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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樹影呼嘯搖擺,在幽白的月色之下宛如一只只張牙舞爪的野獸,四方斷斷續續的傳來奇怪的叫聲,就算捂住耳朵,那嚎叫聲還是穿透指縫透入耳裡。
害怕的不只是宇寧,還有那只驚得“嗷嗷”嚎叫的小黑豬,最起碼,現在身邊還有這肥家伙伴著,宇寧拉了拉繩子,另一頭牽著小黑豬的脖子,“不准叫!一會兒把野獸引來就把你丟出去”。
小黑豬果真把叫聲收小,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你能聽懂我的話!?”宇寧雙目一閃一閃,“你知道下山的路嗎!?”話一出口,宇寧黯然垂目,嘟噥著“我這是怎麼了,竟然讓一只豬崽帶路,傻瓜”。
聽著耳邊的怪叫聲,宇寧靠著樹干站起來,抹黑撿了一根樹枝,憑著某些稀疏的樹葉透進來的月光緩緩前進,一手牽著小黑豬,一手握著樹枝探路。
依稀辨認到面前的條羊腸小道,小心翼翼的邁著每一步,當他踩在這被夜色掩飾著的獸路時,危險正逐步逼近,不是四方八面的野獸,而是獵人在地上設置的陷阱。
一口鋒利的血盆大口正在等待著他的落入,左腳剛踏前去,一聲金屬的“哢嚓”聲,隨即利齒便向他腳踝襲來,狠狠的咬住了蓮足。
“啊!”嘶聲裂肺的尖叫劃破陰森,同時吸引著隱藏在草叢後那一雙雙發著幽綠的獸眼。
另一頭,尋找未果的元容忽聞空氣中飄來一聲音調,甚是熟悉,細長的眼眸微眯,流露著幽亮的光芒,眼神一凜,鎖住了身後那一方漆黑,瞬間,她化作一匹獵豹,在黑夜中穿梭自如。
落入了黑暗中,聽覺尤為明銳,一邊拉長了耳朵撲捉細微的聲響,眼眸一邊警惕八方的動靜。
突然,一股淡淡的鐵腥味隨風飄來,她剎住了步伐,仔細探尋,熄滅了火棒,元容牽著那絲腥甜緩步靠近,在那長的跟成人高的草叢後找到那個瑟瑟發抖的背影,抱著腿卷縮著,緊咬的牙關泄出輕細的痛吟。
腳步稍邁出半步她就撤回了,退回草叢裡,目光似鐵,捕捉對面那群蠢蠢欲動的野獸黑影,三根羽箭扣於指中,冒著寒氣的箭頭鎖定那三頭獵物,橫弓拉滿,一鼓作氣的“嗖嗖嗖”的刺破長空,在男人身邊呼嘯而過,野獸的哀鳴嚇退了殘余的同伴。
秋目帶著惶恐回頭一看,那滴求救的淚水在夜裡幽幽流轉,搖搖欲墜,望著那黑影將面前僅存的光線遮擋,柔柔低沉的嗓音在此時就像一股暖流,包裹著他那顆墜入黑冷的心。
“我把鐵夾掰開,你盡快將腿拉出”元容手一觸鐵夾,宇寧就痛得直冒冷汗,蒼白的唇瓣被貝齒咬得鮮紅,那種刻入骨髓的劇痛,就像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血肉,而遂著他剛才無意的扭動,鐵夾的利齒又陷入了不少,感覺已深入骨頭。
驀地,一只溫厚的手掌在他背脊摁壓,身子一傾落入一個帶著干燥香味的懷裡,“噗通噗通”的穩跳心聲就像一劑安撫的靈藥,不知不覺,他忘了腳傷的傷痛,腦子被這純樸的味道所占據。
她柔柔的音調在耳邊吹拂,“痛就咬著我的肩”。
秋目盈動,幾分猶豫後,怯怯的張開唇瓣。
“我現在數一二三”元容倒數著,雙手使力一掰,兩排利齒帶著鮮血撐開了大嘴,肩上的貝齒卻深深留下了烙印。
元容撕下衣袂裹住被染成紅蓮的小腿,頎長的身影背對著他,勾著食指含在唇中,清脆悠長的哨聲在夜空中回蕩,片刻,陸續有不同的哨聲回響。
身子一蹲,雙臂往後,“上來”。
宇寧瞅著那寬廣的肩膀,有些羞怯,有些害怕觸碰,他不自然的抱著雙臂,潛意識的在掩護著什麼。
久久不覺重量的降落,元容輕嘆一聲,轉身蹲下一把將他從地上撈起橫抱在懷中。
“大膽——”宇寧雙頰一熱,磕磕巴巴的話在喉嚨裡打結,他慌亂的想掙脫,卻被肩上那只大掌緊鎖。
“別動,我只想帶你下山”元容的話令他放棄了掙扎,耳邊沒了可怕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那平穩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一聲一聲的傳入耳畔。
