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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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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富貴管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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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他舔含著小巧的粉色蓓蕾,以舌不斷地逗弄,輕柔地含吮著,大手褪去了她的裙,滑入她的雙腿間,輕摁著柔膩的花核,聽見她輕吟了聲,羞澀地收攏了腿。

  「別怕,我不會傷到你的。」他啞聲喃著。

  似錦緊抓著被子,連話都說不出來。她不是怕,她是難為情……這般赤裸裸地接觸,要她怎麼可能大方?

  黑暗中,她聽見了窸窣聲,微微張眼,就見他褪去了袍子,露出他勻稱的身形,慢慢地覆在她身上。他抓著她的手,原以為是要她環抱住他,豈料竟是往他身下一握,那熾燙如烙鐵般的巨大硬物教她嚇得縮手。

  接著,硬物在她的腿間蹭著,熱度快速地暈染著她,摩挲過每處敏感,體內爆開了陌生的渴望,渴望被填滿。

  驀地,他進入了她,她抽了口氣,痛楚瞬間襲來,教她渾身緊繃著。

  李若凡忍著渴望,漠視濕潤的誘引,直到感覺到她的放松,他才敢緩慢地推入,直到占領誘他沉淪的潮濕深處。

  似錦痛皺著眉,感覺體內充盈著強悍的脈動,見他同樣緊皺著眉,勾起的唇角逸出沙啞的悶哼聲,那眉眼性感得教她環住他的頸項,主動地吻上他的唇。

  一個吻,仿似一個強大的暗示,教他再也無法從容,轉而放肆地在她體內律動著。痛楚在每個律動之中被削減,直到她再也無法承載地逸出呻吟,兩人緊密相貼,用體溫熨燙著彼此。

  明明是寒凍的夜晚,他卻汗濕了她,熱氣袪散了滿室的冷……


  對似錦來說,這幾日簡直可以說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為放松,最為愜意的一段日子。

  她釘著麻布框,調著顏色,在上了蠟的麻布上漆上她思念的色彩,R以繼夜的,一點都不覺得累。

  當李若凡走進後院書房時,瞧見的就是她振筆揮毫的背影。

  明明就是那般小個兒的小丫頭,可是站在那立起的畫布前,她卻又顯得那般巨大,就連目光都變得銳利,甚至任何人接近她,她都一無所感。

  醍醐一見李若凡正要出聲,便見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擺了擺手要她退下,他走到畫布旁睨了似錦一眼,干脆拉了張椅子在畫布旁坐下,然她的眼始終落在畫布上,瞧也不瞧他一眼。

  約莫一刻鐘後,他投降了,起身走到她身後,趁著她蘸顏料時,從她身後環抱住。

  似錦嚇了一跳,猛地回頭,見是他,不禁微嗔道:「三爺既然來了怎麼不喚一聲,這樣抱著我會嚇到我。」

  話落,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醍醐不知何時已退到書房外。

  「我是沒開口,可我人都走到你面前了,你還是沒瞧見,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看著她用奇異的方式畫出他從未見過的畫,甚至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真讓他後悔將她帶來牙行,甚至替她備了顏料和畫具。

  「呃……」這種惡習,似乎一時間是改不了的。

  「你畫的是什麼?」她的畫與眾不同,像是將院裡一角給攝進了畫布裡,色彩那般艷麗百變。

  「是思念的地方。」那是她家中院子,裡頭種著母親最愛的重瓣紫薔薇,攀藤爬上院子裡的白牆,和父親為母親打造的白色羅馬柱。

  「薔薇?這種花在王朝裡很少見,能夠栽植的大抵只有皇親國戚了,你要是喜歡,我想法子替你要幾株。」

  「不用了,喜歡薔薇的不是我,是我的母親,而她已經不在了。」

  「是嗎?」李若凡漫不經心地問:「你家住何方?也許哪天能帶著你回故鄉。」

  似錦輕輕地搖搖頭。「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哪來的故鄉?可現在我有了你,有了家,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鄉。」

  「似錦……」他啞聲喃著,吻上她的唇,雙手不安分地上下其手。

  「三爺!」她趕忙拉住他的手。

  這人真是食髓知味了,夜夜求歡還不夠,連白天都不放過她?

  「三爺。」門外突地傳來牙行掌櫃的聲音。

  李若凡微皺起眉。「什麼事?」

  「宋家二爺來訪。」

  李若凡無聲咂著嘴,放開了似錦。「似錦,你繼續畫,晚一點咱們再一道用晚膳。」

  「宋家二爺?是宋絜嗎?」

  「不是,你以為城裡只有一戶姓宋的人家?」他輕點著她的鼻。「我去去就來,要是累了就歇會,晚上還沒打算放過你呢。」

  似錦聞言不禁羞紅臉,暗罵他不正經。

  李若凡噙笑離開,她抹了抹臉,拿起筆繼續作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渴了,喝了口茶,發覺茶都涼了,「醍醐,可以幫我拿一壺熱茶嗎?」

  醍醐應了聲,便讓守在門外的小廝去拿。

  打從那晚發生江道進後院書房的事後,李若凡便下令,未經李家兩個主子應允,不准再帶任何人進後院,甚至還多派了兩名小廝守在似錦左右。

  「三爺還在前廳嗎?」似錦看了眼天色。

  「應該是。」

  「我去看看吧,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三夫人稍等一下,我去取件帔子。」醍醐忙道。

  似錦沒轍,看著她小小的身影一溜煙地跑了,瞧她個小,走起路來倒是挺快的。她踏出門外舒展筋骨,干脆走到園子裡閑逛著,後頭留下的一名小廝隨即跟在幾步之外,像是怕她有任何差池,教她有些啼笑皆非。

  外頭的風沒有想像中的冷,似錦干脆沿著穿廊直朝前廳而去,心想醍醐一會應該也會趕來才是。

  然,就在靠近前廳時,她聽見了江道的聲音,不由一楞,停下了腳步。

  「所以這事是再確實不過了?」

  「怎麼,本大人在這兒,難不成連我也會誆你不成?早就跟你說過四王爺快失勢了,你現在要是不趕緊將貨找地方藏起,到時要是被參了個共謀之罪,誰來說情可都沒用了,江大爺。」

  似錦水眸微瞠,不敢相信宋絜竟也在場,李若凡方才為何要騙她?

  「前幾日李二爺跟我說四王爺近期內會公審,挪了一座倉庫要借我放貨,我還不信,找了人打探未果,想不到今天反讓宋大人證實了。」江道搖頭嘆氣,像是這狀況棘手得緊。

  「這些棉麻葛藤原本是皇商跟我調貨的,誰知道我貨調來了,他卻不肯要了,我這傻得沒簽上合同,只能啞巴吃黃連了,如今東西全囤著,誰也吃不下這麼大的量,這數十萬石的貨會要了我的命。」

  宋絜聞言,不禁睨了李若凡一眼,李若凡微頷首,低聲道:「江大爺也犯不著這般擔憂,這貨擺著總會有人要,當前之計是得要和四王爺劃清關系,否則賠錢事小,賠了命可就難了了。」

  江道雖是心疼白花花的銀子,但確實沒有任何東西比命還重要。「既然三爺都這麼說了,就不知道是否如先前李二爺所說,能弄座倉庫借我擱貨?」

  「江大爺一句話,我能不點頭?咱們是多少年的交情了,這麼點小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加上宋二爺在朝中人脈極廣,哪怕真是要查,也絕不會查到李家牙行上頭的,是吧,宋二爺?」

  「當然,有本大人在,誰敢動李家牙行?」宋絜拍了拍江道,讓人送他離開。

  似錦嚇得趕忙躲進園子裡,待人走了,才偷偷踩上假石一窺究竟,就見宋絜起身,走到李若凡身旁。

  「喏,到時候要怎麼拆帳?」宋絜笑眯眼問著。

  「這個嘛……」李若凡的指在桌面輕敲了幾下,突地比出了三根手指頭。

  「喂,照你這拆帳方式,好處不都給你了?」宋絜瞬地斂笑,手往案邊一按。「咱們之前說好的可不是如此,當初會牽上江家這條線,就是為了要吃下江家,順手除去宋綦,好不容易江家這頭才有了動靜,但你那嫡兄卻還活得好好的,你要怎麼跟我交代?」要不是知道這個李若凡恨死了柳氏及宋綦,他才不會冒險跟他合作。

  「二爺,我說過了這事急不得,朝中有多少雙眼都在看著宋家的動靜,侯爺要是在這當頭出事,難保不會牽連到二爺。」李若凡神色不變地道。

  「你說得倒好聽,當初是要讓江麗瑤當替死鬼的,只要她每天喂我特地交代你的藥,宋綦絕對活不過三個月,屆時咱們可以以江家人害死宋綦為由,進而問審江家,在江家判罪之前,說動江道將大半產業挪進牙行,咱們再從中吃下,結果呢?你壓根沒辦好差事,只顧著新婚燕爾……說什麼為了讓江麗瑤卸除防心才接近似錦,依我看似錦分明就是合了你的胃口,教你把正經事都給忘了。」宋絜悻悻然地撇了撇唇,相當不是滋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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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4:0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二爺,七王爺已痊愈,接下了五軍都督一職,就連麾下幾名副將都接了京衛與兵馬衛,可皇上至今對侯爺的處置未明,這時動手太躁進。」李若凡斟了杯茶淺啜著。「要是過幾日,皇上突然有了封賞,而侯爺卻在這

  當頭有事,你道,皇上查不查這事?咱們做得再天衣無縫,百密也有一疏,我不似二爺,我不賭。」

  宋絜回到對座坐下,要了杯茶喝,朝中風向一天數變,誰也難測君心,李若凡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可你不是說了,粉錫是藥也是毒,摻在藥裡,沒人能識破嗎?」

  「還是小心為上。」

  「我要等到什麼時候?」宋絜不耐地咂著嘴。「那爵位本就該是我的,宋綦照理說該死在邊境的,怎還留著一口氣!」

  李若凡眉眼未動,噙著寓意深遠的笑。「放心吧,二爺,有豫國公這位國丈和老夫人在,二爺想要襲爵還難嗎?」

  「我那岳丈是沒話說,對我多方提攜,可施蜜……我一看她就想吐,她竟然敢將我的通房和小妾全都轉手賣出,還有,柳氏根本就是和她同出一氣,當年還害死了我最疼愛的通房丫鬟,害死了我的孩子,我這輩子跟她沒完!」

  「二爺何必這般介懷,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老夫人一向視你如己出,娘家還有個左都御史大人當靠山,能和她親近,有利無害。」

  「所以我才說她是個有病的,自個兒的兒子不疼,偏要和我走近,我就偏不如她的意,就不給她好臉色。」

  李若凡微揚起眉。和他記憶中是吻合的,柳氏疼愛宋絜早在害死宋絜的通房之前,那時他並未覺得不妥,但如今卻愈發感到古怪,尤其瞧柳氏面對宋綦和宋絜的態度,教人懷疑到底誰才是她的兒子。

  待宋絜離開後,他起身走往後院書房,卻不見似錦,就連醍醐和幾名小廝都未見身影。

  回到前廳,找了人一問,才知道似錦竟然回宋府了。

  李若凡疑惑不已,書房裡的畫尚未完成,意味她走得極匆忙,可哪怕是府裡有事,她也應該會差人通知他一聲才是。

  她連說也沒說一聲……他輕呀了聲,懷疑她聽見了他和宋絜的對話,唯有如此才解釋得了。

  眉頭微沉著,他無聲嘆了口氣。

  剛通過入正閣的腰門,李若凡便見似錦提著包袱往外走,而醍醐正攔著她。

  「似錦,怎麼了?」他如沒事人般走近她,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似錦想也沒想地甩開他的手。「不要碰我!」

  李若凡吸了口氣,朝醍醐擺了擺手。「似錦,不管有什麼事都該進屋內再說,兩個主子在腰門邊交談,像話嗎?」

  「那麼你跟宋絜在腰門邊交談就像話了?」似錦努力忍著脾氣,可話一出口就伴隨著吞咽不了的怒火。

  要她怎能和顏悅色與他交談?就在兩刻鐘前,她聽見了所有的對話,發現了事實的真相!侯爺久病不愈,她便已感到古怪,那回瞧見他和人在腰門間,而後發覺宋絡根本不在府中,代表當時與他交談的人是宋絜。

  如此一切,全都兜得攏了!那次掉落在地上的白粉果真是鉛白,也就是宋絜說的粉錫!

