    許久,他慢慢向我走來,摘下腰邊的玉佩,微彎腰塞到夕顏的手中,淡笑道:“初次見面,算是送給令千金的見面禮了吧!”

    沒想到夕顏抓了,然後拉著原非白的手,甜甜道:“叔叔抱。”

    真好啊!這個原非白將我的家僕妻女一網打盡。

    “夕顏,莫要胡鬧。”我對小丫頭虎著臉,小丫頭卻看也不看我,只顧對著原非白流著哈拉子。
   
    原非白看了看我有些尷尬的臉色,微一沉呤,頎長的身形已經蹲了下來,旋而抱起了夕顏,夕顏咯咯笑著,稱機在原非白臉上重重烙下一個香吻,我差點暈倒,小丫頭竟然明目張膽地揩原非白的油,比起我當年毫不遜色啊!

    原非白卻對天真的夕顏綻開了一絲笑意,我也隨著這一絲笑意,心中不知為什麼松了一口氣,他對我微笑道:“好一個可愛的女孩,君老闆好福氣。”

    我不由問道:“聽說公子的妾氏為公子去年生了一個男孩。”

    原非白的笑容微凝:“你是說念槿吧。”

    我的心一跳,當時我接到密報,聽到他竟然給兒子起名念槿時,那種驚訝仍在心中回蕩。
   
    他慘然一笑:“念槿的身體很弱,剛剛過世了,他的母親也傷心過度,一直身體不好,也跟著去了。”

    我心下惘然,難怪他的臉色不太好,我使了個眼色,春來趕緊過去:“夕顏,春來哥哥抱吧。”
   
    “不要,我要原叔叔抱。”

    夕顏反身緊緊抱著原非白,令我有些擔心他會不會被夕顏那小肥手給勒死了。
   
    我只能親自過來:“夕顏乖,聽話,原公子是客人,爹爹來抱。”

    夕顏像只八爪魚,更加緊緊地抱住非白:“不要不要,我要這原叔叔。”
   
    夜色降了下來,天狼星環在月華周圍,我有些惱了,這小丫頭也太過份了,我正要危脅她,七天不准碰童車,不准吃零嘴,不准........

    一個略帶冷意的聲音傳來:“夕顏,乖乖聽話。”

    春空月色朦朧,一個紫瞳佳人,雲鬢斜挑一支鳳凰奔月釵,站在那裏,面色凝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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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4: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一章 花心似我心(四)

    春空月色朦朧,一個紫瞳佳人,雲鬢斜挑一支鳳凰奔月釵,站在那裏,面色凝冷。
   
    夕顏的嘴一扁,就著春來下來了,乖乖由著豆子過來牽著走了,走時還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原非白,大眼睛裏滿是依戀。

    我的眾姬妾個個眼神懼怕的低垂下了頭,同我在一起那嗣意調笑的氣氛完全變成了標準的妾氏見正室的場面,眾家僕也儼然恭敬地躬著身,拜見這一年見不了幾次面的極其威嚴可怕好妒的“女主人”。

    我的頭皮直發麻,神啊!我花木槿最怛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我無數次幻想著會同原非白相逢,不想卻是在倚芳小築相見!

    我也無數次幻想過原非白同段月容相見,但斷斷沒有料到是這種假鳳虛凰的形式相見,段月容這小子明明在信上說南部戰事吃緊,怎麼會突然到來?

    原非白會怎麼想,他會不會從心底裏看不起我。

    轉念又一驚,原非白怎麼看你,管你什麼事,你現在已經不是花木槿了,不過是個商人罷了,你怕什麼。

    我便又咳了咳,今天我的咳嗽真多,有可能得了哮喘。

    我還很熱,明明已是夜華涼如水,我卻偏偏熱得滿頭滿身大汗,我急急地扇了扇子,卻見眼前並沒有任何人注意著我。

    原非白一徑看著眼前這個紫瞳的不速之客,面色冷若冰霜,雙目先是疑惑,然後猛地閃過一道厲芒,看向段月容的那道目光是這樣地銳利冷峭,在我看來幾乎要把段月容紮出個窟窿來。
   
    而段月容下巴微仰,高高在上地看向原非白,紫瞳微迷。  

    我忽然感到一道冷若冰霜的目光砸向我,非常神奇的令明明正在火熱中炙烤的我立刻變成冰塊碎成八半。

    我竭力鎮定地抬起頭,他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豔的笑意,然後那雙紫瞳卻沒有任何笑意:“喲!看來有貴客光臨哪!”

    我咳嗽了一下,關了扇子,又打開來扇了扇,如大丈夫一般對段月容緩緩說道:“不是聽說你身子不好嗎,怎麼來也不讓孟寅說一聲?我也好讓小玉給你準備準備。”

    “自己家裏,回來要通報什麼?”段月容忽地綻開一絲媚笑,我的雞皮疙瘩滿身長,他款款走到我身邊,柔情說道:“聽說你前幾天病了,所以就急著過來看看,你可好些了。”
   
    他半真半假地說著,卻很自然地將手貼上我的臉頰,輕輕撫摸,紫瞳滿是怛心道:“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我沒有事,不過感冒了。”我不著痕跡地挪開了他的手,偷眼看去,  原非白的臉色冷到極點,目光中隱隱有了一絲痛色。

    我的心也隱隱痛了起來,擠出一絲笑道:“朝珠,這位乃是天下聞名的踏雪公子,你不是一直仰慕已久嗎。”

    然後又對原非白笑道:“公子見笑,此乃拙荊,朝珠,因身體不適,久居溫濕之地,不懂規矩,還望見涼,

    原非白的臉色浮起了淡淡的紅暈,淡淡道:“今日墨隱真是好福氣,一來貴府,便能有幸得見朝珠夫人。”

    他的一雙鳳目緊盯著段月容,看似古井無波,卻內藏火山蒸騰,滿是一種冰冷的了悟,我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敢接觸他的視線。

    而段月容也冷冷地說道,久仰久仰,卻上前猛地緊緊握著我的手,雙目滿是挑釁。
   
    我驚抬頭,這個段月容是故意的,我不悅地看著他,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手。
   
    原非白的臉色平靜了下來,抱拳道:“既是君老闆,內眷前來,那墨隱改日再來拜訪。”
   
    說罷不再看我一眼,轉身便走。

    段月容卻媚然一笑,笑得我直打哆嗦:“唉?何故原三公子剛來就要走?”
   
    你這人是嫌還不夠添亂,怎地?

    我怒瞪著他,暗中掐了他一下,他上前一大步:“公子天下聞名,朝珠心悅久矣,剛才翠花說廚下已捕下一條大鰣魚,瓜洲鰣魚也算是長江特產,何不嘗之。”

    我正要喝退他,他卻一甩手,微用力間,一股力道迫我後退,他已很久沒有傷我之意了,我一呆,心頭也是火起,卻見他淩厲的紫瞳瞟過來,我不由得立時斂聲,他那絕色容顏仍舊笑如春花,而紫瞳卻盛滿久違的殺氣,冷冷道:“莫非三公子以為我備下的是鴻門宴,不敢前來嗎?”
   
    所有人的臉色均一變,原非白果然止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夜色下,淡淡道:“朝珠夫人好客,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卻不知這個家誰是一家之主,盡讓婦人前來咄咄逼人。”
   
    說罷,原非白傲然一笑,鳳目望向紫瞳卻是睥睨三分。

    段月容明顯一滯,所有人的臉開始從尷尬變成努力的憋著笑,我在那裏啼笑皆非。
   
    對啊,我怎麼忘了原非白的嘴巴,有多毒啊!

    早在認識他以前,就聽說這個白三爺不太愛說話,總是冷著臉子,可是一開口必是擊你要害,讓你一憋死在那裏。

    小時候多少次原非玨蹲在我德馨居門口哭得抽抽答答,只為老實八交的非玨不知該如何回原非白那一句涼涼的突厥毛子,只好暗地裏傷心委屈,不過後來非玨那句極為順口的三瘸子,其實還是在我啟發之下一沖出口,成了原非白心頭一痛。

    段月容又笑了,目光向我掃來,我木然地使勁搖著扇子,瞪了他一眼,心說被人當女人取笑,你還樂得出來,快下去吧你!

    我再一看,卻見他的紫瞳毫無懼色與憤怒,倒滿是一種野獸獵捕時的興奮,仿佛是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原三公子教訓得是,那莫問啊,你還不快過來,留住原三公子。”他的聲音嗲得嚇人,八年來,從來沒有如這一刻像女人。

    我慢吞吞地走過來,慢吞吞道:“朝珠,人家原三公子有事,就讓人家回去吧。”
   
    段月容昂著頭,向我走來,冷笑不語,原非淡淡的聲音又傳來:“既是夫人美意,在下就叨勞了。”

    我差點沒就此昏倒,咽了一口唾沫:“擺......。”

    段月容卻冷冷地打斷我,大聲道:“擺宴蝴蝶廳。”

    韋虎對我和段月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原非白,輕歎一聲垂下了眼斂。

    這是一頓食不下嚥的飯,段月容緊緊挨著我身邊坐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給我殷勤添菜,我無力回應:“朝珠,你也多吃點吧,我吃不下了。”

    “你莫要胡說,都瘦成竹桿了,還不肯吃飯,你當我不知道麼,這幾天盡顧著忙你那個什麼模大秀了,連頓正經飯都沒吃過。”他在那裏欲嗔還頻。

    除了不停地上菜之聲,就夕顏和段月容生龍活虎。

    夕顏坐在段月容身上,兩隻小手折騰著,不停地響應給段月容的號召,給我挾吃的,真個一幅女孝妻賢圖。

    原非白優雅而緩慢地用著銀筷子,還是八年前那個秀氣的波斯貓似得進食方法。
   
    “夕顏乖,對,給爹爹挾道西湖醋魚,再來一勺蛋黃蝦仁......。”

    小丫頭忽然對原非白問道:“原叔叔吃過河豚魚嗎?”

    原非白抬眉淡笑著,仿佛沒有人煙似的:“吃過。”

    小丫頭仿佛找到了知音,搖頭晃腦道:“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曖鴨先知。萎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原非白的鳳目向我移來,我的心頭一動,這首詩我並沒有抄在花西詩集裏,但在西楓春暖花開時,有一次陪著原非白在莫愁湖邊散步,也曾經信口對他念起,然後流滿口水地說起美味的萎蒿和河豚魚。

    結果第二天,他就讓人八百里快馬為送來了河豚魚,還專門從江南弄來一個專作河豚的廚子,那時三娘不放心,盯著廚子弄了一整天,還用銀筷試了又試,不過我和素輝可把眉毛都快鮮得掉下來了。

    原非白柔聲問道:“夕顏小姐想必是常吃河豚魚吧。”

    夕顏流著口水搖搖頭:“娘娘也說這個萎蒿配上河豚魚是天下最好吃的菜,可爹爹就是不讓我吃,說是有毒,人人都說原叔叔是天神轉世,我以為原叔叔一定吃過河豚魚呢。”
   
    我正要開口,段月容輕輕笑道:“夕顏,你真想吃河豚魚嗎?”

    夕顏猛點頭:“想。”

    “夏表,半個時辰之內,我要一盤新鮮的清蒸河豚魚放在小姐眼前。”段月容看著原非白笑道,孟寅低聲說是,立刻疾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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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二章 花心似我心(五)

    “慢著,”我疾呼一聲,孟寅停下來,垂手看著我們,有些不知所措。

    我皺眉道:“朝珠,不管怎樣,河豚都有毒,況且如今天色已晚,莫要再興師動眾了。”
   
    我回頭對夕顏虎著臉說:“夕顏,你成天介兒地嚷著要吃鰣魚,今兒下午你沿歌哥哥才親自替你抓的鰣魚,可新鮮了,乖乖吃鰣魚吧。”

    夕顏毫不示弱地對我也虎著臉:“娘娘說,只要半個時辰就可以為夕顏弄來的。”
   
    啊呀呀!小丫頭要人來瘋了,敢造反啦!

    我微迷著眼:“我說了,今兒我們就吃鰣魚,不要河豚.”

    夕顏恨恨地看著我:“我要河豚。”

    我的眼迷得更狠,盯著她:“就是不要。”

    夕顏的大黑眼珠一轉,臉色由小霸王開始有所變化,然後慢慢地大眼睛裏畜滿淚水,嘴角耷拉了下來,極其委屈地轉過頭對著段月容嗚咽道:“娘娘.....爹爹他欺侮夕顏。”
   
    我冷笑地看著她,硬得不行來軟的啦,還找段月容助陣?

    段月容冷著臉,看了我半晌,冷笑道:“一條鮮魚而已,至於嚇壞孩子嗎?”
   
