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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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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富貴管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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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2: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似錦呆在原地,心想她的臉色大概是糟到教他發現她已經一天多沒睡。她心底微微漾著暖意,感覺有許久不曾遭人這般關注。雖說小姐待她極為寬容又處處照料,但主從有分,總是有所分際。

  不過,說實話,她真的快累癱了,可眼前這狀況她哪能睡?但如果不睡,到時候真累垮了要教誰來照顧她?

  睡一會吧,就只睡一會,小姐應該不會見怪才是。

  跟著李若凡走回主屋,正要詢問他是不是要探視侯爺時,就見他擺了擺手。「侯爺寢房旁有間小暖房,暫時先在那兒歇著。」

  似錦張口欲言,就見他身形一轉就出了院門。

  他的腿那麼長,走那麼快做什麼?她還沒來得及謝他呢。

  踏上游廊往寢房而去,似錦卻挑了隔了三間房外的角房歇著。李三爺說的小暖房她知道,可問題那間是小姐暫時的睡房,她怎能在那裡睡下?

  雖然小姐不在意,但她已經漸漸地被奴化,該遵從的事,她一樣也不敢違逆。

  一進角房,她沾床瞬間就昏昏欲睡。實在不能怪她,她實在是撐了太久太久……小姐出閣一事真的是快整死她了。

  她拉過被子蓋上,一會便神游太虛去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覺得有什麼搔弄她的臉,她胡亂地撓著臉卻撓不去那惱人的癢感,甚至感覺到溫熱的氣息逼得很近,近到她不得不張眼--一張清俊的特寫大臉近在眼前,朝她不住地笑著。

  她怔了下,初醒的腦袋不太靈光,好半晌才突地尖叫出聲,連人帶被往內牆裡退,渾身瑟縮著。

  「噓噓,別怕別怕,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瞧你睡得正香……只是瞧瞧而已。」宋絜嘴上這麼說,可人已經坐到了床畔。

  似錦抖得厲害,心髒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一樣。

  王八蛋……這種事就非得三天兩頭教她碰上一回嗎?轉了個宅院,裡頭住的一樣是心思不正的登徒子,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二爺再不出去,我可要叫人了!」她顫著聲,哪怕出口的嗓音嬌嬌軟軟,一點恫嚇作用皆無,但只要她放聲尖叫,侯爺房裡的雙全肯定會聽見她的聲音。

  「你這是在做什麼?爺兒都跟你說只是想瞧瞧你,不舍你累得眼眶泛紅而已,你這是把貴人當小人了。」宋絜啐了聲,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呸!似錦怒瞪著他,心想著剛剛要不是她醒了,他就要親她的嘴了!無恥,簡直是不要臉到極點,好歹是侯府裡的爺兒,怎麼行徑卻跟江府的爺兒一樣下作,簡直丟盡侯府的臉!

  「你這什麼表情?爺兒掛心你也不成?還不是你把爺兒的心都給勾了,要不爺兒怎會走到這來?」宋絜那嘴臉已經不只是受委屈能形容的了,簡直是要怨似錦負心無情來著。

  似錦忍住想吐的衝動,只想把這個自以為瀟灑倜儻的混蛋趕出房外,正當她要喊叫時,外頭卻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響和雙全交談著。

  似錦聞聲,知道機不可失,正要開口之際,就見宋絜咂嘴下了床,大搖大擺地走出房外。

  透過鏤花紗窗,見他的身影直往角房旁的轉折而去,似錦丟開被子一路衝出門外,直朝侯爺的寢房而去。而寢房外,和雙全交談的是個沒見過的嬤嬤,卻不知道她是誰底下的人。

  楚嬤嬤不動聲色地睨了她一眼,隨即堆起笑臉對著雙全道:「既然侯爺氣色好多了,我這就回去跟老夫人說一聲。」

  雙全微頷首,楚嬤嬤轉身就離去。

  哪怕被忽視得這般徹底,似錦也壓根不以為意。「雙全哥,她是--」

  「是老夫人身邊的得力婆子,姓楚,往後瞧見她叫聲楚嬤嬤。」雙全額寬面正,身形極為魁梧陽剛,從小就跟在宋綦身邊,戰場上陪著出生入死多回,對宋綦忠心不二。

  「喔。」她想,大概是老夫人懶得來,所以派人來問問侯爺的病情。「雙全哥,我留在這兒一起照料侯爺吧。」

  「你既然得空就去歇會。」他瞧了瞧她仍略顯疲憊的氣色。

  「不了,我剛睡醒,精神好得很。」遇到那種事,誰還有本事睡得著?

  「可是--」

  「水……」房裡突地傳來低啞的嗓音,雙全眼睛一亮,欣喜地大步回房。

  似錦跟著小跑步進房,就見侯爺清醒了。

  武平侯宋綦清醒的消息,眨眼功夫就傳遍了整座武平侯府,過正午前,羅氏和柳氏一道探視。羅氏欣喜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握著他的手說了好一會的體己話,表現出深切的祖母慈愛。

  當然,二房的人也全都到了,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說是基於情理才客套地過來探病也不為過,沒待一會,推說宋綦初醒該多歇息,一伙人便一道離去。

  轉瞬間,安靜無聲。

  而江麗瑤也沒能和相公說上幾句話,靜靜地在旁伺候,直到他喝了藥又沉沉睡去,才回到暖房歇會。

  「你怎麼沒等我,自個兒跑回來了?」江麗瑤佯惱道。

  似錦給她倒了杯茶,才道:「是李三爺要我回來歇著,說小姐應該會在扶桑院待一會,說我要是累著了會連累小姐,所以我就……」瞧她若有所思,似錦又趕忙道:「小姐別誤會,我覺得李三爺是個能信任的人,況且他救了我很多次呢。」

  雖說她一無是處到了極點,但她敢說她的眼力還是不錯的。

  江麗瑤好笑地睨她一眼。「我也覺得李若凡是個能信任的,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我怕小姐誤會他,多個朋友總是不錯的嘛。」待在這侯府裡已經是四面楚歌了,實在才剛要行動時,就瞥見有抹小小的身影踏進了月門,她怔了下,問著在游廊下打絡子的梅蘭。「咱們府裡有那麼小的孩子嗎?」

  梅蘭愛理不理,但還是朝她指的方向望去,嗤了聲。「哪來的孩子,她是二管事身邊的丫鬟。」

  似錦嚇了一跳,只因那孩子看起來頂多就是十一、二歲左右。江府挑丫鬟,最小也得滿十三歲,到了適婚年齡要不是送出去嫁人,要不就是自己納成通房,她還真不知道外頭也會起用這麼小的孩子當丫鬟。

  瞧那小丫鬟直朝游廊這邊走來,手上像是還端著什麼,她趕忙走了過去。

  小丫鬟一見她,溫馴有禮地福身道:「姊姊,我是三爺身邊的丫鬟醍醐,奉三爺的命令送湯藥來。」

  「真是麻煩你走這一趟了,不過之前都是廚房送來的,這回怎會是你幫著送來?」似錦趕忙接過手,不住打量她。

  真不是她要說……太可愛了吧,是個超級小蘿莉!長發扎成雙髻綁彩繩玉墜,身穿月牙白繡邊襦衫搭著石榴色長裙,粉色腰帶都快要長到地面,儼然像是小孩穿著大人衣,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尤其是那眉眼,濃黛秀眉底下是雙汪汪大眼,白裡透紅的小臉、粉色的小嘴……要不是她的手端著木盤,她真想狠狠地抱住她,實在是太誘人犯罪,她都忍不住替她擔心了。

  「因為這是三爺找了大夫新抓的藥方。」醍醐從腰間暗袋裡取出一張方子遞上。「三爺說這方子極適合侯爺的病症。」

  似錦接過手,又聽她要告退,忙一手拉著她。「醍醐,三爺住在哪?」

  醍醐雖疑惑,卻還是照實道:「三爺住在主屋東邊的房舍,已故老侯爺題名為入正閣,從二門旁的跨廊就可以過去。」

  「喔,所以你待會是要回那邊就是。」見她點了點頭,似錦又不放心地道:「你往後要記住,盡可能別往西邊的直正園去,哪怕有什麼事要你去辦,你都想辦法讓別人去,要真是推不了的話,你再來找我。」

  這幾日,她大概也將侯府裡摸得差不多。行正軒是侯爺所居的主屋,老夫人就住在行正軒西邊的寒梅院,而主屋北邊隔了片梅林的是太夫人的扶桑院,主屋西邊隔了座人工湖泊的則是二房的直正園。

  直正園她是沒去過,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踏進那覽險之地,所以她也要一並保護這可愛的幼苗,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醍醐注視她良久,應了聲後,中規中矩地朝她行了禮才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似錦不禁想這孩子真是懂規矩而且有禮貌,哪像游廊下的那四個丫鬟,很喜歡把她當空氣。

  回頭把湯藥和方子送進屋裡,她轉進暖房取了幾張打樣圖回到游廊邊上。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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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2: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姊姊,你瞧這圖好繡嗎?」

  春月本是不想理她,但一見打樣圖,雙眼不禁微亮,「這是大夫人從娘家帶來的?」

  「是呀,是我畫的。」

  似錦話一出口,在場四雙大眼全都盯住她,一致地帶著懷疑。

  「真的,江府的打樣圖幾乎都是我畫的。」怕她們不信,她指著每張打樣圖底下的簽名。

  沒辦法,她是個畫家,不管畫的是哪種圖,總是喜歡簽上名字,當然,簽的是唯安而不是似錦,小姐不在意,當是她另取了小字。

  「等等,這是龍嗎?打樣圖豈能用龍紋,你這是……」春月指著她攤開的其中一張打樣圖。

  春月的話到一半,硬是被梅蘭打斷。「那不是龍,是龍子螭吻。」

  「姊姊說的是,我的打樣圖大半都是祥獸。」實在是因為她對於那些夫妻和合或輩生貴子之類的沒什麼興趣,反倒是祥獸有數百種面貌,江家那種商戶都極為喜愛。「姊姊們替我瞧瞧,要是我的樣圖犯了府裡的禁忌,也好提點我。」

  「倒沒什麼禁忌,但府裡人丁單薄,總是偏愛多子多孫的吉祥圖騰。」梅蘭淡聲說著。

  「多子多孫嗎……」似錦沉吟了下。「螽斯衍慶、瓜瓞綿綿……啊啊,對了,草蟲瓜實應該很適合。」

  「草蟲瓜實?」

  「瓜嘛,帶著藤蔓生出無數個瓜,像征血脈綿長,而螽斯多子而不妒,表示婦人有德,容夫多子。」似錦解釋著。

  「你倒是懂得挺多的。」玉蘭有些意外商戶千金的丫鬟竟能有這般見識。

  「跟在大夫人身邊東學點西學點。」往後她就知道打樣要往哪個方向找靈感,雖然談不上喜歡,但總得入境隨俗。「可是說到刺繡,我就不成了,手拙得很,哪像姊姊們繡得栩栩如生。」

