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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而這話從頭到尾聽下來,太夫人像是落了下風,本該被打臉的老夫人還在看戲呢,而她這個遭人利用的棋子,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太夫人,說到府裡支出,昨兒個我倒是聽人說起,幾日前莊子裡送來的幾簍菜全都爛了。」吳大管事突道。
似錦聞言,眉頭不禁蹙起。
菜……不就是要作成菜干的那幾簍菜?一抬眼,隨即對上羅氏冷銳的眸,似錦知道自己要成為這場審判的犠牲品了,但她真是不服。
「太夫人,我有跟廚房說要作成菜干。」哪怕解釋也沒用,她還是得說。
「李娘子這話敢情是在數落我的不是?我掌著廚房已經二十年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我會記不得?可根本沒有人跟我說有幾簍菜要做成菜干,這菜也不是擱在地窖裡,總不能在這當頭把事都推給我吧。」吳嬤嬤毫不客氣地咬住她不放。
「可是……」
「這府裡是有規矩的,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有一定的章程,還是照著太夫人的規矩,咱們都是跟著太夫人幾十年的,怎會不知道府裡的規矩?」吳嬤嬤壓根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一張口就是要將她咬得見血。
似錦真的是百口莫辯,不敢相信真有人可以把瞎話當著她的面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明明就跟吳嬤嬤說了菜干的事,還說菜暫時擱在井邊,得讓人搬進地窖,結果為了整她,竟生生地糟蹋食材!
「既然吳嬤嬤跟著太夫人幾十年,又怎會不知道每年的十月底,必會差人從莊子裡運一批菜,做成菜干?」
那慵懶帶著譏刺的戲譫笑聲,教似錦猛地回頭,只見李若凡身穿繡銀絲的大氅,手裡拿著幾本冊子,大步地踏進花廳。
柳氏微揚秀眉,勝利的笑意在他出現後逐漸褪去。
吳嬤嬤見狀,心裡暗叫不妙,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二管事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都是聽令行事的,總得有人……」
不等吳嬤嬤說完,李若凡已經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又不是混吃等死,每日都有活兒要做,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不是你方才說的?吳嬤嬤跟在太夫人身邊幾十年,連點眼色都沒有,還得有人提點?想必是年紀大了,該要榮養了。」
吳嬤嬤氣得只能抿緊嘴,不斷以眼示意吳大管事撐腰。
「二管事說得有理,但李娘子行事紕漏也是事實,總不能把事都推到廚房那頭。」吳大管事姿態高,瞧也不瞧李若凡一眼。「就我所見,李娘子成日閑蕩,在府裡也沒干上什麼差活,倒是三天兩頭都窩在行正軒裡,如今還糟蹋了好幾簍價值數十兩的食材,這管事娘子一職,我倒認為太夫人該三思,沒必要養個吃白食的。」
似錦氣得粉拳緊握,直想將他苛扣丫鬟月錢的事道出,卻被走近身旁的李若凡探手安撫。
將似錦安撫住後,他便朝主位走去。「咱們府裡吃白食的確實多,二房的丫鬟小廝多達四十余人,只伺候兩名主子,而廚房的丫鬟廚娘也有三十余人,卻連菜干都做不好,相較之下,大房只有兩名丫鬟一名隨侍……太夫人,府裡確實是該好生整頓了。」
柳氏纖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刷過盅緣,用余光打量著他手中的冊子。
「二管事這手也伸得太長了些,竟管起府裡來了。」吳大管事不以為然地道。
「不過是建議罷了,我較上手的是莊子上的事。」李若凡邊說邊將冊子在羅氏面前攤開,往重點處一指。
羅氏一看,氣得抖著手指著吳大管事。「吳貴!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和周管事聯合做了假帳本!」
吳大管事楞了下,直盯著李若凡方才遞上的帳本,「這是江家的帳本?」一時間他還想不起這江家到底是哪個江家,更不能理解拿他府的帳本到底有何意義。
「江年縣位在寬州東側,這些年寬州確實是欠收,所以太夫人莊子裡的米價是漲了,卻因為欠收,反而稅收短了,但平寧縣位在通州的西陲之處,這些年倒是大豐收,米價是跌了,但既是豐收,量多稅也跟著多,話說回來,照理說通州的米價基本上是一致的,為何江家米商在通州所收的米價是一石十兩,而平寧縣的莊子一石卻只收了二兩?」李若凡接過羅氏手上的帳本,指著上頭的通州米價。
