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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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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富貴管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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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5: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想說什麼也得等我看完帳本再說。」

  「這牙行的帳本不是叔昂負責的嗎?」

  「那家伙跟我生悶氣,丟著帳本不看,我不接手誰接手。」李若凡倒了杯茶淺啜著。

  「也不想想宋家的莊子我都還沒巡完,還孩子氣的跟我鬧脾氣,真不知道誰的年紀較長。」

  「宋家的莊子真交到你手上了?」武平侯府的事他摸得一清二楚,有些難以置信有朝一日他居然會回去,甚至還能接手宋家的莊子。

  「嗯,接的是太夫人手上的,至於宋家大房二房的全都在柳氏手裡,但我早晚會拿在手裡。」他會逼得她自動交到他手中。

  宋綽聞言,撓了撓鼻尖,壓低嗓音問:「老實說吧,你回去宋家到底是在打什麼算盤?」

  「你認為呢?」

  宋綽挑了挑眉。「想恢復宋姓的話,只要跟侯爺說一聲,由他向宗親會提出,這事不需要經過太夫人或柳氏。」

  李若凡懶懶地看著他。「你確定你當初考取功名時沒有買通主考官?」

  宋綽氣得險些拍桌而起。「你說這什麼話,拐彎抹角笑我嗎?!是,我知道,當初要不是柳氏去舉發你,你極可能連中三元,所以我猜你想恢復宋姓、取回功名有什麼不對?你這個臭小子敢笑我,膽子愈來愈大了!」

  「誰稀罕宋姓,又稀罕什麼功名來著?你一個二品言官在朝中干得不怎麼愉快,在我面前也擺不起架子,一個官也不過如此,有什麼好稀罕?」

  「你你你你你!」宋綽直指著他,最終乏力地端了杯茶消火。「這年頭當官真的很難為,當初到底是誰叫我求功名的!」

  「你爹。」

  宋綽喟嘆了聲。「你不求功名也好,這京裡看起來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但朝中可是波譎雲詭,暗潮洶湧得緊。」

  「放心,要是有人造反,頭一個問罪的是武將不是言官。」

  宋綽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還真是造反了,可問題是沒有證據,沒人敢辦,偏偏這差事又落到都察院這頭來。」

  「你說的是四王爺?」

  「是啊,去年二王爺在北屯圍獵遭襲,受了重傷,皇上震怒之下撥了暗衛追查,這一查竟查到四王爺頭上,四王爺大聲喊冤,現在人被押進大理寺,可後頭的事卻要都察院去審,你說這要怎麼審?」天曉得他每天入睡前多想蒙著被子哭!都察院管彈劾又不管審案,可偏偏管審的大理寺裡頭太多皇室姻親,皇上就怕裡外掩護,最終不了了之,才會破例要都察院去查……老天啊!這是什麼鬼差事!

  李若凡微眯起眼。「就算四王爺是個囂狂之人,哪怕暗地裡對二王爺出手,也不會傻得教人往他身上查。」

  他曾經在照雲樓見過四王爺,只能說是個小人,背地裡放暗箭的事不會少做,他的生母是獰貴妃,而擰貴妃娘家在朝堂上還有幾分力。

  皇上有九位皇子,皇後所出的是二王爺,沒什麼賢名和作為,在京裡最為津津樂道的是德妃所出頗具賢名的六王爺和淑妃所出領有戰功的七王爺,但兩者在朝中的勢力倒是比不上四王爺和二王爺,八王爺是皇上至今依舊寵愛的容妃所出,聽說從小病弱,其余的皇子懦弱無能,就連提都不用提了。

  「可不是?就連暗衛頭子也懷疑,可偏偏當初擒拿的刺客再三逼供後所道出的線索,追查之下唯有四王爺吻合,皇上下令了,都察院不能不辦,但到底要怎麼辦,搞得我頭都痛了。」

  「既然頭都痛了,就回去躺著想想怎麼辦。」

  「我去你個李若凡,你要趕我走,好歹也先把那幅字帖給我!」宋綽火大了,跟他聊了老半天,結果卻是要趕他走,這還有沒有天理?!」

  「你怎麼還沒忘?」

  「我忘得了嘛我!」如果可以,他也想忘啊,「那是你之前就答應要給的,我可是急著要呈給皇上的!」

  想想為何他得降尊紆貴地跟他斡旋個老半天,無非就是為了求他的墨寶!

  落款名為宋繁的墨寶字帖在兩年前竄起,直到這一年來在黑市裡已經叫價千兩,但有錢想要買還買不到。

  「就是因為你要獻給皇上,所以我才不想給。」李若凡撇了撇嘴道:「當初你要是直接告訴我,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嘿,你這怪家伙,你當初用原名寫字帖,為的不就是要昭告天下,就算宋家把你除籍,你也能將宋繁之名揚名天下,甚至可以將名字傳進宮中,好讓朝中知曉宋家人如何欺你。」宋綽敢說,這肯定是李若凡當初寫字帖的原意。「如今得皇上青睞,你又有什麼好拿喬的?」

  李若凡不置一詞,靜靜地喝他的茶。

  宋綽說得沒錯,他當初是這麼想的。只要宋繁的名字名聞遐邇,引起眾人注意,朝中人必會追查宋繁的底細,便會得知宋繁是個被宋家除籍的庶子,是宋家毀了如此文才過人的才子。

  但,如今他卻不作此想,因為他找到更有趣的樂子了。

  「要不,我幫你想個法子恢復原姓,哪天你大哥要是有個萬一,爵位會在落在你手上,二房連想都不用想。」

  李若凡聽完,眼神忍不住地鄙夷了起來。

  宋綽眼角抽了兩下,像是下定決心地喊價。「不然這樣吧,再跟你說個小道消息,你趕緊把字帖給我。」時候不早,他沒時間再耗下去,只能拿消息換字帖了。

  「說呀。」他懶聲說著。

  「都察院追查四王爺,卻私下查到了江家曾經和四王爺過從甚密,這事你回去跟侯爺說一聲。」要知道宋綦娶了江家嫡女,哪天江家要是與謀逆有關,那麼宋綦恐怕也會被牽連在內,他講義氣,把第一手消息遞出了。

  「喔?」

  「字帖。」快,天色都黑了,他混得夠久了。

  李若凡想了下,問:「我問你,七王爺傷勢恢復得如何?」

  宋綽雖面帶不耐,也只能耐著性子道:「還挺不錯的,兩天前皇上宣了他入宮,我瞧他氣色不錯,走起路來如龍潛行,傷勢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

  李若凡垂眼忖了下,朝他勾了勾。「我也跟你說個小道消息。」

  「什麼消息?」

  「宋絜和六王爺走得很近。」

  宋綽腦袋轉得很快。「你的意思是說豫國公是六王爺一派?」誰都知道宋絜在朝中行事向來是聽岳丈的,要是岳丈沒吭聲,宋絜可是一步都不敢走。換句話說,豫國公表面上和二王爺走得近,實際上支持的卻是六王爺。

  「一個右都御史只能想到這裡?」李若凡忍不住嘆氣了,搖頭起身離去。

  「不然?」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還有什麼關聯性,瞥見他走出亭外,宋綽趕緊追出去。

  「喂,字帖還沒給我,你想上哪去?!」

  李若凡一回府,萬分受寵若驚,只因他一進門,似錦便主動挽著他的手。

  「三爺,真的跟你說的一樣,洪嬤嬤很仔細地聽我說呢,可聽完之後,她就推說有事要忙先走了。」因為和他的猜測是相近的,她迫不及待等他回來討論這個奇特現像。

  李若凡輕漾著笑意。「那是正常,因為這可是她鬥楚嬤嬤的大好機會。」

  似錦眨了眨眼,隨即意會過來。「原來是這樣……可是這樣對我沒幫助,對丫鬟們更沒有幫助。」入冬了,要是連件薄襖都沒有,日子到底要怎麼過。

  李若凡愣了下。「怎會對你沒幫助?往後你在府裡就多了一分力,至少洪嬤嬤多少會倚重你一點。」

  似錦聞言,放開他的手。「三爺,你搞錯了,我要的不是誰對我倚重,而是讓丫鬟可以入冬添暖。」她不是那種看別人鬥得你死我活,會在一旁鼓掌叫好的人,她要的是實質上的作為,兩個嬤嬤就算鬥得兩敗倶傷,她也不會開心。

  李若凡垂著眼,低聲道:「先站穩腳步才重要,那些個丫鬟不過是丫鬟,不需要放在心上。」

  似錦皺起秀眉。「三爺,我也是個丫鬟。」

  「你並非奴籍。」

  「三爺的意思是說,如果今兒個我入了奴籍,三爺是不會娶我的?」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失望。

  「我是迎娶之後,才知道你不是奴籍。」

  「既然三爺娶妻不在意家世,那就代表三爺和尋常的爺兒不同,不會真把丫鬟視為下等人才是,又怎會要我不睬那些丫鬟呢?」

  「你說錯了,因為是你,我才不介意家世。」哪怕憑他現在的身分也挑不了什麼像樣的對像,可他心高氣傲,入不了眼的,身分再矜貴也不願接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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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6: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似錦怔了下,這話意仿佛他多在意她,在意到不管她是什麼身家背景都不在乎,這是……喜歡她嗎?