  她說得真情至性毫不勉強,是打從心底佩服這些丫鬟的。

  「要說刺繡,梅蘭絕對是咱們府裡的第一把好手,她可是陶嬤嬤親自調教出的高徒呢。」玉蘭萬般推崇梅蘭,拉起她打好的絡子。「瞧瞧,有誰的絡子能打得像她這般精巧俐落?」

  「真的,好巧的手,我就算學個百年也學不來。」似錦蹲在籃邊一條條地拿起來瞧。

  所謂絡子就是中國結,而梅蘭打的絡子樣式精巧,結與結之間還能串珠系玉穗,和她以往在江府瞧的都不一樣,教她贊嘆不已。

  梅蘭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瞧她沒心眼地贊美自己,不禁微彎了唇,露出幾分得意。「都是陶嬤嬤教的,只可惜陶嬤嬤在幾年前不知為何出府安養了,你們要是瞧見陶嬤嬤的手藝,才真的驚為天人。」

  「陶嬤嬤不是年紀大了才出府安養的?」玉蘭突問。

  「陶嬤嬤也不過五十開外出府,哪算是年紀大了。」

  「那為什麼要提早安養?莫不是犯了錯吧。」

  「哪能犯什麼錯?陶嬤嬤是老夫人的陪房,老夫人向來是倚重她的,我只記得那些年陶嬤嬤的身子不好了,老夫人讓人將陶嬤嬤安置在同陽鎮的一處莊子養老,我還跟老夫人一起去探視過兩回呢。」

  似錦在旁靜靜地聽,不管重不重要,派不派得上用場,橫豎記上一筆就是。

  一會丫鬟們轉移了話題,說起了草蟲瓜實圖,秋月不禁打趣道:「這草蟲瓜實圖要真繡成了,就給二夫人送一幅去,說不准會打賞,要不老夫人那頭也有賞。」

  「為什麼?」似錦適時地提問。

  「二夫人進府年余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偏偏一進門就把二爺的通房小妾全都趕出府,一個庶子女都不肯給二爺,再過個兩年無出,勢必要給二爺納妾,老夫人和太夫人可是巴望著二爺添丁呢。」

  「……難道老夫人和太夫人就不巴望侯爺添丁嗎?」說到這,她突然想起在江府時,幾乎每個爺兒的院落裡都會種上棗樹和石榴,為的就是早生貴子、多子多孫,可行正軒這兒她逛過了一圈,反倒是遍植竹林。

  「侯爺剛娶親,不急。」

  可是為什麼老夫人那麼巴望二爺添丁?就算二爺生了孩子,那可是二房那邊的,也不是大房這邊的呀?正思索著要怎麼不著痕跡地問時,春月便說了,「二爺還沒娶妻之前,已經先納了通房,通房懷了二爺的孩子,可因為老夫人不知,支使那通房丫鬟去做粗活,結果害得一屍兩命,讓老夫人很內疚。」

  「是啊,聽說就連太夫人都氣得一陣子不睬老夫人呢。」

  「哪怕是庶出的,身分再低微,還是太夫人盼了許久的曾孫,就那樣沒了,心裡難過是在所難免。」

  似錦輕點著頭。這麼說來似乎就合理許多了。老夫人心有愧疚,才會對二爺好,二爺可能心有不滿,所以對老夫人態度冷淡,看來這兩個人心底應該還是有些疙瘩的。

  很好,總算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了。

  每天和四大丫鬟打樣聊天,幾乎成了似錦生活的一部分。相處過後,倒覺得她們其實人也不差,和江府的丫鬟們相比,她們都算是相當溫婉嫻良了,只是畢竟聽命行事,也不好與她太過熱絡。

  幸好,她手上有法寶,可以引得她們自動上門。

  「似錦,你昨兒個說的那張螽斯衍慶畫了嗎?」

  「畫了畫了,就在這兒呢。」似錦馬上將昨兒畫的打樣圖擱到春月手裡。「春月姊,你要注意這螽斯的觸角和腳都很細,這邊上可以多繡一層暗色線,到時候瞧起來就會很像活的。」

  「多繡一層?」

  「就像這樣。」梅蘭將剛收線的手絹遞給她瞧。

  「哇……這兩只鯉魚簡直像是要躍出手絹一樣。」春月難以置信極了。「梅蘭姊的繡工更上層樓了。」

  梅蘭也十分滿意自己的手藝,不過--「似錦畫的樣圖確實與眾不同,壓根不需要用到凸繡法,就能讓繡物立體。」

  「是梅蘭姊繡得好,這繡法才是門功夫。」說真的,她再怎麼:針一線地繡,也絕對繡不出自己畫的圖。

  「要是咱們能買到更上等的布料,作大幅繡作,像屏風啊繡畫什麼的,咱們就能自個兒營生了。」

  四個丫鬟對看了眼,像是從沒想過這事。「咱們當奴婢的哪有這種本事?」

  「怎會沒有?除了梅蘭姊,其他姊姊的手藝也都是一等一的,全都是端得上台面的。」

  似錦甚至懷疑這些丫鬟根本就是廉價的繡工,不但是奴婢還得替主子們繡東繡西的,月錢還非常低廉。

  「你的嘴再甜也沒用,咱們沒門沒路的,繡好的繡品賣給誰?話再說回來,咱們這針線布全都是跟吳大管事領的,還得記名,咱們的月錢那麼低,哪有法子自個兒買線布什麼的。」秋月雖被說得心動,被捧得開心,但現實不容她們畫大餅,止不了飢的。

  「咱們府裡丫鬟月錢再低,也應該有個七、八百文錢吧?」一兩等於一百五十文錢,而江府的丫鬟就算粗使的三等丫鬟月錢都有四百文。「大夫人娘家的大丫鬟,尤其是舅太太身邊得力的,五兩絕對跑不掉,更別提平日的賞賜,什麼香料布匹釵簪的,每個月至少都有一兩樣。」

  而梅蘭她們都是大丫鬟,一千文錢應該是有的。

  梅蘭等人對看了一眼,最終秋月撇了撇唇,帶著幾分嫉妒意味地道:「江家是商戶,銅臭味自然重。」

  「可也正因為是商戶,所以門道特別多,我以往見江府舅太太買過一座不到半丈寬的繡屏,我瞧也不怎麼樣,繡工壓根比不上姊姊們,可那座繡屏叫價就要二百五十兩銀子,還請了一些貴夫人到府裡炫耀呢。」

  「真的假的?」春月被說得心動極了,不敢想像二百五十兩銀子是多大的數目。

  「真的,所以我就想,那麼一座繡屏,假設咱們買的是水綾,跟店家買個半匹,要價大抵是五兩,繡線算了算,大概只要一兩,屆時找工匠裱起來,工錢材料也不過七、八兩,扣下來後,四個姊姊隨便分下來都有五十兩。」似錦大略地粗估著。

  雖說她對經商沒什麼概念,但她姊姊聽說完全承襲了母親錢精的本事,管理著老爸的公司,偶爾也會抓著她討論一些成本概念。

  她之所以會作此提議,一方面是真覺得她們的繡工太了得,是門可以買賣的活兒,而另一方面是因為小姐近來為了給侯爺養病,已經開始偷偷動用自個兒的體己了,也把陸嬤嬤和卓嬤嬤兩房人都送到那座只有幾畝薄田的莊子上干活去了,她當然得想點活路,為小姐分憂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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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2: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四個丫鬟聽得她眨眼功夫就把算盤打得這般精,不禁垂眼思忖著,好一會秋月才道:「你又怎麼能保證繡屏一定賣得出去?」

  「江府舅太太是個錢精,只要能攢錢的絕不放過,只要我拿條梅蘭姊繡好的手絹給舅太太瞧,這買賣肯定說得成。」當然啦,就地起價就看她的本事了,能多說點,就算是她賺給小姐的。

  「可是我連要買布匹的錢都沒有。」玉蘭哭喪著臉。

  「怎會沒有?啊……姊姊是把月錢都交給家裡人了嗎?」她是知道有些丫鬟會把錢寄回家裡的。

  「才不是,光被東扣西扣的,一個月剩不到五百文錢,偶爾上廚房想弄點東西,還得被吳嬤嬤刁難,想要吃食還得給錢。」玉蘭是不吐不快,哪怕梅蘭扯著她,她還是忍不住將一肚子火道出,「可偏偏吳嬤嬤是老夫人的陪房,吳大管事的親娘,仗著吳大管事和老夫人撐腰,咱們找誰訴苦去?」

  「喂,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像是老夫人縱容似的,我倒覺得太夫人更加識人不明,放任洪嬤嬤在府裡作威作福,一不順心就拿奴婢出氣,苛扣月錢向來是她的手段。」春月忍不住跳出來護主,反批太夫人的不是。

  「依我看,吳大管事苛扣的本事才是一絕,上個月為了侯爺籌備聘禮納采時,我的姊妹萱蘭不慎踢到了一只木箱,傷了腳不打緊,吳大管事還硬說萱蘭踢壞了木箱要扣她半年的月錢賠償,這還有天理嗎?木箱哪可能踢得壞!」

  說到這,春月不禁也靜了下來,畢竟這事鬧得大,大伙都知曉,但也沒見哪個主子出面說話。

  似錦摸索出輪廓,不禁暗嘆這許是哪個宅院裡都會發生的事。

  「好了,一個個都不想待在府裡了嗎?」年紀最長的梅蘭沉聲說著,順手收拾著手邊的絡子和繡架。「該端晚膳了,似錦你跟我去,玉蘭把這兒收拾一下,秋月和春月去問大夫人要在哪裡用膳。」

  「可是似錦說的事……」玉蘭囁嚅著,不想放棄這大好機會。

  「姊姊放心,這事咱們可以慢慢談,不急於一時的,對不?」似錦輕揚起笑,安撫完她便跟著梅蘭朝大廚房而去。

  路上,梅蘭低聲問著,「似錦,你在打什麼主意?」

  似錦瞅了她一眼。「梅蘭姊,我說句真的,我想替我家主子賺點錢,否則端靠每個月公中撥下來的錢,根本連給侯爺治病的藥錢都不夠。」

  梅蘭垂斂長睫,自然明白她所言不假,但也不會主動告訴她公中的問題。「所以你說的那事,真的可成?」

  「不管怎樣,我都會說到成。」要是她真說不動江大奶奶,那就只好交給小姐去辦了,她想小姐應該不會拒絕才是。「說真的,梅蘭姊的手藝這麼好,簡直是一門藝術了,不只可以賺錢,也更應該成為一代大師。」

  「你可真會哄人。」梅蘭說得不以為然,唇角還是忍不住彎了。

  「梅蘭姊,我是真人不說假話,要不我也不會提議這事。」她知道梅蘭肯定是心動了,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那你要記得往後這事除了咱們四個人外,就別再往外提,一旦被吳大管事發現,咱們是會被趕出府的,要知道這府裡規矩很多,我就順便跟你說說吧。」

  「多謝梅蘭姊。」似錦一整個心花怒放。

  不管是人際關系還是未來的賺錢契機,都算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第五章 二夫人的毒計】