  打一開始他們兩人的巧遇就處處透著疑點,她沒擱在心上,暗罵自己錯把貴人當小人,可如今看來,她沒看錯人!

  他是個小人!接近她只是想要利用她卸除小姐防心,讓小姐傻傻地成了謀害侯爺的凶手!

  他要利用她的信任嫁禍小姐,要她怎能忍受?

  「似錦,那事……」

  「三爺,因為老夫人處處刁難你,你為了報復就連侯爺都能痛下殺手?你們是兄弟,親兄弟!」她痛心不已地道。

  「……你怎會以為我是為了報復?」李若凡沉著聲問。

  「難道不是嗎?老夫人害你被除籍,你當然想取回原本屬於你的東西,只要侯爺一死,只要你想法子恢復宋姓,爵位會落在大房的庶子身上,說穿了,宋絜也不過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這一切太過簡單,簡單到連她都看得透。

  李若凡冷冷地注視著她。「你把我李若凡看成什麼人了?我今兒個就算要報復也是針對柳氏,和宋綦什麼關系?!」

  「我怎麼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要是打一開始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寧可選白綾也不會委身於你!」不管她被旁人如何排濟,她始終相信人性本善,圍繞在她身邊的不會全是惡人,只是她還沒遇到好人而已。

  可事實證明……人心本惡!

  「你就非得這般傷我?」他真有卑劣到讓她寧死也不願與他成親?!

  他對宋家有怨,但宋綦找他,他還是回來了,因為他不願看著宋綦被鬥死在大宅裡!他早就知道邊防一戰十分凶險,只因身為戶部員外郎的宋絜伙同其他派系讓後援空虛,換得邊防主帥陣亡,他傾盡所有辦法,送了微薄的軍糧前往,在知道大軍戰勝歸朝時,他就出城等候,就只為了確定宋綦安否……

  「是誰傷了誰?」要相信一個人並不容易,要摧毀一個人的信任卻是不費吹灰之力!

  「我想相信你,三爺,可是我要怎麼相信你?侯爺信任你,你知道嗎?你怎能如此對待侯爺?他是你的大哥!」

  「大哥又怎樣?他曾經對我伸出手,拉我一把嗎?當年柳氏栽贓我,讓我爹氣得將我除籍時,他在哪裡?!

  當我回到李家,靠一己之力連中二元,柳氏向酒祭舉發我遭除籍,連帶地取消了我的功名時,他人又在哪裡?

  他會不知道一個被家族除籍的人不得應舉,不得經商,就連務農都不得做嗎?我成了廢人,再多文才武略都成了爛泥!可我不怨他,我只是想取回屬於我的身分而已!我錯了嗎?!」李若凡沒了平常的從容,無法忍受她用如此輕蔑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無法體會他的心情,他是如此心高氣傲的人,卻落得比賤戶還不如的身分,要他怎麼甘心?!

  賤戶有奴籍,有妓籍,他卻是無籍……哪天當他死去時,刻在墓碑上的不是他的真名實姓,還不可悲?

  似錦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三爺……」她不知道除籍是這麼嚴重的事,可是就算是這樣,冤有頭債有主,他也不能因此而對付侯爺。

  「曾經,我已經不在乎宋姓,可現在我想要拿回宋姓,我必須為了你取回宋姓,我要你正式地成為我的妻子,我錯了嗎?」因為她,他發現自己在乎,他沒有自己想像的瀟灑,曾經屬於他的,全都必須還給他。

  似錦顫著唇,欲開口之際,突聽見陣陣腳步聲朝這頭而來,抬眼穿過園子,就見玉蘭帶著幾個丫鬟像是要朝廚房而去。

  「玉蘭,發生什麼事了?」似錦拉開喉嚨問著。

  玉蘭向來閑散,要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她不會拉著裙擺跑。

  「李娘子!」玉蘭聽見她的喚聲,拐了彎跑過來,一見李若凡在場,像是松了口氣道:「二管事,侯爺突然嘔了一口血,咱們都慌了手腳,大夫人說要再煎一劑二管事送來的藥,如今二管事就在這兒,不知能否請二管事將那位開藥方的大夫給請進府替侯爺診治?」

  似錦抽了口氣,橫眼瞪向李若凡,氣他根本說了謊,自個兒又險些被騙,見包袱被他扯著,她棄了包袱趕去行正軒。

  李若凡咬了咬牙,惱宋綦的病情怎會在這當頭急轉直下,直教他百口莫辯。

  「你去煎藥,一會讓人將大夫請來。」李若凡擺了擺手,示意玉蘭先離開。

  玉蘭趕忙領著幾個丫鬟進廚房,而李若凡緊抓著似錦的包袱,惱火地往牆上一砸,包袱四散,裡頭包的竟是紙墨硯筆和一套衣裳,他不禁楞了下。

  「三爺還是跟三夫人解釋清楚吧。」醍醐幽幽地收拾著一地散物。

  他何嘗不想解釋?可這當頭,說什麼都是白搭。

  「欸……天啊,這是三爺呢。」醍醐將拾起的畫紙遞給他。「三爺,三夫人的畫技真是可怕,仿佛把人給攝進畫中了。」

  李若凡怔楞一瞧,那面貌神韻竟是如此恰如其分,仿佛在她面前,他是毫無遮掩的。

  原來……她早就看穿他的本性了?

  「三夫人肯定早就傾心,要不怎會為三爺作畫?」

  「是這樣嗎?」他低聲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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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4:0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說的也是,似錦是防心那般重的人,她願意接受自己,不就意味有著一份情?可如今在她誤解他的同時,他也傷透了她的心……他得把事說開才成,不能容許她再誤解他半分。

  「三爺,宋絡回來了,要不要讓他去將大夫請來?」

  李若凡回神,抬眼望去,瞧見宋絡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來。「三爺。」

  「如何?」

  「在同陽鎮的莊子裡找到了陶嬤嬤,而且還有其他發現,我想三爺應該親自走一趟同陽鎮。」宋絡語帶保留,字句隱晦。

  「是嗎?」李若凡沉吟著。

  眼前首重陶嬤嬤一事,只要證明宋絜是柳氏所生,他就能讓柳氏無顏活在這世上,所以他該即刻前往同陽鎮。

  可這一來一去得費上幾天功夫,就怕待他回來,誤解更深。

  「三爺,我認為這事得快,否則怕有變數。」

  李若凡握了握拳,將畫遞給了醍醐。「將三夫人的東西放回房裡,你過去行正軒那頭,侯爺要是問起,就說我出了遠門,快則三四天才會回來。」

  「是。」醍醐應了聲,隨即又道:「三夫人的事……」

  「她正在氣頭上,我現在說什麼,她八成也聽不進去,一切都等我回來再說。」讓彼此冷靜一點也好,省得氣頭上,什麼鬼話全都說出口。

  一早,江麗瑤讓秋月梳理整裝好,欲進宋綦的寢房,卻見似錦在門外候著,不禁訝道:「似錦,我不是說要你回去歇息,你該不會一整晚都在這兒吧?」

  似錦紅著眼眶,扯起一抹勉強的笑。「小姐,我沒事的,而且我有去歇一會,讓玉蘭替了我一下。」

  江麗瑤皺起眉。「本來就有上下半夜的值夜,這裡還有其他嬤嬤可以值夜,你沒必要一直守在外頭,況且大夫不是說了,侯爺吐出的是郁結的污血,吐血反倒是好事。」話落,拉著她回角房。

  「似錦,你和三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從實道來。」江麗瑤一進房劈頭就問。

  打幾天前,侯爺嘔出一口血,似錦便回行正軒伺候,一天兩天還不打緊,到了第三天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差人問了,才知道李若凡早在那天就出了一趟遠門,至今都還未回來。

  「沒事。」

  「沒事?」江麗瑤眯起琉璃似的眸。「你那神情看起來就不像沒事,是不是在牙行時發生什麼事了?」

  似錦抿緊了唇,怎麼也說不出那天的事。

  哪怕大夫說了侯爺無礙,但天曉得呢?要是那位大夫是跟三爺同伙的,說的話根本就作不得准,再往惡處想,就怕如此一來,侯爺的身子會更差,要她怎麼不憂心,非得在房門外候著不可。

  不管怎樣,三爺捅出的簍子,她總得想法子彌補才行。

  「算了,你要真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了,橫豎你就在這兒歇著,要真有事,我會讓人來喚你。」

  「小姐……」

  「照顧侯爺已經夠教我煩心了,別連你也病倒了,到時候逼死我。」江麗瑤沒好氣地說著,正要出門,就見洪嬤嬤急匆匆地跑來。「洪嬤嬤,發生什麼事了?」

  本來已坐到床上的似錦,聞言立刻起身,走到江麗瑤身後,就怕是侯爺那頭傳來了壞消息。

  「大夫人,宮中內侍來了,請大夫人趕緊去領旨。」洪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臉上是遮掩不了的笑意。

  真是太不巧了,太夫人今日一早就去清竹寺上香,而老夫人去訪故友,兩人此時都不在府內,無法第一時間得知皇上的封賞,共享榮耀。

  江麗瑤楞了下,才剛踏出房門,便見有人已經進院門,趕忙迎向前去。

  「武平侯夫人不需要多禮,奴才是奉皇上旨意,送來皇上的賞賜,此外皇上下令讓御醫跟著前來給侯爺切脈。」宮中內侍向前止住江麗瑤行禮,噙著笑意說。

  「多謝公公。」江麗瑤趕忙領著內侍和御醫進了宋綦的寢房。

  待御醫診治過,開了藥方後,內侍才取出聖旨,念出皇上的賞賜,隨即讓人將賞賜給抬進房裡。

  江麗瑤接過聖旨,卻不能理解皇上的賞賜怎會是一座紫檀屏風。

  「侯爺,這兒還有一封皇上的密箋?」內侍躬身朝他遞出一封信。

  「多謝公公。」宋綦接過後,使了個眼神要江麗瑤給賞。

  江麗瑤給了賞後,恭恭敬敬地將內侍給送出門才回到行正軒。

  這一回來,見到的情景真教她結實地嚇了一跳。「侯爺,這屏風怎麼損了一角?」只見擱在床邊的紫檀屏風已經掀開了黃綢,可底下的屏風是有虧損的。

  宋綦微揚起眉,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問:「三爺還沒回來?」

  「還沒呢,一點消息都沒有。」江麗瑤雙眼還是瞪著那座屏風。

  要說家宅裡的事,她在江府已經被訓練成精了,別人一個眼色,她便猜得出是在玩什麼把戲,可朝中的事她一點概念都沒有,無法揣測聖意。

  「似錦,可有聽說三爺去哪?」宋綦問著一旁的似錦。

  同樣看著屏風的似錦猛地回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看到屏風,教她想起李若凡之前找了工匠將繡屏弄好,擱在牙行裡叫賣,到底賣了多少她是不知道,但他交給她的是五百兩銀子。

  當她把銀子交給梅蘭她們時,她們一個個都快要樂上天……她愈發不懂李若凡這個人,他待她是無話可說的好,可他待侯爺……她要怎麼跟侯爺說該提防他?她說不出口,但如果她不阻止,豈不是要害了侯爺?