吳大管事臉上忽青忽白,隨即便喊冤道:「太夫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平寧縣的莊子是周管事負責的!」
柳氏聞言,秀眉狠攢了下,隨即啟口,「娘,江家是京城裡說一便無人稱二的大米商,與皇商素有往來,這帳本是如此重要之物,怎會出現在與江家無關的人手中呢?這帳本是真是假,我倒認為該先問清楚。」
「老夫人多慮了,先前侯爺娶親,差我去探探口風,老夫人沒想過要是我與江家人一點交情都沒有,這事怎會輪到我去辦?」李若凡笑若春風,一口白牙發亮著。「我與江家大爺互有往來已經多年,他手上一些農作都是牙行代為托售,不少帳冊都是直接擱在牙行裡,我跟江大爺說了聲,他可大氣了,直說不管我要幾本都盡管帶上呢。」
柳氏神色不變,只是眉目更冷凝了幾分。「就算帳冊無誤,但江家是大米商,買賣的價目原本就比市售還低一些,你拿這帳冊上的數字相比,根本是存心混淆視聽。」
「老夫人久在深閨,不知王朝有令,牙行三旬價皆依公告而定,價錢可是馬虎不得,一個不慎買低賣高了,可是二十杖以上的罪愆吶。」盡管面上難掩疲憊,可李若凡卻是笑得燦爛,仿佛能趕在這當頭回府,就不枉他千裡奔波了。「要是老夫人不放心,我倒是可以將江家大爺請到府中說個詳實。」
柳氏冷笑了聲。「都與你那般交好了,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老夫人此言差矣,江大爺乃是侯爺的大舅子,是老夫人的親家,真要論情分,老夫人都該比我強上一些。」
柳氏呷了口茶,心知這一戰要扳回一城已不可能了,再強辯下去,說不准還會引火上身,只能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了。
忖著,她望向羅氏,「娘,都怪我治下不嚴才讓人動了貪念,既然李管事查到了這些事,就把周管事免了職,抄他的身家,不知道娘意下如何?」
羅氏哪裡肯,她正打算從柳氏手中取回管家權,哪有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道理?更何況這裡頭牽扯的人如此之多,豈是一個周管事就能朦混過去。
李若凡撣了撣身上的羽氅,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從江年縣;因來時,順路繞到了平寧縣的莊子,太夫人宅心仁厚要我去跟莊頭說,趁著秋收後這段時間可以種些耐寒的黍米青稞,可莊頭卻跟我說,只要再種一遍農作,就得再收一次稅,而這規矩……聽說是吳大管事讓周管事說的。」
吳大管事聽完,臉色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厥過去。「李若凡,你不要含血噴人,這分明是你的片面之詞,你--」
「對了,我順便把林莊頭給請回府一趟,適巧可以當面說清楚。」李若凡回頭看向屋外,招著手。「林莊頭,麻煩你了。」
吳大管事一見是平寧縣的莊頭,膝頭一軟,竟跪了下去。
柳氏臉色鐵青,恨恨地瞪著李若凡,啟口道:「吳大管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府裡只手遮天!」底下的人暗自作了什麼手腳,只要不出格,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藉此換得他們的忠心,豈料竟讓他們把心給養大了。
更恨的是,她現在要是不先開口發落,就怕所有的左右手都會被汰換,屆時她手邊哪裡還有可用之人?
吳大管事迭聲喊道:「老夫人,小的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對不起老夫人的事,求老夫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讓小的能夠將功贖罪!」
花廳裡,吳嬤嬤已經嚇得面無人色,而楚大、楚二更是瑟縮在一角,連眼都不敢抬,就怕下一個被定罪的便是自己,而楚嬤嬤只能無奈嘆了聲,明白今日的事無法善了了。
「太夫人,這事就勞煩你自個兒處理了,畢竟算是內院的事,我不方便插手。」李若凡牽著似錦往外走了兩步,經過吳嬤嬤身邊時,像是想到什麼,補了一句,「對了,我從平寧縣回來時,城外有菜販在叫賣整簍的白菜,因為實在太便宜了,一簍竟連一兩都不到,所以我一口氣買了二十簍,就勞煩吳嬤嬤差人做成菜干,可千萬別再放爛了,吳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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