  一到大廚房,廚房裡頭已經人滿為患,教似錦有些意外,不禁瞧了梅蘭一眼。梅蘭向前問了下,才知道是二房辦了小宴,廚房因而忙得快炸鍋。

  「喂,你把這兩壺酒和一壺茶送過去。」吳嬤嬤一見似錦便拉開嗓門吼著。

  似錦忙道:「侯爺等著用膳,我……」

  「大房的膳食還沒好,快去!」吳嬤嬤拉開喉嚨罵道。

  似錦眉頭微蹙,如果可以,她想要遠遠地避開二房,不管是二爺還是二夫人,能不見最好都不見,她不想自找麻煩惹紛爭。

  「似錦,我和你一塊去吧,幫著把一些膳食送過去,廚房才有空閑幫咱們處置大房的膳食。」梅蘭直接拉著她過去端起了茶水和酒。

  似錦無奈地端起茶水,心想梅蘭說的也對。

  跟著其他丫鬟一路走到隔開主屋和直正園的人工湖泊,才見原來小宴是辦在湖泊中的十字橋亭上。踏上跨橋,她注意到亭子裡的全都是女眷,這才教她微微松了口氣,而待她走到亭外幾步,才發現從高處朝西邊遠眺而去,直正園竟比行正軒要來得寬敞,裡頭有大小園林和假山流水,亭台樓閣數處,全都點著油燈,燈火如星子般閃爍著。

  到底哪一處才是主屋?似錦都糊塗了。

  「還杵在那兒做什麼,一點規矩都沒有。」一把尖銳的冷斥聲響起,嚇得似錦立刻回神,趕忙將茶水遞上後便打算跟著梅蘭離去,不敢抬眼瞧主位上的施蜜,所以壓根沒瞧見施蜜朝身邊的大丫鬟碧蓮使了個眼色。

  就在似錦走下橋時,碧蓮從後方走來撞了她一把,教她一時失去了平衡,竟被撞進了湖泊裡。

  「似錦!」梅蘭嚇了一跳,怒斥著那大丫鬟。「碧蓮,你走路都不長眼的?!」

  「這能怪我嗎?這兒暗呀,她那麼小一個,我哪瞧得見。」碧蓮完成了使命,正要回亭裡,就見主子已經走下了橋。

  「掉進湖裡了?來人呀,把她撈上來。」施蜜朝旁比了比。

  碧蓮立刻意會地差人去把小廝喚來。

  梅蘭聞言,整個人都趴到湖畔了。「似錦,你要不要緊,會不會泅水?」

  似錦在湖裡載浮載沉,臉色蒼白而驚恐,勉強擠出一點聲音。「梅蘭姊,我沒事,我會游水,只是……」天色漸暗,湖畔沒有燈火,湖水又比她想像中要來得冰冷,凍得她快要抽筋了,哪有法子游上岸?

  「想法子游上來,快!」梅蘭喊著。

  似錦抿緊了嘴,緩緩地朝湖邊游動,盡量別讓腳有太大的動作,省得一旦抽筋她就准備葬身湖底,眼見就快要接近湖岸了,卻聽見一陣腳步聲,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情況時,又聽梅蘭低喊。

  「似錦,別上岸!」

  似錦怔住,不懂她反反復復是為哪樁,難不成兩人的友好只是建立在暫時的利益上頭?

  「二夫人,似錦會泅水,能否讓奴婢去幫她取件布巾,待會讓她自個兒上岸便好?」梅蘭回頭,低聲央求著。

  「梅蘭,這秋老虎的天氣說變就變,早上還熱得緊,現在就起風了,她要是待在湖裡,若凍出病來,這帳豈不是要算在我頭上了?」

  「二夫人說的是哪兒的話,似錦要是這般容易凍出病,那也是她的命。」梅蘭臉上抹著笑,心裡卻是冰霜一片。

  在場的誰都知道二夫人在打什麼主意,說穿了無非是為了那日二爺多看了似錦一眼,因此想逼著似錦落水,再將小廝找來,美其名是想救人,可目的卻是要逼人兩難。似錦現在渾身濕透,身線畢露,誰救了她,她就得嫁給誰,要是不肯嫁,又沒機會遣退小廝,那就是要逼似錦凍死在湖裡了。

  施蜜勾起朱紅的唇。「那怎麼成?她可是大房的丫鬟,要是在我這兒出了事,大嫂找我要人,我上哪再找個絕色丫鬟給她?」話落,往旁一睨。「你們幾個還不趕緊去將大房的丫鬟給救起來!」

  梅蘭眼見小廝上前,正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時

  「發生什麼事了?」宋絜推開幾個小廝走來。

  施蜜見狀,神色一變。「你來這兒做什麼?我的姊妹淘都在上頭呢,你這麼做是要壞人清白嗎?」

  「這兒吵得很,我不過來瞧瞧行嗎?」宋絜沒好氣地啐了聲,再朝湖中望去,驚見湖裡竟是朝思暮想的人兒,脫口道:「這怎麼回事?」

  「是她不長眼自個兒掉下去,有人會救,你一邊去!」施蜜惱聲吼著,示意其他小廝趕快把人撈上岸。

  「這點小事,就讓我來吧。」

  施蜜楞了下,這才瞧見李若凡竟是和宋絜一道前來,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見他已經越過小廝,褪下衣袍後跳進湖中。

  似錦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已經泡得全身發冷、腦袋發暈,見李若凡來到面前,在昏暗的光線裡,那雙熠亮的眸像是閃動的星,攫住了她的目光。

  「別怕,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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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3: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聽著他低醇的嗓音,感覺他一把將自己摟入懷……好暖。雖說不應該,但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擁抱,因為她真的會怕,她在這個世界過得好累,好像不管她怎麼努力,身邊的人依舊討厭她,想置她於死地。

  李若凡將似錦帶進懷裡,在靠近岸邊時,就見梅蘭已經抓起他的外袍,擋住他人企圖窺探的目光,俐落地在他抱著似錦起身時用外袍裹住她。

  「二管事,不知道能否麻煩二管事將似錦送回主屋?」梅蘭低聲詢問著。

  李若凡看了她一眼,輕漾笑意。「先待在我那兒吧,明兒個再將她送回主屋。」

  「可是--」

  「眼前做再多,不過是欲蓋彌彰。」

  梅蘭皺著眉望向雙眼無神的似錦。自己只是個丫鬟,府裡哪有她說話的余地,再者二管事在眾人面前救起了似錦,早就壞了似錦的清白,似錦只剩兩條路可走,不是嫁給二管事,就是尋短護清白了。

  抱著似錦回入正閣,醍醐一見兩人濕透,便趕忙讓人去備熱水。

  「發生什麼事了?」醍醐輕聲問著。

  「二房的一出戲。」李若凡將似錦擱在錦榻上,淡聲說著,卻見她雙眼無神地盯著地面,不禁輕撫她的頰。

  「似錦?」

  似錦緩緩抬眼,面無表情地點著頭。「多謝三爺。」

  「你不要緊吧?」

  「沒事,我先回主屋了。」沒事的,她又不是沒被欺負過,又不是沒被出賣過,她早晚會習慣的。

  只是她真的很心寒,她以為可以和梅蘭成為朋友的,可最後卻又讓她覺得梅蘭不顧她的生死,利用她討好二夫人……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真的沒什麼。

  「你渾身濕透了,先泡點熱水換件干淨的衣裳再說。」

  「不用。」她想一個人靜靜。

  「似錦……」

  「跟你說不用,聽不懂人話嗎?!」似錦突地失控大吼,水靈大眼因怒火而瀲瀟懾人,教李若凡看直了眼。

  一開始在清竹寺遇見她時,他以為她不過是個有點勇敢但又倔強的小丫鬟,在江府再遇見她時,他知道她一直小心翼翼度日,不讓他人越雷池一步,而現在……他發現,原來當她發火時,精致的面容更顯媚態,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似錦姊,三爺只是擔心你。」醍醐被她的狠勁給嚇了一跳,卻還是忍不住緩頰。

  「我知道,我……」似錦咬了咬唇,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三番兩次救助自己的人發脾氣,尤其是她根本在遷怒。「對不起,三爺,我只是想要一個人靜靜,但我該跟你道謝才是,你幾次救了我,我都沒有好好跟你道謝。」

  她站起身,身形卻搖晃了下,李若凡眼明手快地摟住她,這才驚覺她竟昏了過去。他眉頭一蹙,隨即將她打橫抱起,邊走邊說:「醍醐,讓宋絡去把大夫找來。」

  「是。」醍醐走了兩步,像是察覺不對勁,忙問:「三爺要做什麼?」

  「她渾身濕透了,自然是替她寬衣。」

  「……三爺,你真要娶她為妻?」

  「不可嗎?」他好笑道。

  「不是,我只是以為三爺會想要的是……」刁蠻的官家千金就不用提了,但三爺要挑的至少會是個有利用價值的商戶千金。

  「醍醐,你太小看她了,她遠比一個商戶千金要來得有價值。」他正想著要用什麼法子收買她,今晚老天給了他好機會,直接將她娶為妻,她那把好畫功自然是她的嫁妝了。

  這下他還能不賺翻嗎?

  醍醐相信主子說的話不會有錯。只是趁著似錦姊昏迷幫她更衣,不給後路的逼嫁,實在是太不光明磊落……

  唉,原來她跟在三爺身邊這麼久,始終沒看穿他的本性啊。

  似錦很累,不只是肉體上的疲累,也包含了內心的極度倦怠。

  如果可以,她真想這樣一覺不醒,可偏偏她又能感覺到自己渾身像是著火般的熱,哪怕昏睡中也不給她一點痛快,教人不怨都不行。

  她一直不太懂,為何只因為一張皮相就定了一個人的命。她不過是受了命運擺弄來到這個世界,成了這張臉的主人罷了,她已經很努力地入境隨俗,學習這個世界的陳規陋習,還想要她怎樣?

  她很怕,一直都很怕,恐懼如影隨形著。

  陌生的環境,可怕的人心,為了存活下去,她努力地扮演好丫鬟的角色,壓抑著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的原本性情,討好著身邊的人,只因這一切的一切都教她戰戰兢兢,深怕一個行差走錯就落得萬劫不復。

  可是再怎麼步步為營,卻還是敵不過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設陷。

  她很傷心,淚水不自覺地流。

  來到這個世界,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遺棄了一般,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她想回家……她想姊姊和老爸……

  嗚咽不自覺地逸出口,隨即感覺溫熱的手摸著她的頭,就像無數個她生病的日子,老爸總會守在她的床邊,輕撫著她的頭安撫她。

  她抽抽噎噎地抓住那只手,拉在頰邊,仿佛多了一份依靠,喃喃喊著,「老爸……」她好想念家人,她想回家。

  被她逮住的那只手的主人,微眯起深邃的黑眸。

  老霸?是誰?是江府的狗還是小廝來著?李若凡思索著,隨即無所謂地哼笑了聲。

  管她心裡念的是誰,橫豎往後她心裡能擱的只有他了。

  一張眼,似錦睡眼惺忪地看著男人的錦袍……不,是襟口,外袍的襟口。

  她迷糊地注視半晌,伸手想抓襟口,卻感覺自己的手被抓住,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覆著,她往上望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又像是燃著淡淡慍火的勾魂黑眸。

  她眨了眨眼,初醒的腦袋像是瞬間從冰凍之中丟進燎原大火裡,教她清醒的瞬間快速起身,但還沒坐直身子,腦袋便暈得晃了兩下又往床鋪倒。

  「還病著,誰讓你起來了。」李若凡哂著嘴,在她倒下的瞬間將她摟進懷裡。

  似錦貼在他的胸膛上,水靈靈的眸子快要瞠裂,有太多疑問想問,可是……她好暈,暈得就連坐著都難受。

  「想躺下嗎?」見她不住地往床面傾去,他低聲問著。

  「……嗯。」

  李若凡扶著她躺下,替她掖好了被子,才又輕撫著她的額。「熱度已經退得差不多了,還有哪裡不舒服?」

  「頭暈。」她有氣無力地說著,頓了下,又問:「我生病了?」

  「情志抑郁又逢邪氣入侵。」

  似錦無言地閉上眼。太深奧了,她聽不懂……反正,應該是感冒,而且應該是感冒恢復期。

  身子不適得教她閉上眼,卻又驀地張開眼,眨也不眨地瞪著那雙笑得幾分壞心帶邪的眼。

  「三爺……我……這是哪裡?」她依稀記得是李若凡將她救上岸,帶她回入正閣,然後她好像昏了過去……

  「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覺得自己應該睡了很久,可外頭的天色卻還是暗著的,難不成她不過是昏了一下子,所以她應該還來得及去給小姐端膳?