    我正色道:“這不是一條魚二條魚的問題,我是怛心她的安全,而且自古以來斷不能無所節制地溺愛孩子,長此以往,驕縱奢靡,這小丫頭將來便是第二個你。”

    段月容哈哈一笑,摟緊抽抽答答的夕顏,昂首道:“我有什麼不好,原三公子也是做過爹的人,你讓他評評理,你這個做爹的又哪里好啦?”

    我一愣,這才想起原非白剛剛歷經失子喪妻之痛,這個段月容肯定是知道的,他是故意在揭原非白的傷痕......  

    放眼望去,原非白平靜無波地淡笑著,眼神卻有著不可見的傷神。

    我猛然驚醒,這才發現我和段月容有多像一對老夫老妻,我冷冷地咬了咬牙關,對夕顏笑道:“夕顏乖,快別和娘娘折騰了。”

    “不要,我要吃河豚,我要吃河豚。”夕顏饒口令似地哇哇叫著,我強忍心中的怒火,對夕顏微微一笑:“好吧,小丫頭,你如果今天敢再要吃河豚,你以後就別想再碰童車,再玩風箏,再進希望小學和同學一起讀書,我讓孟寅叔叔來教你讀書。”

    夕顏果然面露懼色,陷入認真而痛苦的決擇。

    我冷笑著又看向段月容,惡從膽邊生,怒從心底起:“你今天若敢再給她弄河豚,明天我就......。”

    段月容的笑容斂去,也對我冷笑道:“就如何?”

    他的眼中寒光閉顯,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唾沫,壯膽地迷著眼睛:“就......。”
   
    “就如何?”他長身立起,立刻高我一個頭,把害怕的夕顏扔給翠花,昂頭獰笑:“說呀,貓咬著舌頭啦?”

    我心裏便是一句:“明日便休了你,離你遠遠的,你看我敢不敢。”

    然而夕顏的臉色卻駭得有些發白,我便怒力咽下這口氣,心說,絕不要同妖孽一般的人計較。
   
    我便轉過頭,向原非白擠出一絲笑容:“原三公子見笑了,朝珠不過是久居夜郎之地,所以禮節有些怠慢了。”

    原非白凝向我,晦暗莫測,良久扯出抹笑容:“君老闆,好福氣,夫人能幹,令愛活潑,墨隱實在羨慕。”

    我就此噎在那裏,他忽地向段月容看去:“不過......朝珠夫人雖是絕代風華,確然說到底女子當以溫和恭順為美德,”他淡定而笑,鳳目卻是猛然放出尖銳的光芒:“長此以往,既便擁得良人愛女,終是鳩占鳳巢,依墨隱看來,亦不會長久。”

    說罷,對著我溫和一笑:“多謝君老闆的賞宴,告辭啦!”

    我走出水晶珠簾,急忙喚著齊放送客,原非白同韋虎的身影卻快速隱於夜色中。
   
    回首怒瞪珠簾,段月容的身影有些模糊,里間傳來他的聲音寒如冰霜:“把小姐帶下去。”
   
    接著卻聽一聲巨響,他竟將滿桌酒菜全掀了,眾人驚嚇著跪下。

    他看著一片狼藉,胸膛起伏,隔著水晶珠簾,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無聲地走了出去,不去理他。
   
    我到夕顏的房裏安尉了半天,夕顏抱著我有些發抖:“爹爹,夕顏錯了,不該吵著吃河豚,娘娘生氣了,怎麼辦。”

    我抱著夕顏,拍她的後背,安慰了半天,又輕聲給她唱了半天藍精靈,她才猶帶著淚珠進入夢鄉。

    我回了我的房,卻見段月容恢復了男裝,冷著臉坐在那裏。

    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走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我收到了王爺的信函,那軍餉沒有問題,只是需給我些時日,讓我從幾臨省的分號那裏調些銀子過來。”

    段月容冷冷道:“我來這不是為了銀子,沒有你的的銀子,我們也照樣能進攻葉榆。”
   
    我歎了一口氣:“既沒什麼事,那就早些睡了吧!”

    算了,今天我就去西廂房睡一宿吧!

    段月容卻已經抓住了我,迫我轉過身來:“今兒你很高興吧?”

    “沒有。”我好累。

    “還說沒有?你同原非玨同出同進那麼明顯,連我在前線都知道了,不就是想把他引來嗎?”他厲聲對我說道,冷笑幾聲:“你苦心經營這幾年,見了情郎心中當是萬分甜蜜吧,敢問花西夫人,心中究竟念著誰?是踏雪還是那個練無淚經忘了你的非玨?”

    我滿腔心酸,輕易被他勾起,我看向他,怒火憋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久久地才慘然一笑:“你捫心自問,如今我不男不女,有家歸不得,是拜誰所賜?”

    他眼中的盛怒立時化為一片死灰,我忍住眼淚輕輕推開他,剛打開房門,卻聽見一陣纏綿的琴音傳來,我斂聲細聽,乃是從錢園傳來的,而那首曲子正是我八年未聞的長相守。
   
    立時我如遭重擊,那滿腹悲涼辛酸,剎那間化作淚如泉湧,我咬著嘴唇,艱難地向外挪動腳步了。

    段月容猛地將我拉回來,關上房門,擋在我跟前,眼中狠戾:“你哭什麼?又在悲什麼?”
   
    我無聲地抹著眼淚,一邊繞過他仍然向門外走去,他卻又將我攬住,甩向床間,又粗聲問了一遍:“你在哭什麼?”

    我天旋地轉中,卻見眼前一雙盛怒的紫瞳,我的心中一駭,卻聽他直視著我的眼睛,冷冷笑著:“鳩占鵲巢?”

    “我占了又怎樣?”毫無預兆地,他忽地開始撕著我的衣物,在我耳邊低吼著:“我縱容你這麼多年,讓你做你喜歡做的事,自己整日扮個女人,不過是想讓你的心裏忘掉他,記得我的好,我從不曾用武力迫你,不是沒有解藥,不是怕你身上的生生不離,只是想看你對我真心的笑容,可是你......。”

    “你這個沒有心的女人。”他撕去我最後的遮蔽,在我身上狂肆著遊走,狠狠道:“我何苦委屈自己,娶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卻把她們一個一個全當成了你,今天我占了你,明天便帶著你卻狠狠地羞辱他,看他還敢不敢說格老子的鳩占鵲巢?”

    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奮力掙扎著,踢打著,段月容停了下來,似乎有些嚇著了,口氣軟了下來,嚅嚅道:“木槿,你,可是......可是我弄痛你了?”

    我抱著自己,縮在角落裏,說不出一句話,像一個普通的女人,被逼到絕境,無力反抗命運,只是看著他不停地,絕望地哭泣著。

    段月容滿臉痛苦地爬過來,不顧我的踢打,只是拿自己手上的袍子裹住我,儘量柔聲道:“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等我攻下葉榆,我就娶你做我大理的王后,然後我們一起生一堆夕顏,好嗎,木槿,莫要再想他了。”

    我掙不過他的力量,只能一口咬住他的手臂,血腥沖進我的喉間,他卻無動於衷,反而更加緊地摟住我,反復地說著不想再想他了。

    那一晚長相守悲鳴了一夜,段月容擁著我默然無聲,而我咬著段月容的臂彎,流了一夜的淚,齊放也在門外長歎一夜。

    第二日醒來時,段月容站起身來正在整衣物,我坐了起來,抱著被子,他坐在床沿,想來過來親我,我冷冷地側過臉,躲開了他的吻。

    他歎了一口氣,有些苦澀地抱緊了我,對我溫言道:“昨天我對你說得都是真心話,這幾年,你如此聰慧地為豫剛家創造財富,不可謂不盡心盡力,父王早就不反對你進我家的門了,他也很喜歡夕顏,等我打下了葉榆,根本就不用再怕東庭原閥,我便過來接你過去,”他抬起我的臉,柔聲道:“其實我早就找到一種藥,可以,可以讓我碰你的時候,不再被貞烈水毒到。”
   
    我聽了一驚,明顯地往後一縮,他卻不放我後退,紫瞳看著我說道:“莫要怕我,木槿,我知道你的性子烈,今日我向你起誓,只要你一天不允我,我便一天不會碰你,既便你永遠不答應我,我一生碰不得你也不打緊,只要你莫要離我而去,這幾年我自已也常常覺得奇怪,每次只要看著你對我笑,我的心裏就好生高興,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我愣住了,他親了一下我的唇,似乎很開心我沒有拒絕,繼續柔情的慢慢說道:“可是我找不到貞烈水完全的解藥,也就是說,我們暫時不能有孩子,反正我也不喜歡小孩子,好在我不討厭夕顏,我覺得我們一家三口也挺好,南邊現在不安全,等大理太平了,我們就永遠在一起,我陪你到滄山賞雪,伴你到洱海泛舟,領略我大理的萬里錦繡河山,看看這風花雪月有多麼美,聞聞那朝珠花兒有多麼香。”

    他輕撫著我的臉龐,那雙紫瞳盈滿情意:“我一定能讓你忘了那該死的原家,”他深深地吻了下去,在我耳邊說道:“木槿,你心裏明白,這世上只有我最知你容你疼你,我不信這八年對你什麼也不是,確然......”他的語音一變,輕扶的手一下子捏著我的頭髮,冷冷道:“旦凡是我段月容想要的,便一定會得到,你.....還是莫要妄想離我而去了。”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顫,他卻柔情一笑,又扮個女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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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4: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三章 卻把花來嗅(一)

    又過了幾日,原非白沒有再來打攪我,聽說他這幾日在張之嚴府上流連往返,洛玉華也頻頻拋頭露面的接待,而我也是閉門謝客,就算不得不出去,定然深夜回府,儘量不要驚動隔壁的原家。
   
    大太陽底下,我迷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僕人在破牆處徹起一道新的高牆,然後一頭紮在帳本裏,這一日正同孟寅清點貨物,忽然沿歌來報踏雪公子差人前來送信,說是想請君老闆過府一敘。
   
    我想了想,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踏雪公子在江南是何等的大事,我君莫問這幾天稱病不出席,已經有很多流長蜚短了,也罷,有些東西總是要面對的。

    我便欣然點頭道:“好,那請這位小哥回復白三爺,莫問三天后定然到訪。”
   
    素輝唱了個諾,抬起頭來,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對他一笑,出聲喚道:“送客。”
   
    他張口欲言,卻終是閉上了口,面色沉沉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

    我輕歎一聲問道:“小放,他們最近找你出去過吧,為何不告訴我。”

    小放沉聲道:“回主子,前天我去了總號,韋壯士邀我喝酒,想套我的話,沒成,這幾天主子心憂,故而沒有告訴主子,是怕主子怛心。”

    我看著齊放,卻見雙他目清澈,滿是誠摯。

    於是我低下了眼垂,點了點頭:“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三日後,我帶著四大隨從,準時出了君府的正門,不用打車,更不用坐轎,一個左拐,前行三百米左右,便到了原府。

    遠遠地卻見,素輝和韋虎還有吳如塗衣裝整齊地站在門口。

    原非白親自迎在門口,墨發烏髻上插著一根白玉簪,一身神清氣爽,愈加顯得一種寶相莊嚴,看到我來,絕代玉容展顏一笑,我那顆女人的心臟,差點沒有跳出來。

    我掛上職業笑容,抱拳微躬身:“莫問見過原三公子。”

    原非白含笑向我走來,素手輕扶,輕聲道:“君老闆來得真準時。”

    嘿!咱倆是近得不能再近的鄰居,能不準時嗎?

    其實為了不早飛過來,都在夕顏那裏磨蹭半天了。

    “三公子賞宴,莫敢不從啊!”我笑得燦爛。

    他笑道:“我只比君老闆長三歲罷了,不如以名相稱,就叫我非白如何,莫問?”
   