眼簾微抬,宇寧頭一次認真看過她,沒有出眾的才貌,帶點忠厚的側臉在偶爾投射的月色下,仿佛被鑲了一層銀光,讓那雙剪水秋目一時之間移不開視線。
元容垂目一看,就見男人倉惶逃脫的目光,抿唇一笑,闊步下山,連同身後的小黑豬。
穿過重重樹影,忽見前方火光閃爍,她不禁加快步履,眾人喜出望外的表情在火光下燃起,一擁而上。
人群裡衝出一個小女娃,抱著元容腳邊的小黑豬歡天喜地的叫著,“小黑小黑,你回來了”,歡喜過後,小女娃愧疚的黯下神色,走到宇寧面前,“大哥哥,多謝你”抿了抿唇,臉有些玫紅,模糊的道了句,“對不起”。
貴嬸一把拎著小女娃的領子,眼眸一眯,“好呀,原來是你這個丫頭惹的禍”。
小女娃掙扎的撥開領子的大手,努著嘴巴嚷嚷,“娘,是他把小黑放走在先的”。
“你還敢說!”抬手送給她一個羊角,小女娃疼得眼角冒淚花,捂著腦袋喊痛。
“撲哧”一聲俏笑聲滑出,眾人望向發聲源,只見宇寧捂著嘴巴埋著頭。
“半夏在嗎!?”元容在人群中尋找,始終不見蹤影。
“哦,那個小男孩呀”牛嬸道,“他說回府搬救兵,看來是趕不了宵禁被堵在城裡了”。
“這樣呀”元容垂眸詢問男子,“五皇子,草民茅屋簡小,您能否將就一晚”。
撲打著羽睫,宇寧撇開了視線,頭欲輕輕點扣,卻被一把活潑爽朗的聲音打斷。
“容姐姐,今晚就讓五皇子住咱家吧,你一個大女人粗手粗腳的,家裡有爹爹和我也放心點”。
胸前的衣角一緊,元容瞟了眼那只攥緊的柔荑,笑著回絕了,“不用了,你們折騰這麼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五皇子有我看著就行”。
“可是……”依巧猶豫著,牛嬸順勢將他拉回了身邊,“元容是妻主,怎都比咱們了解五皇子,咱們就別摻合了,走吧”。
依巧撓撓臉頰,“那也是”,抬頭,雙眼乍亮乍亮,“容姐姐,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噢”。
“嗯”元容笑著頷首。
小茅屋,僅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找來被褥墊著冷硬的木床,輕輕的挪到上面。他默不作聲,就像被點了啞穴似的,眼簾低垂,只是移動的時候扯到傷口才聽得見他細微的痛吟聲。
看著變成小玉人的男子,元容卸下弓箭,凝著那快凝固的血跡,“先替您清理傷口”說著,她在他腳邊蹲下,“失禮了”。
宇寧渾身一僵,看著自己褲管被卷至膝上露出一截小腿,臉不知不覺中紅得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嘶——”冰冷的井水就像一根根銀針扎進來,疼得他閃縮著。
元容輕握著細白的腳踝,看著一盆的清水被染紅,雪白的帕子印出一朵朵血花,衝去污血,那猙獰的傷口清晰可見,皮肉被翻卷,還不斷冒著血水,元容換來干淨的布條止住血。
她低著頭,凝著著布條,冷靜的說道:“傷口有點大,要縫針”。
宇寧只覺得小腿就像被火燒似的,感覺自己的血液不停的往外冒,他不懂什麼縫針,他只想盡快從這疼痛中解脫。
男人痛的扭曲著五官,元容不再遲疑,掀開布條往傷口處撒上止血的麻藥,疼痛的消退讓那張緊皺的臉得以松緩,喘著氣,宇寧身子脫力的左右搖晃,感覺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轉,隨即,被一只有力的臂彎扶著他慢慢躺下,身上一暖,昏昏沉沉的閉上了雙目。
見男人昏睡了她接下來也好做,找來一根繡花針彎成勾狀,在火上烤了烤,元容借燈縫針,以往都是自己縫,給別人弄還是頭一回,平時粗手粗腳的她,這回細膩的想拿著繡花針的小郎君。
看著那環著小腿的線,元容輕輕撫摸,“抱歉,留下了疤痕”。
夜晚,宇寧有點低燒,元容不敢離開一步,時刻觀察著,直到三更時,他的熱度才退下,這時,元容才能稍微眯一下眼睛。