  「已經戌時一刻了。」

  「多謝三爺,我得趕緊去幫小姐端膳。」而且她還必須跟小姐說要防備梅蘭才成,天曉得她什麼時候會為了己身利益出賣小姐。

  「端什麼膳?」李若凡涼聲問著。

  「就晚膳啊。」她掙扎著爬起身,頭還有點暈,但可以忍。

  「大夫人要是等你端晚膳早就餓死了。」

  「……喔。」對喔,就算沒有她,還有其他人可以頂替。

  似錦不自覺地有些失落。她不是個能干俐落的人,能夠遇到小姐,實在是她最大的幸運了,但如果連小姐都不需要她……

  「你已經在這裡躺了了一日夜了。」

  「嗄?」

  「今天十四了。」

  「……啊,我在這裡……那小姐……」

  「當晚我就讓醍醐去通知大夫人了,大夫人知情後,便答應讓你在這兒養病,直到你痊愈為止。」李若凡幾乎是有問必答,哪怕她沒問出口,大抵也猜得出她到底想問什麼。

  似錦錯愕極了,不能理解小姐怎會答應這種事。這裡不是個男女之防極嚴的年代嗎,讓她在這裡過夜……還是說,因為她生病了,所以算是破例?

  「當然是因為你即將成為我的妻。」李若凡笑咪咪地貼近她。

  似錦傻楞地抬眼望去,直覺得他的面貌真是無可挑剔的俊魅,帶點壞,噙著點邪氣,卻沒有令人恐懼的惡意,等等,他剛剛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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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3: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她感冒還沒好,有可能聽錯了。

  「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他極為貼近她,只要把唇往前一嘟,就能一親芳澤。

  似錦緩緩地皺緊眉頭,偷偷地把臉往後縮,沙啞地問,「……為什麼?」他雖臉上帶笑,但神情很認真,她沒有辦法視作玩笑。

  「當我在湖裡把你救起,當我瞧見你畢露的身形時,你就只能成為我的妻,否則你就只能為護清白當個烈女了。」真是有趣,她不像是裝傻,似乎壓根不曉得這事。

  似錦張大嘴,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是被人救起就賠上了婚姻!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身邊機伶的丫鬟趁機拖延時間,等到你被誰救起,甚或是被眾人目睹你濕透的身形,你也不用出閣了,白綾是你唯一的選擇。」李若凡直言道。「說來也是命運,適巧我趕到了,至少還能救你一命,你……不會傻得想走另一條路吧?」

  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哪怕活得比螻蟻還不如,但只要活著,將來如何誰都說不准。

  「三爺,你的意思是……梅蘭是在幫我?」似錦驚喜地問著。

  李若凡有些摸不著頭緒。「這事怎會是問我?你得瞧你和她的交情如何,不過就我所見,她該是在幫你。」

  似錦聽著,笑意從她的唇角開始蔓延,暖進她那琉璃般的眸裡,仿似欲雕零的花兒瞬間綻放秀妍,教他轉不開眼。

  似錦沒有察覺他目不轉睛地打量,直想著是自己錯怪了梅蘭。她這傻瓜,怎會因為被陷害太多回就以為每個人都會害她呢?

  總會……總會遇到一個值得她掏心掏肺的!

  李若凡瞧她笑得喜孜孜的,連帶著他也莫名地跟著笑,跟著她歡喜。

  「三爺,大夫人差人來探望似錦姊姊了。」門外響起醍醐的軟嗓。

  「一定是梅蘭。」似錦開心得快跳起來,待會見到梅蘭非要好好地謝她,還得跟她懺悔才行。

  「等等,披頭散發的見人,像話嗎?」李若凡咂著嘴,起身拿月牙梳給她梳頭,簡單地將她的長發綁成辮。

  似錦雖是一心想見梅蘭,但被人這麼伺候著,感覺真不是普通的古怪,尤其他的指會碰到她的頸,總會教她不自覺地瑟縮。

  這一縮,她才發現身上的衣裳是不一樣的,布料很細致,繡樣也很靈巧……有點太大,不知道是上哪找來的衣裳,待會得問問醍醐。

  等到將她打理得能見人了,李若凡才瀨懶地道:「進來吧。」

  醍醐開了門入內,手上還端了茶水外加一碗湯藥,而跟在她身後的不是梅蘭,而是玉蘭。

  「似錦,你好些了沒?大夫人擔心得緊。」玉蘭一入內就輕聲問著。

  「我好多了,待會就回去。」似錦笑眯眼地道,又問:「梅蘭姊呢?她在小姐那兒嗎?」她原以為會是梅蘭來看她的。

  「梅蘭她……」玉蘭聲音突地哽咽。

  「怎麼了?」

  「今兒個早上,二夫人說她在小宴上掉了東西,還說是梅蘭偷的,差人把梅蘭給押去,又差人去房裡搜。」

  「結果呢?」

  「主子們要栽贓下人還難嗎?說什麼找到了東西要把梅蘭給打死,我趕緊去找太夫人,太夫人讓洪嬤嬤去救人,命是搶下了,可現在卻被關在柴房,說明兒個要送官府……」說到最後,玉蘭不禁淚如雨下。「咱們當下人的命就這般不值錢嗎?主子不快就找下人出氣,可這又關梅蘭什麼事了?」

  似錦聽得頭昏腦脹,唯一推敲出的可能就是--梅蘭救了她,讓二夫人心裡不舒服,拿梅蘭出氣!

  「我去!」似錦跳下床,連鞋也不穿就要走。

  李若凡懶懶地將她拉回。「你一個丫鬟去那裡能做什麼?」他神色不快地睨了眼玉蘭,心裡清楚她許是求救無門了,這席話挑在這當頭說,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如果二夫人真想整治我,由著她,但不能因為我而去傷害我身邊的人!」她很憤怒很生氣。一直以來她非常地壓抑,忍受著無人權的生活,但她真的受不了不把丫鬟當人的千金爺兒們!

  「你說錯了吧,想整治你也得先問過我。」

  「嗄?」什麼意思?

  李若凡神色略微不耐地看著玉蘭。「侯爺就寢了嗎?」

  玉蘭楞了下,忙道:「還沒,大夫人還在一旁伺候著。」

  李若凡輕點頭,朝似錦勾著笑。「似錦,你還沒過門就先欠我一筆,想想該怎麼還吧。」

  似錦呆住。過門?算了,先救梅蘭再說吧!

  行正軒的寢房外,似錦幾乎是趴在門上,豎起耳朵仔細地聽,卻一點聲響都聽不見。

  「……似錦。」江麗瑤好氣又好笑地將她從門邊拉走。「你風邪未愈還在這兒吹風,是打算在床上多躺幾天是不是?」

  「小姐,你不是可以在房裡打簾聽他們說話嗎?」這年代規矩多到連出閣的婦人也不能和男人照面,說話還得隔著簾或屏風,可就不見施蜜守著規矩。

  「似錦,二管事和侯爺說話是為了救梅蘭,難不成你認為侯爺連個丫鬟都救不了?」這需要她在裡頭下指導棋嗎?啐,有什麼好聽的。

  「小姐,侯爺真幫得了梅蘭嗎?」侯爺身分尊貴,可是在府裡……她懷疑他到底能起什麼作用。

  江麗瑤抽動眼角,扯著她回角房。「給我安靜地待著,一會就有消息。」

  似錦可憐兮兮地扁起嘴,乖乖地躺到床上去。

  寢房裡,宋綦倚在床柱,哪怕臉色還是青中帶白,身形骨架瘦削不少,但無損他與生倶來的武官氣勢,李若凡負手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兩人默默不語的對視,細一對照,便可見兩人的眉眼極為相似,卻因為氣韻不同而有所分別。

  半晌,宋綦率先啟口,「什麼時候上門提親?」

  「難不成還真要我下聘納采?」

  「當然,你迎娶時我還要負責擋門呢。」

  李若凡撇了撇唇。「得了,說得真像回事,你要真敢擋門,我就敢撞門,屆時有所冒犯,還請侯爺多多包涵。」

  「有本事就撞。」

  李若凡搖搖頭,實在不忍言明他現在骨瘦如柴,他隨便一踹都能將他踹到天邊遠。「不說那些了,先談談你這兒的丫鬟。」

  「丫鬟的事,你應該去找麗瑤。」,

  「大夫人在府裡還沒站穩腳步,找她出頭只會給二房有機會出招。」李若凡擺了擺手。

  「你這兒,老夫人給了兩個,太夫人給了兩個,用意為何,你應該也清楚,可偏偏太夫人給的丫鬟護著我的妻子,這恩情我自然要還。」

  宋綦笑眯了眼窩深陷的眸。「唷,這般上心啊,要不是瞧見那丫頭,你又怎會替我安排這門親事?」

  李若凡斂了笑,瞪著他。「是啊,我正等著你死,我就可以把罪嫁禍給大夫人,禍延江家,順便從中得到江家的部分家產,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三弟好狠的心。」

  「誰是你三弟?」他哼了聲,神色不耐地道:「這丫鬟是太夫人給大房的,二房想要懲治大房的丫鬟也太不把大房當一回事了,好歹你是個當家的,別讓人把腳都踩到頭上了。」

  「這還不簡單,讓雙全去把人要回來,就說是我的意思,二房要是有意見,叫二房的來見我。」

  「就等你這句話。」達到目的,他轉身就要走人。

  「你要是回宋家,這麼點小事還需要我出面?」

  「我現在不就是在宋家了?」

  「得了,要不是我要娶妻,要不是那小丫鬟跟著陪嫁,你會回來?也罷,回來就好,你終究要落葉歸根。」

  瞧宋綦笑得一臉促狹,李若凡真不忍心告訴他殘酷的真相--他純粹是看上了似錦的畫功能為他賺取大把銀兩罷了。

  「落葉歸根?」李若凡聽到最後都忍不住笑了。「你弄錯了,我已經不稀罕姓宋了。」

  話落,他頭也沒回地踏出門外,吩咐著雙全去把人給領回來。

  似錦左等右等好一會,終於聽見玉蘭在外頭又哭又笑的聲音,她急著要起身,卻見江麗瑤眉眼一沉,她便又乖乖地躺回床上。

  「大夫人,梅蘭回來了。」春月的嗓音是止不住的笑意。

  江麗瑤走到門外,一見梅蘭滿身狼狽,身上還有被鞭打過的痕跡,眉頭不禁微蹙。「梅蘭,去梳洗一下,要是餓了,就讓春月去廚房拿點吃食,廚房不給,就說是侯爺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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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4: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多謝大夫人。」梅蘭感激道。