  李若凡也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給怔愕住。

  他竟是如此想的?他疑惑,卻不懷疑這脫口而出的話,只因愈未經思考的話語,愈接近真心。


  兩人視線交纏著,教似錦莫名地羞澀了起來,有些尷尬和不自在,她隨手往床邊的架上一指,轉移話題。

  「那兒有卷字軸,我打開一瞧,那字寫得真好,是三爺寫的?」

  「你以為在我房裡找著的就是我寫的?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寫的字。」那卷字帖是他回宋府時寫的,並未落款,純粹寫心境的。

  「欸……可是那字跡雖是行書卻又帶點草書的張狂,我還是認為是三爺寫的。」似錦走到架前將字軸打開。

  「為何?」

  「我學畫,對字也有點研究,有人說從畫與字看人是最准的,三爺是個內外不一的人,雖愛笑卻淡漠,雖有禮卻傲慢。」話一說完,她恨不得咬掉舌頭,暗惱自己說得太多。

  她是不是有點太白目了?下次說話非得經過大腦不可!

  李若凡怔怔地看著她,啞聲問:「你瞧,這上頭寫的是什麼意思?」

  「莫道不依然……」慶幸他沒追究她的白目,她趕緊把心思擺在這字帖上。說真的,她對文言文的研究不多,「要我解釋,應該是別說不留戀之類的吧。」

  話落,她隨即被從背後熊抱住,嚇得她心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他呼出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耳間頸項,教她渾身都發燙,猜想他惡習發作又要欺負她,但等了好一會,他只是靜靜地抱著她。

  似錦垂著臉,方才他們之間的氣氛還不錯啊,難道因為她太白目說了那些話,讓他感覺受傷了嗎?看來她應該跟他道歉才是……正忖著,後頸突然有抹被舔過的感覺,嚇得她放聲尖叫,下一刻卻被他摟得更緊,耳邊聽見的是他的大笑聲。

  這個人……氣死她了!

  「你要不要吃飯啦!」她不想吃冷飯,他也不要一直抱著她,拿她充當人形暖爐!

  「我想吃你。」他笑意未歇,在她耳邊沙啞低喃著。

  似錦的心都快要竄到喉頭了,她沒有回頭的勇氣,也沒有充耳不聞的魄力,她直瞪著前方,想不出可以轉移他心思的完美話題。

  別人說話那麼簡單,睜眼都能說瞎話,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為什麼她除了呆滯就是呆滯?

  「似錦,我很感謝二夫人。」他突道。

  「嗄?為什麼?」這天底下可以感謝的人太多了,為什麼要感謝那麼刁蠻任性,以欺負下人為樂的人?

  「因為她讓我提早將你迎娶進門。」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著她,讓他閉上眼前可以親吻她,在他一張眼時就能看見她。

  原來,他在意的不只是他倆相似的處境,他看見的不只是一個美貌的倔強姑娘,他想得到的不只是她那一手好畫,這些充其量不過是他接近她的借口,說穿了,他就是想要她,而他身邊的人卻早在他察覺之前發現。

  似錦皺著眉,覺得他說這話像是他早就屬意她,但屬意一個人會是這種方式嗎?她真的很懷疑。

  稍稍回頭,就見他笑眯了一雙黑眸,一點算計都沒有,像是多開心似的……所以說,他是真的喜歡她?

  想到這裡,她小臉很不爭氣地紅了,而他也很不客氣地偷襲她。

  唇吻上她的,鑽入她的唇腔裡勾纏著,她羞澀地想將他推開,他偏是強勢得教她推不動半分,只能任由他放肆地纏吮著,直到

  「呼吸啊,你一直憋著氣,要是厥在我懷裡,我一時情生意動又將你看過一回,可怎麼好?」

  那把沉醇的戲謔笑嗓教她羞惱地將他推開。「你變態!」提起他沒有君子風度的「偷窺」一事,她怎麼也不能忍受。

  那是犯罪啊!

  「別拿李叔昂來罵我,我遠不及他的一半。」他正色道。

  「嗄?」他的意思是說變態是李叔昂?「你們兄弟一個樣,有其兄必有其弟,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是將你看遍就落得這麼重的罪名?」他無法忍受她把他和李叔昂歸類在一塊,非得糾正她的想法不可。

  「我罵變態已經很客氣了!」如果在她的世界,他會被拖出去打成豬頭。

  「既然如此,那就一報還一報吧。」

  「什麼意思?」她有不祥的預感,慢慢往門邊移動。

  「我看遍了你,唐突了你,所以現在……」他在她面前寬衣解帶,欣賞她瞬間漲紅的臉。「我讓你看遍我,也算是還了你一回。」

  「我不要!」可惡,他故意擋在門前,這下她還能逃到哪去?

  「怎麼可以不要?東秦律例,一報還一報,揍了一拳便還一拳,打了一鞭便還一鞭,所以這是我的罰,你非接受不可。」他一把褪去了外袍和中衣,動作快得似錦根本來不及阻止。

  這到底罰誰呀?!她不要看!「你不要再脫了!」

  「可你不原諒我,你沒收回罵我的話。」他的手就按在褲頭上,只要他一扯,她馬上可以瞧見他精實的赤裸體魄。

  「我原諒你,我收回任何罵你的話!」似錦衝向前抓住他的手,真的很怕他手一松,她就必須淪為他的同類。

  不要……不要逼她當變態。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著吧。」

  似錦松了口氣,忙道:「天冷,三爺還是趕緊把袍子穿上吧。」

  「也好,趕明兒要出遠門,要是染上風寒就麻煩了。」他笑眯眼,示意她替他取衣。

  「可不是嗎?」她趕忙去幫他取衣,動作飛快地替他穿上。「三爺明兒個出遠門,是要上哪?」

  快,轉移話題,不要再嚇她了。

  李若凡笑眯眼,道:「先去江年縣巡視太夫人的幾個莊子,秋收過後,我跟太夫人提議讓莊子可以趁這當頭再種些青稞黍米,算是莊頭自身的收成,不額外抽稅,回程時會順便往平寧縣瞧瞧宋家的莊子,了解一下宋家莊子的莊頭如何照顧底下的農戶。」

  「太夫人的莊子不是宋家的?」她詫問著。

  「不是,那是太夫人的體己,就好像大夫人的陪嫁裡不也有莊子,這是屬於大夫人的嫁妝,只有大夫人才能動用。」

  「所以宋家的莊子是大房和二房的。」她一點就通,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既然這些莊子都由老夫人打理,你介入……好嗎?」

  她可沒忘記柳氏待他的態度,輕蔑和鄙夷都不足以詮釋柳氏看他時的眼光。

  「沒什麼好不好,我不過是順路經過罷了。」他笑了笑,拉著她在桌邊坐下。「你怕老火人對付我?」說真的,他還真沒把柳氏看在眼裡。

  似錦想了下,邊替他布菜邊問:「老夫人為什麼討厭你?」

  「你覺得一個人討厭一個人需要特別的理由?」

  「當然需要,畢竟有因必有果。」對一個人產生喜歡或討厭的情緒,通常都有一定契機。「而且,必定是親近的人。」

  李若凡富饒興味地注視著她,問:「怎會這麼想?」

  「誰會在乎一個毫無相干的陌生人?不熟識沒情分就不會產生愛恨嗔痴,要怨要討厭,至少也得要有利益衝突,或是擋了誰的路。」她抬眼問:「可是很奇怪,我覺得老夫人對你和對侯爺的態度很相似,這是為什麼?」

  李若凡微揚起眉,倒沒想到她看人的眼光頗精准。「你說呢?」

  「我要知道就不會問你了。」見他用膳,她也扒飯入口,吃了幾口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得罪了老夫人?」

  「怎會?」有些時候,不需要特別得罪人,光是一個人的出身就可以衍生出他人心裡的怨念。

  「可是我覺得老夫人對你……」想了下,她還是決定別說了,一旦說出,可就傷人了。

  柳氏除了瞧不起他之外,那眼神簡直像是見到一只螞蟻般,仿佛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摁死他似的。

  如果不是得罪,怎會生出那般露骨的怨恨?