    說罷,他一派自然而親熱地拉著我向園內走去。

    我一時如電流穿過全身,心神恍惚間,竟然忘了掙脫,等我醒來時,原非白依然平靜無波,瀲灩的鳳目卻向我漂來,我趕緊慢慢掙開他的手,將目光移向滿園翠綠。

    江南園林向來以疊石理山,佈局精妙冠絕天下,猶以這錢園為勝,奇石玲瓏多姿,或植於花草中庭,或立于碧波泉潭,水石相映間,花木佈局錯落有致,其建築風格出奇制勝,亭榭廊檻,宛轉其間,一反拘泥,軒豁相套,舉步間,景中藏景,往往令人有豁然開朗之感。

    我不由贊到:“這錢園真可謂江南園林之冠也。”

    原非白眉目含笑,神情輕鬆愉悅。

    我暗想,也許原非白如此想同我一敘,無非是掛念這幾年我過得好不好吧,必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許是同我一個心思,想同昨天告個別吧。

    我努力將他看作一個老朋友,便不再吝惜自已的笑容,漸漸放鬆了自己,同他自然地攀談了起來。

    遊至一柱香時間,素輝過來奉上茶,我打開茶盅,卻見盅中嫩綠清亮,輕呷一口,滋味鮮爽回甘,不由贊道:“好一壺陝青,紫陽毛尖果然名不虛傳。”

    這是原非白最喜歡的一種茶葉,以前在西楓苑裏,我幾乎天天為他奉上。
   
    原非白淡笑著:“君老闆好眼力,不愧是茶業大亨。”

    “公子謬贊,只望有一天這亂世能早日結束,東西亦可早早相通,便能早一日造福東西兩地茶民了。”我由衷歎了一聲。

    原非白點點頭道:“君老闆所言極是,戰事雖緊,但亦要照顧東西商貿流通,”他認真地沉吟片刻:“待我修書一封,幫君老闆取得西北的絲茶之路,從此唯有君記商號可以進入西北販絲茶南北貨,這樣可好。”

    我不由大喜過望,站起來向他深施一禮:“莫問替君家上下及西北茶民先得感謝原三公子了。”
   
    他上前一步扶起我,我心一驚,向後退開去,他的眼神一陣黯然,但轉瞬又換上笑臉:“這邊請。”

    我跟在他的後面,保持一定距離,迎面一座高坡,慢慢爬上去,來至坡頂,一股清香撲面裘來,展眼望去,不由心神俱凝,卻見一個人工小穀,滿眼碧綠,陽光下花團簇動,紅如火炎,或潔白如羊脂凝玉,又夾著紫霞燦爛,沉沉墜在枝頭,甚是熱鬧。

    我記得以前也曾無意間在燕子樓上瞟過這錢園一眼,這裏明明種了滿坡桃杏,丹桂,金橘,瓊花?

    這些樹花莫非是新移載過來的?

    而且這些樹花很眼熟,以前好像見過的,我再認真一瞧,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仿佛一下子到了嗓子眼。

    我輕輕扶起一枝潔白的花朵,卻聽身後那如絲緞般的聲音傳來:“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薑,洵美且都。”

    “這是詩經裏描寫迎親的場面,那舜華便是這種木槿花,花雖小而豔,朝開暮落,紛披陸離,迎風招展,如朝霞映日,素有日新之德,又有先賢作詩詠其,士不長貧花不悴,一番風雨一番奇,故而又有人稱之為無窮的君子之花。”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努平復自己那顆跳動的心,說句實話,當我剛剛來到這個歷史宏流時,我並沒有太在意我的胡人娘給我取名為木槿,因為那時我等到我有意識木槿這個名字太過通俗,通俗到我門前做籬笆的植物也叫做木槿時,我的胡人娘已香消玉隕,無法再為自己改名了。

    小時候買不起頭油,胰子,錦繡也常常為我倆摘下木槿花枝葉洗頭梳發,夏日裏,我把木槿花揉在麵粉裏,給小五義作我們建州人常作的面花,有時也煎個蔥油餅什麼的,然而我卻從來沒有深想過這木槿花同君子的高尚聯繫在一志。

    我的眼前一片迷霧,什麼也看不真切,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飽含感情:“曾經有一個女子,她就像精靈一般進入了我的世界,僅僅一年時間,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似從來不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可是每當午夜夢回,全是她的笑顏,一切就好像在昨日,她對我淘氣地說道,‘三爺明鑒哪’。”

    他苦笑一聲,他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略帶著一絲激動:“她的名字就叫木槿。”
   
    我的手想抽回枝頭,他卻早已緊緊握住,他的龍涎香環繞在我的周圍,他溫暖的吐氣噴在我的耳根,他的聲音滿是苦澀憂鬱:“木槿.....為何....她......為何不肯認我,你.....可是我那苦命的妻,花木槿。”

    他終於捅破這層窗戶紙了,我混身抑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如風中枯葉,再想插科打諢,卻是連開口也萬般艱難,那多年的涵養剎那間灰飛煙滅,淚水模糊了我的眼。

    我努力地推開他,他卻從背後緊緊地圈住了我:“木槿。”

    好半天,我才找到了我的聲音,“你認錯人了,原三公子。”

    我企圖推開他,可是他卻將我抱得更緊:“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的,你可知讓我好找啊。”
   
    這個懷抱是如此溫暖,唯有午夜夢回時才得相見,我無力也無法再掙開,龍涎香的香味更濃,我們兩個人的身影合成一個,時隱時現在花蔭下,我驚覺口乾舌燥,這是一種很久沒有出現的感覺。
   
    我努力推開了他,疾退三步,整著微亂的衣衫,對原非白匆忙抱拳:“恕君某告......。”
   
    “不准。”原非白忽地大吼一聲,看著我的鳳目隱有一絲血紅:“你究竟在怕什麼?”
   
    說到後一句時,他語氣緩了下來,目光有了一絲狂亂。

    他向前一步,對我伸出手來,似乎努力保持柔聲道:“  木槿,這不是夢,我又見到了你,對嗎?所以你不要離開我了。”

    我又退了一步,淚水早已打濕了面孔。

    他慢慢放下了手,一陣含著木槿花清香的風拂過他的墨發,遮住了他悽愴的眼。
   
    我平靜道:“三公子,您的花西夫人是天下有情有義的奇女子,早已為了守貞葬身在八年前的巴蜀火海之中。”

    他如遭電擊,怔在哪里。

    “她若是回來了,你又當如何自處,她又當如何面對這原家的是是非非?”
   
    我努力展顏一笑:“三公子,這不是夢,但也是夢,八年已過,花木槿早已成塚中枯骨,三公子也已曾有過妾氏和兒子,在這裏的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君莫問罷了。”

    他的臉蒼白得像紙,眼神痛不可言,許久他才開口,而那聲音分明冷到了極點:“是因為他麼?。”

    我慢慢轉回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眼中的絕望:“原三公子,我還是那句話,花木槿死了,請你忘了她吧。”

    我拭去我眼中的淚水,正要往門口的方向邁去,卻聽身後一陣奇怪的呻吟,我回頭一看,卻見非白一手扶著一顆木槿樹,一手關節泛白地扶著右腿,額頭冷汗細密,嘴唇煞白,眼看就要跌坐到地上。

    我心一驚,立刻奔回他的身邊,一下扶住了他,可是搖搖欲墜間,將我帶到在地,我驚問:“原三公子,你怎麼了?”

    莫非是他的腿傷復發了嗎?可是八年前不是明明已經痊癒了嗎?他緊咬牙關,雙手發顫,根本無法言語。

    我忽地想起以往他的左邊衣襟裏裝著一種止痛麻藥,那時不止他,邊他身邊隨侍的僕從也帶著,就怕他的腿傷發作,疼痛難難,我試著往他左邊衣襟裏掏著,果然摸到一個紅色的小瓶子,我抓了出來,嗅了嗅,果然是麻藥,便幫他往嘴裏送,又奔前面的涼亭中將喝剩下的茶水取來,他靠著我,就著茶水艱難地吞著藥粉,一時汗如雨下。

    我急得淚如泉湧,哽聲道:“你的腿怎麼還是沒好嗎,怎麼會這樣呢?”
   
    我正要起身去喚人來,非白卻緊緊摟住我:“你莫走......。”

    他萬分痛苦地喘著粗氣,手指卻幾乎掐進我的肌膚:“莫要再離我而去了......。”
   
    他的嘴角緩緩滑下一縷血絲,我終是哭出聲來:“三爺,你且歇一歇,我求你別再說話了。”
   
    他撫上我的面頰,癡癡地看著,飄忽一笑:“木槿。”

    他平復著呼息,再一次湊近了我,吻去了我的淚水。

    我的淚流得更猛,卻無法抽身,緊緊閉著眼睛,無法自拔地貪戀著那種夢中都渴求的龍涎香,那無法言喻的顫慄的感覺。

    很久以前,一個少年誆我來到他的身邊,卻乘機反擰著我的雙手,威脅我不能再對別的男人露出媚態,我痛得淚流滿面,他卻又輕輕地吻去了我的淚水。

    是的,他總是讓我哭,哪怕八年以後,依然輕易地讓我淚如泉湧,卻仍然用這種方法,苯拙地為我止住悲傷。

    不知何時,他的吻密密地落下,慢慢移到我的唇間,我隱隱地嘗到血腥的味道,可是那無盡的纏綿,我甘之如飴。

    “主......子。”

    小放的聲音傳來,如平地一陣炸雷,驚醒了我,卻聽到齊放的聲音有些尷尬:“主子,夕顏小姐出事了。”

    原非白的手一松,眼神黯了下來,我也回到了現實,悄然咽下了他的血絲,站了起來,回過頭時,卻見不知何時,素輝,韋虎和齊放站在不遠處。

    素輝和韋虎面色不善地圍著齊放,我著急地問道:“夕顏怎麼了?”

    齊放的眼神閃爍,我意識到可能同軒轅翼有關,便對素輝和韋虎道:“剛才你家三爺舊症復發,請二位壯士快來照顧你家三爺。”

    我說話間,二人面色早已大變,口中喚著三爺,疾奔向我身後,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原非白。
   
    我硬起心腸,沒有再回頭,跟著齊放就著牆頭翻回了君府,卻見別三個長隨早已在希望小學門口候著,原來剛才有暗人潛入府中,試圖綁架夕顏和軒轅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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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4: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四章 卻把花來嗅(二)

    我回到家裏,急忙趕到夕顏那裏,卻見一地的血,我驚問可是夕顏和其他希望小學學員被暗人傷了。

    酒鼻子朱英一反醉熏熏的樣子,雙目一片清明,獰聲道:“這群龜孫子……小姐和表少爺稱爺您到隔壁院子拜訪原公子,便稱機溜出府去,幸虧沒多遠,被我們找著了,表少爺為了救小姐,受了重傷,現在還沒醒呢。”

    “查清楚是誰了嗎?”我心裏左突右跳,左右眼皮也跳個不停,朱英搖搖頭:“好不容易抓出一個活口……咬舌自盡了,不過臨死前,我曾對他用過刑,”朱英滿臉橫肉:“他咒駡時露出的口音倒像是西安人氏。”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巨響!

    我有些腳底不穩,竭力鎮定對朱英點了點頭:“京城的探子怎麼說?”

    “殷大人被關進了詔獄。”

    我怛心殷申之餘,不知為何又松了一口氣,我吩咐朱英,讓京城的探子一有消息即刻來報。

    我去看了夕顏,夕顏坐在軒轅翼的床邊,一張小臉有些發呆,我看了立時心疼了起來,本來一肚子責備的話也只化作了一片歎息,夕顏撲到我的懷裏,小身子發著抖,緊緊抱著我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嗚嗚哭了起來:“爹爹,爹爹,黃川會不會死掉?”

    我搖搖頭:“傻夕顏,朱伯伯不是說了,表兄會沒事的?”

    軒轅翼臉色蠟黃,緊閉雙目,肩頭纏著紗布,我安慰了半天夕顏,夕顏說一定要陪著軒轅翼,我便讓由她去。

    我招齊放在書房秘談:“小放,此事,你如何看待?”

    齊放皺著眉說:“主子,這件事表面上看,似乎同白三爺有些關聯。”

    連齊放也這麼說,我沉默不語,齊放探了探我的臉色,說道:“主子累了,還是先歇著吧,今夜我會加派人手夜巡。”

    我喚住走到門口的齊放:“小放,現在江南不安全,即刻修書一封,讓朝珠準備一下,接夕顏和黃川去大理避一避。”

    齊放回過身來,看了我幾眼:“若是讓小姐和黃少爺去了大理,萬一將來……主子跟三公子回西安,朝珠夫人借此要脅主子怎麼辦?”

    我輕搖了一下頭,擠出一抹笑:“小放,原家這淌渾水,你莫非以為我還會去淌?”