  「怎麼了,有話要說嗎?」宋綦略顯疲憊地倚在床柱上。

  似錦幾次張口,卻總是難以啟齒,最終把心一橫,豁出去地道:「侯爺,我認為侯爺應該要防備三爺。」

  宋綦原本欲閉起的眼猛地張開,噙著玩味的笑問:「為什麼?」

  「因為……」似錦看了江麗瑤一眼,沉重地將那日聽見李若凡和宋絜的對話道出,然後再朝兩人一跪。「我會勸三爺的,請侯爺不要傷害三爺。」話落,她垂著眼等著發話,可是等了半天都沒人吭聲,她的心不禁涼了。

  侯爺一定很痛心,小姐一定很難過,她該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原諒三爺?還在思索應對之道,卻突地聽見忍俊不住的笑聲,教她眼角不禁抽了下。

  她真的不能怪小姐,畢竟小姐是個在父親喪禮上都能笑出聲的人,遇到這事,她一笑置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接著她聽見了宋綦的笑聲,教她疑詫地抬眼。

  難不成相處久了,侯爺也被小姐給傳染了壞毛病?

  「侯爺?」不要緊吧,笑得有點誇張了。

  「似錦,你該不會因為這事跟若凡鬧開了?」宋綦用力地忍住笑,維持他侯爺的威嚴。

  「我……」怎會是問這個,這是重點嗎?

  「糟了,這下子我會被三弟恨透了。」宋綦笑得萬般無奈,拉著江麗瑤。「你得幫我想個法子才成,否則三弟撒手不管,我就麻煩了。」

  「說的也是,依我看,待三弟回府,就把似錦送回去,應該可以讓他解點氣。」

  「小姐,你……」似錦怔楞地說不出話,看著兩人互動,這才驚覺原來他們相處得這般融洽,甚至共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侯爺早跟我說了,你方才說的是侯爺之前和三爺的私議,藥裡的粉錫確實是毒,但也確實是藥,相當對侯爺的傷勢。」

  「……嗄?」似錦呆住了,作夢也沒想到會聽見這個結果。

  「三爺回府,為的就是要保護侯爺,而侯爺等著傷好,要幫著三爺恢復宋籍。」江麗瑤簡單扼要地道出,就見似錦垮下了肩,一臉泫然欲泣,她忍不住噴笑。

  「怎麼會這樣?我……小姐,怎麼辦,我狠狠罵了三爺一頓,結果他就出遠門了,他會不會不回來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為什麼將她蒙在鼓裡,害她犯下這麼可怕的錯。

  「能少一人知道是最好,尤其你這直性子,咱們都認為瞞著你好,可誰知道他倆交談竟會被你撞見。」她也是非常愛莫能助的呀。

  似錦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的沮喪悲傷成了不知所措。

  「別擔心了,咱們讓人去問問,看看三爺什麼時候會回來。」江麗瑤盡力地安撫著她。

  「不,差人去找,他要是在城裡,要他立刻趕回來。」

  「這麼急?」

  「不急也不成,晚上皇上來時,我要讓他代替我去接駕。」

  江麗瑤和似錦同時望向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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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4:0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接駕?可是方才公公並未提到皇上要來。」江麗瑤錯愕地道。

  皇上是九五至尊,除了重大祭典和圍獵,幾乎是不出宮的,誰知道他竟然打算前來武平侯府。

  「你忘了剛剛皇上給我一封密箋嗎?我比較不明白的是這缺角……嗯,三弟向來最會解謎,我等著他幫我解謎。」

  江麗瑤聞言,頭皮都麻了,二話不說地差人去找。

  直到晌午時,才見李若凡風塵僕僕地趕來,劈頭第一句話就問:「似錦呢?」

  「我讓她去歇息了,晚一點就醒了。」江麗瑤將她這幾日都守在門外值夜的事說過一遍,有些埋怨地道:「三爺怎麼沒將事給說明,害得似錦這般擔憂。」

  李若凡無言嘆了口氣,只能說是老天作弄了。

  「那事還不打緊,若凡,你先幫我瞧瞧皇上送這屏風的用意是什麼。」宋綦哪裡還有先前躺在床上的虛弱樣,行動自如不說,還一把拉著李若凡。

  「你自己的事,你……」話未完,見紫檀屏風上頭雕的是龍生九子,而缺的一角正好是其中一子,教他不禁微眯起眼,半晌才問:「送來就如此?」

  「是啊,你認為呢?」

  李若凡忖了下,吩咐宋絡回牙行取剛裱褙好,尚未交給宋綽的龍圖,便道:「讓我想想,我累了,先去歇一會……似錦睡在哪?」

  「你就別去擾她了,她才剛睡,你去睡她隔壁的廂房。」

  李若凡咂著嘴,拖著腳步疲憊離開。


  似錦是被外頭的腳步聲擾醒的,望著外頭昏黃的天色,她楞了下便趕緊起身梳髻整裝,出了房門見宋絡就站在隔壁廂房門口,不禁喜出望外地道:「宋絡,三爺呢?」

  「三爺趕著回府,昨兒個趕了一日夜的馬,正睡著呢。」

  似錦聞言,開門偷覷了下,確定李若凡在床上,心便跟著安定了,便對宋絡道:「宋絡,三爺趕路,你肯定也沒睡好,你去歇著吧,我去把雙全找來,你就放心吧。」瞧他眼眶都紅著,分明是連場好覺都沒有宋絡感激不已,在廂房旁的暖房歇下。

  將雙全找來後,似錦隨即趕往大廚房。皇上今晚欲造訪武平侯府的事已經傳遍了府中,不管皇上是否會在武平侯府裡用膳,橫豎該備的全都得備好,寧多也不可短少,至於行正軒也快速讓粗使婆子和三等丫鬟給掃過一遍,就連從大門通往行正軒的各大小路徑上也細細整理,連片落葉都不見蹤影,就連矮叢也差園丁修剪著。

  幾乎可以說,整個武平侯府全都動了起來,熱鬧程度更甚過年。

  當然,除了二房以外。

  似錦經過行正軒和直正園之間的腰門時,看著二房那頭一點動靜都沒有,想起那日她就是在這裡瞧見三爺和宋絜……待會三爺醒來時,她該怎麼跟他道歉?

  忖著,正要回行正軒時,卻見有名丫鬟帶了個眼生的男子直朝直正園而去。她沒多想,猜想是宋絜的客人,回頭就走,但走了兩步,隨即又覺得不對。

  侯爺說了,皇上造訪,侯府不入外客,宋絜也該遵守的吧?而且照那丫鬟帶客來的方向,並不是從大門,而是一邊的角門,如果是讓宋絜違逆侯爺意思非見不客的,該是貴客,既是貴客,怎會走角門?

  不管來者是誰,她想,她應該有必要跟二房說一聲,皇上造訪,外客皆避。

  似錦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卻見那人已踏入了直正園的廳房裡,瞬地房門掩上,就連窗子都放下,她不禁疑惑地皺起眉。

  「李娘子,你怎會在這裡?」

  似錦緩緩回頭,瞧是施蜜的大丫鬟碧蓮,便道:「方才我見二房的丫鬟玉綢帶著男客入府,正想要跟二爺和二夫人說一聲,今日皇上造訪,外客皆避。」

  「哪有什麼人入府?侯爺都發話了,二爺豈會充耳不聞,李娘子該不會故意要找二房的麻煩吧?」碧蓮極不客氣地道。

  「如果沒有自是最好,要是二房惹出什麼麻煩,擾了聖駕,大伙都在同一艘船上,誰都別想好過。」算了,人家要是不承認,就算她說破嘴也沒用。

  況且,碧蓮愈是否認,就意味這裡頭有鬼,她沒必要在這當頭打草驚蛇。

  不再和碧蓮爭辯,她趕著回行正軒,確定所有事宜皆已備妥,才進了主屋寢房稟報,便見李若凡已換上了一襲天藍色繡銀邊的袍子,就站在床邊,和宋綦討論著那座缺角的九龍紫檀屏風。

  她跟江麗瑤稟報府裡事項皆備得差不多,適巧羅氏和柳氏也都個別差人來詢探准備的如何,江麗瑤走到外頭一一回復,而她就站在屋裡,等著李若凡和宋綦說完話,她才能和他說上一句。

  然,兩人都還未交談,便聽見外頭有小廝急奔通報皇上駕到。

  李若凡聞言,要雙全入內再將宋綦稍作打理,隨即踏出門外,「大夫人,待會皇上來了,留下兩名丫鬟即可,其余的全都退下。」

  江麗瑤應了聲,正想著要留哪兩個較伶俐的丫鬟時,似錦已經自告奮勇地道:「就我跟梅蘭吧。」

  「你呀……」江麗瑤有些猶豫。

  「屆時小姐也不能待在這裡,留下我,要是發生什麼事,我會讓梅蘭立刻告訴小姐。」

  江麗瑤想了下,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二門外隨即傳來通報聲,江麗瑤趕忙指揮其他閑雜人等退下,一會自己也跟著婆子丫鬟先回暖房避開。

  似錦低聲問梅蘭是否備好了茶水,卻等不到回應,側眼望去,驚見梅蘭竟蒼白著臉。

  「梅蘭,你身子不舒服?」糟,她忘了先確定這事。

  「不是,我……你都不緊張嗎?」梅蘭握著手絹的手捏了又放,放了又捏。

  「呃……」她沒有真實感,她比較緊張的是三爺生她的氣,不理她。

  沒能來得及再閑話家常,外頭已有內侍高喊皇上駕到,似錦趕忙拉著梅蘭走下廊階,跪在廊階旁,連頭都不能抬。

  似錦瞪著地上,面前經過幾雙靴子,直到瞧見了李若凡的靴子,他稍頓了下,隨即便走進宋綦寢房,而後頭的是軟轎,她猜想是皇上尊貴,為免走太遠的路所以備了軟轎,可後頭……嗯,怎有兩頂軟轎?