  「該謝的是侯爺,倒是我還沒謝你幫了似錦一把呢。」

  「應該的……倒是似錦還好嗎?」

  「好多了,明兒個你就能瞧見她活蹦亂跳的。」

  「那就好,奴婢先退下了。」

  江麗瑤輕點著頭,正要回房,就見秋月領著醍醐從長廊那頭走來。

  「大夫人,醍醐說給似錦送衣裳來。」秋月說著。

  江麗瑤瞧著醍醐捧在手上的衣裳。「這不是似錦的衣裳,是不是搞錯了?」

  「是三爺昨兒個要奴婢改的衣裳,還有一套似錦姊身上換下的。」醍醐必恭必敬地將衣裳遞上,秋月趕忙接過。

  「真是多虧有你,似錦受你照顧了。」

  「不……是三爺照顧似錦姊的。」

  「可這更衣擦洗的……」見醍醐輕輕地搖搖頭,江麗瑤隨即停了口,有點難以置信李若凡竟趁似錦昏迷時上下其手,就算兩人終會成親,但這般行事也太淳逆禮教了,依她看,這事還是別讓似錦知曉好了。「嗯……終究要成親,也無妨。」

  讓秋月送醍醐回去,江麗瑤一回頭就見似錦瞪大眼的傻樣。

  「呃……」她都含糊帶過了,她還聽懂了?平常該聽懂的沒聽懂,現在不用聽懂的倒是聽懂了。「咳,橫豎你是要嫁給他的,所以這……」唉,她沒法子替李若凡說好話,太為難她了。

  豈料壓根無關聽懂不懂,似錦純粹是聽到『終究要成親』五個字才受到驚嚇。

  「小姐,我非嫁不可嗎?」她一臉惶恐,仿佛直到現在才明白茲事體大。

  江麗瑤松了口氣,慶幸她似乎沒發覺,隨即沉著臉道:「非嫁不可。」

  「我年紀還很小。」她看起來只有十二歲……不,可能只有十歲!

  「你七歲來到我身邊,九年了,已經十六了。」只是個兒小而已。

  「小姐……」有沒有記錯啊……她一點也不像十六歲!

  「白綾,嫁人,你選哪一樣?」

  似錦哭了。她兩樣都不要!


  似錦從沒想過自己有嫁人的一天,尤其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更是想都不敢想,沒想到……

  「真是漂亮的新嫁娘,這匆忙趕出來的嫁衣也很合身呢。」江麗瑤一進門就不住地打量她,見她哭喪著臉,不禁好氣又好笑。「你這丫頭做什麼呢,今兒個是喜慶的好日子。」

  「小姐……」她現在喊卡行不行?

  「李若凡有什麼不好?你嫁給他就成了管事娘子,在府裡講話也顯得有分量多了,往後還有誰敢欺你?」她到底得要勸她幾次,她才聽得進去?

  似錦抿著嘴。就因為心想往後也許可以幫得上小姐的忙,自個兒又不會被人欺,她才會默許出閣,可問題是她沒想到會在過年前就出閣啊!

  當初小姐出閣就已經趕得很急了,她比小姐還急……她一點都不急的!

  「可是……」負責梳髻的梅蘭突然出了聲。

  她一出聲,江麗瑤和似錦同時望向她,教她反而說不出口。

  「說呀,梅蘭姊。」似錦揪著她的袖角。

  「呃……我是聽說的,聽人說二管事他……好幼女。」梅蘭勉為其難地說著。

  似錦無力地閉上眼。糟,又聽不懂!好幼女指的是啥?她思忖著,順便偷瞧小姐的臉色,就見小姐一臉恍然大悟……到底是悟出什麼了?

  「難怪呀,他身旁只有醍醐這個小丫頭。」

  似錦一聽,跟著恍然大悟。原來好幼女指的是戀童癖呀!

  真是人不可貌相,虧三爺長得儀表堂堂,面如冠玉,想不到竟有戀童癖,難怪會三番兩次救她!所以,她應該慶幸自己長得很蘿莉嗎?

  「不過成親之後,這事也是說不准的,二管事把似錦都瞧遍了還決意要迎親,那就意味著他並非真正的好幼女,咱們似錦雖是麻雀,卻是五髒倶全。」江麗瑤徑自說著,認為這樁婚姻依舊如她想像中一樣美好。

  「把……似錦瞧遍了?」梅蘭吶吶地道。

  「是啊,就是似錦落湖那晚,聽醍醐說是二管事替似錦更衣……」江麗瑤脫口道出,等驚覺時卻已收不回說出去的話,不染秋塵的眸輕輕往旁一瞟,就見似錦一雙大眼瞪得像要瞪出來似的。「其實,我的意思是……」

  「我不要嫁了!」變態!虧他衣冠楚楚,骨子裡卻是個衣冠禽獸,竟然趁她昏迷把她看光光!

  「似錦……」江麗瑤一臉為難。

  「大夫人,二管事來了,雙全正在外頭擋門呢。」秋月和春月一溜煙跑進房裡,一個個喜笑顏開,不住朝外頭張望。

  「雙全哥,擋住他!」似錦一把衝到門外喊著,可人是擋在院門外,她在這兒什麼都看不見,真的只能說是喊心酸的。

  「雙全哥被打退了,二管事撞門了!」負責在院門觀戰的玉蘭大嗓門地通報著。

  「快快快,紅蓋頭!」江麗瑤趕忙要梅蘭將紅蓋頭取來。

  「小姐,我不要嫁!」她不要嫁給變態!她就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世界的男人都不可靠!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江麗瑤二話不說把人往外推。「快快快,吉時到了,梅蘭、春月,用架的也要把她給架到堂屋去。」

  「是。」梅蘭和春月沒轍地將人給請出房。

  紅蓋頭遮住似錦的臉,她只能被迫牽著走。雖說成親一切從簡,沒有什麼賓客,更沒有長輩,只有小姐和侯爺充當長輩坐堂,可一進堂,她卻聽見了不少人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聽個仔細,便聽見李若凡淡聲道:「我收下了,請代我謝過太夫人。」

  「我這就回去跟太夫人交差。」

  似錦認出是洪嬤嬤的聲音。難道是太夫人差人送禮來了?想想也是,李若凡幫她打理莊子,成親送禮似乎再合理不過。

  思緒動著,一會聽見梅蘭充當喜娘喊拜堂,似錦一泡淚幾乎奪眶而出。

  天啊,她真的成親了……嫁給一個多次出手幫她,但卻壓根不清楚底細的男人,老爸要是知道她因此成親,肯定會衝來毒打李若凡一頓,想到家人,幾分惆悵爬上心頭。

  她安慰著自己,告訴自己一個會對她伸出援手的戀童癖,其實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她不要太悲觀,不用那麼害怕,至少對像又不是宋絜那種趁人睡覺時想要胡來的人……只是,李若凡又比他好多少?

  他把她看光了耶,就算是怕她感冒,也不該由他親自動手,如此行徑,要她怎麼欺騙自己他是個光風霽月的君子?

  他毀壞了他在她心裡的形像和地位,她現在甚至無法面對他,可偏偏她又逃不了。

  拜過堂後,她被送進了入正閣,而宴席則是在入正閣堂屋外的園子裡。當然,她無緣和大伙坐在一塊吃吃喝喝,只能很可憐地回房等待可怕的洞房花燭夜。

  坐在床上,她不禁祈禱著李若凡被人灌醉,最好醉到什麼事都做不了!似錦小臉高仰,燃起了一絲希望,隨即又頹喪地垮下肩。逃得了今天,逃得了明天嗎?都成親了,她還能怎樣?除非他真的無法相處,否則,恐怕就這樣過一輩子了。

  也不知道在裡頭坐了多久,她都忍不住打起盹了,突地聽到陣陣腳步聲

  「欸,這不是員外郎大人嗎?」

  似錦猛地清醒,思忖著員外郎指的是誰。怪了,梅蘭和春月不是候在門外嗎?怎麼有人來了也沒聽見她們的聲音?

  「呃……李二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似錦一聽出是宋絜的聲音,立刻戒備地站起,拉下了紅蓋頭試圖尋找防身之物,卻發現這間房布置得挺精巧的。她在江府那種商戶待久了,也分得出什麼是上等布料和家具,看得出這床被甚或桌椅都是上上之品,幾乎是和侯爺房裡同級數的。

  也許,她應該找個時間問問剛拜堂的相公,他到底是什麼樣的身分,在外是否經營了什麼了不起的生意。

  「你是不是喝醉了才走到喜房這頭?走走走,咱們再去喝個痛快。」

  似錦回過神,躲到屏風後頭。天曉得外頭的人說要喝,到底是要上哪喝,要真闖進來,她也只能跟他們拚了。

  「……好,也好,咱們走吧。」

  一會,腳步聲離去,似錦繃緊的神經這才松卸下來。

  走出屏風,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經過梅蘭的巧手妝點,連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嫵媚嬌俏的美人,但說真的她不希罕美貌,反倒有時會想若是自己破相了,也許日子會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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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4: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才剛想著,聽見不遠處又有腳步聲,她拎起裙擺就躲回屏風後頭,還不忘順手抄了把黃梨木圓凳,只要來人敢走到屏風後頭,她就先砸了再說。

  門板被推了開來,似錦的心快被吊上了天,緊抓著圓凳的手不住地顫著,卻不容許自己退縮。

  對付登徒子,就算打死了也不過分!她不用客氣,要更勇敢才可以!

  「……似錦?」

  聽出是李若凡的聲音,似錦險些軟倒在地。

  唉唷,早點出聲嘛,干麼嚇她?正要從屏風走出,李若凡已經走到屏風後頭,就見她紅蓋頭已經掀開,穿著一身大紅喜服蹲在地上,手裡還抓了只圓凳,他先是楞了下,而後忍不住大笑。

  似錦抿緊小嘴,悻悻然地把圓凳放回原位,很不爽地從他身邊走過,卻被他一把抱起。

  「喂!」似錦掙扎,渾身繃得死緊。

  她已經被男人逼出恐懼症了,他要慶幸她已經把圓凳放回去,否則這當頭包准圓凳已經砸到他的腦袋上。

  「方才有人嚇著你了?」他笑問著,黑眸在燭火照映下亮著神采。

  「……嗯。」

  「別怕,有我呢。」

  「你,我也怕。」她實話實說。

  「為什麼?」

  似錦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真虧他還敢問,她要是沒從小姐那裡得知他的惡行,還真會被他的謙謙君子樣給騙了。

  「你明明就、明明就把我……」可惡,她說不出口!

  李若凡濃眉一挑,仿似猜出她道不出的話。「可我也遭到報應了,咱們算是扯平了。」

  話落,抱著她擱坐在床上。

  「什麼報應?」千萬別編派她在昏迷時對他上下其手之類的渾話,她一律不受理,而且從此將他劃進黑名單,成為拒絕往來戶。

  「你抓住了我。」

  「騙人。」瞧,果真被她料中了,真是個混蛋來著,當初她怎會覺得他光風霽月?