    齊放輕歎一口氣:“既然主子這麼說了,那我這就去準備,主子不是說此次要隨商隊一同去大理嗎?不如讓小姐同少爺一起去吧。”

    我點了點頭,又喚住了齊放,他再一次停下來,疑惑地看著我。

    我取了鵝毛筆,在紙上寫下了李商隱的名篇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然後到床邊翻出個紅木小長方盒,裏面裝著那支東陵白玉簪,我摩挲了半天,終是含淚長歎一聲:“替我將此物親手交還于踏雪公子吧。”

    齊放諾了一聲,也不問裏邊是什麼,便拿著出去了。

    我前去希望小學,沒想到幾個年長的孩子已經拿著平時練的兵器守在門口了。

    那些孩子的眼中分明出現了久違的恐懼,看到我來,都圍在我的身邊,小的幾個,開始流著鼻涕眼淚,我一陣心痛,安慰著他們:“莫怕,我們大家都會沒事的,看,先生已經讓這麼多叔叔來守著學校呢,對不。”

    七歲的美珠抽泣著:“先生,我害怕,娘娘和爹爹被馬賊劫殺的時候,也有很多叔叔保護,可最後爹爹和娘娘還有那些叔叔還是都死了……”

    “不怕,不怕,今天晚上先生親自守在學校裏,不怕哦,還有最厲害的齊叔叔,朱叔叔,沿歌和春來哥哥,連書呆子元霄哥哥也過來,先生同東吳太守是好朋友,張太守也專門派了一隊人馬來幫先生守著呢!”

    我安慰了半天,孩子們才安下心來,乖乖回房睡覺了。

    回到書房,卻見齊放回來了,說是踏雪公子有回贈。

    我硬著頭皮,進了房門,卻見書桌上一卷長物,我走一看,卻是一卷畫軸。

    我輕輕從畫軸中抽出一卷畫來,展開一看,卻是一幅春閨賞荷圖,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側身坐在湖心亭的小椅上,雙手交疊,微笑著目視前方,背後是無盡的粉荷碧葉。

    這是永業三年六月裏他替我畫的,我記得那一天,我坐得脖子酸疼極了,事後他卻怎麼也不讓我看那幅畫,他堅持要帶著這幅畫去洛陽裱,因為洛陽有著最好的裱畫師,可是等他回來,我得知了錦繡的傷心事,再後來我發現了錦繡和他的秘密,於是我再也沒有興趣看這幅畫了。

    我呆呆看著,連齊放進屋我都不知道,忽聽得他的驚呼聲,這才驚覺口中腥苦異常,滴滴鮮血自我的嘴邊流到那畫中人的身上,我的淚水長流之間,人已頹然倒在那幅畫上,我聽到齊放和很多人湧了進來,腦中卻滿是那天人少年對我的笑,耳邊那聲聲呼喚:“木槿。”

    我昏迷了幾天,等我醒來,小玉和齊放紅著眼睛站在我的身邊,滿面驚喜,小玉哽咽著說道:“先生,您莫要睡了。”

    我對她慘然笑了笑。

    我連續在床上又睡了幾天,軒轅翼的身體漸漸好轉了,有時被豆子抱著,陪著夕顏來看我,夕顏的兩隻小眼睛哭得腫得像個核桃,眼神有著從未有過的慌亂:“爹爹,你怎麼了?”

    過了幾日,張之嚴專門帶來了一群江南名醫,說是要為我診病,我沉默了半晌,讓齊放傳話我只同意懸絲診脈,於是一大堆大夫對在外間拉著五彩絲線,摸來摸去,然後幾乎每一個人先是略感詫異,然後不斷搖頭。

    張之嚴讓大夫們下去開方子,自己卻撩起衣袍,坐到了我的身邊,幫我掖了掖被角:“好端端的一個人,你是如何將胸腹傷成這樣?二十年華便得了這吐血迷症?”

    齊放悄然走到我的身邊,眼神隱藏著一絲戒備,張之嚴瞧了,微微一笑:“你的這個長隨可真是忠心,如何不怕我降罪於他?”

    齊放面無表情地跪了下去,眼神卻毫無懼意,我的心暗自一驚,張之嚴待我和我的家人素來寬厚,如何今日對我言外有意?我便笑著讓齊放出去。

    張之嚴又對我一笑:“莫問,我們相識亦快有四年了吧?”

    “承蒙兄長照顧,莫問一家老小出入平安,生意興隆。”我真誠地言道,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張之言。

    張之嚴起身,踱步到窗櫺處,信手玩著我桌前的羽毛筆,輕輕歎氣道:“你既知我待你不薄,那何以不願做我的幕僚?”

    “莫問三年前就已經回答了兄長的問題了。”我垂下眼瞼,輕輕說道:“莫問祖上有訓……”

    “那為何君氏錢財外流到大理段家竟有上千萬之巨?”張之嚴轉了過來,猛地拉開了簾子,我反射性地抬手遮住了直射入眼睛的陽光,心中驚詫萬分,卻聽窗櫺邊的傲藏身影輕笑道:“敢問……軒轅太子可在你處?”

    我放下了手,忍著抽痛,輕笑道:“前幾日小女與表侄在外面遇劫……原來是兄長所為?”

    張之嚴一向漫不經心的臉上一片冷凝:“你在江南這幾年,我待你不薄,可你不願做張某的幕僚,卻做了段家的走狗?你私自藏匿前朝太子,又引原閥前來,究竟意欲何為?”

    我輕笑:“兄長貴為一方霸主,卻迂尊降貴願與莫問結為異性兄弟,莫問心中感激,故而一直在心裏真心將兄長視如親生,視嫂嫂視若親生。至於君氏財物……”我拿起身邊的絲帕,輕咳一聲,掩下一口鮮血,忍住血腥繼續說道:“我不想瞞兄長,我,君莫問確為大理段家的理財顧問,只是……我絕不是段家的走狗。”

    我看著他的眼睛:“南詔素為我漢人的心腹大患,敢問兄長想要一個強大的鄰居還是一個因為忙著分家而紛爭不休的鄰居?”

    張之嚴心神似是一動,看著我,緩聲道:“自然是分裂的南詔更好一些!”

    我一笑,又咳了一聲:“兄長所言甚是,”我低下頭:“莫問出身黔中君氏,南詔段氏洗劫蘭郡家園時,其時正值大理弱而南詔強。”

    “所以你幫助大理,是為了讓南部戰亂更甚?”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一片清明地看著張之嚴,他的臉色微緩。

    他慢慢在紅木椅上坐下來,揭開茶盅,細細一聞,微抬眼道:“方才太醫說你脈像奇怪,竟似是女子的脈相?”

    我虛弱地輕笑著:“我與兄長也算相交四三年,是男是女,兄長難道還不清楚嗎?”

    他也對我神秘地笑了:“是啊,我難道還不清楚嗎?”

    我想我的笑容一滯,可是他卻放下茶盅,雲淡風清地問道:“不知莫問可曾聽過踏雪公子與花西夫人的情事?”

    我對他淡淡說道:“略有耳聞。”

    他看著我說道:“可為何那踏雪公子的門客卻還是在這幾年四處尋訪踏雪夫人呢?甚至到我的屬地來呢?”

    “此言差矣!”我向裏窩了一窩,躲開了陽光的照射:“以莫問看,踏雪公子前來,絕非風花雪月那麼簡單,分明是想與太守商議聯手攻周之事吧!”

    “竇周那裏正好亦有人來,那依莫問來看,究竟為兄的該如何是好呢?”

    “竇周無道,自然不能與其合作?”

    “那樣說來,為兄的只好與原家人攜手抗竇嘍?”

    我坦然一笑:“兄長大人早已是腹有妙策,何故來問莫問呢?”

    張之嚴站了起來,走到我的跟前,他高大的影子擋住了所有的陽光:“莫問,我的探子方才報我,突厥境內又起紛爭,東突厥王摩尼亞赫同竇氏聯手,兵分兩路,一路十萬人馬圍截西安,另一路則直奔原青江的私生子撒魯爾的弓月城,現在原氏守備空虛,竇家的大軍壓境,若是我現在撲殺踏雪公子,將其人頭獻于竇英華,你說,是否能與竇氏聯手,平分天下呢?”

    我抬頭沉默地看著他半晌,說道:“兄長是不會這樣做的!”

    他哈哈一笑:“何以見得?”

    “其一兄長若是歸附竇周,竇氏必會使張氏攻原氏,鷸灃相爭,得利的人乃是竇家,其二,兄長若前往北伐,南部無論是大理還是南詔,都會令其入侵江南之地有機可乘,到時兄長兩不睱,很有可能,落到後來,不但失去祖蔭封地,甚至家破人亡亦不過份,其三,兄長可知那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竇英華陰險狡詐,反復無常,為了篡權奪位,甚至連一母所生的妹妹也要加害,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即便兄長獻上踏雪公子的首級,助其謀奪天下,待天下大成之後,兄長之命運亦如古時韓信一般,不得善終。”

    “大膽!”張之嚴厲聲大喝,“我若放踏雪公子回去,竇家亦為認為我首鼠兩端,藉口發難於我。我亦不能全身而退。

    我從未見他如此大怒,心中卻陡然一驚,如此惱羞成怒,看來他不是單純地想試探我,而是真得動了這個心思。

    “兄長恕罪!但確為莫問肺腑之言,試問兄長擁有雄霸江南之力,而竇家與原家相鬥正酐,正是兄長坐山觀虎鬥的大好時機,何故一定現在做出決斷,確然……”我喉中的血腥味濃重,不由重重咳了幾下,昏沉中,欲喚小玉進來,卻是撐不住上半身,軟軟地向後倒去,有人上前扶住我的上半身,遞來擱在床邊的藥湯,求生的本能令我喝下苦辛的藥汁。

    好苦,多像那孟婆湯的味道啊?

    我忽發奇想,如果孟婆再一次站到眼前,如果我喝下那一碗孟婆湯,便會忘記這二世所有的痛苦,然後也會忘了非玨和段月容,還有非白……那時我會像那些不肯投胎或是執著於前世的鬼魂一樣,拒絕喝下那孟婆湯呢?

    我恍惚地想著,卻見眼前的年青人沉沉地看著我,原來竟是張之嚴為我端來了藥湯,我苦笑一下,咽著血絲笑道:“確然,西安原閥年兵強馬壯,禮賢納士,治家有方,這幾年裏以義旗之名收復數地,攻回京都,必不久矣,以莫問觀之,確有帝王之相,若兄長真要打破這三國南北朝的局面,莫問以為聯絡原家,比之聯合竇家,勝券多之數倍。”

    張之嚴身上的瑞腦香熏得我直在那裏喘著氣,我定定地看著他,他慢慢說道:“永業七年,我與原氏對絕一年,死傷無數,我之所以敢放心對絕,是因為我和我的暮僚都相信那年漢中大旱,原氏撐不了多久,連原氏也以為撐不下去,直到一個神秘的穆姓商人為原家捐了將近百萬量的糧草,方才解了宛城的危機,我尋訪多年,才發現那個穆姓商人是你的一個手下。”

    我一失手,藥碗墜落,摔個粉碎。

    張之嚴不虧為天下有名的諸侯,俱然還是查到了我的頭上,那個穆姓商人穆宗和是我讓齊放秘密安在山西安排的探子,連段月容都不知道,宛城之變時,原家已經撐不下去了,甚至在軍中煮大禍,烹煮餓死的百姓屍首以撐戰事,其實帶兵的正是非白,我終是暴露了穆宗和,令其假裝是踏雪公子的崇拜者,而捐出所有家當,解了原家的宛城之圍。

    然後我又讓穆宗和回到了江南某處安享晚年,前幾天齊放說他突然失蹤。

    我平靜了下來,輕輕推開張之嚴:“兄長現在意欲何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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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5: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五章 卻把花來嗅(三)

    張之嚴雙目如炬地凝注我許久,問道:“你又究竟是誰?”

    我回看了他半晌,淡笑如初:“我是誰?兄長,我不過是一商人君莫問,也是一個快要踏進棺材的短命鬼。”

    張之嚴的面色沒有任何驚訝,可見他的那些名醫將我的身體壯況告訴他了,他複又站起來,沉聲道:“太子在何處?”

    “兄長所說的,莫問著實不知。”

    “然而你與殷申,竇亭將太子帶出昭明宮,藏匿在我的屬地,安敢欺瞞於我?如今西安原閥前來,分明是想接太子回西安,好讓原家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些年,試問你打理這些君氏的產業,我如何不是幫襯著你,若沒有我,你還有你那主子,會逍遙到今日?莫問,你這樣待我,如何不傷人心。”說到最後幾個字,他眼中的恨意迸出,灼灼盯著我。

    我掙紮著爬下床,跪在他的跟前:“兄長對莫問大恩,莫問從來不敢忘懷,莫問這裏沒有太子,兄長如若不信,盡可使人搜府,上天可鑒,莫問實在沒有引原家前來。”

    就在我快要昏厥時,一雙手打橫抱起了我,將我放回床上,我喘著粗氣地看著張之嚴,張之嚴卻一徑瞅著我:“你打量著我不敢搜你的府嗎?”