  一會,軟轎停在門前,皇上進了門,禁衛便迅速散開,守在主屋各角落。

  待人都入內了,似錦才拉著梅蘭起身,撣了撣裙擺上的灰塵,隨即差人備上茶水,站在門外候著,直到裡頭喊著上茶,她才端著茶盤入內。

  似錦始終低垂著眼,將茶水送到床邊最近的位置,隨即又轉到隔壁的位置,豈料不知怎地,腳像是被人拐了下,她連人帶茶盤朝隔壁的位置撲去,幸得千鈞一發之際,腰間被人拽緊,她往後撞上了鋼鐵般的胸膛,手上的茶盤也被人一手緊握住,連點茶水都沒濺出。

  不用回頭,這熟悉的胸膛和臂膀,她自然認得出是誰。

  「退下吧。」李若凡淡聲說著。

  「是。」似錦趕緊退出房門外,連頭都不敢抬起。

  因為怕過了病氣,所以寢房的門是大開的,到了外頭,她偷偷地覷了兩眼,才發現剛才拐她一腳的竟是宋絜!

  怎麼他也來了!她知道他也有官職,但據李叔昂說,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罷了,就連上朝都沒資格。皇上這回來是為了探視侯爺,他跟人家湊什麼熱鬧,而且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在這時候讓她出錯,是要害她掉腦袋嗎?

  「宋卿,近日可好?」東秦皇帝秦世淵沉聲問著。

  「回皇上的話,御醫開的藥方頗具藥效,微臣已好上許多。」宋綦面色稍嫌蒼白,但雙眼炯亮有神。

  「喔,照這說法,先前宋家並未好生照料你,要不你這傷怎會拖成了病?」秦世淵話鋒一轉,沉雋黑眸掃向站在一旁的宋絜。

  宋絜心頭顫了下,趕忙道:「全是微臣照料不周,還請皇上恕罪。」

  「員外郎說的是什麼話,朕可是怪罪你了?下去吧,朕要與宋卿說些體己話。」

  宋絜本想再說些什麼,可他不過是個小小的戶部員外郎,還是靠蔭補上去的小官員,哪裡有機會一睹皇上威嚴,那渾身扎人的氣勢教他不敢也不願再多待一會,只可惜沒能得知皇上這回前來的目的。

  退出房門外,才剛走下廊階,不知怎地,腳下一拐,竟摔了個狗吃屎,守在一旁的禁衛動也不動地注視著他,等著他自行爬起離開。幸得他的小廝就守在不遠處,趕緊將拐了腳的他給扶走,省得犯下聖前失儀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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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梅蘭偷偷捏了似錦一把,暗罵她太大膽。似錦只是故作無辜地笑,心裡可痛快極了。

  敢陷害她,她這小小回報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而房門裡,宋綦的目光望向坐在皇上身旁的秦文略,噙笑問:「七王爺近來可好?」

  秦文略立體的五官猶如雕像般,一點情緒皆無。「托你的福,要不是你以身護著本王,本王是肯定回不了京了。」他神色淡漠,仿佛這世上再無任何事能引起他的注目,可那雙沉如黑潭的眸卻不著痕跡地打探四周,好似尋找著什麼。

  站在床尾方向的李若凡垂著眼忖著。七王爺會將這事道出,意味皇上早就明白七王爺這條命是宋綦拿命搶救回來的,為何至今才有動作,這動作又是恁地大,特地出宮,還送了屏……缺了角的龍生九子紫檀屏?

  皇上的用意有兩種可能,他必須小心,要是押錯了寶,抄家事小,若是搞到滅族他可就難辭其咎了。

  「宋卿,七王早跟朕提過這事,朕萬分感謝你舍命相救,只是朝中流言四起,多方說法,才讓朕遲遲未有封賞。」

  「皇上,那只是微臣分內之事,豈能以此事得封賞。」

  「朕知道你向來沒將封賞看在眼裡,所以朕特地賜了座紫檀屏,這屏……」目光落在紫檀屏上的瞬間,頓了下才問:「這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的話,府裡下人搬運時,不慎磕了一角,還請皇上恕罪。」李若凡隨即雙膝跪下。

  秦世淵冷眸睨去。「你又是誰,這兒可有你說話的分兒?」

  「小的是侯爺身邊的二管事,辦事不力,向皇上請罪。」李若凡說著,朝雙全使了個眼色,雙全立刻將卷軸遞上。「小的聽聞皇上頗青睞宋繁墨寶,適巧小的身邊正巧有一幅,想呈給皇上。」

  「呈上。」秦世淵話落,身邊的內侍立刻取了卷軸,在秦世淵面前徐徐展開,轉出一半時,內侍被那立體龍身給嚇得松了手,卷軸隨即掉落在地。

  「放肆!」

  內侍趕忙跪伏在地。「奴才知錯,皇上恕罪!」

  坐在一旁的秦文略一見那露出一半的畫,隨即拾起攤開,原本淡漠的黑眸頓時綻開陣陣火花,尚未開口時,秦世淵已經低聲問:「聽說宋繁不作畫,你這是想欺君?」

  「皇上,這幅墨寶聽聞是宋繁與其妻之作,那畫是其妻所繪,上頭題字才是宋繁之手。」李若凡不疾不徐地道,壓根不意外秦文略看了畫之後的震驚。

  是該震驚,任何人見了這畫作,誰能不震驚?就連內侍都嚇得松開了手,以為那畫中龍真纏上他的手。

  秦世淵取過仔細瞧著,黑眸微微眯起,將贊賞之意藏起,沉聲質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獻上這幅畫給朕!說,何謂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這繪者又是誰,膽敢將龍繪至地面,這是蔑君之罪!」

  皇上聲響之大,連屋外都聽得一清二楚,教似錦聽得膽戰心驚,不敢相信李若凡竟如此大膽地呈上那幅畫。

  「皇上息怒,且聽小的解釋。」李若凡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地道,「龍戰於野,其血玄黃,乃是坤卦上六爻辭,而坤卦卦辭,元,亨,利牝馬之貞,對上干卦卦辭,元,亨,利,貞,簡易可說上六爻辭之意,乃是有匹母馬飛上天,得了龍之勢,兩龍相戰,戰局激烈,血河成流之意。」

  「所以……」

  「皇上必也知道易經裡,干為陽,可作為天、日、明、晝,甚至是君上、君子、男人,而坤為陰,可作為地、月、暗、夜,甚至是臣子、小人、女人……其實這畫是宋繁之妻將其夫視為龍,母馬躍上天其意非為成龍,而是為了朝朝暮暮不分離,所以宋繁才會投其所好,題了這個爻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說的不過是這對夫妻之間的魚水之歡,閨房之爭罷了。」

  秦世淵黑眸直睇著他許久,沉眉怒壓的威儀,讓屋子裡裡外外的人都不敢哼上一聲,許久,他才又問:「朕問你,朕所贈的龍生九子,又是何意?」

  李若凡暗吸了口氣,才徐聲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分別為囚牛、眶訾、嘲風、蒲牢、狻猊、晶羼、狴犴、負羼、螭吻,小的方才見過了,缺了的一角適巧是行六的矗羼,而九子聖獸,莫不是在屋梁、琴首或鐘或劍柄吞口,唯有矗羼在地……也許是晶羼馱負已久,天意聖裁,免其辛勞,皇上該是心清如鏡。」

  宋綦聞言,橫眼瞪去,暗示他不可再往下說。

  他暗示得夠明白了,舉龍戰於野為坤卦上六爻辭,以陰陽對照之說比對晶羼,任誰都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哪怕皇上心思本是如此,也不該讓人揣測的如此准確,太挑戰皇上的威信了。

  屋裡鴉雀無聲,李若凡跪在皇上面前順從地垂著眼,可任誰都看得出他那高傲不屈的性子。秦世淵注視良久後,露出寓意不明的笑,開口道:「起來說話,報上你的名字。」

  李若凡聞言,心寬了不少,看來他該是押對寶了。「小的,李若凡。」他松了口氣,慶幸自己並沒猜錯皇上的心思。

  皇上送來缺角的紫檀屏,用意在於要讓宋綦明白他的心思,助七王爺徹查此事,這也意味著皇上確實是個多疑猜忌之人,壓根不信賢名在外的六王爺。

  「好你個宋綦,府中一個二管事就這般文思淵博,才智過人,怎麼就不見員外郎能及上你倆的一半?」

  宋綦不解地問:「皇上的意思是--」

  「員外郎的野心不小,要是宋卿連家宅都無法安寧,要如何在朝中立足?」秦世淵似笑非笑地道。

  「舍弟他……」

  「朝中結黨營私,只要不太出格,朕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朕聽說你在西戎邊防時,和小部族私下買賣馬匹和糧草,這事可屬實?」秦世淵突然話鋒一轉,教李若凡一楞,騫地瞪向宋綦,惱怒他並未對他提起這事。

  邊防私營……那是戰前死罪!

  「屬實。」宋綦噙著輕淺的笑,毫不猶豫地認罪。

  李若凡覺得心快要竄出胸口,直瞪著宋綦,揣度他如此從容是否已有了腹案。

  「糊塗!」秦世淵突地怒喝了聲。「宋綦,你恁地大膽,循私枉法,知法犯法,要朕如何容你?」

  「皇上,當時邊防等不到軍糧,侯爺肯定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行事。」李若凡代替宋綦雙膝跪下。

  「你是什麼東西,你一句軍糧未到,可知道是暗指朝中六部辦事不力,暗指朕治吏無能,這話一出口可是要有真憑實據的,李若凡。」

  李若凡無聲哂著嘴,暗道,著道了!這才是皇上真正的用意。可就算明知如此,他還是得低著頭應承。

  「皇上,小的在民間經營牙行,有不少小道消息,人脈無數,只要皇上願給機會,小的絕對能證明侯爺所為真是出於無奈。」

  秦世淵滿意地笑眯眼,道:「朕就給你一次機會。」

  「小的叩謝皇恩。」悶啊,被明著擺了一道,他竟還得叩謝!