  他得罪過柳氏嗎?他記得在被柳氏趕出府之前,她雖沒有給過他任何好臉色,卻也不到苛待的程度,直到二叔病重那當頭,柳氏代替父親照顧二叔,他無意中瞧見坐在床邊的柳氏淚如雨下後,柳氏開始處處找他麻煩……一道靈光閃過腦際,一樁不可思議的假設隨即成形,教他輕呀了聲。

  「怎麼了?」似錦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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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李若凡直瞪著她,突地咧嘴笑了,那模樣讓似錦抱著碗偷偷地往後退,懷疑他又企圖不軌時已經來不及了,嘴已經被他給封住,舌甚至鑽進她嘴裡……

  「果然,吃在你嘴裡的特別香。」他舔了舔唇,嘗著從她嘴裡搶來的殘羹。

  似錦一張臉像是紅透的番茄,已經找不到任何的話形容他的變態,也不敢說出口,很怕被他強迫一報還一報。

  「嗯?」

  「我以後再也不要跟你吃飯了。」她抱著碗躲到榻上。

  變態,連她嘴裡的都搶……是誰說古人都比較保守的?

  「別這樣,你可要好幾天見不著我,不趁現在多看幾眼,要是太想我該怎麼辦?」李若凡很輕松地將她拎回桌邊,而且是擱在他腿上。

  「三爺多想了。」不要自我感覺那麼良好,他真的離淡漠倨傲的君子形像愈來愈遠了,她都開始懷疑當初瞧見的是幻覺了。

  「可我會想你,很想你。」

  似錦張著口,很想吐槽他,可偏偏她就是這般不中用,人家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教她心跳加快,智商瞬間負數成長。

  「似錦,想我吧;只想著我。」他啞聲喃著,才貼得近些,便見她搗著嘴,他不禁低低笑開。「不張嘴,你怎麼用膳?喏,快點吃吧,明兒個我得要很早出門,你總不好讓我睡少吧。」

  似錦瞪著他,不怎麼肯信他的話,但是卻也沒轍,「那就趕快吃啊。」不要老是對她這樣那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若凡直瞅著她笑,教她都不知道該把眼擱在哪個方向。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可怕的酷刑是在爬上床之後,她非常惶恐不安,認為他今晚肯定不會放過她。

  但、是!他睡著了,真的睡著了。

  她的背就貼在他的胸膛上,熱度透過衣料暖著她,還感覺得到他沉勻的心跳,她安心了,數著他的心跳跟著一道入睡,甚至還忘了偷偷挪開他橫在腰上的手。

  如李若凡說的,一大早他就出門了。

  真要說的話,她算是挺失職的妻子,沒能早起替他備膳,也沒將他送出府,想了想,她真覺得自己很糟。

  好吧,等他巡完莊子回來後,她就試著再早起一點。

  將自己打理好之後,她便在府裡看看有什麼工作,好比說年節近了,府裡的窗花和繡幔都得要換新,她得去問眾人的需要,再去跟帳房說一聲。

  但一如她所料,帳房那頭對她愛理不理的,她真是慢慢習慣被人虛應的感覺了呢,反正該做該說的,只要是她分內的,她就得執行,要是帳房吐不出錢,她也只好把這事報告洪嬤嬤,至於後頭如何,就不關她的事了。

  其余的時間,她大多是待在小姐那兒,而先前和梅蘭她們說好的繡屏,也在小姐拿出體己買了線和水綾之後開始動工了。

  一切都非常和平,而她更是享受著難得的平靜,尤其睡覺時她可以獨占那張烏木四柱大床,從床畔滾到內牆,想怎麼滾就怎麼滾,真是寬敞無比。

  比較可惜的是,冷。

  這兩天氣溫一路降,伴隨著雪雨,冷得教她直打哆嗦,被子怎麼蓋都蓋不暖,不由得想起李若凡,這才發現人體暖爐原來是他,也不知道他出門時有沒有多帶厚襖大氅什麼的,畢竟他一路往北再向西繞了圈回京,一來一去也得要耗上十來天,氣候肯定是比京裡要再凍上幾分,不知道他冷不冷……

  瞧他的袍子雖是精致但也就幾件,也許改天她得要跟梅蘭或是小姐討教一下,男人的袍子到底要怎麼做才是,要不添件羽氅也好。

  就這樣,白天時瞎忙,沒空閑惦記著他,但只要一入夜,就會忍不住想起那個人壞壞的笑。

  無聲嘆了口氣,她已經不想算這是第幾個無眠的夜。

  一早梅蘭入房服侍,就見她像是病了般無精打采,不禁打趣道:「想二管事?」

  「沒。」她想也沒想地道。

  「欲蓋彌彰。」梅蘭低笑著。

  似錦扁嘴斜睨著她,決定來個相應不理。反正她說沒有就是沒有,不承認就是不承認,她頂多是愧疚沒能在他出門時替他准備衣袍而已,希望在他回來時,天氣能夠暖和一點。

  用過膳後,似錦猜想府裡大概也沒什麼事是她插得上手的,便干脆帶著梅蘭和春月到行正軒,才和江麗瑤聊上幾句,剛要問問袍子該怎麼制作時,有個眼生的丫鬟便跑到行正軒來了。

  「李娘子,洪嬤嬤要你馬上去扶桑院。」丫鬟氣喘吁吁地說著。

  似錦脫口問:「發生什麼事了?」要是沒什麼大事怎會要丫鬟這般緊急傳話。

  「我一時也說不清,李娘子去了就知道。」

  「小姐,那我過去一下便回來。」

  「把梅蘭和春月帶上吧。」江麗瑤忖了下道。

  「不用了,我去去就來。」話落,似錦便跟著那名丫鬟去了扶桑院。

  踏進扶桑院的花廳裡,似錦才發現狀況不太妙。太夫人坐在主位上,府裡幾個有分量的嬤嬤站在右側,幾個眼生的中年男子站在左側,就連吳大管事都到場了,一個個臉色陰沉。

  「太夫人。」似錦恭敬地福了福身,再轉向柳氏行禮。「老夫人」

  「似錦,洪嬤嬤說前幾日你提起府裡的丫鬟沒有換新衫?」羅氏沉聲問著。

  似錦眉眼不動,緩緩地垂下眼道:「是,我心想入冬了,可府裡的丫鬟卻沒有新衫新襖可穿,許多粗使丫鬟和婆子穿的全都是舊衫,有些連件像樣的襖子都沒有,所以才會提起這事。」

  原來是要提這事,那麼……是准備跟老夫人開戰了?還把人全都找來,應是要給老夫人難堪的吧。

  只是……到底有沒有把握啊?似錦瞧著老夫人那看戲般的表情,像是早已有所防備,她實在擔心太夫人打臉不成反被欺啊。

  「楚帳房怎麼說?」羅氏沉聲問著。

  楚二頭垂得極低。「太夫人,實在不是不辦事,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底是哪裡不足,咱們府裡竟寒傖到連給丫鬟們添新衣都辦不到?」羅氏微微動怒地喝道。

  「太夫人,扣除掉主子們的花用,其余全都是府內的開銷,府裡的蔔人眾多,吃穿用度都得要錢,這公中……」楚二話還沒說完,洪嬤嬤已經把帳本往他頭上丟去。

  「楚帳房何不說說為何這府裡買辦的金額如此高?這尋常的米糧布匹到各式花用,為何帳面寫得如此昂貴?