  「你發著高熱,抓著我的手不放,還不斷地喊著老霸。」他拾起了她丟在一旁的紅蓋頭。

  似錦楞了下,想起她當時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是夢到了老爸和姊姊……

  「然後,你就握住我的手不放,一整晚都不放我走,你說,這算不算是報應?」他將紅蓋頭重新蓋回鳳冠上頭。「你握著我的手貼在你的頰上哭了一晚,淚水濕浸著我的掌心,你說,這算不算報應?」

  「我……」才微啟口,感覺面前的紅蓋頭竟往這頭壓過來,一會才意會到他竟隔著紅蓋頭親著她的嘴,教她的心一顚,腦袋空白得忘了要將他推開。

  「似錦,老霸是誰?」他低啞問著。

  「……嗄?」她的腦袋當掉了,有點轉不過來。

  「罷了,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掀開了紅蓋頭,輕柔地吻上她柔軟的唇。

  「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妻,我李若凡的妻。」

  似錦呆楞地瞅著他,唇上殘留著酒味,她該要覺得惡心或恐懼的,但她似乎並不討厭?

  他其實很俊,俊得帶邪,冷眸中帶著疏離感,可是面對她時卻是噙著盈盈笑意,仿佛他多喜歡自己似的。要論好看,其實宋絜也是人模人樣的,但那股展現在外的氣韻偏是截然不同。

  雖說李若凡很惡劣地把她看光光,但他眸裡不會出現可怕的欲念嚇壞她。

  也許是這樣,所以她才沒逃婚吧;也許他再親她一回,她也不會抗拒……眼見他愈貼愈近,眼看著唇又要貼上她的時

  「李二爺、李二爺,二管事已經回房,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要是醉了,奴婢打理間房讓你歇著可好?」

  門外梅蘭刻意壓低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那腳步聲故意踩得很重,像是要讓人知曉他來似的。

  「你等會。」李若凡對似錦說著,笑意依舊,眸裡卻多了份不耐。

  回頭開了門,就見李叔昂笑咧了嘴,一把勾上他的肩。「兄弟,哥哥我來鬧洞房了。」

  說著,假裝與他親近,卻是從他的身邊閃過進了喜房。

  「李叔昂!」李若凡反身往他的後領一抓,就見他已經兩眼發直地看著似錦。「你就別娶妻,否則弟弟我會想好怎麼讓你開心。」

  「我後悔了。」李叔昂扼腕地瞪著自個兒的兄弟。

  「滾。」李若凡拖著他往門邊走。

  「若凡,一次就好,好不好,當是給哥哥一點眼福吧。」李叔昂反揪住他的手央求著,嚇得似錦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這是什麼對話……兩個都姓李,不會有同樣的怪癖和喜好吧!

  「累了就回去睡,睜著眼說什麼夢話,會教人笑話的。」李若凡笑眯失溫的眸,揪著他直往門外拖。

  「兄弟,你太不講道義,她是我讓給你的耶!剛剛幫了你一把的就別說了,想當初是我想先出手的,就跟你說她那模樣打扮起來肯定是一絕,如果是這樣的我就想娶了,這話一論起來,是你搶了我的妻子,現在不過是想跟你要點福……嗚嗚!」話還沒說盡興,李叔昂硬是被條方巾塞得說不出半點聲音。

  「再胡說八道,往後就不用說話了,哥,不要逼我。」李若凡笑意不達眸底,顯示他的耐性全失。

  李叔昂嗚嗚了幾聲,把方巾丟還給他。「李若凡,你給我記住,咱們山水有相逢!」話落就氣呼呼地跑了。

  「說得我都怕了。」嘖了聲,他擺手要梅蘭和春月都下去。

  梅蘭和春月面面相覷了會,才趕忙收斂心神退到房門外。

  回頭,李若凡就見似錦萬分戒備地縮在被子裡,唯恐他要對她做什麼壞事。

  他朝桌上一指。「我帶了些吃食回來,你不吃一點?」

  「有嗎?」桌上只擺些騙肚子的,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直到見桌上真多了個食盒,她才跳下了床,打開了食盒想用膳,又覺得頭上的鳳冠有夠累贅。「我要讓梅蘭幫我把這東西拿下來。」

  「我來。」他三兩下就幫她把鳳冠給取了下來。

  他的指掠過她的後頸,教她敏感地瑟縮一下,睨了他一眼,見他回頭將鳳冠擱在妝台上,也沒出現奇怪的舉動,她才邊吃著邊監視起他。

  一回頭就見她滿臉戒備地盯著自己,李若凡不禁笑咧了嘴。「怕我把你給吃了不成?」

  防備得如此明顯,直教他不知帶該笑還是該氣。

  「你……跟剛剛那個人是什麼關系?」

  「兄弟。」他坐回她身邊,托著腮回答。

  「親兄弟?」好像有點像,但又不怎麼像。

  「表兄弟。」

  「喔……你姓李他也姓李,卻是表兄弟?」

  「不成嗎?」

  似錦搖了搖頭,她比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剛剛在說什麼眼福?」她很怕他們兄弟都有偷窺的嗜好,她不希望防一個宋絜,往後還要再防一個李二爺。

  「不用理他,他是個變態。」

  「……」她想說:半斤八兩。

  「你把他和我擺在一塊,把我當成什麼了?」李若凡黑眸一眯,像是對她的態度極為不滿。

  似錦嚇得摸了摸臉,懷疑自己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你為什麼挑醍醐當你的丫鬟?」

  「醍醐伶俐聰慧又知進退,有問題嗎?」

  「可是她年紀很小。」

  「在外頭,五、六歲賣給牙人為奴為婢的多的是,我也不過是從牙行裡挑了些較順眼的留下罷了。」他不近女色,挑選的丫鬟年歲皆在十歲以下,而他幾個丫鬟裡頭,就數醍醐最細心入微,過了十歲,他也舍不得將她派到牙行干活。

  醍醐是個早慧又聰穎的孩子,出身農戶,底下有幾個弟妹嗷嗷待哺,養不起孩子的爹娘就將她賣給了牙人,而她六歲就來到他跟前,小丫頭卻有著大娘性子,所以他就獨留她當貼身丫鬟,至今已有七年。

  「牙行?」

  「我和你方才瞧見的那個變態,合伙做了牙行的買賣。」

  「既然你已經有自個兒的事業了,怎麼還幫太夫人打理莊子?」她邊吃邊問,口渴想倒茶,卻發現那壺茶離自己有點遠。

  李若凡替她斟了杯酒,漫不經心地道:「還一份情罷了。」

  似錦沒心眼地把酒當茶,喝了口險些噴火。「這不是茶!」

  李若凡又倒了杯,喝了一半,遞給她,與她交臂。「這是合巹酒。」他喂她喝了半杯,再一口飲盡她杯中的,隨即將杯子一拋,快手將快要跌落地面的似錦摟進懷裡。「你的酒量也太差了些。」

  似錦捂著嘴,覺得頭都暈了。「你不會對我下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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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李若凡哂著嘴將她抱上了床。「我對你下藥做什麼?你都已經是我的妻子,難不成我還得對你用強的嗎?」

  「可是你偷看我……」過分,真的很過分!

  「你昏了過去,你認為醍醐有本事照顧你幫你更衣擦身?」

  「可是……你現在又脫我的衣服。」她軟綿綿地抗議著,小手直拉住他的,頓覺她還真有握住這手的記憶呢。

  「你不會想入睡時還穿這身喜服吧。」他沒好氣地瞧著她握住了自己的手。

  「不可以脫光……」她喃著,頭好暈,下意識地抓著他的手貼在頰邊。

  李若凡垂眼瞅著她,猜想她一點為人妻的自覺都沒有,似乎忘了今晚是洞房花燭夜。

  想抽回手,豈料她卻抓得死緊,一如那一晚。

  瞪著她,幾不可微地嘆了口氣,他拉過被子掖好,合衣在她身邊躺下,明兒個他到底該要怎麼跟她說,她又調戲輕薄了他一晚?

  「似錦,該醒了。」

  「唔……」似錦皺了皺眉,感覺有什麼在她頰上搔著,她伸手一抓,抓住了!她握了握,覺得很像是一根手指……手指?!

  她猛地張眼,又是熟悉的襟口,不同的是今天的袍子是件大紅色的,相同的是那張特寫的俊臉笑得有幾分不懷好意。

  「三爺。」二話不說松開了手,她打量著陌生的擺設,瞧見了牆上貼的大紅囍字,這才想起自個兒成親了。

  「三爺怎麼還穿著喜服?」

  「托誰的福呢?」他嗓音低醇地問著。

  誰?她滿頭問號。

  「似錦,看了你一回,教你輕薄了一回,昨兒個你又輕薄了我一回,今兒個晚上我是不是就能再看你一回?」

  「什麼輕薄,我……」正要反駁,卻見自己的左手拉著人家的右手,而且還在頰邊,頓時人贓倶獲,百口莫辯。

  「難不成你入睡時有抓著手的習慣?」

  「我沒有!」她快速松開被自己輕薄的那只手。

  「橫豎你欠我一回便是。」

  「哪有這樣……」話一出口,她又無奈地打住了。

  她能說不嗎?她嫁人了!

  「先讓你欠著,眼下時候不早了,你也該起身伺候我了吧。」

  瞧他甩著手,似錦一臉羞赧地爬下床,才發現自己竟是衣衫不整,趕忙將系繩綁好,正要出門打水,就見梅蘭早就備了熱水候在外頭,一見她還穿著喜服,微詫道:「似錦,你……」

  「剛好,水給我,謝謝。」捧著水,似錦又趕忙回房裡,擰了手巾給李若凡擦臉,又替他解開了發重新梳整好。「三爺,你的袍子呢?」

  「在套間裡。」

  她又趕忙走進套間挑了件藏青色繡銀邊的袍子給他換上。

  「什麼時候給我制件袍子?」

  「我?」她抽了口氣。

  別說繡,她連縫都非常歪七扭八,小姐笑了她好多次,笑得她死也不肯幫著縫衣裳,但她沒想到出嫁之後還得給相公制衣……太為難她了。

  「別說你不會。」

  「三爺,縫這動作不難,好不好看,那就見仁見智了。」如果他不怕丟臉,她就不怕獻醜,但得要先協議好,省得日後翻臉。

  「那就是不會了。」

  「會,但是難看。」

  「要你繡個錦囊給我,我這輩子等得到嗎?」

  「……下輩子,您覺得如何?」說話一定要這麼挖苦人嗎?他真的離謙謙君子的形像愈來愈遠了。

  「下輩子?聽起來還不錯。」

  「三爺就慢慢等。」下輩子吧你!「可以麻煩三爺彎下腰嗎,我構不上。」

  原諒她個兒小,哪怕已經踮到腳快抽筋,還是摸不到他的後領。

  李若凡勾彎了唇角,緩緩地彎下腰,趁著她雙手環過他頸項,打理著領子時,朝她嘴上親了下,嚇得她瞠圓了水眸。

  「先拿點利息。」

  「奸商!」什麼利息?她到底欠他什麼了?昨晚還是因為他喂酒才害她失態的。

  「無奸不成商。」他哈哈笑著,拉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我替你梳發。」

  他的長指靈活地解開她的發髻,拿起月牙梳梳著她的發,長指在她黑緞般的發間穿梭著,有意無意地掃過她的後頸,教她縮緊了脖子。

  她一把搶過他的梳子。「可以了,我自己來,我還要洗臉呢。」這才是騷擾吧!