  他莫名地感謝起柳氏,因為她而讓他被廢了功名,可以不用服侍如此君王,可心裡卻又莫名想要一較高低。

  「李若凡,朕拭目以待。」

  「小的絕不負皇上所托。」

  秦世淵低低笑著,看了秦文略一眼,就見他還捧著那畫軸,不禁道:「這畫確實特別,你要是真喜歡的話,就給你吧。」

  秦文略謝了恩,詢問李若凡,「李二管事,聽聞府上有位管事娘子名喚似錦,可否讓她過來?」

  李若凡不解,臉上卻不顯情緒。「似錦是小的內人,不知七王爺尋她所為何事?」

  秦文略面無表情地注視他半晌,才道:「前些日子,永定侯拿了幅畫給本王,本王覺得那畫相當大氣瀟灑,而後得知是永定侯夫人到宋府時,一位管家娘子所繪,本王惜才不論身分高低,想要拜見這位管事娘子。」

  李若凡垂睫忖了下,道:「承蒙王爺賞識,這就讓內人進屋。」話落,便轉頭朝屋外的宋絡使了個眼色。

  宋絡隨即領著似錦進屋。似錦始終垂著眼,走到李若凡的身邊。她在外頭自然聽見了裡頭的交談,有人賞識自己是好事,可問題是被太尊貴的人賞識,有時卻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她完全感覺不到七王爺和侯爺之間有多深的交情。

  「抬頭。」秦文略沉聲道。

  這話一出,別說李若凡,就連秦世淵都覺得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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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似錦聞言,也不敢不從,只好怯怯地抬臉,卻發現原來七王爺這般年輕,連三十都不到,而且面貌立體俊魅,然而當他朝著自己緩緩漾出溫暖的笑容時,她不自覺地輕皺起眉。

  這是什麼意思?怎會對她笑得這般奇怪,像是識得自己似的。不過,她不討厭就是了。

  「王爺,是否能讓內人先退下?」李若凡不著痕跡地將她拉到身後。「內人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鬟出身,就怕冒犯龍顏。」

  「丫鬟?」秦文略壓根不覺自個兒失態,沉吟了會,便笑道:「話說多了,本王都覺得渴了,就讓她上茶吧。」

  李若凡對於他的古怪行徑摸不著頭緒,卻又不得抗令,讓似錦小心翼翼地端著茶盤向前。誰知,當她靠近七王爺時,腳下像是被什麼拐了下,憾事重演,李若凡探手不及,她已經連人帶茶盤撲進了七王爺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似錦嚇得趕忙起身,見七王爺身上濕了大半,只能趕緊回頭向李若凡求救。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她的腳又被拐了!宋絜又不在場,是誰拐她?

  「似錦,帶王爺下去更衣,跟大夫人拿件適宜的先替上。」宋綦低聲道。從他的角度,他看得見是秦文略出的腳,卻難以理解這舉措的用意。

  他所識得的秦文略是個極有男女之防,嚴守禮教之人,況且似錦已是出嫁之身,秦文略總不可能把念頭打到她身上。

  宋綦話一出口,隨即引來李若凡的不滿,偏又不得發作,只能眼睜睜看著似錦領著秦文略離開,以眼神示意宋絡跟上。

  似錦哪裡曉得他們心裡在揣度什麼,只能照規矩地帶著七王爺先到廂房待下,她再去跟小姐要件侯爺的袍子替換,然才剛走過了轉角,她驀地聽見一句

  「唯安。」

  她猛地停下腳步,渾身像是被這個名字給定住,無法動彈。

  「是我的寶貝唯安吧?」那清朗嗓音竟帶著些許顫抖。

  似錦緩緩回頭,對上那張俊魅卻陌生的臉,同樣顫著聲,問:「你是誰?」

  「我是懷安和唯安的老爸。」秦文略咧嘴笑著,朝她伸開了雙臂。

  「……老爸?!」似錦楞了好一會,然後一把撲到他身上,緊緊地環抱住他。「老爸……」

  天啊,她不是在作夢吧!

  屋裡的人開始話家常,宋綦和秦世淵聊著過往、聊著眼前的世局,照理,李若凡該認真傾聽,從中得到任何線索,但他卻一再分心。

  去太久了!

  不過是換件袍子,哪裡需要花上這些時間?

  雖說有宋絡跟著,不會出什麼亂子,再者王爺是在侯府作客,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但他就是莫名感到不安。

  他一路從同陽鎮趕回,至今都還沒與她好好說上話,她甚至還沒聽他解釋,要是出事……

  「侯爺,要不我去差人備些茶點夜宵,可好?」他趁著兩人交談到段落,趁機找了藉口。

  宋綦自然明白他的心事,便允了他。

  李若凡快步朝外走去,順著長廊才走過轉角,便見宋絡站在廊檐下發呆。

  「你怎麼在這裡,似錦呢?」李若凡急聲問著。

  宋絡面有難色,說與不說都教他為難得緊。

  李若凡見他支支吾吾的,一把擒住他的衣襟。「在哪?!」

  宋絡萬般無奈,只好朝遠處的園子指去。

  「我明明要你跟上的,你卻……」李若凡一把推開他,便朝園子走去,卻很快發覺不對勁。宋絡向來直截了當,何時說起話來吞吞吐吐?再者,他說的話宋絡從未違逆,可這一回……

  當他停在樺木後,看著亭子裡的身影時,他突然明白了宋絡的有口難言。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宋絡怎麼說他都不會信的,可他瞧見了……瞧見了似錦竟坐在秦文略的腿上,撒嬌似地環抱住他。

  那般親密的舉措她從未對他做過,他知道她對男人向來防備,而他也花了一段時日才終於教她卸下心防,而她竟對秦文略投懷送抱,聽她酥軟喊著「老霸」,教他驀地想起她染上風寒時,就是哭喊著這名字。

  老霸……皇親不該有這字號,難不成是屬於他們之間的昵稱?

  「唯安,別怕,還有老爸在,誰都不能動你。」秦文略低喃著,親吻她的頰。

  李若凡抽了口氣,臉色鐵青,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翻騰的怒氣,轉身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會喊出似錦的小字……他們應該早就熟識,可是似錦怎會識得七王爺?想起江麗瑤說過似錦是江家遠房表親,可到底是哪房的表親會與七王爺如此親近?!

  他得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文略目光微移了下,哼了聲,隨即將似錦摟得更緊,眉頭微蹙地道:「怎麼養得這般痩,要不你跟著我回七王爺府吧。」

  「……老爸,我嫁人了。」她說了很多次了,雖然她知道老爸很難接受,但不接受也得接受。

  「改嫁也不成問題。」

  「老爸,你討厭我相公?」她很疑惑,先前在屋內時,他們並沒有針鋒相對的時候啊,「老爸,我相公人很好,而且我覺得他很厲害,我覺得他應該是猜中皇上的心思了。」

  雖說她有點似懂非懂,但皇上沒怪罪,就代表三爺說的是對的。

  「與其說他厲害,倒不如說他是個城府深沉的人,那種男人配不上你。」不管是誰,只要娶了他的女兒,他都看不順眼。

  「老爸,三爺他幫了我很多次,要不是他,說不定我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系讓老爸厭惡起三爺,甚至衍生任何她不希望發生的事。

  「唯安,咱們好不容易相遇了,你就非得在我面前提他?」

  似錦無奈地抿了抿嘴,打算下回再跟他溝通。「說來也真是巧合,因為一張畫就把你給引來了。」為此,她不禁感謝起施蜜。

  「我一見那畫就覺得是你畫的,因為王朝裡不可能有這種畫法,所以得知皇上要造訪武平侯府,我便跟著來了,方才一見那畫軸,我就更確定是你……有時,我都忍不住懷疑,我是不是作了一場夢,夢醒了,眼前才是真實的。」他低喃著,將她收攏得更緊,很怕會再次失去她。

  似錦把臉貼在他肩上。「老爸,不是夢,那都是真的。」

  「嗯,有了你,我心裡踏實多了。」他不禁笑了。「我覺得像是回到你小時候,小小的個兒總是喜歡膩著我,要我陪你睡。」

  「老爸……」她個子長得這麼小就已經夠難過了,干麼在她傷口上撒鹽?

  「好了,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否則他們會起疑的。」他拍了拍她的肩,直睇著她的眉眼,看的卻不是她現在的模樣,而是他記憶中的蘇唯安。

  「老爸,在你眼裡,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伴君如伴虎,老爸現在的身分是七王爺,雖說是皇上的兒子,可歷史上將兒子軟禁甚至處死的皇帝也不少,就怕一個不小心,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憾事。

  「多疑猜忌,但那是身為帝王該有的警戒,本質上來說,他還不錯。」牽著她走上廊階,他才又低聲道:「放心吧,武平侯不會有事,不管怎樣都還有我罩著,你不用擔心。」

  衝著宋綦夫妻這般照顧她,他回報一點也是應該的。

  「你也要小心一點。」

  「嗯,不過就眼前的局勢,我要是常進武平侯府,恐怕對宋綦不利,咱們下次再見面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老爸,只要咱們都好好的,想見面不是問題。」她愛嬌地挽著他的尹,過了轉角,對上宋絡一雙快要瞪凸的眼,她本還不覺得有什麼,卻在宋絡的眸裡讀出了指責的意味後,才猛地想起在他們眼裡,他倆是不相干的人,而她一個已婚少婦怎能與其他男人如此親密?

  思及此,她二話不說地放開手,朝宋絡干笑著。「王爺腳扭傷了,我扶他。」說完,她更加挫敗,因為宋絡那眼神在在表明了不信

  沒關系,有機會再跟他解釋,只要他別到三爺面前嚼舌根就好。

  「似錦說的是。」秦文略沉聲道。

  宋絡應了聲,只能退上一步,跟在他倆身後。他實在不想說,他倆現在一搭一唱全都是欲蓋彌彰,三爺都瞧見了。

  他的頭很痛,不知道該怎生安撫三爺。不近女色又自視甚高的三爺三番兩次出手相救,甚至不計身分娶了她,要說三爺心底盤算的只有利益得失,那是絕不可能的,只要與三爺親近些的,任誰都看得出,她在三爺心底占了極大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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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4:01: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而這當頭卻鬧了這事,對方又是七王爺……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宋絡真的想仰天狂嘯了。

  送著秦文略回宋綦寢房,哪怕他袍子沒換也沒人發現。似錦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李若凡竟然不在屋裡。

  跑哪去了?


  要說李若凡是人間蒸發實在有點太過,但如果不是人間蒸發,他到底跑哪去了?

  那天晚上,直到皇輦離去,似錦都沒見到李若凡的身影,問宋絡也是白搭,因為他那晚是守在她身邊。可問題是都過了幾天了,宋絡還是一問三不知。

  如果連宋絡都不知道,還有誰知道?更惱人的是,打她問過宋絡之後,宋絡也跟著人間蒸發了!

  她是可以出門找,可是她又害怕李若凡是氣她,所以故意避著她。

  「三爺不是避著你,他應該是有要事在身。」江麗瑤瞧她愁眉不展,不禁勸著她。「你也知道他現在手上有許多事要辦,像今兒個侯爺也接了聖旨入宮,這時咱們就得成為他們的後盾,而不是疑神疑鬼。」

  「嗯。」她悶聲應著。

  小姐說的她都明白,可是再忙也不可能完全不回宋府,甚至也沒差人說一聲,到最後竟連宋絡也跟著神隱。

  「那天三爺趕回府時,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你,你就沒瞧見,他累得都雙眼泛紅了,卻仍執意要見你,要不是我趕著他去睡廂房,他就要擠到你床上了。」江麗瑤戳著她的眉頭。

  「心裡有沒有安穩些?」

  「真的嗎?」所以,三爺並不是避著她?