  難道說……楚大買辦從中虧空了銀兩?」洪嬤嬤一雙眼轉著,最終是落在楚嬤嬤身上,笑得萬分挑釁。

  「洪嬤嬤這話豈不是要將楚大給往死裡打了?一句虧空銀兩可是會逼死一家人的。」楚嬤嬤瞧也沒瞧柳氏一眼,二話不說跪在羅氏面前。「太夫人得要查清這事,不能讓洪嬤嬤一句話就滅了我楚家上下。」

  楚大、楚二也立刻跟著跪在楚嬤嬤身後。

  「娘,這事可不小,得查清楚才成。」柳氏拿了盅茶,掀起青瓷蓋揩起茶沫,淺啜了口上等的碧蘿春。

  羅氏睨了她一眼。「他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把帳面交代清楚,總得讓我知道為何府裡連添新衣的錢都拿不出來。」

  楚嬤嬤咬了咬牙道:「楚大、楚二,還不趕緊把事交代清楚。」

  楚二先開了口,道:「太夫人,咱們府裡的公中是兩房的俸祿和莊子的收入,這兩年來莊子欠收,收入有限,所以……」

  「莊子賬本呢?」羅氏冷聲打斷。

  「太夫人,在這裡。」吳大管事趕忙將帳本攤開,指著上頭的數字。「太夫人,這兩年莊子欠收,而太夫人體恤下人,也允諾過一旦遇旱澇,稅收可減,所以這算下來,幾個莊子的秋收進帳也不過才一千六百兩,再加上兩位爺兒的俸祿,攤成十二個月,府裡一個月能支用的也不過才兩百兩。」

  「兩百兩還不足府裡開銷?」羅氏怒目瞪向楚大。

  楚大忙道:「太夫人,看莊子秋收就知道今年農作欠收,各式糧菜都跟著漲,再者府裡的交際往來也是一大筆支出,況且……也是太夫人答允二房的月例可以用上一百兩的。」

  羅氏聞言,立時語塞。

  似錦一見太夫人抿緊了嘴,再見徑自品茗的老夫人,不禁在心裡搖頭。唉,這不是勝負立見了嗎。

  較讓她驚訝的是,大房拿的月例連五十兩都不到,這五十兩還包括了小廝丫鬟的月錢和大房在外逢年過節的交際支出……小姐都得拿體己補貼了,結果二房竟還能用到百兩,且都是私用,實在是太大小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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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6: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而這話從頭到尾聽下來,太夫人像是落了下風,本該被打臉的老夫人還在看戲呢,而她這個遭人利用的棋子,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太夫人,說到府裡支出,昨兒個我倒是聽人說起,幾日前莊子裡送來的幾簍菜全都爛了。」吳大管事突道。

  似錦聞言,眉頭不禁蹙起。

  菜……不就是要作成菜干的那幾簍菜?一抬眼,隨即對上羅氏冷銳的眸,似錦知道自己要成為這場審判的犠牲品了,但她真是不服。

  「太夫人,我有跟廚房說要作成菜干。」哪怕解釋也沒用,她還是得說。

  「李娘子這話敢情是在數落我的不是?我掌著廚房已經二十年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我會記不得?可根本沒有人跟我說有幾簍菜要做成菜干,這菜也不是擱在地窖裡,總不能在這當頭把事都推給我吧。」吳嬤嬤毫不客氣地咬住她不放。

  「可是……」

  「這府裡是有規矩的,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有一定的章程,還是照著太夫人的規矩,咱們都是跟著太夫人幾十年的,怎會不知道府裡的規矩?」吳嬤嬤壓根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一張口就是要將她咬得見血。

  似錦真的是百口莫辯,不敢相信真有人可以把瞎話當著她的面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明明就跟吳嬤嬤說了菜干的事,還說菜暫時擱在井邊,得讓人搬進地窖,結果為了整她,竟生生地糟蹋食材!

  「既然吳嬤嬤跟著太夫人幾十年,又怎會不知道每年的十月底,必會差人從莊子裡運一批菜,做成菜干?」

  那慵懶帶著譏刺的戲譫笑聲,教似錦猛地回頭,只見李若凡身穿繡銀絲的大氅,手裡拿著幾本冊子,大步地踏進花廳。

  柳氏微揚秀眉,勝利的笑意在他出現後逐漸褪去。

  吳嬤嬤見狀,心裡暗叫不妙,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二管事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都是聽令行事的,總得有人……」

  不等吳嬤嬤說完,李若凡已經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又不是混吃等死,每日都有活兒要做,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不是你方才說的?吳嬤嬤跟在太夫人身邊幾十年,連點眼色都沒有,還得有人提點?想必是年紀大了,該要榮養了。」

  吳嬤嬤氣得只能抿緊嘴,不斷以眼示意吳大管事撐腰。

  「二管事說得有理,但李娘子行事紕漏也是事實,總不能把事都推到廚房那頭。」吳大管事姿態高,瞧也不瞧李若凡一眼。「就我所見,李娘子成日閑蕩,在府裡也沒干上什麼差活,倒是三天兩頭都窩在行正軒裡,如今還糟蹋了好幾簍價值數十兩的食材,這管事娘子一職,我倒認為太夫人該三思,沒必要養個吃白食的。」

  似錦氣得粉拳緊握,直想將他苛扣丫鬟月錢的事道出,卻被走近身旁的李若凡探手安撫。

  將似錦安撫住後,他便朝主位走去。「咱們府裡吃白食的確實多,二房的丫鬟小廝多達四十余人,只伺候兩名主子,而廚房的丫鬟廚娘也有三十余人,卻連菜干都做不好,相較之下,大房只有兩名丫鬟一名隨侍……太夫人,府裡確實是該好生整頓了。」

  柳氏纖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刷過盅緣,用余光打量著他手中的冊子。

  「二管事這手也伸得太長了些,竟管起府裡來了。」吳大管事不以為然地道。

  「不過是建議罷了,我較上手的是莊子上的事。」李若凡邊說邊將冊子在羅氏面前攤開,往重點處一指。

  羅氏一看,氣得抖著手指著吳大管事。「吳貴!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和周管事聯合做了假帳本!」

  吳大管事楞了下,直盯著李若凡方才遞上的帳本,「這是江家的帳本?」一時間他還想不起這江家到底是哪個江家,更不能理解拿他府的帳本到底有何意義。

  「江年縣位在寬州東側,這些年寬州確實是欠收,所以太夫人莊子裡的米價是漲了,卻因為欠收,反而稅收短了,但平寧縣位在通州的西陲之處,這些年倒是大豐收,米價是跌了,但既是豐收,量多稅也跟著多,話說回來,照理說通州的米價基本上是一致的,為何江家米商在通州所收的米價是一石十兩,而平寧縣的莊子一石卻只收了二兩?」李若凡接過羅氏手上的帳本,指著上頭的通州米價。

  吳大管事臉上忽青忽白,隨即便喊冤道:「太夫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平寧縣的莊子是周管事負責的!」

  柳氏聞言,秀眉狠攢了下,隨即啟口,「娘,江家是京城裡說一便無人稱二的大米商,與皇商素有往來,這帳本是如此重要之物,怎會出現在與江家無關的人手中呢?這帳本是真是假,我倒認為該先問清楚。」

  「老夫人多慮了,先前侯爺娶親,差我去探探口風,老夫人沒想過要是我與江家人一點交情都沒有,這事怎會輪到我去辦?」李若凡笑若春風,一口白牙發亮著。「我與江家大爺互有往來已經多年,他手上一些農作都是牙行代為托售,不少帳冊都是直接擱在牙行裡,我跟江大爺說了聲,他可大氣了,直說不管我要幾本都盡管帶上呢。」

  柳氏神色不變,只是眉目更冷凝了幾分。「就算帳冊無誤,但江家是大米商,買賣的價目原本就比市售還低一些,你拿這帳冊上的數字相比,根本是存心混淆視聽。」

  「老夫人久在深閨,不知王朝有令,牙行三旬價皆依公告而定,價錢可是馬虎不得,一個不慎買低賣高了,可是二十杖以上的罪愆吶。」盡管面上難掩疲憊,可李若凡卻是笑得燦爛,仿佛能趕在這當頭回府,就不枉他千裡奔波了。「要是老夫人不放心,我倒是可以將江家大爺請到府中說個詳實。」

  柳氏冷笑了聲。「都與你那般交好了,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老夫人此言差矣,江大爺乃是侯爺的大舅子,是老夫人的親家,真要論情分,老夫人都該比我強上一些。」

  柳氏呷了口茶,心知這一戰要扳回一城已不可能了,再強辯下去,說不准還會引火上身,只能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了。

  忖著,她望向羅氏,「娘,都怪我治下不嚴才讓人動了貪念,既然李管事查到了這些事,就把周管事免了職,抄他的身家,不知道娘意下如何?」

  羅氏哪裡肯,她正打算從柳氏手中取回管家權,哪有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道理?更何況這裡頭牽扯的人如此之多,豈是一個周管事就能朦混過去。

  李若凡撣了撣身上的羽氅,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從江年縣;因來時,順路繞到了平寧縣的莊子,太夫人宅心仁厚要我去跟莊頭說,趁著秋收後這段時間可以種些耐寒的黍米青稞,可莊頭卻跟我說,只要再種一遍農作,就得再收一次稅,而這規矩……聽說是吳大管事讓周管事說的。」

  吳大管事聽完,臉色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厥過去。「李若凡,你不要含血噴人,這分明是你的片面之詞,你--」

  「對了,我順便把林莊頭給請回府一趟,適巧可以當面說清楚。」李若凡回頭看向屋外,招著手。「林莊頭,麻煩你了。」

  吳大管事一見是平寧縣的莊頭,膝頭一軟,竟跪了下去。

  柳氏臉色鐵青,恨恨地瞪著李若凡,啟口道:「吳大管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府裡只手遮天!」底下的人暗自作了什麼手腳,只要不出格,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藉此換得他們的忠心,豈料竟讓他們把心給養大了。

  更恨的是,她現在要是不先開口發落,就怕所有的左右手都會被汰換,屆時她手邊哪裡還有可用之人?