  「害矂?」

  「就當是如此吧。」如果他覺得比較開心的話。

  「別害臊,晚上要做的事會讓你更害臊。」

  似錦滿臉通紅,難以置信他竟當著她的面說得這般露骨……

  李若凡欣賞著她緋紅的臉,瞧她閃過羞赧憤怒又不知所措的神情,他真想知道她還能有多少表情,可以有多鮮明。

  「二管事。」

  外頭突地傳來梅蘭的聲音,教似錦暗松了口氣,以為他會去開門,豈料他卻是雙手按在梳妝台上,從鏡子裡看起來,她像是納於他的懷抱之中,他正看著鏡中的她,唇緩緩地落在她的發上。

  「什麼事?」他佣懶地道。

  「大夫人差人來通報,說侯爺要你待會過去一趟。」

  「知道了。」他喃著,吻從發上來到了額邊,落在她玉白的耳上,探舌輕舔,嚇得似錦忍不住尖叫出聲,捂著耳朵要逃卻被他摟得死緊。

  「……三爺,發生什麼事了?」門外,醍醐問得小心翼翼。

  「沒事。」他瞅著似錦含淚噴火的水眸,不禁放聲大笑。

  似錦不敢相信他竟是在戲弄自己!好惡劣……惡劣到她已經找不到話罵人了!

  「不過是夫妻情趣,你要是不早點習慣,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他附在她耳邊低喃,惡意地吹拂著熱氣,教她又羞又惱又手足無措。

  他情難自禁地將她摟得更緊,使得她在他懷裡僵成了塊大石。

  「二管事,要不要奴婢入內服侍?」被大夫人派來,同樣候在門外的梅蘭忍不住開口問著。

  「你進來給似錦梳發吧。」有點不舍太早放開她,但來日方長,多的是時間。

  「是。」梅蘭目不斜視地進房,瞥見床被相當整齊,而新娘子……「似錦,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該不會又染上風寒了吧。」

  她向前撫著她的額,她卻一把撲進她的懷裡,教她錯愕了下,不禁偷覷著站在一旁的李若凡。他神色自若,臉上甚至漾著難得的笑,隨即便走出房門外,確定他走得夠遠了,梅蘭才低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看起來該是相處融洽才是,還是似錦因害臊才臉紅?可床被整齊,又沒落紅……到底是怎麼了?

  似錦好想訴苦,可問題是這種狀況是要她怎麼說?

  變態……她的相公是個變態!

  來到行正軒的寢屋,似錦別扭地走在李若凡身後,低垂著臉進了房,卻見秋月正捧著茶候在小姐身邊。

  「秋月,把茶盤給似錦。」

  「是。」

  似錦一頭霧水地接過茶盤,看著上頭早就擱著兩只茶杯,疑惑地看了江麗瑤一眼,便聽她笑嘻嘻地道:「敬茶啊。」

  似錦怔了下便意會過來。她猜想大概是因為侯爺和小姐充當長輩,所以她今日要給他倆敬茶。唉……她真的成親了。

  依著江麗瑤無聲的提醒,她先把茶盤端到宋綦面前。宋綦拿起了茶杯啜了口,她又趕忙將另一杯茶送到江麗瑤面前。江麗瑤拿起了茶杯,在茶盤上擱下一只木匣,便道:「這是侯爺說要給你倆的禮。」

  似錦有些受寵若驚,拿起木匣便遞給了李若凡。李若凡瞪著宋綦那飽含深意的笑,木匣瞧也不瞧又丟給了似錦。

  「我還有事,先退下了。」

  「等等,太夫人要你過去一趟。」宋綦不疾不徐地道。

  李若凡咂著嘴,不耐之情溢於言表。「似錦,待會你代我去一趟。」

  似錦聞言,臉剛要垮下,便聽宋綦提醒著,「府裡藏著豺狼猛獸,你真放心讓你剛過門的妻子獨自去?太夫人差人說了,總得發派一點工作給管家娘子,就怕你不在場,發派的不知道是什麼差事。」

  似錦隨即一臉期待地看著李若凡。房裡欺負她就算了,在外頭總得拉她一把,他倆沒有關系前他都肯幫了,遑論他倆現在是夫妻。

  「走。」話落一轉身就走。似錦趕忙欠了欠身,跟著李若凡離開。

  江麗瑤讓秋月退下,替宋綦取走了茶杯,隨即坐在床畔,笑咪咪地看著這個平常安靜,卻唯獨事關李若凡就變得多話的夫君。

  「怎會這樣看著我?」宋綦柔聲問著。

  「我只是在想侯爺和三爺是什麼關系。」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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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昨兒祖母送禮,教我有些摸不著頭緒,要是隨便一份禮,可以當是給底下管事的賀禮,但一出手就是一套捻金絲玉串頭面和一件綴玉繡簾,這份禮太重了,再者雖說咱倆以長輩身份讓他們拜了堂,但哪裡需要有隔日敬茶的禮數?」江麗瑤保持她一貫的笑臉,溫婉嫻雅地道出了她的看法。

  宋綦微揚起眉,面上笑意清淡帶著疏離。「若凡替祖母打理莊子,道可是苦差事,再者祖母向來是個打賞不手軟的,若凡上無親長,憑他與我的交情,喝他一杯茶逗逗他也不是不成。」

  江麗瑤笑眯了柔媚的眼,不戳破他祖母並不算是打賞不手軟的人。「不過,教人不解的是,祖母竟差了洪嬤嬤與我說,撥兩個大丫鬟給似錦,美其名是帶著似錦熟悉熟悉府內,當個稱職的管家娘子,可就我知道的,哪個高門富戶都不會如此作派,賞幾個小丫頭便罷,哪裡會用到大丫鬟呢?」

  「似錦與若凡皆非奴籍,替咱們打理著侯府裡外,就像半個主子,給幾個丫鬟又如何?」

  江麗瑤替他順了順被子,帶著幾分淘氣道:「侯爺說的是,話說回來,侯爺這幾日總算長了些肉,我突然就覺得侯爺和三爺的眉眼有那麼點相似呢,這又是怎麼回事?」

  宋綦靜靜地注視著她,徐徐揚笑,暖了殺伐氣息濃厚的眸。「原來我的妻子是個大智若愚的。」

  他娶這個江家嫡女不過是權宜之計,只要他過得了這個坎,不論她的性子如何,日後必定與她相敬如賓,和美一生,但她卻比他想像中的好,明事理知進退,還有雙洞悉一切的美麗眸子……

  江麗瑤始終噙著笑,靜靜地等著丈夫的下文。


  扶桑院裡,似錦有些摸不著頭緒,眼角余光偷覷著太夫人和李若凡之間的過度親密,但硬要挑有什麼不妥,又好像沒有,純粹是她覺得這氛圍有些不自然。

  等到兩人說了好一會的話,才把重點轉移到她身上來。

  「似錦。」羅氏朝她招著手。

  似錦趕忙應了聲走向前,手卻無預警地被握住,害她僵了下。

  「聽麗瑤說你並非奴籍?」

  雖不解為何問到身世,但她還是據實以報。「是,我是江家遠房親戚,父母雙亡後進江府依親,小姐以伴侍之名將我留下,並不是江家的奴婢。」

  羅氏拍了拍她的手,像是頗滿意她的說法,一會才道:「似錦,這管家娘子說簡單些,就是管著府裡的丫鬟們,給二等或三等的丫鬟發派工作,只要是關於丫鬟們的事,就是你分內的事。」

  「是。」她乖巧地點著頭。

  「麗瑤說了要撥梅蘭和春月給你,你盡管差使,大房那頭要是人數不足,你就自個兒算算這府裡還有沒有伶俐的二等丫鬟能差使,要是沒有再把人牙販子給叫進府。」

  「是。」

  「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洪嬤嬤,她待在侯府的時間就和我一樣長,沒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是。」似錦瞧了眼太夫人身邊的洪嬤嬤,只能說府裡嬤嬤級的人都是一樣的,在和藹可親的面容下藏著苛薄冷情,一個個都非善類,希望她永遠也不會有變成她們的那一天。

  「洪嬤嬤,你帶似錦下去,跟她說說今天要做什麼,跟著點,別教她給人欺了。」羅氏寓意深遠地說。

  「我這就帶她去熟悉熟悉。」洪嬤嬤堆起笑臉,熱絡地牽著似錦的手。「你這丫頭片子長得這般可人,得拿出點氣勢,要不怎麼服眾?」

  「……是。」她想,也許該是時候在臉上劃條疤嚇嚇人了,要不這張臉到底是要怎麼生得出氣勢?

  寒梅院裡,柳氏坐在亭中品茗,賞著遍地楓紅,楚嬤嬤端來了蘇梅糕和杏花餅,壓低聲音說:「今兒個太夫人把李若凡找去了,看來昨兒個確實是給李若凡送了禮。」

  柳氏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侯爺把他給引進府,我還以為太夫人該是會與我同出一氣,沒想到反倒處處關照起他了。」

  「就連那剛進門的媳婦也給了管家娘子的職呢。」

  柳氏想起似錦那張狐媚臉,想起宋絜著魔似地盯著她,不禁哼笑了聲。「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本事。」

  「太夫人讓洪嬤嬤跟著呢。」

  柳氏捻了塊蘇梅糕就口,懶瀨地睨了楚嬤嬤一眼。「你真以為太夫人是關照她?」

  「太夫人怕是要利用她來對付夫人。」

  柳氏嗤笑了聲。「太夫人年紀大了,腦袋不管用了,都已經讓我掌家理事,現在還想插上一手,果真是不中用了。」

  「夫人。」楚嬤嬤低聲喊著,就怕隔牆有耳。

  「晚一點去瞧瞧洪嬤嬤發派了什麼事給她,交代吳大管事,只要是那丫頭說的話全都不作准,一件差事也不許辦。」

  「這事我已經先知會吳大管事了。」

  「你倒是一樣懂我心思。」配了口茶,她微眯起眼地望向楓葉,忖著要怎麼把李若凡這礙眼的雜種趕出侯府。「晚一點把周管事叫來,我要跟他談莊子的事。」

  「是。」

  九年前可以趕他一回,這一回她要徹底斬草除根!

  掌燈時分,李若凡回到入正閣,卻不見似錦的身影。

  「三夫人呢?」他問著入門服侍的醍醐。

  「……一刻鐘前還在井邊洗衣裳。」

  李若凡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她在洗衣裳?」

  「嗯。」

  「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但我問了梅蘭,梅蘭說三夫人心情不好。」

  「所以並不是粗使丫頭把差活丟給她?」

  「不是,三夫人洗的是三爺的袍子。」

  李若凡洗了臉後便朝井邊走去,果真遠遠的就瞧見似錦蹲在地上洗衣,而梅蘭和春月則是沒轍地跟在一旁,連燈都沒打上。

  「李三夫人,再揉下去,上頭的繡樣就要綻線了。」李若凡沒好氣地說著。

  梅蘭和春月見到他,趕緊朝他福身,然後滿臉無奈地看著充耳不聞的似錦。

  李若凡朝兩人擺了擺手,蹲到了似錦身旁。「李三夫人,你這是在跟誰嘔氣?」

  似錦楞了下,咦了聲。「欸,你回來啦?」再疑惑了下,看著天色,詫道:「天啊,這麼晚了!」

  李若凡挑起濃眉。「洗得盡興了沒,要是盡興了,能不能陪為夫用膳?」

  「喔……」似錦頹喪地垂下臉,正打算把袍子擰干,春月已經接過手。

  「三夫人,我先去端膳。」梅蘭順口改了稱謂。

  「梅蘭,叫我似錦就好。」什麼三夫人的,聽起來真是別扭。

  梅蘭未置一語,徑自朝廚房走去。

  李若凡一把將她拉起,不急著追問,哪知等回房用過膳後正要發問時,又見她拿了衣裳往外走。

  「你還要去洗衣裳?」洗他的不過癮,連自個兒的都不放過?