    我輕搖著頭,張之嚴厲聲道:“來人。”

    一個混身盔甲的士兵湧入,肅然道:“太守吩咐。”

    張之嚴說道:“包圍君府,搜察要犯,不能走一隻蒼蠅。”

    我強忍心中的翻騰:“兄長何必要苦苦相逼呢?何故定要找出個太子,讓江南百姓寢食不安?”

    張之嚴微微一笑,眼中的睥睨陡顯:“天下既亂,群雄逐之,我張家雄據稱霸江南久矣,根基已深,我既是張家男兒,自然是擁太子打回京都,與竇原兩家共同逐鹿中原,實現家族的宏圖霸業。”

    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會,驚覺他抱著我有些不妥,卻聽他看著我的眼睛,柔聲道:“莫問以為兄長當真敵不過竇原兩家嗎?”

    我輕輕搖頭:“大哥,莫問以為你不適合爭霸天下。”

    他臉色一冷,將我輕放在床上,輕嗤一聲:“你雖能在商場如雨得水,卻終是個長髮短見的女子罷了,同玉華一樣。。。。。大丈夫既橫刀立馬,當有一番作為,豈是你等女流之輩所解?”

    我冷冷道:“兄長莫要混淆視聽,莫問明明是個男人。”

    “好,大男人,敢不敢前往我府上住上一段時間?”

    卻見他口上雖滿是調笑,眼神卻是深不可測,心中立時一動,這個張之嚴是要利用我來對付非白和原家吧,我淡笑:“兄長美意,莫問莫敢不從,然身有頑疾,恐傳給府上,何況莫問聲名狼籍在外,驚擾了內眷,更是死罪,張兄還是讓莫問在府上休養吧。”

    張之嚴拂袖一笑,掀起一陣銳腦香間,他雙坐在我的身邊,對我風流一笑:“永業七年你我相識,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女子了,彼時不過以為你想利用玉華接近於我,好方便你的生意,只是相識越久,越發覺得你不簡單,這幾年,你捐錢放糧,鋪路造橋,不但助我東吳度過數次天災,也為我同竇家的戰事里海投了銀子,現在想來不過是為了踏雪公子。”

    我看著他依然波瀾不驚:“兄長今天說得話真是越來越奇怪了,莫問越發聽不懂了。”

    他輕歎一聲:“莫問,你終是心中不信我,”他看向窗外燦爛的陽光,忽然吟道:“眾裏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欄柵處。”

    “踏雪公子真是個有福之人。”他站了起來,再不看我一眼,走出了屋子。

    卻聽外間,軍隊的步伐整齊地踏來,我掙紮著,爬下床,小玉已經滿面驚慌地過來攙住我:“先生,這可怎麼辦,張太守的人在咱們府上到處搜呢。”

    我喘著,稱無力的倒下時,在她鬢邊俯耳道:“小放去辦了嗎?”

    小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亦輕聲道:“先生放心,師傅已將太子和小姐從暗道接出府了。”

    我暗松一口氣:“扶我去學校那裏。”

    “先生莫要折騰了,先養病要緊。”

    “不行,太守現在還不會拿我怎樣,可是軍隊在府裏搜,會驚嚇著孩子的。”

    小玉拿我沒辦法,就給我稍微收拾了一下,讓豆子背我到希望小學那裏,卻見一片孩子的哭聲,張之嚴冷冷站在那裏。

    一大群孩子向我哭著撲過來,我心中不忍,只得轉過身對著張之嚴道:“兄長,這些孩子都是莫問一路上帶回來的苦命人,請兄長放過他們吧,要抓就抓莫問吧。”

    “夕顏呢?還有你那個所謂的小侄呢?”張之嚴問道。

    “不巧,前幾日回黔中老家了。”

    我冷靜以對,張之嚴隱隱額角有青筋暴跳了幾下,走過來,輕輕一歎:“我實在沒有辦法了,莫問,看來你還是要到我府上來坐坐啊。”

    這時忽然一個士兵拖著兩孩子過來,他手中抓著的那個男孩神情倨傲,另一個女孩子則死死抱著他的腿,那個士兵高叫著:“太守,小的在後院的古井裏發現藏著兩個孩子,這個男孩子懷裏還有這個。”

    早有人往張之嚴手上遞上一物,張之嚴雙目一亮:“果然是玉璽。”

    他又叫了一聲:“伍仁?”

    我的家人中立刻抖著身子站了出來,一看到我的眼神立刻垂了下去,只是抬起頭看了那個孩子一眼,然後跪在地上,對張之嚴說道:“稟大人,這個孩子正是那個叫黃川的表少爺。”

    我冷笑連連,睥睨道:“伍仁,你賭債難還,妻離子散,女兒被拐,是誰替你還了賭債,是誰替你贖回了賣到青樓的女兒,還助她嫁給鄰村的趕牛人,而你便是這般回報於我的?”

    那叫伍仁的中年人漲紅了臉,悶聲向我不停地磕頭,張之嚴卻對我一笑:“莫問,你也莫要怪他,他既是個賭鬼,於是又染上了賭癮,這回是為我所救,自然是為我所用了。”

    他對那個男孩施了一禮,朗聲道:“江浙太守張之嚴護架來遲,罪該萬死,請太子隨卑職回府,共商大計。”

    那個男孩冷冷道:“你認錯人了,張太守。”

    張之嚴不答,只是吩咐道:“還不快請太子回官坻?”

    張之嚴與我擦身而過時,轉頭說道:“你的原非白連夜逃回了西安,踏雪公子的門客果然了得。”

    我扭頭冷冷看向他:“兄長,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的學生,放了他們。”

    張之嚴的眼神卻愈加篤定:“莫問,你的演技太讓我失望了,”旋而吩咐人馬:“好好看守君府,可疑人馬,一律不准放過。”

    張家兵想拖走那男孩,可是那女孩卻還是死死地跑著腿,那個男孩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冷笑道:“我此去,生死不知,你這又是何苦?”

    那女孩雙目明亮,小小的臉頰充滿堅定,對男孩仰視道:“殿下到哪里,露珠就到哪里,不然露珠就立刻死在這裏。”

    士兵無奈,只好將兩人一起拖走了,男孩像大人一般長歎一聲,扶起了女孩:“傻露珠。”

    他不再推拒那個叫露珠的女孩,輕輕拉起了她的手,然後對我扭頭大聲道:“君莫問的大恩大德,我今生記下了。”

    玉流雲和露珠,這兩個我從宛城檢回來的小乞丐,也是我最聰明的兩個學生。。。。。。

    我眼前的視線模糊,這個玉流雲,生性沉穩機敏,無論是文武都在同年齡的孩子中出類拔粹,齊放曾連連誇說其乃是練功的奇才,就連段月容也說過將來定能委以大任。

    這樣好的一個孩子,卻要作為軒轅翼的替身,如若被張之嚴識破了,這豈非是我與這兩個弟子的永別?

    手下的孩子們瑟縮地圍著我,一個個駭得面如土色,我忍下滿腹悲憤,看著張之嚴和兩個孩子消失在眼前。

    我讓人好好守護君希望小學後,沿歌和春來扶著我回房,沿歌使勁磨著牙,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磨牙了。

    七年前,他的雙親死在蘭郡保衛戰,小小的年紀卻硬是不哭,只是恨得磨著牙,我輕輕抱起他,他才在我懷中放聲大哭。

    我躺在床沿上,卻見沿歌跪在我的床邊,雙目赤紅:“只要先生一句話,我這就去太守府,殺了狗日的張之嚴。”

    我伸出手來,輕觸他的額頭,柔聲道:“還不到時候,沿歌,現在是非常時刻,你一定要聽先生的話啊。”

    他愕然間,淚水卻湧出眼眶:“先生說得,沿歌一定聽,可是先生亦要好生養病,才好帶我們回蘭郡。”

    我微點頭,輕聲道:“好好保護伍仁的家人,他做得好。”

    沿歌稱是,扶我躺下,守在屋外,我閉著眼不停咳著,難以入睡。

    眼看月上中天,我微睜著眼,看著玉免清凝,靜靜地思考著該如何邁出下一步。

    永業十年七月初六,原氏的踏雪公子忽然在江南露面,民間盛傳這與軒轅太子流落至江南有莫大關係,張之嚴從經常遊走與京師南北的君莫問府上,搜出了一個與太子年齡相仿的男孩,並且在其身上搜到了東庭傳了六百多年的正寶洪熙玉璽,與七月初九擁太子繼位,欲聯合周圍大大小小的武裝力量攻竇周,然而在一路進繳的途中,不斷地吞併各路諸候,收回已用。

    原青江于同年十月初十擁靖夏王繼位,稱德宗,改國號為西庭,以西安為都城。

    七月十二,摩尼亞赫兵分兩路攻西安和弓月城,此一役,成功地拖住了原氏進攻京都的先機,使得張氏進至河北府,直逼京都。

    七月二十,踏雪公子與清泉公子聯手擊退了摩尼亞赫的左路大軍,而弓月城卻於七月三十被攻破,摩尼亞赫得意萬分,親自點燃第一把火,欲焚燒撒魯爾的皇宮時,又傳來撒魯爾親自率兵奇襲哈爾合林,摩尼亞赫的王帳,東突厥蒼促撤回弓月城時,在柳林忽然遭到了撒魯爾的守軍的埋伏,摩尼亞赫差點被撒魯爾王生擒,回到王帳時,卻發現其所有妻妾女眷皆被撒魯爾王作戰利品帶回弓月城,作為最低賤的奴隸,在市井當眾拍買,一雪其母被摩尼亞赫作舞女販賣之辱。

    摩尼亞赫氣郁交加,死在趕回王庭的路上,東突厥從此一厥不振,東突厥皇摩尼亞赫死後第二天,千里飛騎傳來的遺詔,宣其最受寵愛的雲娜貴妃之子,年僅十歲的可聶都繼位,幾個封疆的年長兒子以奔喪藉口回來,誅新君,絞殺雲娜皇太妃,展開了血腥的奪嫡大戰,以致於摩尼亞赫的的屍首爆曬多日,蛆蟲食屍,卻無人將其收殮。

    同年八月初二,哈爾合林的默渠王子,殺了三個兄弟,終於給摩尼亞赫發喪,自立為默渠可汗。然而撒魯爾皇緊隨其後,於八月初九攻破哈爾合林,絞殺默渠,八月初八,撒魯爾假意接受了東庭封授,卻在接到大量歲幣美女後,撕破了協議,改為接受了其父原清江掌權的西庭的封號,史稱緋都可汗,其母亦被封為詹甯皇太后,至此,緋都可汗稱雄西域,所向披靡。

    阿史那撒魯爾的輝煌時代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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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六章 卻把花來嗅(四)

    元慶元年八月初五,河北滄洲,張之嚴指揮大軍安宮紮寨,入得營帳內,剛脫下盔甲,一員名喚光復的參將入得帳內:“主公,瓜洲的飛鴿傳書到了。”

    一位青衣美人急步走來,微踮起身子為張之嚴解下衣甲,綠鬢如雲巧堆,烏雲髻上簪著珍珠掐珊瑚鑲翡翠的金鳳步搖釵,一晃一作響,珠光稱著美人的顧盼神飛,在充滿陽剛的營帳中別是一番風情,怎奈張之嚴卻是未聞,只是緊?著臉,短促地說了一聲:“念。”

    “摩尼亞赫王于前日死于合爾哈林,撒魯爾皇開始為東征做準備了。”

    張之嚴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原家的兩位公子,如何?”

    “踏雪公子舊疾復發,擊退摩尼亞赫大軍後暈倒在城牆之上,清泉公子現在玉門關。”

    “夫人那裏,一切安好?”

    “夫人一切安好,不過近日親自派人到倚芳小築……將小築給燒了,把那裏的梅花也給全砍了……”那個參將聲音輕了下來,微抬眼看了一眼張之嚴身側的細腰美人,那美人的雙目早已蓄滿了傷心的淚水,於是便閉上了嘴。

    “糊鬧,”張之嚴輕哧,看了一眼身側的美人,柔聲道:“悠悠莫驚,等回了瓜洲,我為你蓋一座藏嬌樓,如何?”