  吳大管事迭聲喊道:「老夫人,小的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對不起老夫人的事,求老夫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讓小的能夠將功贖罪!」

  花廳裡,吳嬤嬤已經嚇得面無人色,而楚大、楚二更是瑟縮在一角,連眼都不敢抬,就怕下一個被定罪的便是自己,而楚嬤嬤只能無奈嘆了聲,明白今日的事無法善了了。

  「太夫人,這事就勞煩你自個兒處理了,畢竟算是內院的事,我不方便插手。」李若凡牽著似錦往外走了兩步,經過吳嬤嬤身邊時,像是想到什麼,補了一句,「對了,我從平寧縣回來時,城外有菜販在叫賣整簍的白菜,因為實在太便宜了,一簍竟連一兩都不到,所以我一口氣買了二十簍,就勞煩吳嬤嬤差人做成菜干,可千萬別再放爛了,吳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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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吳嬤嬤聽得臉色青紅交錯,只能悻悻然地應承下來。

  走出扶桑院,李若凡才低聲道:「有沒有嚇著你?」

  似錦搖搖頭。「沒有。」她早知道自己會成為炮灰,所以也不算太意外,頂多是生了點悶氣。不過這口悶氣卻在他到來之後,消解得一干二淨。「三爺怎麼猜得到太夫人今日要秋後算帳?」

  她不認為太夫人是和他先共謀過的,因為這時間實在是掐得太緊。

  「老人家心思不怎麼難猜,只要被人激了下,或者自以為掌握到確切的證據了,就能將對方踩在腳下,說穿了那不過是老夫人設的圏套。」所以柳氏勢必要在他回府之前點燃這事,而他能做的就是提早回府。

  「啊……」神人啊,他早就預見一切,提早做好准備。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幸好你趕回來了。」

  李若凡笑眯眼,然仔細瞧過她後,濃眉隨即一蹙。「怎麼穿得這般單薄?」他說著,便脫下身上的羽氅往她肩上一罩。

  寬大的羽氅搭在她身上,很悲慘地垂地了,而且氅上還有他的體溫,甚至他的氣息,教她有些不自然地拉下。

  「你穿,我不冷。」

  「手都冰得緊了,怎不冷?」他強勢地往她肩上一按。

  「……都垂到地上了。」

  「那就這樣吧。」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喂,放我下來,你不要這樣子啦!」她手腳並用地掙扎著,卻被他摟得更緊。

  「我想你,讓我抱一抱有什麼關系?我還沒親你呢。」

  似錦抽了口氣,選擇性地當沒聽見最後一句話。「就算要抱也該回房裡抱,你這樣……」有人在看呢!有幾個丫鬟嚇得都趕緊別開臉了。

  「所以說回房就能抱個過癮了?」

  「嗄?」還沒弄清楚他的話意,他已經大步流星地朝入正閣而去,半路適巧遇上了梅蘭。

  「二管事,發生什麼事了?」梅蘭以為似錦是受了傷才會教他給抱著。

  「沒事,只是辦完了差事,怕她凍著,趕緊將她帶回入正閣。」李若凡說著,大步朝梅蘭身旁走過,瞧他眸底眉梢的春風笑意,教梅蘭羞得趕忙垂下臉。

  該羞的人到底是誰?似錦拉起寬大的羽氅往臉上一蒙,很鴕鳥地逃避一路上的目光。

  明明很丟臉,可是……也很安心。



  似錦瞪著帳本,瞪得頭都暈了,不禁頭痛地支著額。

  這府內帳本是在一刻鐘前,太夫人差了洪嬤嬤送來的,原以為是要她幫忙查帳,豈料竟是要她管帳,她一聽就覺得大事不妙,卻偏又推托不得。

  她搞不懂這差事怎會落在她頭上,感覺自己被圈進了某種圈套裡。

  聽洪嬤嬤說,太夫人革了周管事和吳大管事的職,也將吳嬤嬤降了半個月的月錢,至於楚大和楚二全都丟了差事。這麼聽來,太夫人辦起事來也算是雷厲風行,完全不給老夫人面子,徹底地奪了老夫人的掌家權。

  可問題是她完全不想碰錢,尤其是帳本邊的這一串鑰匙,教她莫名地打起冷顫,直覺大事不妙。

  而另一個問題是,她實在沒辦法把帳本上的字給讀進腦子裡呀……

  「似錦。」

  似錦回頭就見梅蘭端了壺茶入內。「梅蘭,繡屏進行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要是尋常圖樣也花不了這麼多時間。」

  「是我的圖復雜了些。」她打樣的圖全都是像征多子多孫討吉利的,用了四幅繡,剛好用四季表現。

  「可是特殊少見,會有個好賣價。」

  「那是肯定,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她都想好了,改天就先帶件梅蘭的繡絹回江府給大奶奶瞧瞧。

  「那我就先謝過了,不過……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二管事?」

  「他回來啦?」她詫問。

  回府後,李若凡沒來得及用午膳,說牙行有事便出門了,她心想大抵是要過了掌燈時分才會回來,沒想到才晌午他就回府了,而且也沒先找她。

  「嗯,要了熱水沐浴,可這都已經兩刻鐘了,水也該冷了。」

  「宋絡呢?」

  「沒瞧見他。」

  似錦扁起嘴。換句話說,要她自投羅網了?他在沐浴啊,如果可以她是盡可能地不想靠近他,危險等級實在太高了些。

  「我去看看好了。」雖說她很不樂意,但也不願見他泡澡泡出事來。

  順手將帳本和鑰匙一並帶上,打算待會問問他,太夫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進了房,不見他在書房,走過花罩朝寢房而去。入正閣面闊五房,最兩側的梢間是作為書房和起居房,正中間為堂屋,兩側為左右次間,左次間是兩人寢房,右次間則作她的小書房。她從小書房往左一路進寢房,依舊不見他的蹤影,疑惑他還真在泡澡,不禁往夾間裡探,低聲喊著,「三爺?」

  等了會,沒有應聲,似錦便大膽地朝夾間裡走去,卻見他還泡在浴桶裡,而從他的背影看起來……

  「三爺!」她趕忙繞到他的前頭,就見他枕著桶緣,長發濕透,雙眼緊閉,她的心尖一抖,輕拍著他的肩,卻覺他的肩頭冷得像冰似的,而他的臉色灰白得一點生氣都沒有。

  「三爺!」她心急地搖著他的肩,一手探著他的鼻息,卻見他徐徐地張開眼,冷漠疏離的黑眸寒鷥懾人,而後像是認出她來,才有了暖意。

  「怎了?」

  「你……沒事吧?」她松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觸他的額,確定沒有高燒。

  「沒事,只是累了,不小心睡著了。」他笑了笑,潑著水抹了抹臉。

  「這天冷,夾間裡又沒有火爐,你居然泡在浴桶裡睡著?!」她聲音拔尖,擔憂轉化為憤怒,尤其在她觸及桶裡水溫時,罵得更不客氣了。「你是打算睡死在這兒,好讓我一過門就守寡是不?」

  會死人的好不好,京城的冬天很冷,以往在江府裡就曾聽說有下人沐浴時睡著,就這樣一路睡往西天。

  李若凡目光往下一望。「似錦,我倒沒想到你如此大膽。」

  「嗄?」似錦一肚子火,還沒罵個過癰,卻見他不斷地朝自己擠眉弄眼,教她不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啊!」

  天啊!她看見了,她全都看見了!她嚇得逃出夾間,心口狂跳,雙頰燙得要命,熱度怎麼也無法降下。

  變態!就說了她的相公是個變態!她氣得都忘了他是渾身赤裸,而他還引導著她去看,簡直是、簡直是

  「似錦,我忘了拿布巾。」

  「自個兒拿!」她想也沒想地吼道。

  無恥、下流!

  「唉,那我只好自個兒拿了。」

  他話才剛說完,她便聽見了水濺聲,猛地想起他要拿布巾就得走到內室,那不是要赤裸裸地出現在她面前?