不過,那雙盈盈秋水卻在幽暗中緩緩乍亮。
“唔嗯……”喉嚨干澀,只能發出破碎的音符。
“醒了!?”元容淺睡,睜開酸澀的雙眼,扶著男人坐起來,又倒了杯清茶給他潤喉。
握著茶杯,嗓音帶著沙啞,“我睡了多久了”。
“才倆時辰,現在天未亮,再多睡一會兒吧”,宇寧推開肩上的大掌,虛弱的說道:“我想沐浴更衣,身體粘乎乎的、不舒服”。
“那我去燒水”。
望著那抹背影,宇寧視線低移凝著那裹著白布條的小腿,指尖輕撫,嘴角抖落幾朵小黃花。
元容抬手抹了把汗,闊步走進,“熱水燒好了,待會兒把浴桶搬進來”說著,她背對著他,從那個矮小殘舊的櫃子裡東找西挖,最後拿著一件不料算是最好的大衣出來,“五皇子,家中只有這粗衣,不嫌棄的話,請用”。
宇寧拉緊身上的薄被,輕輕的點頭,“嗯”。
將衣服放到他身側,元容又走出小茅屋到棚子那把浴桶搬來,又是刷浴桶,又要挪到屋裡,元容的額間已冒出一層汗珠。
看著滿僕僕的熱水,元容拎著木桶朝男子說道:“水可以了,您請用,我就在屋外,有任何事請吩咐”。
摳著手指,宇寧訥訥的應了聲,“嗯”,門“咿呀”的關合,因為柴門年久變形,大條的縫隙透入的亮光讓男人不安,他跳著單腿小步小步的挪到門前,手四處摸索能鎖門的木閂,確定門從外面推不開他才放心褪下那一身沾滿灰塵的衣裳。
羅衣半褪,忽聞耳邊響起“吱吱”聲,他奇怪的扭頭一看,只見一只肥大的黑影在牆角掠過,驚得花容失色大聲尖叫。
同一時間,柴門就像一扇紙門,一破而入的元容疾步抱起癱坐在地上的男子,輕柔的放在木床上。
銳目四觀,也未能發現任何入侵者,她轉身瞅著臉色蒼白的男子,“怎麼了!?”。
宇寧瑟縮著身子,纖指顫抖的指著牆角,“那、那裡有只奇怪的東西”。
元容循著他所指,拎著油燈湊過去,只見一只老鼠縮在角落吃著不知從哪偷來的食物。
“只是一只老鼠”元容柔聲寬慰,但宇寧最怕就是這種黑漆漆長得奇怪的東西。
元容拿著掃把將它驅趕出去,“沒事了,我把它趕走了”說罷,她轉身准備離開時,衣袂被扯的一緊,回眸一看,宇寧低著頭,微微顫抖從衣袂傳到她身上。
“你、你呆在這兒”憋得臉通紅好不容易才說出這話,搗弄的心跳就像壞掉似的,噗通噗通的狂跳不止。
宇寧怕再遇到那只又黑又臭的東西,於是找來一條布條封住元容的雙目,還要背對著他。
“不准扯下布條!不准回頭!不准胡思亂想!”宇寧躲在浴桶後面,露出腦袋嚴厲警告著。
前兩項是可以答允他,但第三項……元容不禁想發笑,這男人想得真多。
“嗯”沉聲應道,元容盤腿而坐,離浴桶一步遠。
宇寧盯著她探究了半刻,羞澀、擔憂、害怕、緊張,攪合成團,百味雜陳。
指尖有些發抖,目光總是不期然的落在那背影上,他探手試熱,嘩啦的水聲在房內揚起。
“五皇子,您的傷口不能沾水,請盡量別泡浴”元容沉穩的嗓音毫無防備的響起,驚得男子心漏一拍。
臉上的紅暈更深,“本、本皇子當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浴桶較矮,而且是橢圓形,所以就算他整個人泡進去只要把腳晾起來就可以。
耳邊的水聲無意是一種無形的誘|惑,可惜此時的元容就像一個入定的老僧,沒有絲毫動搖。只是一道灼熱的目光刺得她有點不自在。
宇寧凝著那筆挺的背影,在別的他人面前寬衣沐浴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像的,如今……
水珠在藕臂上滑行、滴落,“咚”的一聲溶入水中,白皙的手臂就像水晶一樣,盈盈發亮,就差一釐米的距離,指尖就可以觸到她。
猛地,宇寧心神一凜,迅速的撤回手臂,攥著手,滾燙滾燙的熱度往臉上蹭去。
元容只覺得後腦勺拂過一陣微風,然後一滴涼薄刺激到脖子。眼簾不由得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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