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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聽見寂寞在唱歌(下)
我的生活變的平靜但是美好,常澤對我好,不濃烈也不寡淡,細水長流一般。
他會在下午時候靜靜坐在畫室的窗邊,面前攤著一本書,看著看著就托著腦袋發呆,我偷偷打量他,手下不知不覺的多起了關於他的素描和速寫。
我預感我會失去他,努力的用更多的東西去挽留和懷念。
董安妍卻勸我不要和常澤在一起,她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常澤對其他女生的關懷,“水水,你們根本不合適,他總是胸無大志的樣子,家庭出身那麼好,而你,心比天高,你們倆要的生活完全不同,再說,你能忍受他愛你就像愛一個朋友嗎?”
我不知道哪來的那麼的堅持,“安妍,我只想正常的喜歡上一個人,安靜的和他在一起就夠了,我忍受不了別人對我太好,比如趙景銘,那樣的感情會讓我感到壓力,而常澤,也許是最適合我的。”
她嘆氣,“水水,我越來越不懂你了。”
我默然,看見她坐在雙槓上漫不經心的搖晃著雙腿,眼睛卻緊緊的鎖著籃球場上的一個人影,心裡暗嘆,董安妍,我也越來越不懂你了。
那個年紀,曾經私密心事,總是喜歡深埋在心底,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難以啟齒。
不管是友情和愛情,也許都沒有天長地久。
很快的,我們就面臨高考的挑戰,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姿態,躍躍欲試的,惶恐不安的,消極逃避的,還有淡然無謂的。
那是人生的分岔口,每個人選擇自己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我和常澤因為填報志願的事不歡而散,他堅持留在南京,我卻選擇南下。
那天我還在上課,講台上的政治老師講的激情澎湃,我無意中向窗戶外望去,卻發現在走廊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我有些驚訝,常澤從來不來班級找我,要等也是在畫室。
等不及下課我就溜了出去,徑自去了畫室,他跟在我身後,不近不遠,適度的距離,走到藝術樓的迴旋樓梯上,他開口,語氣很柔和,“江止水,你真的決定了志願?”
我“恩”了一聲,攥住衣角,“我考慮很久了,不會改變了。”
很長時間沒有回答,我回頭看去,常澤的眼神在兩側斑斕的陽光裡忽然沒了光芒,深邃難以見底,以往的那些暖漸漸微涼,他緩緩開口,“江止水,你為什麼不能留下來?”
我搖搖頭,“對不起,我只是選擇了我應該選擇的。”
“什麼是你選擇的,中山大學?”他語調微微上揚,“我原來以為你會毫不猶豫的留在南京,起碼是江蘇省,沒想到,你連我都沒有告訴,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待我們兩之間的感情的?”
窗外忽然沉寂下來,連蟬聲都消失不見,我篤定的反問,“我不認為將來的大學會對我們兩的感情有什麼影響,除非我們都對這段感情不夠堅定,不夠勇敢!”
頓了頓,我繼續,“只是,我選了自己想走的道路而已,而你也一樣。”
在他的臉上我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一臉的靜默,默默而專注地注視著前方,像是注視著一段未知的旅途,良久,他轉身嘆氣離去,“好吧。”
全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空,我們的談話沒有任何的風浪,沒有任何的波紋,可是整個人沉浸在真空般的虛無裡,寧靜的盡乎於恐怖。
我終於第一次認識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剛才我們最近的距離只有一米,可彼此的靈魂卻相隔千里。
我和他都是自私的人,只是任性的選擇自己的道路,然後再自欺欺人。
唯一不同的事,他只安於現狀,而我心比天高。
那時候也許我就預感到,即使堅持和勇敢也不會拯救我們之間的感情,因為年少時候我們都太相信自己,忽略了所有的不可抗拒力。
那種力量就是時間和距離。
一夜之間,我覺得生活變了一個樣,我們兩都倔強的不去理睬對方,我依然是在畫室和教室來往,但是每天的窗口上卻沒有了那些可愛的甜食。
我想,這樣也好,沒有結局的結局,對我們來說都好。
盛夏午後多雨,我獨自坐在窗前,默默的看著雨絲一滴滴落在玻璃上,然後在一滴滴匯攏聚集,最後滴落,雨珠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清亮宛如淚痕般的痕跡。
雨越下越大,玻璃被撕劃的縱橫阡陌,支離破碎,像一張破碎的網,我怎麼也止不住內心的空虛,眼淚滴滴的滾落。
原來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有多喜歡他。
只顧著呆呆的看著窗外,卻沒有留意走廊上的聲響,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手已經搭在我的肩膀上,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止水,怎麼了,你哭什麼呀?”