  「你等著,我拿!」她急聲吼著,趕忙取了布巾要往夾間丟,卻見他已經走到面前。

  她頓時抽了口氣,目光不敢往下移,誰教她個兒很矮,只要目光稍一偏離,就會把不該看的全都看光。

  她沉住氣,屏著呼吸,很沉穩地將布巾遞給他。

  李若凡揚笑接過手,又道:「好冷,我渾身都快凍僵了。」

  似錦眉頭一皺,知道他所言不假,剛剛碰他的肩時就覺得他很像冰塊了,而且……「你頭發還在滴水,不能先擦頭發嗎?」

  「似錦,我只有一條布巾一雙手。」那口吻說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似錦氣得跺腳,回頭又翻出一條大布巾。「頭低下來點!」氣人耶,怎會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都不怕染上風寒的嗎?

  李若凡低著頭,享受著她的服侍,雖然她口氣很嗆但手勁偏是這般輕柔,一觸及他的皮膚,她又罵,「你渾身都冰著,你等等,我先去拿你的衣服,再點個火盆。」

  就見她小小個兒忙進忙出,將他伺候得像個大老爺,而他穿上了中衣長褲,就坐在錦榻上拭發,瞧她把火盆都搬到面前,不禁笑眯了眼。

  「這兒有沒有竹罩子?」她問。

  「不知道。」

  本要罵他為何不知道,可想想他是主子,一切都是醍醐和宋絡張羅伺候著,一些用具齊不齊全,他可能也搞不清楚,只好往他身旁一坐,拉過他的發在火盆上烘著。

  李若凡垂著眼瞧她拿著布巾搓揉著他的發,又仔細小心地握在火盆上烘,她的眉頭微蹙著,小嘴抿得死緊,氣呼呼的,卻是那般嬌媚可人。

  「還氣?」他問。

  似錦抬眼瞪他。「入冬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冷嗎?沐浴時怎能睡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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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連著幾天馬不停蹄的,又趕著回府,又得到牙行,實是有些累了。」他啞聲喃著,嘴角還是抹著笑。

  似錦聞言,心疼了,忍不住咕噥。「怎麼沒讓宋絡伺候著?」要是梅蘭沒察覺不對勁跟她說,他豈不是要因為累而睡死了?

  「我讓他在牙行裡幫忙。」

  「……你身邊要不要多添點人手?」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不是存心累死自己嗎?

  「不了,要是信任不得的,多也沒用。」

  似錦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明知他說的有理,可他就這樣忙著也不是法子。偏偏她就算有心幫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對了,你擱在桌上的是洪嬤嬤交給你的帳本?」

  「你怎麼知道?」一說到這事,她頭又疼了。「你說,太夫人為什麼要把帳房這差事交給我?」這根本就是不合理中的極度不合理。

  「用來掣肘我。」他哼笑了聲。

  果真姜還是老的辣,竟早早就瞧見他的弱點。他大概知道太夫人為何看得穿了。單憑他不近女色,卻三番兩次在府裡幫了似錦,太夫人哪怕看不出他的情意,也猜得出似錦在他心底的分量。

  「什麼意思?不會是因為我,害你有什麼把柄落在太夫人手裡,讓你不得不聽吧。」似錦不禁急問著。

  李若凡笑了笑。「不是,橫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交給我就好。」

  「不行,你自個兒的事已經夠多了。」她可不希望改天又見他睡在浴桶裡,然後很悲慘的一路睡到西天。

  「可是你瞅著那帳本不難過嗎?你不是說了讀不進?」

  似錦張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記得……他沒把她的病症視作笑話,而是一字一句認真地擱在心裡。她的學生時代非常慘淡,每個人都以為她在撒謊,以為她利用特權得到學分,沒有人願意當她的朋友,而他竟然毫不懷疑的接納她。

  「我……可以想辦法慢慢讀的,總不能幫不上你的忙,卻還扯你後腿。」她的聲音因為感動而有點哽咽,垂著眼不敢讓他發現眸底的淚光。

  「似錦,你是我的妻子,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他抬起她低垂的臉,啞聲問:「怎麼了?」

  她眸底閃動的淚水,教他無從理解。

  似錦直瞅著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有時被他氣得牙癢癢的,被他欺負得不知道要往哪逃,可有時候他卻又寵得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從沒想過,除了家人以外,還有人可以如此寵愛自己。

  「怎麼了?」輕輕地抹去她滑落的淚,卻見她輕輕地搖箸頭,然後在他面前勾起了帶淚的笑,就像是初晨輕沾露水的花兒,清純秀麗,暗自飄香。

  情難自禁的,他傾前吻去她的淚,再緩緩吻上她的唇,感覺她緊繃了下,卻沒有抗拒他,甚至還微微主動地回吻著,教他受寵若驚,他不敢躁進,只是輕輕地摩挲著、舔吮著,直到感覺不到她的緊繃才鑽進她的唇腔裡。

  唇舌勾纏,他挑逗著她,時而停頓讓她吸上口氣,時而又情難自遏地汲取更多,當她冷不防地逸出嬌吟,更是教他愈發失控,渴望得到更多,然當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衫裡,正竊喜她並未抗拒時

  「三爺。」宋絡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似錦猛地回神,這才驚覺他的手已經鑽進她的衣服裡,教她瞬間僵化如石,不敢輕舉妄動。

  「……宋絡,待會再過來。」李若凡啞聲道,嗓音透著惱意。

  就在宋絡應聲的同時,似錦已經一把跳起,一連退上好幾步,雙眼直瞪著地上說:「三爺有事要忙,我也有事要忙,所以就……先忙吧。」話落,抱著桌上的帳本和鑰匙一溜煙地跑了,衝出門口時,還險些撞上閃避不及的宋絡。

  宋絡楞了下,深知大事不妙,不禁抹了抹臉,暗吸了幾口氣後才踏進屋內,就見李若凡笑咪咪地瞅著自己,眼皮子不禁猛跳著。

  「事情查得如何?」李若凡輕嗓問著。

  宋絡咽了咽口水,艱澀啟口。「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你怎麼敢回來,嗯?」他笑著,眸色卻是異常冰冷。

  「三爺,幾位榮養的嬤嬤年紀都大了,早就去世,不過還有兩位嬤嬤不知下落,這幾日我會想法子再去打探消息。」

  李若凡臉稍霽,忖了下,問:「哪兩位嬤嬤?」

  「一位是太夫人身邊的童嬤嬤,是在十年前榮退的,一位則是老夫人身邊的陶嬤嬤。」

  李若凡垂睫忖了下。「童嬤嬤就不需要找了,她要是還活著,今年早過七十了,至於陶嬤嬤……去查查她的下落。」

  會突然追查幾個早就榮養的嬤嬤,是被似錦給點醒的,這一查倒也挺有趣。

  他發現幾位在柳氏和太夫人身邊頗得勢的嬤嬤們,不知為何在十幾年前陸續死了或離府榮養,吊詭的是榮養之處極為隱密,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意。

  他大膽猜測,也許這幾位嬤嬤知道了什麼,才會被以榮養之名給送出府,只是人都離開了這麼久,可能什麼也查不到,但不查到最後他就是不甘心。

  他就是想知道,當初柳氏為何使計陷害他,讓父親氣得將他除籍,甚至在他離府後連中二元,她都還要舉報他被宋家除籍,拆穿他被舅舅收為養子一事,繼而被祭酒取消了功名,讓他淪為比賤戶還不如的無籍,從此無緣仕途,無法經商,就連田地房舍都無法買賣,將他逼進了死路。

  如此踐踏他,她最好別如他猜想的一樣,要不……絕對要她生不如死!

  似錦雖是有雄心壯志想要獨立處理帳本,但可惜,只要李若凡不在她身邊,她真的跟廢物沒兩樣,可當他在她身邊時,她又覺得自己變成了砧板上的魚,隨時任他宰割,只因他那視線真是纏人得緊,老是盯住她,教她動彈不得。

  幸得年節一近,他忙,她也忙,有時她睡前見不著他,睡醒了他剛離開,教她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悵然若失。不過府裡的差事多如牛毛,光是除舊布新和圜子修葺就把她忙到暈頭轉向,更別提這年底的多筆支出,更是教她看得心驚膽跳。

  其中,那二房的花用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卻又不得不忍受,人家太夫人帳本一瞥,啥都沒說,她能說啥?

  好不容易在忙完了最可怕的終極年夜團圓飯後,她卻孤家寡人可憐地在房裡呆坐,只因李若凡在牙行裡忙得回不來。

  明明就住在一塊,她卻覺得兩人像是分離了好久好久……只有忙亂的時候才能教她暫時將李若凡給丟到一邊去。但她又好希望二房可以乖一點,不要老是不把錢當錢花,一場小宴就可以砸了上百兩!