  「當然是真的,哪天他得閑了,你再把你好不容易縫制好的中衣送他,他還不開心得飛上天。」

  說到中衣,似錦才發覺自己早已將這事給丟到天涯海角去了,實在是縫得難以送出手,才一直擱到現在。

  她很懷疑,當她將中衣交到他手中時,他說不准還不肯要呢。

  江麗瑤瞧她眉頭死結未解,不禁沒好氣地道:「我說的絕對作准,除非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我怎麼可能?」她不假思索地回了聲,卻怔了下。

  糟,該不會宋絡真到三爺耳邊嚼舌根了?如果真的是,她要怎麼跟他解釋?

  「想什麼?」

  「沒事,該准備午膳了,我去廚房瞧瞧。」這事她得要好生想想才成,真相太過玄奇了,他肯定不信,可是除了說出真相,她還能有什麼法子?

  來到廚房差人准備午膳,才剛踏出廚房,就見楚嬤嬤迎面走來,朝她福了福身,似錦壓根沒打算跟她寒暄,正要走過時,卻被她喚住。

  「楚嬤嬤有事嗎?」

  「外頭有輛牙行的馬車,說是來載你的,應該是三爺找你吧。」

  「真的?」似錦喜出望外地道,隨即回行正軒跟江麗瑤說了聲,便搭著馬車前往牙行。

  坐在馬車裡,她想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宋絡不是個多嘴的人,等待會到了牙行,她再好好地跟三爺道歉,都怪她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就將他給臭罵了一頓。

  看著窗外的京城街衢,當馬車在十字大街拐右後,她不禁微皺起眉,問著駕車的車夫,「應該是下一條路才右轉吧?」

  然,車夫卻沒應聲,甚至開始在大馬路上急馳著,馬車因急速而顛簸,似錦得緊抓著座板才不會被震得東倒西歪。眼前的狀況雖是不明,但她已能確定這輛馬車不是李若凡派來接她的了!

  就算她想跳車,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兩邊皆有人潮,她若真敢跳車,恐怕也會傷及無辜……到底是誰,為什麼楚嬤嬤要編謊將她給騙出府?!

  不到半刻鐘,馬車停在一幢大宅後門,她跳車就想跑,可惜才跑了兩步就被逮住,給押到後門邊上。

  「人來了,快開門。」

  門隨即推開,露出了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

  「如意?」她詫聲喊著。

  如意面上的錯愕一閃而逝,睨了她一眼,淡聲道:「押進來。」

  似錦怔了下,隨即被人硬架住往大宅裡走,她留意著大宅裡的路線,思忖著如意和這大宅裡的主子有何關系,將她帶到此地又是為了什麼。

  她被用力地推進一間屋子裡,力道之大壓根不管會不會摔疼她,她狼狽爬起,見押著她的兩個男人都已經離開,只剩下如意。

  「如意……」她輕聲喊著,想先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你知道這兒是哪裡嗎?」如意冷聲問著。

  「我不知道。」

  「這裡是照雲樓。」

  似錦眉頭不禁皺起,想起之前江家二爺就是在照雲樓給人打得頭破血流,但這照雲樓到底是什麼地方,她一點底都沒有。

  「這兒是青樓。」如意笑了笑,神色猙獰了起來。「你想不到吧,大奶奶竟把我賣進了青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似錦退了一步,強逼自己不准退縮。「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害了自己,誰要你三番兩次利用我討好府裡的爺兒?」說穿了,她是自食惡果。

  「哼!賣了死契入府,要是不想法子被抬成姨娘,難不成真要當一輩子的奴婢,讓人差遣一輩子?!我沒有錯,全都是因為你故作清高,惡意陷害我!」如意二話不說甩了她一個耳光。

  似錦沒有防備地被打趴在地,眼前金星四竄,臉頰麻辣發燙。

  「你不知道我方才見到你時有多開心,想不到連你也淪落到這種地方了。」如意一把揪起她的發。「你生病時,下毒毒不死你,引大爺入房也逼不死你……你等著,接下來你的日子會比我還痛苦,我受過的苦絕對要你百倍的承受!」

  似錦吃痛地眯起眼,才知道原來當初原主會死在那場風寒是因為如意在藥裡添了毒,這人心思竟歹毒至此,虧她以往還將她視作姊妹!

  憤怒湧上心口,教似錦怎麼也不肯束手就擒,她突地向前咬住如意的手腕,如意痛得松開了手,似錦再趁機推開她,推開了門,只是才走沒兩步便讓人給拽住,她抬眼望去,那人蒙著臉,只剩一雙眼,而那雙眼……她見過!

  「你怎會這麼早就到了?」如意一見來者,顧不得疼,攏了攏發鬢,巧笑地接近那男人。「梁爺,我好好地看住她了,你如果要帶她走,得要快。」

  似錦聞言,不禁瞪著如意。難道進照雲樓只是個幌子,事實上是要將她帶到其他地方?

  可除了知道這個男人就是幾天前進了直正園的男客,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又為何要帶她走。

  男人不語,抽出了長劍,瞬間刺進了如意的心窩,劍拔出的當下,血濺上了似錦的臉,教她錯愕得連尖叫都忘了,直到被男人拖著走時,她才放聲尖叫,往他手腕用力地咬下去。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嘴,硬逼著她松口,壓根不管力道大得在她雙頰掐出淤痕。

  似錦吸口氣,手腳並用地踢踹著,男人被踢中了脛骨,松開了她,她顧不得痛,隨即向前狂奔,身後的腳步聲如風般刮到,冰冷的長劍又橫在她的頸間,她感覺到熱液從頸間滑落。

  她直瞪著前方,不敢再輕舉妄動,任由男人扯著她往陰暗小徑走,直到轉角時,一抹纖柔的身影出現,昏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聽見悅耳清潤的女音響起,「客官,未及掌燈,你怎會出現在照雲樓呢?」

  她還來不及聽見下文,疼痛教她厥了過去。

  李若凡一下馬,將韁繩丟給小廝便大步地奔進照雲樓裡,才剛踏進通往後院的腰門,便見李叔昂正巧送著大夫出來。

  李叔昂一見他,便跟身後的小廝吩咐了句,將大夫送了出去,不等李若凡發問便徑自道:「大夫說沒什麼大礙,就是一點傷,應是受到驚嚇才厥了過去,瀲灩在房裡陪著她,不會有事的。」

  「真不礙事?」李若凡一顆心拽得死緊,沒親眼所見,心裡就是安穩不了。

  李叔昂笑得壞心眼,「你將她晾在宋府好幾日,我還以為你倆正由濃轉淺,如今瞧來,應該是我猜錯了。」

  「少廢話,有沒有查清是怎麼一回事?」李若凡直朝後院走去。

  李叔昂已經習慣了他這幾天爆炭似的性情,聳了聳肩道:「人給跑了,而從江府轉賣來的丫鬟也莫名被殺了,這事恐怕不單純,要想知道清楚些,還是得等似錦醒來,直接問她最准,畢竟咱們又沒讓她知道照雲樓的事,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踏進照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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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說來這也是個好機會,瞧瞧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一鼓作氣解決,省得這家伙老是臭張臉嚇人。

  李若凡哪管他後頭說了什麼,一聽他說人給跑了,難掩怒火地斥道:「你是怎麼辦事的,照雲樓裡護院那般多,就沒一個能攔下?」

  「喂,話不是這麼說的,李三爺,今兒個要不是適巧應大人在樓裡,我看你要上哪去把似錦找回來。」

  「應多聞?」

  「可不是,人家好歹是武狀元,又是七王爺出征西戎時欽點的麾下副將,班師回朝後受封為京衛指揮同知,人家驍勇善戰,文武雙全,咱們幾個護院才抵他一個,改日你還得去還這份恩情。」

  李若凡沒吭聲,只想探探似錦,只想知道她好好地待在宋府,怎會無緣無故的來到照雲樓,又怎會有人想擄她。

  進了後院主屋的寢房,坐在床邊的照雲樓花魁瀲灩徐徐起身,朝他欠了欠身。「三爺,夫人還沒醒。」

  李若凡走近床邊,驚見似錦的左頰紅腫一片,嘴角破了還淌著血,喉間綁上了布巾,卻依舊可見滲出的血水,不禁回頭瞪李叔昂,像是無聲斥道:這叫一點傷?!

  李叔昂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只能說彼此認知不同罷了,在他眼裡,那真的只是一點點的傷,壓根不致命的皮肉傷嘛。

  「過來說話。」李若凡沉著眉眼,吩咐了聲便踏出房外。

  瀲瀧蓮步輕移,垂著勾魂美顏,等候問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若凡沉聲問著。

  「晌午時分,應大人過來找我敘舊,卻突地聽見尖叫聲,我和應大人便趕了過去,就見一名男子押著夫人,那時夫人已經厥了過去,應大人便上前要擒拿那人,又為了顧及夫人,所以只逼對方松手,救下夫人便作罷。」瀲灩簡單扼要地帶過當時的凶險情境。

  「可有查出人是從何而入?」

  「晌午時分,護院輪值的人不多,但我讓人查過之後,不見後門的小廝,猜想許是從後門進入,但到底是夫人獨自前來抑或是被人架來,這就不得而知了。」

  李若凡垂斂長睫,思索半晌後才道:「多謝你了。」

  「應該的。」

  「下去歇著吧,下次遇見應大人時,差人通報我一聲,我要當面謝他。」

  「是。」

  瀲灩一走,李若凡便正色對李叔昂道,「先備馬車,待會似錦一醒,我就將她送回宋府。」

  「小事一樁,不過我讓人隨大夫去抓藥了,你待會連藥一並帶走。」

  李若凡應了聲後便走進房裡,才剛掩上門便聽見嗚咽聲,連忙走到床邊輕握住她的手。

  「似錦。」他輕聲喚著,直睇著她秀眉緊蹙的容顏,仿似睡夢中都逃不開恐懼。

  似乎聽見他的呼喚,似錦緩緩地張開眼,先是楞了下,隨即防備地看向四周。那反應教李若凡看在眼裡,疼在心底。

  「沒事了,別怕。」他不舍地輕擁著她。

  熟悉的體溫安撫著她的不安。「三爺……這是哪裡,你怎會在這裡?」她止不住心底的恐懼,尤其那人一刀殺了如意的可怕畫面還印在她的腦海裡,她真以為再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這是我想問的,你好好地待在府裡,怎會跑到照雲樓?」

  「不是……是楚嬤嬤跟我說,有輛牙行的馬車停在府外,要我去看看,我以為是三爺差人來接我去牙行。」

  她搖著頭道。

  「楚嬤嬤?」他詫道,有些意外這事件起因竟是源自於宋府。

  「對啊,可誰知道馬車提早拐了彎,我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直接被人從後門給帶了進去……」一想到如意的死狀,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意……如意是江府的丫鬟,被江府舅太太給轉賣,可我不知道竟是將她賣到這裡。」

  李若凡一聽,便知曉她指的如意便是被殺的丫鬟,換言之,如意被殺時,她極可能在現場目睹一切?