    悠悠羞澀一笑,輕伏在張之嚴胸口,不待張之嚴說話,那參將已識趣地走出營帳,張之嚴打橫抱起悠悠,悠悠嚶嚀一聲,立刻營帳中一片旖旎。

    從溫柔鄉裏坐起來,看身側美人身上歡愛的紅痕隱現,兩頰猶帶著玫瑰紅暈,雙目緊閉,嬌喘不已,張之嚴的手在悠悠的身上游走,漸漸行至俏臀處,低聲問道:“悠悠可好。”

    美人嚶嚀一聲,按住張之嚴不規矩的手,嬌嗲道:“主公莫要再折騰悠悠了,悠悠實在受不了了。”

    張之嚴吻住悠悠,覆身翻上玉體,雙手輕扶美人的酥胸,令人心碎的呻吟不斷,強烈地撩拔著男人的欲望,他的呼吸漸粗,輕咬住美人如玉的耳垂:“說說你家主子的事。”

    “悠悠的身子是主公的,悠悠的主子自然是主公您,您要悠悠說您什麼呢?”美人星眼朦朧,男人輕笑出聲,卻在美人的身上加了力道:“真是個讓男人心碎的可人兒啊。”

    過了一會兒,帳中歡愛之聲漸消,悠悠趴在張之嚴身上,張之嚴撫著她的小蠻腰:“悠悠為何女扮男裝地潛入營中呢?”

    “悠悠仰慕主公久矣,瓜洲城內聽聞主公欲為太子北伐,未及主公出城,悠悠便已是相思不能眠,能侍候主公是悠悠最大的福氣。”悠悠感到緊貼的那具健壯身軀明顯肌肉緊?著,不由妙目低垂,張之嚴猛地抬起美人臻首,捏緊她的尖細下頜,雙目卻犀利地盯著那雙欲訴還情的明眸,清澈似不染一絲雜質,雖帶著一絲難受,卻有著十分的堅定。

    半晌,他似多情又似無情地歎道:“感卿深情。”

    美人卻已是淚流滿面:“主公明明知道,悠悠獻上的乃是貞潔之軀,萬不敢對主公有半分欺瞞。”

    悠悠抱著身子輕輕啜泣起來,張之嚴終是放柔了聲音,軟聲細語地哄了半天,耳鬢廝磨間,兩人又溫存了半天。

    張之嚴放披衣坐起,悠悠正要起身,他抬手微阻,輕笑道:“你且歇著,我去光復那裏看看就回。”

    悠悠這才嬌聲諾應,待張之嚴出了營帳,這才討丫頭前來打水伺候。

    張之嚴出了營帳,喚了心腹小兵,低聲吩咐:“萬不能讓此女走出營帳半步。”

    沒走幾步,光復早已迎了上來,躬身道:“見過主公。”

    “將士可全都安頓下來?”

    “主公放心,一切安好?”

    “太子處,如何?”

    “太子與其侍女皆已安歇了。”

    張之嚴點頭,正要回去,忽然目光觸及不遠處一個小營帳,心中一動:“君莫問今天用過藥了嗎?”

    “末將看著他喝的,君爺的氣色已好得多,只是夜晚睡得很少。”

    張之嚴不待眾人回答,輕聲喚了光復,默然往前行去,到得一個小營帳,卻見門口守衛空無一人,正要發作,卻聽帳內一個男聲緩緩說道:“大隊前行,一切安好,儂勿掛念,牢想快快回家,親娘子一口。”

    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不易查覺地一笑,“好,寫完了,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那個男聲訕訕道:“多謝君爺,沒有了。”

    另一人卻笑駡道:“真沒出息,寫不到幾句就念起你老婆了,你小子就屬有了娘子忘了娘。”

    “那又怎地,你小子是還沒娶老婆,自然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

    帳中隱約三人罷聲笑駡,聽上去甚是撚熟,張之嚴沉著臉掀簾而進,卻見兩個士兵打扮的人正拿著一紙書信笑著,當中一人,手持一桿自製的羽毛筆,木釵綰著烏髮,在頭頂簡單梳了個髻,淡淡的笑容不及隱去,微掛在淡朱色的唇邊,形容消瘦,如弱柳扶風。

    眼前人比起髮妻洛玉華美豔不足,相對悠悠風情不盛,但她卻有著一絲說不出的恬靜風流,猶其是那一雙鳳眼,瞳如夜空,亮若繁星,在張之嚴看來,此時的她在柔和的燭光下,比任何時候都更如水月鏡花一般美得不似真實,卻偏偏讓人心生不甘。

    張之嚴一陣恍惚,四年前一個白衣少年,自如大方地向他一躬身:“君莫問見過太守。”他立時心神一動,扶起“他”時,微搭手骨,便確定不已,此人定然是一個女子,然而一路走來,卻發現此人無論允文允武,皆不讓鬚眉,商場中的魄力和手腕更是亙古未聞,卻又不似那種略有才華便目中無人的婦人,哪怕發達至今,仍是待人謙和,淡笑如初,饢助鄉裏,熱心無比,他也曾調化了無數人力物力調查其身家背景,然而只一旦查到大理境內,便會有一股勢力百般相阻。

    那年中秋,他與她在後院賞月,他難得成功地灌了她幾杯,她果然醉意微熏,趴在桌上輕輕念了幾個名字,他仔細一聽,卻只聞一個白字。

    他裝作也醉得稀裏糊塗,卻暗自記下了。

    張之嚴的生活中多了一個似男非女的“商人”,多了一個似女非男的兄弟。

    小時候父親經常傳授的馭人之道,以其惡鎮之,以其好籠之,終將其心收之。唯於此女子,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歲月慢慢過去,他似也漸漸想開,只要此人不是他的敵人,便是知己,總有一日能令其為他所用。

    然而在其心理深處,分明對自己說,這樣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猶如罌粟,不知不覺地上了癮,欲戒卻難,

    等到他聽聞她忽如蜜蜂繞蝶一般地圍著一個西域來的紅發客商團團轉,然後威震西北的踏雪公子緊跟其後,堂爾皇之地潛入江南,聯想到他從未見過面的紫瞳夫人,他這才隱隱猜出她是何人!

    永業三年,他一時興起,命人四處搜尋稀世東珠,只為滿足髮妻的心血來潮,花東夫人名揚天下。

    同樣名動天下的花西夫人,卻在同年西邊的那一場秦中大亂,拒降竇氏而被轉送大理的紫月公子,最後慘死在巴蜀,其夫踏雪公子悲憤之餘不但公然拒婚軒轅公主,還出版了那本讓軒轅皇室尷尬萬分的花西詩集,開始以為不過是原氏為博美名人心,借機打壓竇氏的一種政治手段,可當他有機會翻了那冊花西詩集,方自有五分信了這個淒美的愛情故事,然後等到他意識到這個故事裏的女主人公其實沒有死,而且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如雨得水的活了四年,他終於可以深深理解她為何要女扮男裝的理由了,並且同時明白了踏雪公子出版花西詩集的理由,為了讓軒轅氏死心是其次的,他分明是在嚴曆警告那些覬覦花西夫人的對手,只要花西夫人在世,他終有一日要迎她回去,而普天之下還會有什麼比名聲這個東西更無情刻板,更加有力的束縛呢?

    有了踏雪公子的先入為主,哪怕花西夫人移情別戀,亦不敢明目張膽地嫁於他人了。

    他以為花西夫人是移情大理儲君,所以不原回踏雪公子身邊。

    然而瓜洲病塌之上那一席話,那雙眼睛如此清明地看著他,聲音輕柔得如一只夜精靈嬌媚地惑著他的所有感官,兄長是想要一個分裂的鄰居還是因為忙著分家而動盪的鄰居呢?

    終日裏醉臥花堆的他也覺得孔夫子那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甚有道理,所謂女人心海底針,這樣的女子絕不是放在屋裏終日纏綿的,她分明是這個戰國時代一個不可多得的戰將,而她最可怕的兵器卻是她太過冷靜精明的腦子。

    這樣一個女子,踏雪公子和他背後的原家,如何會聽之任之在外飄流。

    既便如他,在她笑著以祖訓拒絕做他的幕僚時亦心生疑忌,亂世英才,向來不能用之,寧可毀之。

    但是,她看踏雪的眼光明明如此癡迷,踏雪走後她又明明傷心如斯,這些年來,不斷輸送供給給大理,扭轉南部諸國的戰局,助大理滅南詔,又背著他屢次秘密出資助原家挽回戰局,甚至不惜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起了遊戲,為何她不回到踏雪身邊,而是選擇待在瓜洲,假鳳虛凰了這麼多年?

    這是一個迷,對於張之嚴最大的迷!他自問是瞭解女人的,可唯獨這個女人,他卻始終猜不透她到底想什麼。

    按理說,他既已知曉,永業七年她在他背後捅了他一刀,他應該沒收她所有的財產,然將她押進大牢,狠狠治她的罪,然而看到她那絕望空洞的眼神,那蒼白的小臉,卻又鬼使神差地替她治病,還將她帶在身邊。

    然而自迎回太子後,她對他不再歡欣而笑,眼神依然鎮定清明,卻多了一份求死的意志,她在怕他什麼?怕他利用她來要脅踏雪還是紫月?

    如今她竟然為這兩個低賤的士兵寫家書,巧顏歡笑?

    剛剛嘗盡姑蘇第一美人的張之嚴,心情卻壞如臘月的冰天雪地。

    不好意思,我還在寫,我繼續往下寫啊,好讓同志們明天接著看,悠悠,她究竟是誰派來的呢?請大家繼續下注。

    木槿,非白還有小段,這三個人的情緣在亂世該如何譜寫下去呢?

    請看海飄雪的戰國童話,明天將繼續連播。

    本來說是十號左右印完書的,因為我人在國外,也查不了,如果有讀者看到了,請千萬告訴小海一下啊,讓我也在寒冷的國外心裏暖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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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七章 卻把花來嗅(五)

    他冷冷地進了帳,果然她的笑容漸收,慢慢站起來,身邊那倆個士兵早已嚇得跪在地上,拼命求饒。

    “莫問真是好本事啊,連我的士兵也收買了。”張之嚴冷笑兩聲,不等下令,光復早已將著人將那求君莫問寫書信的人帶出去了以玩乎職守罪砍頭了事,那二人驚聲呼救,君莫問站了起來,微笑道:“兄長此言差矣,這二位小哥遵命照拂在下,在下代替這二位軍爺寫封家書謝過人家罷了,萬萬罪不及死。”

    “莫問是在替人寫家書,還是在籠絡人心?”

    君莫問哈哈一笑,然後直視著張之嚴,面無表情道:“莫問多的無非一個錢字,只可惜現在身無分文,連自由都成了問題,如何談得上籠絡人心呢?”

    張之嚴看她眼中明顯的不悅,一臉慘談,心緒更壞,不由脫口而出:“不准你為兩個閒人頂撞於我。”

    在場之人皆有一詫,唯有心腹忠僕的光復,不動聲色的遣閒雜人士出去,快到帳口,張之嚴卻又忽道:“將那二人暫先押監。”

    光復的目光暗憂,出得帳去,心中卻想,東吳張家第四代傳人,張吟風,生性聰慧機敏,精明幹煉,是以十四歲那年便襲世子爵位,這幾年更是以非凡的才能將東吳屬地治理得井井有條,民富兵強,如日中天。

    張吟風雖生性風流,平素也愛拈花惹草,但卻並非沉溺於女色,花西夫人再顯于世,是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女子不但是風花雪月的典範,烈女傳的故事素材,更多的是代表一種勢力,無論是獻給竇氏,還是秘密還給原氏,哪怕是與大理段氏聯絡,都能與一方聯手,改變這三國鼎立的局面,又或者用離間計,觀兩方爭鬥而漁翁得利,然而張吟風卻力排眾議,一方面以太子名義發表討竇繳文,公然參于竇原的逐鹿中原,另一方面,嚴格讓知情的屬下謹守秘密,甚至還將其帶在身邊,這是何等危險的事!?

    連一向看著張吟風長大的光復也有些弄不懂了,不由暗歎一聲,軍中知情謀士皆言道,無論是財大氣粗卻身患絕症的君莫問,還是帳內看似柔弱的花西夫人,舉手投足都擁有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而很明顯這股力量不像是現在的東吳所能掌握的啊。

    莫非真如老謀士程空所言,東吳張氏要死於一婦人手爾?

    帳內,君莫問垂下眼瞼,對於張之嚴的發飆不置可否,張之嚴也一屁股坐在她對面,望著她一徑沉默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燭芯爆了一下,映著君莫問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電光火石間又隱在了暗處,墨瞳望著桌上的羽毛筆深思著,削瘦的臉廓被燭影勾畫出一種妖治沉靜的美來,張之嚴看得目光有些發直,而君莫問微抬目,看到張之嚴的目光,卻心下焦燥起來。

    她站起來,淺淺一笑:“天晚了,明天兄長可能還有眾多大事要議,還是請早些安歇吧。”

    明顯的逐客令!

    人未近,香已飄,張之嚴答非所問地忽道:“你用的是什麼香?”