  年十四是個細雪紛飛的日子,卻也是二房辦小宴的好日子,邀的全都是二夫人的姊妹淘,一群官夫人。

  明明就冷得要死,她們卻死也不進堂屋,寧可待在湖畔的榭台上看著細雪蒙蒙,看著她絞盡腦汁和丫鬟們做出的創意燈籠,說這樣叫作詩情畫意……是啊,若沒有十幾個粗使丫鬟把火爐全都搬到榭台上,看她們還詩不詩情、畫不畫意!

  「似錦,微笑。」江麗瑤說話時,唇上揚起標准的不露齒笑意,月牙白繡梅枝的狐裘襯得她愈發秀雅嫻淑。

  似錦嘴角抽動了兩下。她努力過了,可惜很難。

  今兒個這場小宴,二夫人還特地要小姐非得過來不可,結果咧?把小姐晾在一旁,她們幾個圍成小圈圈,有說有笑也不知道在說誰的八卦,不安分的眼老是飄過來,隨即又掩嘴竊笑,實在是教她愈看愈光火。

  「似錦,我覺得現在的你愈來愈好了。」江麗瑤突道。

  「嗄?」她怔了下,發現跟不上小姐跳躍式的想法,干脆等下文就好,省得發問顯得她笨。

  「現在的你愈來愈敢將情緒表露在外了呢,哪裡像在江府時,能當啞巴就當啞巴,總是偷偷地觀察別人。」

  似錦抿了抿唇。「人事物都不同,我當然也有所不同。」說穿了,是她現在有靠山,有李若凡這號人物在,府裡的下人都跟著尊重她一些了。

  「都是托三爺的福。」

  「嗯。」她知道小姐話中有話,但她只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我聽說你和三爺尚未圓房,你……」話未完,便聽似錦劇烈地咳了起來。「沒喝茶也能嗆到?」

  「小姐,你……」到底是誰跑到小姐耳邊嚼舌根的?可是她每晚都和李若凡睡在一塊,這事她不說,李若凡不說,誰會知道?小姐開天眼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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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江麗瑤看著她,嘴裡喃喃自語著。她認為李若凡是極為中意似錦的,怎會直到現在都未圓房。

  似錦小臉漲得紅通通,真想跟小姐說喃喃自語不用說得這麼大聲,再說了,小姐也還沒圓房呢,不過狀況不一樣就是了。

  侯爺的傷勢和病症雖是好轉許多,但也沒有好到可以起身走動的地步……說來這病和傷也拖得太久了,明明侯爺服了李若凡帶回的藥後一日千裡,可現在反倒是不進不前了。

  「小姐,我聽洪嬤嬤說,以往年節時宮中都有賞賜,可是今年宮中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沒派御醫探診,俸祿也停了,這個狀況是不是很奇怪?」她也覺得挺奇怪,而且她看得出洪嬤嬤是真的憂心這事。

  江麗瑤扯了扯唇,正要開口時,施蜜施施然地走了過來。

  「大嫂,過來這邊坐坐嘛,咱們正要對詩作畫,大嫂也一塊風雅。」施蜜滿嘴邀請,可看向江麗瑤的雙眼就是寫上了輕蔑,明顯得瞎子都能感覺得到。

  江麗瑤笑容不變地道:「這點小事交給似錦就成了。」

  「她?」那目光一斜,寫上就不只是輕蔑,還是十足的不屑。

  「是啊,似錦跟在我身邊,當初女先生說課教琴棋書畫時,似錦也跟著學,畫學得比我還好,還有幅畫就掛在我娘家主屋大廳上呢。」

  這話一出,施蜜笑得眼都眯了。「既是如此,我非得拜見不可。」她嘴上說拜見,心裡卻恥笑著一般商戶人家不過是東施效顰,弄些書畫充場面,哪裡懂得風雅。

  「似錦,小露一手。」

  似錦二話不說地應了聲,扶著江麗瑤跟著施蜜的後頭走。

  橫豎她很久沒作畫,除了可以解癮之外,也可以替小姐出一口氣。雖說她主學是油畫和3D畫法,但國畫也在她當初的必修之中,要不大奶奶怎會把畫掛在堂屋裡,只可惜大奶奶對外沒說是她畫的,讓她小小失落了下。榭台邊上擺了張長桌,桌上早已備好了紙筆墨和三色彩,她稍想了下,只要她們不出題,就由著她隨便發揮。

  「似錦,這雪天裡,不如就來畫梅吧。」施蜜說著。

  「是。」挺應景的,和她想得差不多。

  正要提筆,桌面卻突地震動了下,小碟裡的墨彩濺到了紙面上,留下了幾點墨漬,似錦抬眼望去,雖然她直到現在還記不起她的名字,但記得就是她把自己給撞進人工湖泊裡的!

  「碧蓮,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趕緊再去拿張紙來!」施蜜佯怒低斥著。

  「似錦,需要換張紙嗎?」江麗瑤壓根沒將施蜜的拙劣把戲放在眼裡,徑自輕聲問著。

  「不用,這墨點得挺好的。」似錦笑了笑,抬眼看向施蜜和一個個等著她出洋相的官夫人,簡直就跟她當年的學生生涯一模一樣。「二夫人,一般潑墨沒什麼了得的,我呢,向來偏愛一筆畫。」

  「一筆畫?」有人不解地問著。

  「就是……」似錦吸了口氣,將筆端蘸足了墨,握穩了筆後,便一筆到底地先畫枝再纏上墨點,以快速的筆法側點斜拉地畫成重瓣梅花,一擱下筆,她便聽見了抽氣聲,她抬眼笑道:「這便是一筆畫,但要是諸位夫人奶奶覺得這孤梅太單調,這裡還有幾點濺上的墨,只要蘸點墨配點水,大筆連刷……」不過才幾筆,就見孤梅的後頭出現了假山流水,同樣的一筆到底,令在場所有人都驚嘆。

  當然,施蜜例外,一張臉黑得像是被雷劈中。

  「拙筆獻醜,還請諸位夫人奶奶別見笑,其實我在行的是打樣畫繡圖,瞧,我身上這條手絹繡的圖樣就是我自個兒畫的。」她掏出系在腰間的手絹,幾位官夫人一見,爭相欣賞。

  「這是府裡的丫鬟所繡,用的是暗繡加雙面繡。」江麗瑤說著,回頭跟站在榭台外的梅蘭招手,梅蘭趕忙走到她身後。「就是她,咱們侯府裡手最巧的丫鬟,這繡工就連南方的編娘都比不上。」

  似錦見狀,趕忙將梅蘭推到這群官夫人之中。還是小姐想得周密,這麼一來,不但可以行銷梅蘭的繡工,更可以讓那群官夫人問個過癮,省得問她一問三不知,到時就可要丟小姐的臉了。

  至於二夫人……嗯,如她想像,臉色忽青忽白,真是精采。

  挪開了視線,她懶得理施蜜丟來的眼刀,轉而環顧起四周。說真的,這榭台的位置建得真好,地勢極高,能夠瞧清府裡錯落的院落景致,還可以一眼就瞧見大門那頭……似錦驀地眯起眼,就見有兩抹頎長的身影在直正園通往行正軒的腰門上,腰門邊種植著一片的牡丹,這時候牡丹不開,高枝葉密,兩人的身影在其間忽隱忽現。

  她眯緊了眼,緊盯著兩抹身影,可以確定的是其中一個是李若凡,而另一個……到底是宋絜還是宋絡?他倆的身形差不多,而且走得那麼近,應該是宋絡,而宋絡是塞了什麼給他?

  既然他回府了,應該是回入正閣,怎麼會走到這兒來?