  「如意讓押我的人把我帶進一間房,我想逃,哪怕被打我還是想逃,可門才一開,那個人便抓住了我,拔了劍殺了如意!」她說到最後,全身緊繃起來。

  李若凡閉上眼,緊緊地將她環抱住。「沒事沒事,別怕,我就在這兒。」

  「三爺,我不懂,那人分明是識得如意的,如意還喚他一聲梁爺,可他卻轉身就殺了如意!」她情緒激動,腦海裡怎麼也拂不去那衝擊性的瞬間。

  「……你的意思是說,如意領著你進照雲樓,是為了把你交給那個擄你的男人?」他眉頭一沉,直覺得這事況比他想像的還要復雜,牽扯的層面已不只是宋府,但卻想不出府外的人為何要對付她。

  「是啊,如意對那男人說有好好地看著我,他就把如意殺了。」她緊揪著他。

  李若凡垂眼忖著,大抵可以猜想是殺人滅口,如此一來想從照雲樓裡打探如意與誰接觸過的法子恐是行不通的。對方行事如此謹慎,約莫是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而一句梁爺,線索太單薄了。

  要說似錦得罪過誰,頂多是宋府裡的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差使府外的人動手,但要說是衝著他來的……就得要想想有誰是與宋府有關聯的人了。但不管怎樣,肯定是內神通外鬼,柳氏是脫不了關系的。

  「對了,三爺,那個男人在皇上造訪侯爺府那日,曾經讓二房的丫鬟領去直正園。」似錦像是想到什麼,脫口道。

  「去二房?」他啞聲說著,五指緩緩收攏成拳。

  原來是宋絜搞的鬼!若是如此,那男人恐是與六王爺脫不了關系了。但就算是為了箝制他而擄走似錦,總覺得這意圖太過薄弱。

  「我記得他長什麼樣子,給我紙筆,我畫得出來。」雖說她對文字難以辨識,但她對人臉卻能記憶深刻。

  「這事不急著處理,現在的你需要好生靜養。」

  「我沒事。」一點痛而已。

  李若凡直睇著她紅腫的左頰,不舍地撫上,卻見她瑟縮地眯起眼,可見這痛根本不如她所說的輕。

  像是想到什麼,他驀地收了指。「你再歇會吧,我有些事要跟叔昂說。」

  「李二爺也在這兒?」

  「照雲樓的地下老板是我和叔昂,你在這兒出了事,幸好瀲灩察覺古怪,讓適巧來訪的應大人聯手救下了你,瀲灩先通知了叔昂,叔昂得知消息自然會立刻差人通報。」聽她說完來龍去脈,他才真正地感到恐懼。

  這其間,只要瀲瀧動作稍慢,恐怕從此以後他再也見不到似錦了。

  他多想緊緊地擁住她,可每一次的擁抱都會教他想起,那一晚她愛嬌地坐在秦文略的腿上,與他交頸相擁……如果可以,他真想問她,她和秦文略到底是什麼關系,可話到嘴邊卻是怎麼也問不出口。

  皇族總是多疑,安插許多眼線在商戶或官家裡搜集情報,也許似錦就是七王爺安插在江府的眼線,而一個男人要控制女人最簡單的作法,就是以情愛喂養,換取女人的死心塌地,而她和秦文略之間,是否就是如此?

  思至此,他就渾身發麻,不敢也不願再往下想,更不想見她,偏又思念著她,這回她出事,他不假思索地為她趕來,萬般憐惜,卻還是忘不了那一夜。

  「喔……所以對方並不知道這事,才會選在這兒想擄我走……」她強迫自己穩定心神,尋思各種可能性。

  「別想了,你再歇一會。」話落,他便要起身。

  似錦趕忙拉住他的手,他卻想也沒想地甩開她的手,教她錯愕地直睇著他。

  李若凡察覺自己動作過大,勉強揚笑道:「沒事吧,我還有事得處理,一時心急了,你別介意。」

  要她怎能不介意?這是一種拒絕,他的解釋全都是借口。

  「三爺,你還在生我的氣?」她垂著眼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她察覺他已發現一切?

  「你的事,我聽侯爺說了,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和侯爺謀議過的,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自以為是的責怪你。」她直視著他,見他眉眼不動,她想,讓他在意的恐怕不是這件事。

  李若凡撇唇自嘲。「我沒擱在心上,只是你也知道皇上給了難題,我手上有幾樁事待辦,才會忙得沒日沒夜,連要回府歇息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他順理成章地隱藏他避不見面的主因。

  似錦靜靜地聽著,覺得他說的都極有道理,但她心裡很清楚,事情沒有這麼單純。然而話說回來,真要她解釋,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般奇幻的事,她到底該怎麼說,他才有辦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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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4:0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換作她是他,那種解釋聽起來就跟天方夜譚沒兩樣,可信度太低。

  但她還是得說,就算再難開口還是得說。「三爺,宋絡是不是跟你說了,皇上造訪的那個晚上,我……」

  「我還有事,你歇著吧!」他突吼道。

  他不想聽!他現在還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不用太急著告訴他!

  似錦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與他無言對視,張口欲言,話到了舌尖卻只能苦澀咽下。她猜中了……宋絡果真將那晚的事告訴他了。

  李若凡僵硬地挪開視線,正欲離開,門板卻被李叔昂給一把推開。

  「若凡,不好了,侯爺被押進大牢了!」

  似錦一得知宋綦入宮沒多久就被以私通西戎之罪被押進大牢,顧不得身上的傷,便要李若凡趕緊將她送回宋府。

  將似錦送回府後,李若凡一回到牙行,馬上差人將宋綽和江道給找來。

  「你十萬火急把我找來,是不是要補我一份墨寶?」宋綽一進門就問,然一瞥見他的臉色像是被雷打中般難看,他二話不說地擺起正經臉色,問:「發生什麼事了?」

  李若凡將擱在桌上的木匣推向他。「大人,我給你一點好東西,可以讓你彈劾得很盡興。」

  「什麼東西?」宋綽不解地打開木匣,「一迭借條?這……哇,三千兩,宋絜會不會太敗家了些?還有,這……」宋綽抽了口氣,連忙往下看去,再抬眼時,雙眼簡直快瞪凸了。

  「我不知道四季坊的生意這般好,竟連戶部尚書都簽下了數千兩的借條!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可以帶回去對照字跡,不過我勸你,先舉發宋絜就好,別急著打草驚蛇。」李若凡冷聲說著。

  他手上有數張王牌,卻不急著出手,這一回並不是因為皇上施壓,而是因為宋絜惹惱了他。

  盡管今兒個一連兩件事非宋絜主謀,卻都與他脫不了關系,因為他是個蠢蛋,是個會引外敵除內的蠢蛋!

  宋綽看著借條好半晌,在他面前落坐,壓低音量道:「王朝雖不禁設賭坊,但卻不允官員上賭坊,這借條要是往都察院送,所牽扯出的範圍太廣,不只宋絜會犯下死罪,恐怕還會殃及整個戶部,甚至其他部門,或者是武平侯府。」

  戶部官員原本就掌控一半的國庫,戶部官員除了涉賭犯罪之外,更有可能涉及盜用國庫,那全都是死罪,至少可以株連三族。

  「那就這麼著,你就循序漸進地辦,趁著戶部作假帳時再翻開最大的王牌,殺得他們措手不及,橫豎皇上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過是想借宋綦的手罷了。」皇上對六王爺起疑,不想髒了自個兒的手,便借了他人的手大刀闊斧,除的不只是六王爺,更是隱藏在台面底下的六王爺一派。

  他堅信,皇上不會除去宋綦,不過是做個樣子推了一把罷了。

  「……難道你不知道宋綦已經被押進大理寺大牢了嗎?」

  「我當然知道,就算押進大理寺又如何,這事最終還是要都察院去查,而都察院在查證時,自然得先查為何宋綦會私通外族,為何經手的全是糧馬,後頭的不用我多說了,你應該都明白。」

  宋綽雙手環胸地瞪著借條。「所以你是懷疑有人利用宋絜來對付宋綦?而宋綦之所以私通外族是因為糧馬短缺,而短缺原因就得問戶部當初押的糧數,還有皇商備的糧是否足夠……你該不會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吧?」

  這家伙是鬼嗎?要不是早已洞察機先,耐著性子收集證據,哪會有這些借條?戶部官員的俸祿多少,大伙都心知肚明,哪裡有法子這般豪賭?哪怕沒有盜用國庫,也是份絕佳栽贓證據,絕對要戶部百口莫辯。

  「我不姓宋,但我身上流著宋家的血,我不是宋絜那種吃裡扒外的悖德混蛋,聯合外人陷害自己人,像那種家伙才沒資格姓宋,而事實上……他才是那個應該被除籍的家伙!」

  「這話是什麼意思?」宋綽挑高了眉,一臉疑惑。

  「那不重要,你還是著手去處理借條的事。」

  他走了一趟同陽鎮,找到了陶嬤嬤,不費吹灰之力地套出當初的真相,他本該將這事告訴宋綦,偏偏遇上皇上造訪和一連串的事,教這事擱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宋綽起身,將借條擱回木匣,正要離開時,宋絡來通報江道到了。

  江道一進廳裡,瞧見了宋綽,趕忙拱手作揖。「大人。」

  「既然你們有事要談,我就不叨擾了。」宋綽話落,捧著木匣走了。

  江道看著宋綽的背影,心裡微疑,再面對李若凡時,臉上堆起了笑,問:「不知道三爺今兒個找我所為何事?」

  「江大爺坐,記得先前我跟你提起的四王爺受審一事?」

  江道一落坐,便道:「我記得啊,為了這事,三爺還借了倉庫讓我囤貨,不是嗎?」

  「是啊,可如今事情有了些微的變化,朝中變化萬千,如今不只四王爺,就連六王爺都受到牽連。」

  江道臉色頓變。「我沒聽說這事。」

  「宋大人剛捎來的消息,假得了嗎?」李若凡慢條斯理地倒著茶,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我沒記錯,之前貴府的總帳房到照雲樓時,曾經在酒醉之余道出,有了六王爺為靠山,江家即將飛黃騰達。」

  「三爺,這是不可能的事,江家與六王爺並無關系!」江道厲聲駁斥著。

  「江大爺,商人在商言商,再蠢的商人也不會獨押一門貨,這道理不需要我說,你也該明白。」

  「這是當然,但這並不代表江家會跟著朝中風向轉向,江家是商戶,講的是買賣,談的是生意,不會攀權附貴,大多是受皇商所托,可皇商所為並不代表是江家的立場,就如四王爺一事,江家也並未與四王爺有何關聯,只是怕被皇商牽扯其中,成了池魚之殃,才急著避風頭。」

  「所以,當是皇商所為?」果真是商人,有利可言就能稱兄道弟,遇難當頭,推得是十萬八千裡遠。

  「三爺與其擔心這事,倒不如先回宋府,聽說侯爺出事了。」

  「我知道。」

  「三爺不擔憂嗎?要是侯爺真是與外族私通,一旦定罪,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江道說得真誠,卻有幾分看戲的意味。

  李若凡不禁低低笑開。「株連九族又如何?我是個被除籍的人,並不在九族之中,江大爺難道不知道嗎?我離開宋府多年,靠的是自身本事,如今就算宋府有難,也不關我的事,我比較在意的是我自身的利益,所以才會特地跟江大爺提點一番,省得江大爺一時未察,卻遭皇商嫁禍,那可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江道沒料到會被他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又丟了回來,思忖了一番,道:「可我壓根沒聽到六王爺有動靜。」

  「武平侯私通外族是為了買糧,意味著戶部當初押去邊境的糧有問題,這事一旦追查下來,戶部首當其衝,而皇商是負責與兵部糧道接洽,再替戶部調足所有邊防所需的糧物,而江大爺更是依附著皇商,江大爺真敢說這火不會燒到自身?」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事事皆為他著想,可實際上江道是否依附皇商而為,只有他自個兒最清楚。

  就他所知,江道明著支持四王爺,卻和戶部一派一樣暗地裡支持六王爺,而當初該支去邊境的糧,到底跑哪去了?