我下意識的去抹眼淚,然後努力的扯扯嘴角,“你怎麼來了,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他卻噗哧一下笑了出來,掏出面巾紙給我擦臉,他的眼裡雖帶著笑意,可是清澈安詳,仿佛是秋天裡的海,那樣深遂靜謐,令我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溺,“傻瓜,幾天沒說話就叫分手,我本家出了點事,剛從上海回來,對不起,別哭了,哭起來醜死了。”
我眼淚卻越發的掉的厲害,心裡卻明了,眼前這個男孩子我定是喜歡的緊了,才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索性也不出聲,把這幾天來的委屈一股腦的哭完了才鬆了一口氣。
他牽我的手,我賭氣的甩開,他再牽過來,十指緊緊的扣住我掙脫不得。
他嘆氣,“你就是太要強,連低頭都不肯,終得我回來尋你。”
我默然,聽屋外雨嘩嘩的下,心裡有個聲音在叫自己,江止水,你這個彆扭的孩子。
我和他又恢復了往常,可是,我總是隱隱覺得一些東西在悄悄的變化,比如他的耐心,好脾氣,我強作淡定的姿態。
是不是越擁有越怕失去,我越來越害怕。
高考三天,我們在不同學校,考試時並不察覺,最後一門考試卷收上去的時候,我腦中只有四個字——心力交瘁,巴不得能夠睡上三天三夜。
放假後我安安靜靜的在家裡涂塗抹抹,也開始接觸Photoshop一類的專業軟體,我很久沒見到常澤,雖然每天都有短信,可是誰都沒有提出見面這樣的話題。
我看過這樣一句話,“她從不給他打手機追問他的行蹤,她給自己和給別人的自由度都是足夠大的。而且她自得其樂,性格裡有孤獨的天性。”
我想我不是因為孤獨的天性,而是固執的認為我能夠忍受孤獨。
大概是七月底的時候,手機那頭常澤久違的聲音響起,卻是帶我去吃飯,讓我準備一下,我啞然失笑,什麼飯局需要那麼隆重。
可是當我去了之後才嚇了一跳,那家酒店的一切都仿佛由璀璨的水晶堆砌,身邊穿梭的女人多半香衣雲鬢,妝容考究。
不是沒有去過高檔的餐廳,但是我卻在這樣的場面裡失了神。
身邊的常澤卻輕車熟路,進退有度,完全是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我只能躲在角落裡,聽別人議論他考上了南航,父親晉升某部門部長,只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一般。
我本能的厭惡這樣的場面,整個場面上我強忍著心裡的不快,淡淡的笑,適時的接話,完美的表現,連常澤的媽媽都難得的露出笑意。
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離我遙遠,我不羨慕,也不想擁有。
結束之後他送我回去,這城市的深夜依舊繁華如斯,無數燈火層層疊疊。白色的車道線在他的腳下延伸,兩旁的路燈,散髮著柔和的橙色光線,把他修長的身影拉得更長。
我只覺得今天這一切陌生的慌,“我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以後能不能不要讓我參加。”
他一貫柔和的語氣,卻帶著一種堅持,“沒辦法,我從小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裡面的,可是不參加也不行的,媽媽剛才還說很喜歡你,以後讓我帶上你。”
我別過臉去,“我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我不會去的。”
他眼眸一沉,但是還是好脾氣的哄我,“江止水,別那麼小孩子氣,因為這是我的生活,既然你和我在一起,難道不能為我適應一下,改變一下?”
先前的抑鬱和不滿一下子涌上心頭,我出言反駁,“我不是不願意改變,可是這樣的改變已經觸動我的底線。我不喜歡的事,沒人可以強迫我。”
“你的底線是什麼!”常澤的聲音徒然提高了八度,“江止水,你真的是一個自私、不可理喻的任性的小孩子!”
我氣的發抖,“常澤,我是任性的小孩子,我不過不願意配合你過這樣的生活,你就這麼給我蓋棺定論,你每天出去玩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去向,你和李薇薇之間曖昧的關係我從來都是選擇相信你,你不讓我去參加班級的聚會,我同意了,你不喜歡我和趙景銘來往,我也順你意了,你說,你還有哪點不滿意,你還想把你的意志強加給我到什麼時候!”
他也是氣急了,我從沒見過那樣淡然的一個人發火,深夜的路燈下他的眸光那麼異樣,如深海旋渦,“江止水,我不想跟你說下去,也許我們都應該冷靜的想想!”
我冷笑,在路口和他分手,走過一家便利店,店裡老式收音機裡放著很老的老歌,原本應是梅艷芳的胭脂扣,此刻播的卻是張國榮所唱,那低沉婉轉,慢悠輕息一句“只盼相依”。
三年高中時光,此刻覺得恍若如夢,那些人,那些事,流水般的逝去。
連初戀都匆匆夭折,留不住“相依”。
董安妍和我出去吃火鍋,她考試發揮失常,只讀了一個二本的中醫藥大學,很遠的地方,以後我只能和她年年再見了。
精緻的雕花竹簾小包間,沸騰的鴛鴦火鍋,一旁的空調使勁的噴薄出涼氣。
她只是默默的夾菜,丟入辣湯裡,吃的時候不顧辣味,嗆得眼淚都下來,“止水,我喜歡陳禛,喜歡到不知道怎麼辦的地步。”
我大吃一驚,“你怎麼什麼都沒跟我說,你和他到底怎麼一回事?”