  「不是,我是要沐浴。」天都暗了,還要她點油燈洗衣服發泄,那真的是太奢侈了,她要真受不了,明早再去洗,反正她又沒差事做。

  「熱水讓她們去備,先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他一把將她揪回,讓她坐在腿上,她卻一點掙扎都沒有,像是受到重大打擊,萬念倶灰似的。

  「也沒什麼事。」她不想說。

  「不想說也得說,我可不允你再說什麼誰聽不懂人話之類的。」

  似錦聞言,小臉緋紅,知道他是在暗指她那天的不知好歹。「我跟你道歉了嘛,我那天是氣昏頭了。」她都忘了的事他干麼還記得,真是的。

  「今天呢?」

  「我……」她抿了抿嘴。「也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多人都有兩個面向,人前人後不一樣,雖說是早知道的事,但就是不舒服。」

  「然後?」他可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

  似錦垂著小臉。「丫鬟們根本不聽我的話。」

  「一開始總是這樣的,你得要先立下威信才成。」李若凡將她的話串在一塊,便可窺知一二,無非是洪嬤嬤人前人後不一樣,再加上丫鬟們只聽幾個嬤嬤的話,自然沒將她看在眼裡了。

  「怎麼立?今兒個有莊子送了府裡要用的菜,可量很多,我便問了洪嬤嬤要怎麼處置,洪嬤嬤說這要廚房的人先作成菜干,入冬時可以食用,我到了廚房,蔚娘只說聽吳嬤嬤吩咐,可吳嬤嬤根本就……」說穿了這當頭要是不趁機刁難她,那就是錯過大好時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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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她這根本是實銜虛職嘛,幾個婆子仗著是大主子們身邊的紅人,明著好暗著使壞,她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李若凡想了下。「我負責莊子,內院的事我不能插手,但我可以教你。」

  「怎麼做?」

  「這個嘛……」正要說起,外頭響起了醍醐的聲音。「進來。」

  醍醐一進門就見似錦坐在李若凡的腿上,她神色不變地將手上的冊子遞出。「這是三爺要的冊子。」

  李若凡接過手,使個眼色要她退下,而後便將冊子交到似錦手上。「這冊子上頭記的全是府裡下人的名字,舉凡是歸在哪一房哪一個嬤嬤底下都寫得清清楚楚,你先把上頭的人名都給記下。」

  似錦一翻開,眉頭隨即皺了起來,用指慢慢地劃過上頭的人名。

  「難不成你不識字?」

  「我識字,但……我很難把字看清楚,也很難記住人名。」她這是失讀症,一種無法解釋的病症,尤其密密麻麻的小字,在她的視野裡會扭曲無法辨讀。

  「這般奇怪?」

  「小的時候,都是我姊陪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和寫,才讓我把字給記下。」她從小就是個麻煩的小孩,所以家人分外疼寵,也許就是這樣,才會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這麼一無是處。

  「看來你原本的家境也算是小康之上。」

  似錦頓了下,含糊地蒙混了過去。

  李若凡像是未察,抱著她起身,走到與內室相通的書房裡,磨了墨,抓著她的手一筆一字的寫著,「洪嬤嬤,太夫人的陪房,兒子和媳婦都在太夫人的莊子裡,實際上沒有丫鬟歸她管,但因為太夫人的關系,府裡的丫鬟,哪怕是老夫人身邊的楚嬤嬤都得給她幾分薄面。」

  似錦看著紙上寫著洪嬤嬤,字跡端正,秀麗圓潤,意外他寫得一手好字,耳邊聽著他的講解,不敢相信他竟然將姊姊教她的方式如法炮制……他完全沒有懷疑她說的話,挑了這方式幫她。

  心,暖暖的,仿佛她多了個疼寵她的家人。

  「楚嬤嬤是夫人的陪房,前些年太夫人身子不佳,老夫人趁機掌了權,楚嬤嬤跟著雞犬升天,在府裡作威作福,她的大兒子是府裡的買辦,大媳婦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二兒子是帳房,二媳婦替老夫人打理著香料鋪子,當然府裡的丫鬟見她就像是見到老祖宗,分外尊重。」

  「可我倒覺得吳嬤嬤權力更大些。」

  「因為她兒子是府裡的大管事,可也因為如此,同樣是陪房,這兩位嬤嬤私下鬥得厲害,誰都想要掌更大的權。」

  「是喔……」她吶吶地道。「如果是這樣,洪嬤嬤難道就不會跟她們鬥嗎?」

  「當然要鬥,要是被看扁了,這府裡也就不用待了。」李若凡邊說邊在三個嬤嬤底下寫著幾個丫鬟的名字。

  「因為鬥,才能掌權,有權才有利,好比廚房就是個肥缺,買辦就更不用說了,至於帳房的話……帳面只要好看、挑不出毛病的話,那庫房就像是自家的錢莊。」

  似錦微張著嘴。「難不成大伙都很習慣從中揩油?」

  「算是慣例了吧。」

  「什麼慣例,就因為有他們這些人,丫鬟們才會苦哈哈,玉蘭就說過,吳大管事和洪嬤嬤都喜歡假借各種借口苛扣下人月錢,府裡主子又不賞布匹,兩年該換一次的新衫也沒著落,就連丫鬟過了用膳時間要到廚房取膳都得花錢買……這些人都不怕會噎死嗎?」實在不能怪丫鬟選邊站,因為她們也想過點好日子。

  「既然如此,明兒個你就跟洪嬤嬤提丫鬟們該換新衫了。」

  「她又不會理我……」要是在太夫人面前說,恐怕還有點用處。

  「我保證她一定理,而且會要你說個詳實。」

  「真的?」

  「真的。」府裡的爭鬥他看得多了,太夫人好心要洪嬤嬤提點似錦,不過是要做給柳氏看的,讓柳氏對付似錦,逼得他出手,她就在一旁觀望,看准時機給柳氏下馬威再重掌大權。

  真是為難這丫頭了……李若凡忍不住揉了揉似錦的頭,實在是不舍瞧她頹喪的神情。他唯一想不透的,是太夫人為何認定他一定會為了幫似錦而出手。

  「三爺,謝謝你。」她突然抬眼衝著他笑。「跟你說過之後我心情好多了,明兒個我就跟洪嬤嬤說說,然後……」

  然後,聲音被李若凡給吃掉了。

  似錦瞪大了眼,突覺他的舌鑽入口中,嚇得想退開,他卻扣住了她的後腦杓不准她逃。

  唇舌挑逗廝磨著,魅眸灼灼地望著她,像是要攝住她的魂魄般,教她心跳加快,渾身發熱,甚至還不住地顫著,只能緊揪著他的袖角。

  李若凡勉為其難地打住了吻,輕舔過她濕潤的唇瓣,啞聲道:「我認為咱們夫妻之間與其說謝,倒不如給點獎勵,你認為呢?」

  似錦滿臉通紅,一丁點話都濟不出來。

  「時候差不多了,咱們也該睡了。」壓根不管她有無應答,連筆墨都不收了,直接將她抱進內室裡,才剛將她擱在床上,她立刻滾進裡頭。

  李若凡不禁失笑,徑自褪去了外袍往床上一躺,見她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又羞又惱地縮在角落,他的笑意不禁更深。

  好現像,至少不是恐懼。

  「似錦,入冬了,分一點被子給我,別冷著我,明兒個我還有很多事得辦。」李若凡低聲下氣地央求著。

  似錦忖了下,把被子分給他大半,自己則是緊緊貼在內牆,強烈地劃開了楚河漢界,以眼神恫嚇,不允他越雷池一步。

  然而李若凡長臂一撈,在她尖叫的瞬間已經將她給撈進懷裡,抓過被子將兩人蓋妥。

  「你要是再叫下去,醍醐和梅蘭就會過來問發生什麼事了。」

  似錦水眸漾著一層薄霧,無聲罵著卑鄙小人,他卻是低低笑開。「想看小人,我隨時都能為你變成小人。」

  她可憐兮兮地瞪著他,他只是輕撫著她的發,將她的臉按在他的胸膛上。

  一開始,她僵硬得覺得自己隨時會忘了呼吸,斷氣死去,因為只要一呼吸就會嗅聞到屬於他的氣息……即使在現代,她也從沒有跟男人這般親近,讓她很緊張很惶恐,可是他卻沒有更進一步,她微微抬眼偷覷他,見他雙眼閉著,像是已沉沉睡去。

  啊,對呀,他的工作繁多又是長途奔波,不累才怪,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嚇自己。

  而且,這樣子睡確實是暖多了。她偷偷地往他胸膛貼靠,在他懷裡感覺到睡意,沒一會便跟著他沉沉睡去。

  聽見她勻長的呼吸聲,李若凡才緩緩地張開眼,替她掖好了被子,吻了吻她的發,將她收攏在懷。

  李家牙行。

  後院帳房外的石亭裡,李若凡垂眼看帳,對於對座男子的絮絮叨叨充耳不聞。

  「喂,我都說了這麼久了,你吭一聲行嗎?」宋綽自動自發地倒了杯茶,喝了兩口便對著外頭的宋絡說:「宋絡,去弄壺熱茶……等等,順便讓廚房准備兩碟茶點,動作要快,我待會就要走了。」

  「干脆現在走,你覺得如何?」李若凡眉眼不抬地道。

  宋綽橫眉豎眼,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幾番掙扎後,換上了無敵狗腿的笑,坐到了李若凡身邊。

  「若凡啊……」他搓著手討好著。

  李若凡冷冷睨他一眼。「正經點,我中午吃多了,別讓我吐。」

  守在石亭外的宋絡忍不住低笑出聲,教宋綽陰狠瞪去,當場翻臉。「李若凡,你現在是要過河拆橋了是不是?也不想想瀕死的宋家侯爺想談門衝喜親事時都沒人敢伸手相助,後來能迎娶江家嫡女,還是拙內當的保山,可瞧瞧你現在是什麼囂張模樣。」他抖著腳,一臉狠樣,表明了要耗到底,不給個說詞,今兒個沒完沒了。

  李若凡合上了帳本,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有人睜著眼也能說夢話,宋絡,去弄點醒酒湯,看能不能讓他清醒點。」

  宋絡憋著笑,知道李若凡有私話要聊,應了聲便快步離開。

  「喂!」宋綽真的很挫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右都御史大人?」

  二品耶!他可是二品言官,放眼朝中有哪個家伙敢這麼耍他?

  「知道,大人,小的自然知道。」

  「知道個鬼,你知道會拿這高姿態耍我?」宋家可是世家大族,他還是嫡系嫡子,被推舉為族長的,可偏偏就被他這個小輩給欺負,要讓人知道,往後真是要蒙著臉做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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