  別人不知道,江道一定知道。

  江道聽到此,臉色大變,不禁壓低了聲音問:「依三爺高見,這事該怎麼著?」

  「江大爺,咱們合作多年,我實在舍不得斷了彼此關系,所以我認為,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

  「三爺的意思是要我咬皇商一口?」

  「不對。」

  「要不?」

  「咬六王爺一口。」

  江道抽了口氣,半晌說不出話。要他一個尋常米商去告皇親國戚……要是失敗了,那是殺頭大罪!

  「沒有別的法子了?」他咽了咽口水問。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道理江大爺該是明白的,唯有讓六王爺徹底失勢,這火才絕對不會燒到江大爺身上,再者皇商一旦牽連其中,屆時失了皇商身分,朝中會再另擇皇商,屆時有功的江大爺自然是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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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4:0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江道聽著,有點心動了,想起自己要能一口氣躍升到皇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往後是別人巴結他,而不是他四處逢迎奉承。

  「真要說的話,江大爺已經沒有退路,不管六王爺和皇商的結果如何,光是江大爺收糧時低收高報一事肯定曝光,這罪同樣不輕啊。」李若凡語重心長地道,至此,他幾乎篤定江道會照他的話去進行。

  送走了江道,盡管萬分不願意,他想,他還是該回宋府一趟。

  正是多事之時,暗箭難防,他不願再放她獨自一人,但要面對她……真的很難,面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還簡單得多。



  似錦沒想到江麗瑤在得知消息之後,表現得比她想像中還要堅強,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其他壓根看不出她有半點惶恐不安。

  「你也別太擔心,我已經讓絜哥兒去打探消息了。」羅氏一得知消息,便將江麗瑤給招來安撫著。

  「謝謝祖母,我相信侯爺定不會有事。」江麗瑤一如往昔,噙著端莊合宜的笑。

  羅氏輕點著頭,目光掃向似錦,眉頭隨即皺起。「似錦,你這是怎麼了?」

  似錦瞅著太夫人毫不虛假的驚愕,便知道這事她確實是一無所知。「沒事,方才出門時不小心弄傷了,一點小傷不礙事。」

  「小心點。」羅氏嘆了口氣,瞧江麗瑤臉色不佳,便道:「你回去歇著吧,要有事,我會立刻差人通知。」

  「多謝祖母。」江麗瑤施了禮,才跨出腳步便踉蹌了下,幸得似錦就在她身旁,趕緊扶住她,這一扶才驚覺她渾身發寒,忙看向屋外,要守在門外的梅蘭進屋攙扶。

  「怎啦?」羅氏忙要洪嬤嬤向前關心。

  「沒事,腳拐了下,祖母,我先回去了。」江麗瑤噙笑搖著頭,拉著似錦踏出門外,卻見小廝快步跑來,心想應是宮中傳回的消息,便等在一旁。

  「太夫人,七王爺來了。」

  「還不快請七王爺。」羅氏忙道,她留下了江麗瑤,差洪嬤嬤拉下了簾子,就在扶桑院等候七王爺。

  秦文略進屋之前,看了眼站在外頭的似錦,目光落在她紅腫的左頰和頸間系著的布巾,眸色瞬間陰鷙攝人,想問,卻看她不住地搖著頭,指著裡頭。

  秦文略眸色微黯,先進了屋傳達宮中的消息,讓羅氏和江麗瑤安心,談話十分簡短,他隨即踏出屋外,以眼神暗示著似錦到一旁說話。

  似錦有些猶豫,想了下便跟身旁的梅蘭交代了聲,假借要送七王爺出府,停在南房邊的小園子,這裡離大門有幾步距離,燈火昏暗,比較隱密。

  「怎麼回事?」秦文略眸色寒鷙地問。

  「沒事,就一點意外。」她摸了摸頸部,轉移話題。「老爸,侯爺到底要不要緊?」

  「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有人參了武平侯一本,皇上將計就計罷了,可我怕你陪著主子擔憂,所以過來探探……頸上的布巾拿掉,讓我瞧瞧。」秦文略怒沉著眉眼,與生倶來的皇族氣勢展露無遺。

  「老爸,就跟你說沒事嘛。」似錦扁起嘴退了一步。

  她敢說老爸是最疼她的人,可問題是老爸只要臉色一沉,她也會怕啊。

  「唯安。」

  「爸……」似錦退無可退,被逼到牆邊,緊抓著頸間的布巾,卻驀地吃痛地呻吟了聲。

  秦文略隨即動手拉開布巾,就見底下的傷口滲出血來,他眸色深沉,眨也不眨地瞪著那幾寸長的傷口。

  「就……意外,真的是意外。」似錦慌忙地說著。

  這當頭要話說從頭,實在是一時說不清,推說是意外最簡單,可惜她老爸是個聰明人,壓根不采納她的說法。

  偏巧的是,這時有人從大門走了進來,她側眼望去,嚇得抽了口氣李若凡冷漠地看著她,看著秦文略握著她的手,查看她頸間的傷勢。

  那一瞬間,似錦有一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絕望感……

  「這是在做什麼?!」

  似錦頭痛地皺起眉來,不能理解為何連柳氏也跟著出現了!

  似錦如坐針氈,站在扶桑院的主廳上,直瞪著鞋上的花樣,直覺得快要喘不過氣,如果可以,她很想回房歇息。

  「娘,要不是二管事說了似錦是因為受傷一時閃神,才讓七王爺扶住她,我可真要以為似錦不守婦道了。」

  柳氏嘴上噙著笑,眸底卻滿是鄙夷。

  似錦很想回嘴,可是被撞見那情景,回嘴一點意義都沒有,最要緊的是,她不希望再加深李若凡的誤解,這事非得盡快解決不可。

  「老夫人多想了。」李若凡似笑非笑地道。

  「我倒認為你得要好生管教你的媳婦,省得傳出什麼蜚短流長,咱們這些當主子的也跟著臉上無光。」

  「好了,別再說了,都說了是誤會。」羅氏啞聲遏止著。「若凡,帶著似錦下去歇著吧,她身上有傷。」

  「太夫人,容我問老夫人一句話,我便帶似錦回去。」李若凡從頭到尾都注視著柳氏,「老夫人,能否讓楚嬤嬤進廳,問問她為何會跟似錦說,我派了馬車要接她去牙行?」

  「有這事嗎?」柳氏神色淡漠地問,對著身邊的大丫鬟道:「把楚嬤嬤找來。」

  不一會楚嬤嬤進了廳,先向羅氏問安,便站到柳氏面前。「不知道老夫人找我來有何事?」

  「二管事說,你跟似錦說府外停了馬車要將似錦接去牙行?」

  「是啊,那車夫說是牙行的,我便如此猜想,怎麼了?」楚嬤嬤一臉不解地問。

  「車夫說的?」李若凡笑著,仿似早猜到這答案。「我逮到了那車夫,他是個啞巴呢,他要怎麼跟楚嬤嬤說?」

  「哪可能,他明明……」腳下突地被踢了下,痛得楚嬤嬤彎了身,隨即改了話。「二管事,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那車夫明明就是這麼跟我說的,要不將他找來,我跟他當面對質。」

  「好啊,明兒個楚嬤嬤就隨我進衙門對質吧。」

  「衙門?」一提到衙門,楚嬤嬤的心就像是要跳出來般。

  「似錦被人載往了照雲樓,險些被擄走還受了傷,這事我已經報了官,到時就麻煩楚嬤嬤走這一趟了。」

  似錦聽得一楞一楞,不知道他是說真的假的。

  楚嬤嬤聽完,渾身已是止不住的顫抖了。

  「照雲樓?該不會是似錦與誰有約,就約在那紙醉金迷之地,卻又不慎被人發現,為求自保才自殘吧?」柳

  氏哼笑了聲。「二管事,你可要查個究竟,別讓人朦了眼,事主不找,反倒錯怪他人。」

  似錦聞言,惱火地要出聲,卻被李若凡制止。「老夫人,似錦不是這樣的人。」

  「這可難說了,有的女人長得一臉嫻淑模樣,私底下可是浪蕩得緊。」

  似錦簡直不敢相信身為侯府的老夫人會如此出言不遜,尤其這般可惡的話竟當著她的面說!她該要慶幸老爸已經先走一步,要不聽了這話,還不拆了侯府。

  「是啊,老夫人這話說得再確實不過。」一聽李若凡這般應答,似錦難以置信地瞪去,卻又聽他沒頭沒尾地道:「老夫人,聽說滴血可以認親,而這滴血認親並不只限於父子,兄弟亦可。」

  柳氏揚起眉,余光瞥見太夫人也同樣錯愕,便垂眼思索了下,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沒個頭尾,教不知情的人聽見,還以為似錦懷了野種。」

  「懷了野種的另有其人!」李若凡突地沉聲斥道:「前幾日我巡視莊子,走了趟同陽鎮,遇見了一位故人,從她口中聽見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柳氏神色微變,羅氏則出言阻止。「好了,若凡,似錦的臉色差得緊,先帶她下去歇著吧,找個大夫過府給她診治。」

  「太夫人,有些話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揭穿,那是因為顧及侯府的名聲。」

  羅氏聽完,已是心驚肉跳了,雖然話未點明,但已意味他得知一切。

  柳氏眯緊了眼,撇唇笑得極冷。「這當頭還顧及侯爺什麼呢?侯爺人都被押進大理寺大牢了,我倒認為干脆趁這當頭把爵位讓給二爺,要不侯爺一旦定罪,鐵卷可是會被皇上收回的。」

  似錦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要不是再三確認柳氏是侯爺的生母,她真要以為柳氏是後母了。

  「恐怕有難度。」李若凡笑道。

  「何難?只要侯爺答應將爵位讓給二爺,就這麼簡單。」

  「很難,真的。」李若凡笑得萬分愉悅,仿佛她的建議是樁天大的笑話。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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