    君莫問一愣:“莫問不愛用香。”

    又是沉默,張之嚴抬首一笑:“你的閨名是木槿吧。”

    君莫問也是花木槿的心揪了起來,張之嚴卻在嘴裏像繞口令似地念叨了幾遍,木槿,木槿。

    君莫問不待開口,張之嚴卻又笑道:“你是木槿花開的時候生的,不然便是你的雙親很是喜歡木槿花吧。”

    君莫問感到張之嚴的目光比剛才更令人困惑地絞在她身上,心中暗驚,莫非他決定要將自己交給竇周不成。

    當下也不回答,只能更沉默地看著張之嚴,張之嚴卻看似心情很好,側頭看著營帳裏大土碗盆裏唯一的一抹綠色,上面細密地墜著幾朵花苞:“這是什麼花,行軍路上竟一路裏活過來了?”

    君莫問沒有波動地答道:“木槿。”

    張之嚴一詫間,猛一回頭,又鎖住了她的容顏,卻聽她凝注著花慢慢道:“木槿易活,隨便扡插便可,如果能活過今年冬天,明年還會繼續開花的。”

    聽著那有些傷感蕭瑟之意,她分明是想到自己的病軀吧,又許是因為這幾日嚴禁其外出,把她給悶壞了吧。

    張之嚴的心裏一動,站了起來,向她走近一步,柔聲道:“你不必怛心,東吳人才濟濟,一定有醫你病的神醫在,而這株木槿……一定也能活下去的。”

    君莫問卻向後退一步,目光中滿含警惕,張之嚴的心又往下墜,卻又偏生不甘,又前行一步,柔聲笑道:“木槿當真如此怕張之嚴嗎?”

    君莫問的微笑有些僵,輕搖頭道:“天色已晚,兄長請回吧。”

    她走向帳簾,經過張之嚴時,疾步繞過他,回首笑道:“恕莫問身體抱恙,不能遠送。”

    張之嚴沉著一張臉,看著她慢慢走出帳簾。

    君莫問剛松了一口氣,來到那株木槿前。

    一個月前,張之嚴強行帶她北閥,在行軍路上,稱放風之際,卻發現一株高大的木槿樹下,刻有齊放暗號,張之嚴當時便如剛才一般,步步緊逼,當下,她笑折下一顆樹枝,打發過去。

    她暗忖,這個張之嚴究竟在心裏在想什麼,剛才那目光分明是欲壑難填,莫非他想對她……

    忽然,身後一陣嘩拉拉向,轉過頭時,張之嚴正疾步走向她,他竟然去而複返?

    君莫問退無可退,駭然間,已被納在張之嚴的懷中,一股瑞腦香幾乎要衝暈她了,本能地推拒著張之嚴,張之嚴的鐵臂早已勒緊了她的細腰,張之嚴卻是一陣恍惚,為何相處了四年這才發現懷中人是如此瘦弱。

    君莫問高聲叫道:“兄長住手,你這是要做什麼?”

    君莫問掙紮間卻忽地瞥見張之嚴喉間的一斑歡愛紅痕,心中更是厭惡已極,張之嚴見懷中佳人目光流露憎惡,一抬頭,明亮的銅鏡,在曖昧的幽幽燭火下,正明明白白地獻出方才與悠悠風流之證,心下有些歉然,卻脫口而出道:“你且放心,我與悠悠不過是逢場作戲,今後,我再不碰她便是。”

    君莫問氣極,揮出一掌欲刮張之嚴,卻是被輕易攥在一隻鐵掌之中,被摁到身側,她咬牙切齒道:“禽獸,悠悠還是一個孩子。”

    張之嚴冷笑:“是麼?天下竟有如此通房事的孩子!敢問是誰教出來的?莫不是花西夫人?哪就讓張某親身領教一番,如何。”

    君莫問仰頭欲躲過張之業鋪天蓋地的吻:“放手,你碰我一定會後悔的。”

    張之嚴卻哈哈大笑:“後悔什麼?我早就後悔了,這幾年陪你玩遍東吳,卻不碰你一根手指頭,我豈非要被天下人笑話有病不成。”

    兩人掙紮間,君莫問的木釵搖落,長髮披落在裸露的雙肩,女兒態盡露,明眸帶著驚恐,卻是愈加光彩動人,欲顯嬌媚,張之嚴征服的欲火更盛,光復的聲音在外響起:“主公,有人夜裘。”

    張之嚴立時警醒,卻見佳人衣衫盡破,只好抱著自己細白的身子,如貓兒一般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眼中一片淒苦,他心下一陣不忍,抬手撫向她秀髮,她卻是倒退幾步,驚恐憤恨更甚。

    張之嚴自責不已,自己向來以憐香惜玉出名的江南霸主,為何面對眼前人,今夜如此衝動,他帶著一絲歉疚地拾起披風,披在她身上,細細地吻落在她的香肩,柔聲道:“今夜是我唐突佳人了,你且放心,日後我必給你一個名份,讓你恢復女兒身,隨侍本太守的身邊,以後你不必怕大理段氏,或是西安原氏。”

    君莫問卻似充耳不聞,只是混身發抖地欲爬出他的“勢力範圍”,在張之嚴看來,真像受驚的小貓一般,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澀之意,攀上心間,分明又帶著一絲甜意,深深悔恨,這四年來,浪費了多少花前月下,巧取佳人,風流纏綿。

    那複雜的感情越來越濃,又想起永業七年,宛城一戰她那一招斧底抽薪讓東吳又是損兵折將無數,當下既憐之愛之偏又深恨之,長年的霸主教育,又讓他竭力想隱藏心上的弱點,只是將自己健壯的身軀緊貼纖瘦的嬌軀,咬著佳人的細細的脖勁,微熏在她的體香間,似呢喃,又似冰冷地說道:“花木槿,你最好記著,不管你的主子是原非白還是段月容,如何伺候他們的,從今往後,你便照樣伺候我。”

    花木槿卻是混身緊繃,淚水滑落,貝齒緊咬沒有血色的朱唇,心中恨恨道:“你這輩子和下輩子都別想。”

    張之嚴終是歎息著放了手,將手中的披風裹緊了花木槿,走出帳外。

    光復看著張之嚴臉上的細小抓痕,那麼一愣,張之嚴瞟向光復:“怎麼回事。”

    “糧草營那裏忽然走水了,可能是有人裘營,亦有可能是天熱燥火燃上了乾草,好在發現得早,火勢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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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6: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七章 孽輪碾花塵(一)

    “糧草營那裏忽然走水了,可能是有人裘營,亦有可能是天熱燥火燃上了乾草,好在發現得早,火勢已滅。”

    張之嚴正要答話,忽然有人大聲叫了起來,西邊又有人襲營,張之嚴微覺驚晃時,四周喊殺之聲已起。

    我顫著手換上了件完好的衣物,努力平復心中的委屈厭惡時,卻見一個東吳兵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我大怒,操起桌上的茶碗扔去:“滾出去!”

    那人敏捷地抄手一接,跪在地上:“夫人莫驚,是我。”

    那聲音溫潤如水,卻是一個女聲,她將頭盔一揭,卻見是許久未見的悠悠。

    我聽看守我的士兵說過,姑蘇第一名妓夜奔張之嚴,張之嚴寵苦珍寶,夜夜寵倖,遠在瓜洲的洛玉華醋勁大發,偏偏又不得出城,便焚燒悠悠的倚芳小築。

    我那時便想,這個悠悠這樣做究竟意欲何為,而且方才那一手分明又顯示了悠悠曾經練過武功,我心中的疑團更深。

    我的長髮披散,縛胸的布條散在一邊,她的明眸中毫無驚訝,我淡淡道:“姑娘深藏不露,君某果然看走眼了,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

    悠悠長長的睫毛微顫,口中卻公式化的說道:“悠悠欺瞞夫人,實在事出有因,我是誰並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夫人的安全,請快隨我逃出東吳營帳。”

    我看了看旁邊一堆破爛的衣衫,心中對她驚疑不定,悠悠卻口氣強硬了起來:“請夫人看在今晚襲營兄弟,那幾千命的份上,快隨我去吧。”

    我向後退了一步:“你的主上是誰?”

    悠悠站了起來,向我走來,歎道:“夫人與我相處這幾多年,難道就是如此不信悠悠嗎?”

    當她說到一半時已經疾如閃電地點了我的穴道,她的個子明明比我還要纖細瘦小,卻似毫不廢力地將我像麻袋扛出營,外面到處是喊殺之聲,她扛著我繞過軍隊,偶有人發現,她那長年彈琴的優雅素手此時卻是疾如閃電,轉眼間人頭落地,血珠濺到她如花似玉的臉上,那柔情似水的眼中唯有冷酷和仇恨。

    這時一個長相毫不起眼的張家兵牽著兩匹大馬過來,眼神閃爍,卻是一言不發交到悠悠手上,然後與悠悠擦肩而過。

    悠悠將我放到一匹馬上,向黑夜深處馳去。

    出得城外,悠悠對我低聲道:“方才對夫人多有得罪,請夫人責罰。”

    她出手解了我的穴道,將我扶下馬來,我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星空下,許久不見的悠悠靜靜地單膝跪倒在地,雖是男裝打扮,卻是青澀不在,美睫低垂,眼神卻滿是冷削嚴酷,這讓我想起在子弟兵營時的錦繡,每次去執行任務前的那種眼神。

    我心中一動,走過去,假裝扶起她,輕輕觸她的左腕內側,果然有一把似匕首般的硬物,我微微一笑:“多謝姑娘的相救之恩,你是東營還是西營的子弟兵?”

    悠悠依然躬身垂目,閃過一絲驚訝後,滿是順服地答道:“夫人果然冰雪聰明,小人是東營的子弟兵!”

    “怪不得三爺專門到倚芳小築,原來你是西安原氏的接頭人……”我苦笑一聲,悠悠抬起頭,對我抿嘴一笑:“夫人莫要怪三爺,那時三爺並不確定君爺就是夫人。”

    “你家三爺讓你接近我時,已經懷疑我是花木槿了麼?”我低低問道,不知是突然的安全讓我鬆懈了下來,還是我太累了,我一下子跌了下去,悠悠及時扶住了我,往我嘴裏塞了幾顆藥丸,這種藥丸我很久以前服過,那是是靈芝丸吧,她果然是原家的人。

    “穆宗和傾饢相助後離奇失蹤,三爺便起了疑心,讓我到江南去查找,君爺好本事,竟然讓我怎麼也查不到。”她的眼在星光下滿是朦朧之光,她笑道:“小人自問是,雖是女子,無論武藝,謀略都屬東營子弟兵的第一人,到了江南,卻是困難重重,後來發現他更姓換名,獨身一人在錦洲養老,他喜歡養鳥,最名貴的那只鸚鵡卻是一個小孩送來的,那個小孩一路上換裝無數,我的人跟丟了數次,最後輾轉反側方才查到,那人卻是希望小學中喬裝打扮的一個女童,如果小人沒有記錯,應是叫露珠的吧。”

    穆宗和舉家亡於鄧氏流寇,為齊放所用,心灰意冷的他只對唯一的愛好,珍禽還有些興趣,於是我便讓最機靈的露珠,每有異鳥便為其送去。

    “那時君莫問素有風流之名,我便借機接近,其時,三爺並不知道這個君莫問大老闆,便是夫人。”

    我淡笑道:“是你家三爺叫你用悠悠這個名字吸引你的?”