“那時候你和常澤在一起,我能說什麼,每天幾乎見不到你的人影。”她低下頭,漫不經心的撥著碗裡的菜,“我跟他在一起一個月,沒有人知道,然後他跟我說,算了吧,很累了,然後就結束了。”
我忽然覺得董安妍離我好遙遠,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說的兩個女孩子竟然陌生到了如此的境地,我不曾和她提起過我和常澤的快樂和不快,她也不說她和陳禛之間的事。
我不會安慰別人,只能靜靜的聽她傾訴,“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學習不好,也不漂亮,還很胖,他卻那麼耀眼,跟他在一起我自卑可是我還是喜歡他。”
黃銅火鍋的木炭吱吱的烤,點點火星散開來,紅油翻滾,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桌角,我伸手扶住她,她咬住嘴脣,倔強的逼回淚水,“一想到過去,我就止不住眼淚,於是我拼命的吃東西,才能不去想起很多東西。”
“可是我越吃越多,卻越來越瘦,我想,是不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我和她手拉手在湖南路上悠悠的閒逛,這個千年靜默的古城此時燈紅酒綠,街道上樹影斑駁,這是一個緩慢的城市,走到漢中門的時候,我們停下來站在城墻邊久久,古老的城墻,斑駁的印記,剎那間感覺時間的凝滯,古城轉眼幾千年。
我閉上眼睛就可以想出一張簡單的南京地圖。而現在,我只覺得沉重,這個城市讓我愛,讓我恨,卻不能讓我忘記。
似乎回到了小時候,我和董安妍無話不說的那段日子,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唱起那首孫燕姿的天黑黑,“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我走在每天必須面對的分岔路,我懷念過去單純美好小幸福,愛總是讓人哭讓人覺得不滿足,天空很大卻看不清楚……”
我想哭,卻告訴自己不可以,這就是成長,從心底散髮出來的寂寞和荒蕪,是代價。
真的,曾以為,他就是全世界,宇宙洪荒,我心無旁鶩。
原以為,廣州和南京的距離不過是兩個小時不到的飛機行程,可是心靈的距離卻是天涯海角,我們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了初戀的死期,卻固執的堅守。
九月,我來到這個繁華又破舊的都市,獨自生存,安靜的,寂寞的生活。漸漸的,我手機裡面也沒有了他的信息,更多的是別人的,我告訴他寒假的時候我回去,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沒有了下文。
那年寒假記憶中一場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靜的天空中飄落,無聲而激烈,窗外暮色彌漫的古城,整個被紛揚的大雪覆蓋。我們去吃久違的酸菜魚,吃的自己熱淚盈眶,那時候就知道,有些事,註定這結局。
直到最後,我們誰也沒有以愛或者不愛來定義這場分手,但彼此都認同,不適合的兩個人糾纏下去只怕不是好結果。
關於青春,過去了,誰都只能說,再見。
生命如潮洶涌,不管何時何地,我們都只能朝前走,青春不再,因為時間,不要我們了。
日記 4月13日
我喜歡一個人在陽光下聽歌,廣州的初春,會有冰涼的春風,翠綠的樹葉,還有暖暖的陽光,暖洋洋的,溫情像母親的吻。
滄桑中略帶沙啞、憂傷的聲音,就像傷心時候卻沒人替她擦眼淚。
《葉子》紅遍大街小巷,但依然沒有多少人記得她的樣子。而這首《寂寞在唱歌》我只聽到一個女子坐在窗前月亮的影子下唱歌,一個人,背影很美,空氣中彌漫了悲傷。
“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你聽寂寞在唱歌,溫柔的瘋狂的,悲傷越來越深刻,怎樣才能夠讓它停呢;天黑得像不會再天亮了,明不明天,也無所謂了,就靜靜的,看青春難依難捨,淚還是熱的,淚痕冷了”。
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已經記不得過去的很多細節,只有那些男孩女孩的模糊的印象,匯集在腦海中,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曾有過的傷感,不肯老去。那些故事,俯身去識,就像那些穿過樹葉的光,成了斑駁而又無規則的光點,撿不起來,但卻完完全全的存在於視線中。
歌手阿桑有一個“寂寞人網站”,她逃避的方法就是唱歌,曾經受過傷的小孩,如今是大紅大紫的歌星,她既然單純、寂寞。
是的,我們的寂寞只是單純的寂寞,如那場冬季的皚皚白雪,而我們青春的故事,也是那樣寂寞如雪,單純的,幼稚的,有些瘋狂的,仍是寂寞的。
我的心又開始疼了,四月份的廣州和南京,愛已經很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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