    “恕小人無法回答。“悠悠明眸流盼道:“悠悠雖是子弟兵,卻屬暗人一科,只有接上家的信方知要執行的任務,故而在倚芳小築這前,悠悠亦是第一次見到原三公子,那時上家只是告訴我一定要用悠悠這個名字登臺獻藝,果然君爺化大價錢買下了悠悠。”

    我默然地看向她,她卻是在那裏對我一徑微笑,過了一會,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俏臉隱在陽光的陰影中,纖手輕輕捋了一下風中的亂髮,低聲道:“姑娘真是好福氣,悠悠年齡雖小,這幾年在上家的手下見慣了人中龍鳳,在風月場中也待了不少日子,卻從來未見過原三公子那樣品格的人物,可那日獻舞,他的眼中分明只有姑娘,只是……”

    她似乎說著極重要的東西,可是我的眼皮卻似覆上鉛,耳邊依舊是溪水孱孱,眼前悠悠的笑容如花綻放,卻是越來越模糊,好似還有著一絲不見的悲傷,我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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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16:5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昨夜寒蟄不住鳴 第九十八章 孽輪碾花塵(二)

    我的身體好像漂了起來,整個身心都松歇了下來,可是意識是如此混沉,仿佛在黑水中不停地漂流。

    遠遠地,一陣陣漂渺的叫聲傳來,漸漸地,這個聲音,由遠及近,極輕柔地傳到我的耳中,

    “木槿,木槿!”那個聲音在我耳邊呢喃,可是我卻無法回應。。。。。

    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沉沉睡覺,可能有七八年了吧,這幾年兵慌馬亂的,根本就不敢踏實地睡,我迷迷糊糊地想著:“再讓我睡一會兒,不要打攏我。”

    是誰的手在撫著我的頰,如此輕柔,如此小心,卻又帶著一絲顫抖,我甚至能感到他掌心的潮濕。

    “冤孽。。。。。,”那有些虛幻的喃喃之聲又起,許久的沉默後,那聲音近了,我幾乎能感到那溫潤漉濕的氣息噴在我的唇上,他顫聲問著:“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

    我的眼前似乎有一豆幽火,可是我睜不開眼睛,是誰?這是誰的吻?莫非是張之嚴,我害怕了起來,然而這個人的身上有著一種熟悉而陌生的味道,他的吻帶著一絲濃烈的欲望,撬開了我的口,滑入了我的舌間,我無力抗拒,手指微動間,擠出一絲聲音:“非白。。。。。。。”

    那纏綿的吻忽然一頓,我的唇上一痛,血腥滑入我的喉間,那個溫暖的懷抱倏然離開了我,我的神志依舊混沉,身子卻冷了下來,那人的手漸漸滑了下來,落到我的勁間,慢慢緊了起來,好痛苦,不能呼吸了。。。。。。

    忽地他的手又松了,又似在我耳邊說了很多話,然而,我卻又是一陣旋暈,黑暗的力量又掃向了我。。。。。。

    清晨的鳥鳴聲聲,我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我的衣服被人換過了,身上只是一套尋常的粗布女服,屋外偶有孩童的嬉笑聲,這讓我想起了夕顏還有希望小學的孩子們,想也不想地沖出去,猛然下地間,只覺天旋地轉,跌坐在地上,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青青醒來了啊。”

    青青?我詫異地抬起頭,卻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臉上溝豁重重,顫顫地扶起了我,歎了一口氣:“青青,你的身子還沒有全好,聽爺爺的話,先不要下床。”

    我微微一笑:“多謝老仗相救之恩,我叫君莫問,青青是何人?”

    老人難掩滿面的失望與心酸,呆呆地看了我半晌,然後流淚道:“青青啊,你要何時才能醒過來,寶兒沒了,家也沒了,爺爺只有你和青媚兩個人了,你爺爺快進棺材板了,莫要再嚇爺爺了啊。”

    我猛一抬頭,卻見對面的銅鏡中映著一張陌生的女人臉,那個女人萬分憔悴地撫摸著自己的臉,滿眼震驚,銅鏡外的我也扶上我的面頰,心中波濤洶湧,是誰給我易容了,是友是敵。

    “爺爺,姐姐醒了嗎?”

    一個女子輕柔而怛憂的聲音傳來,卻見一個青衣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兩隻麻花辯在甩在豐滿的胸前,看到我正凝視著她,一下子沖過來,撲到我的懷中,流淚到:“姐姐終算醒了。”

    那一雙長眸清澈得不帶一絲雜質,卻又晶亮得不似一個村姑,我的心神一動,放鬆了下來。

    老人對著小姑娘叫著:“青媚,快去外面賣串鞭炮,慶賀你姐姐可總算醒過來了。”

    我微抬手,好痛,然後對她微微一笑:“不用了,青媚。”

    那個小姑娘歡天喜地地抱著我大哭了起來,那個老人也抹著袖子喜極而泣,一個身著稠服的身材略胖的人走了進來,歎了一口氣:“老于,青青姑娘醒了?”

    老人跪在地上,對著那人千恩萬謝:“多謝方掌櫃的收留,如今我大孫女兒醒了,我們立刻起程,趕往肅州,不再驚撓。”

    那人肥肥的圓臉隱隱有著不樂,小眼睛帶著色欲,瞄向那個青媚:“唉!不必急著走,再住幾天也不遲嗎。”

    話音剛落,卻聽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罵道:“大白天的,不在前面照生意,就知道往狐媚子屋裏鑽,怎麼著,小的嘗了鮮,大的那個醒了,也要上了不成。”

    那個方掌櫃的面色漲得痛紅,匆匆看了眼中含淚的青媚,走了出去。

    元慶元年八月初五,張之嚴所率的東吳士兵先是中了一拔神秘死士的埋伏,然後又遭竇氏的奇襲,敗退宛城。

    一大批戰亂中的流民往甘陝一帶逃去,而“我”一夜之間變成了“於青青”,河北滄洲人氏,正是這些流民中的一員,那時于青青的男人從軍竇家,戰死在滄洲,於是一氣之下,流了產,然後長時間昏迷在甘州一個叫七鬼鎮的地方,直到元慶元年八月初八這個好日子,突然醒了過來,然而於青青卻似乎失去了很多重要的記憶,連最親的爺爺和妹妹都記不得了。

    五原客棧的方老闆是好人,收留了於青青祖孫三人,不過連瞎子也看得出來,方老闆收留於老頭一家同於青媚有莫大的關係,而自從於青媚做了方老闆的夥計,生意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而一到晚上,方老闆也總是偷偷到於青媚的房裏,“詳細談論”客棧的經營方略,這使得老闆娘很不悅,方老闆在內苑裏經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原配和內室兩頭勸架。

    直到於青青醒了,於青媚似乎要跟著於老頭和於青青回陝北老家了,可是方老闆卻找了一大堆理由阻擋了下來。

    我總是周身無力,我想這同他們在我的藥中放了一些奇怪的藥物有關係,而所有證明我身份和能逃離的東西全部搜羅乾淨。

    八月署氣正濃,我和我的“妹妹”青媚坐在屋裏,外面坐著正在刨著密瓜的爺爺。

    甘州天氣很是乾燥,沙塵亦大了起來,我看著青青,微微一笑:“青媚,你幾歲進的子弟兵營?”

    青媚兩條麻花辯粗粗長長的,掛在胸前,頭上斜斜地插著一朵粉色的玉簪花,吹著剛染上風仙花油的指甲,聽到我這話,百無聊賴地翻著漂亮的眼睛,冷冷道:“姐,你又範病了。”

    我微微一笑,望著湛藍的天際一群大雁掠過浮雲,向南飛去,不由開口又問:“悠悠,你恨張之嚴。。。。。。你很恨我吧?”

    青媚一愣,眼中閃著狡黠:“姐說得,青媚一點也不明白。”

    我微微一笑,不再說話,風沙漸漸大了起來,爺爺也端著一碗密瓜進來,青媚拍拍手:“還是爺爺好,就知道青媚愛吃密瓜。”

    於老頭慈愛地一笑:“青媚乖,給姐姐留點,你姐姐可很久沒吃著這甘陝密瓜了。”

    我心中一動,輕輕拿起一片:“多謝爺爺。”

    “傻孩子,謝什麼,你們姐倆快吃吧。”

    青媚不悅地一撅小嘴,嘀咕著:“爺爺就知道疼姐姐,不疼青媚。”

    她正要抻向那密瓜,外面傳來方老闆的聲音:“青媚在嗎?”

    青媚的眼睛無奈地一撇嘴:“真討厭,連吃片瓜都不安生。”

    青媚扭著細腰走了出去,我小口咬著密瓜,爺爺卻坐在一邊喝著茶水,他慈和一笑:“青青覺得甜嗎?”

    我笑著點點頭,卻見老人繼續同我閒聊著,說得無非也就是客棧裏的客人的趣聞,可是那只乾瘦的手卻沾著茶水如流水寫著:“密瓜中有解毒藥,今夜三更柴房。”

    我立刻抬起頭,正要說話間,青媚卻閃了進來,我低下頭,卻見老人前面的桌面,早已是一片幹整,青媚嘟著嘴:“累死人了,今晚還要我去算帳,他放著帳房先生不要,倒是盤上我了,作死了。”

    老人呵呵樂著:“青媚,多去去好啊,那夫人是個潑辣貨,不過老闆倒是好人啊,咱們這樣的人能跟著他做小也不錯了。”

    青媚的臉一紅,嘟嚷著:“爺爺幹嗎不讓姐姐去做,倒讓妹妹的去做小,真偏心。”

    我無聲而笑,靜靜聽著這兩人的一來一去,牙齒咬到一顆小藥丸,悄悄吞了下去。

    夜晚,青媚如常地給我點上了一種安神香,我也看似很快進入了夢鄉,可是到半夜時分,我卻猛然驚醒,微動手腳,果然混身又有了力氣,悄悄站了起來,施展輕功,往柴房閃去。

    柴房裏有細細的聲音傳來,一個好像是青媚,一個好像是方老闆,沒有傳說中的歡享纏綿之聲,只聽到方老闆冷冷說道:“。。。。。。你明明知道她身上有極重的迷症,為何還要在雪芝丸裏夾著迷藥。”

    “屬下知錯了,當時屬下只是想滄州到甘州路途遙遠,一可解夫人舟車勞頓,二來一路上寇視之人甚多,亦免驚擾了夫人。”青媚的聲音冷冷道,“最主要的是夫人的眼線眾多,君氏好像已經發現夫人在回原家的路上了,那個齊仲書,身手十分了得,若是夫人同他裏應外合,不但又要逃出我的手裏,想必還要暴露了我們東營暗人的佈署。”

    “糊鬧,你可知,上家若知道了,你死罪難逃?”

    青媚一笑,滿是輕蔑:“上家?鬼爺是說原三吧?”

    她輕哼一聲:“鬼爺,聽說原家馬上要立世子了,您說誰會成為世子呢?”

    另一個聲音沉默了一會,慢慢說道:“青媚,我們是暗人,只需關心上家要殺或要保的人既可,你怛心這些做什麼?”

    “鬼爺,原三色欲熏心。。。。。連青媚都看出來,他做不了大事,難道鬼爺和上家反倒看不出來了?”

    那個鬼爺的聲音歎了一口氣:“青媚,想得太多的暗人往往不會長命的。”

    “鬼爺的教誨,青媚緊記著呢。”青媚也是青媚撒嬌地一笑:“鬼爺,前幾天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我們內堂,然後又不知不覺地出去了。”

    “是啊,這件事我壓了下來,上家若是知道了,我們東營的暗人一科恐怕是全都要以死謝罪了。”

    “是,鬼爺,那是我東營暗人近百年來最大的恥辱,不過青媚我找到了那個內鬼!”青媚咯咯笑了起來,“而且,鬼爺,我還將他化屍了。”

    “好,青媚做得好?”

    “爺爺,在那個暗人謝罪前,青媚給他服了流光散,然後在他身上用了明心錐!”

    “哦!你用流光散讓他把幾十年的精氣都提升了起來,神志萬般清晰,然後又用明心錐活活將他身上的皮肉都刮乾淨了?”

    “嗯!流光散果然奇效,他本已奄奄一息,一用之下立時清醒了過來,然後配合著明心錐。。。。。。。”青媚有些亢奮而鬼異地笑著,以致於那個聲音聽著便有了些顫抖:“很久沒有用明心錐了,也很久沒有聽到那樣淒厲的慘叫聲了。。。。。。整整十二個時辰。。。。。。連綿不絕。。。。。鬼爺,你真應該聽聽,當真妙不可言啊!”

    “哦!”那個方老闆的聲音還是平靜無波,完全不似平時被老婆一可吼就雙腿發軟的妻管嚴,他簡單地哦了一聲:“那他告訴你他後面的主上是誰了嗎?”

    “沒有,他可真是緊口得很。”

    “真是可惜。”

    “不過青媚把他剝皮去肉後,在他左邊第三根脅骨上看到有黑梅花的印記。”

    “難怪你要用明心錐了,原來你早就起了疑心。”

    “鬼爺,我真得沒有想到,原來西營的暗線終是進了我們東營。”

    一陣沉默,方老闆又道:“青媚,我說過,暗人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為好。”

    “鬼爺,自從五年前,你將東營暗人交給青媚,青媚就沒有讓您和東營兄弟失望過,發誓一定要讓西營敗在東營手裏,可是青媚萬萬沒有想到,頭一個出賣東營兄弟的竟是您。”

    方老闆輕笑了:“青媚,原家暗人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主上敗,暗人死,你也說過原三色欲熏心,做不成大事,如果放花西夫人回去,西營的上家就不會再給我們東營兄弟機會,到時原三失勢,我們東營的兄弟恐怕死得比那個內鬼還要慘。”

    “鬼爺,誰說我要把花西夫人放回去了呢?”

    “那你打算如何呢?”

    “原三若真有本事,自然會來救這個女人,若是救不了,再獻給西營的上家,表忠心也不遲,不知鬼爺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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