  「怎麼了?」

  聽見江麗瑤的問聲,她才回神。「沒,只是這榭台建得高,往那頭望去,剛好瞧見三爺回來了。」

  「唷,眼力真好,這麼遠你還瞧得出是你的三爺。」

  似錦又羞又窘地垂下臉。喂……干麼取笑她啦,真是的。

  好不容易結束了小宴,將江麗瑤送回行正軒,才剛要轉回入正閣,適巧瞧見李若凡踏過腰門而來。

  「三爺。」她揚笑道,卻見他身後無人,不禁問,「宋絡呢?」

  李若凡微揚眉,似笑非笑地問:「好端端的怎會問起他?你應該要問我今兒個怎會提早回府才是。」

  似錦喔了聲,從善如流地問了,便聽他道:「侯爺的藥沒了,我差人去拿,趕回來差人煎藥,你交代丫鬟處置吧。」

  似錦瞧著他手上的藥包,正要接過時不小心沒接穩,藥包掉落在地,一包藥材竟給撒了出來。她趕忙蹲下撿藥材,卻在藥包裡頭瞧見了白色的粉和晶體,不禁沾了點在鼻間嗅聞,欲以舌輕舔時,卻被他拉住了手。

  「你餓了不成?」李若凡沒好氣地說著,接過了藥包折好綁妥了系繩。「就算餓了也不能吃藥材。」

  「三爺,我沒見過那種藥材。」雖說她對中藥沒研究,但她在江府時瞧過不少,就是沒見過這種像礦物類的中藥。

  「那是粉錫,可以生肌解毒的。」

  似錦應了聲,適巧秋月走來,便將藥包交給了秋月,再和李若凡回入正閣。

  「明兒個帶你出去走走。」李若凡坐在榻上,方便她服侍更衣。

  似錦雙眼一亮,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嘴角又扁了。「明兒個元宵,我哪有法子出府?」

  洪嬤嬤說了,元宵還要拜宗祠,要張羅的禮數不少,雖說她都准備得差不多了,但想出門……沒門。

  「我有法子。」

  「真的假的?」她心動地問著。

  「明兒個元宵,城裡很熱鬧,宮中的御燈掛滿了皇宮外的幾條御道,入夜後就像是繁星掉落人間似的。」

  「所以你要帶我去逛街?」說真的,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從沒逛過街,只有幾次小姐奶奶上佛寺,她跟在馬車外走馬看花了下,而且是很戒備地環顧四周,哪裡有半點悠閑逛街的心情。

  「看你要去哪,都隨你。」

  「可我沒在城裡逛過,也不知道要去哪。」認真要說的話,她好像也沒缺什麼,逛街要干麼用。

  「看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

  似錦替他換上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好笑地睨他一眼。「話別說太滿。」

  「辦不到的事,我一向不說的。」

  「如果我想要的,你卻買不到呢?」這是很有可能的事。

  「說來聽聽。」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簡直是愛上了摟她入懷的滋味,要是不抱抱她,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

  似錦習慣地往他胸膛一躺,抬眼睇著他。「我要顏料。」

  「顏料?怎會突然提到這事?」他微詫,竟忘了她有把好畫功,虧他當初接近她就是為了這事,可到頭來,他全都忘了。

  似錦便將今日的事說過一遍。「可惜那幅信手拈來的畫被永定侯夫人給拿走了,要不就讓你瞧瞧。」

  他垂著眼,忖著永定侯夫人與施蜜的私交。豫國公傾六皇子一派,來往的姊妹淘必定也是同一陣線,而永定侯卻和七王爺是莫逆之交……這事倒教人有點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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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他認為二王爺遇襲,四王爺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後主使該是六王爺。如果他是六王爺,除去了最尊貴的二王爺和擁有最多外戚朝臣的四王爺,那麼接下來勢必不會放過已經掌了五軍都督府的七王爺。

  傳聞永定侯夫妻鶼鰈情深,要是永定侯不經意地將七王爺府裡的事告知他的夫人,屆時要用計陷害或嫁禍,壓根不難。

  皇嗣間如何爭鬥他管不上,可問題是七王爺和宋綦交情頗深,眼前宋綦在朝堂上的位置還不明朗,要是屆時受七王爺牽累,那就麻煩了。

  「怎麼了?還是你覺得我不應該把畫給人?」

  「不,那倒無所謂,只可惜我無緣一見。」他回神笑道。

  「還不簡單,改天得閑畫一幅送你。」

  李若凡想了下。「擇日不如撞日,明兒個帶你到城裡看燈海,再到牙行裡坐坐,那裡什麼顏料都有,你想怎麼畫就怎麼畫。」

  「真的嗎?」

  「當然。」

  「那……牙行裡有沒有麻布、麻仁油之類?」

  「你要那些做什麼?」

  「讓你開開眼界。」雖說湊不起油畫的顏料,但用國畫的顏料再加蠟和麻仁油,也是可以調出類似的,雖然很克難,但光是想想就夠她興奮了。

  李若凡徐徐勾起唇,雙手占有性地交纏在她的腰上,傾前親吻著她。

  似錦心裡一跳,雖是羞澀,但已經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會阻止他。他的唇舌輕柔挑逗,綿密如雨般侵襲著她,慢慢地轉為了暴雨,吮吻得又濃又烈 ,教她渾身發熱酥麻,軟成了一灘爛泥醉在他的懷裡。

  通常到了這個時候,他總喜歡咬著她的唇,仿佛一個強迫停止的儀式,讓他打住了可能發生的任何衝動。然後,他會抱著她到床上,抱著她入睡。

  再然後,她愈來愈困惑了。

  為什麼?當然,她不是期待發生任何事,而是這件事早晚會發生,他卻沒打算引導這件事發生……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不是有戀童癖嗎?難道……她近來不夠蘿莉了?



  「哇!」眺望皇城燈海如金光彎流,綿延不絕,燦亮繁盛,教似錦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若凡拉開玄色繡銀邊的羽氅,將她收進懷裡。「這兒風大,進亭子裡吧。」

  「等等,我才瞧了一會兒而已。」

  「不冷?」

  她不自覺地更窩進他的懷裡,不自覺地撒嬌著。「你在這兒,我怎麼會冷?」

  有他,真好!她可以上街,可以跟他到處走,壓根不用擔心害怕什麼,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嫁了人竟是這般好的事。

  李若凡聞言,不禁低下頭親吻她,耳邊隨即聽見陣陣輕咳聲,教他微惱地側眼瞪去,似錦則是飛快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

  丟死人了!有人也不跟她說一聲!

  「誰讓你在這兒了?」李若凡冷聲問著。

  「喂,牙行伙計說你晚點就會在這兒,我在這兒等你到底有什麼不對?」宋綽真的覺得自己萬分可悲,身為宋家族長兼右都御史,為了堵他,委屈的在這裡吹冷風,一開始被當空氣,如今發現了竟還被他趕,這教人怎麼活?

  李若凡還未開口,便覺大氅被扯了下,聽她低聲道:「你有事要忙,我就先下樓。」

  「沒事,盡管待著。」他勾笑將她輕擁入懷,瞥見醍醐和宋絡正好端著茶水點心上樓,輕握住她的手。「到亭子裡坐著。」

  「可是……」

  李若凡難得態度強硬地帶著她走到亭子裡坐下,替她斟了杯茶,儼然當坐在對座的宋綽不存在。

  「三爺。」似錦在桌下輕扯著他。

  「大人,這位是內人。」他說著,順手替宋綽倒了杯茶。「難得今日得閑,帶她到外頭走馬看花,就不知道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一聽他喚大人,似錦頭皮都發麻了,覺得他交友也太廣闊了一些,也許她應該找個時間問問他的底細才好。

  「沒事就不能到這兒堵你?你上次欠我的,到現在都還沒給。」宋綽臭著臉,瞧了似錦一眼,在心裡暗嘆。

  唉,果真是好幼女……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有此怪癖?肯定是跟李叔昂在一起太久,難免沾染惡習。

  「我不記得欠了什麼。」

  「你最好忘了!」有誰像他求墨寶求得這般窩囊來著?可想了想,雖然窩囊一點,只要能求得墨寶便無所謂,總比一些死皮賴臉沒出息到死都沒求到墨寶的好。

  「忘了什麼?」李叔昂適巧上了亭子,加入談話。

  一見到他,宋綽的眼皮連抽了兩下,尤其在他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時,宋綽真有股衝動想要掉頭走人。

  「你怎麼來了?」李若凡冷著臉問。

  「你要我幫你湊一堆東西,我現在都湊足了,就不能來這兒歇口氣?你利用人也利用得太徹底了點!」李叔昂不爽地往桌面一拍,這一拍,茶水濺出,就這般巧地濺在桌邊服侍的醍醐身上。

  「醍醐!」似錦趕忙起身,而李叔昂的動作更快,一把就拉住醍醐。

  「走走走,二爺帶你去換件衣裳。」

  醍醐不禁微皺起眉看向李若凡,就見李若凡微頷首,於是乎,李叔昂就像陣風般把她給帶走了。

  似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回頭問:「三爺,這樣好嗎?」醍醐還是個小姑娘,怎會是讓李二爺帶去換衣裳?她還沒忘記成親當晚,李二爺那一臉莫名興奮渴望的嘴臉。

  「無妨。」拿一個醍醐可以讓他耳根子稍靜一會,還算值得。

  似錦皺起了秀眉。「不可以!」話落,她朝階梯那頭跑去。

  「宋絡,跟著。」

  宋絡應了聲離去,宋綽見四下無人,正是討墨寶的絕佳時間,卻見他已經起了身。

  「喂,宋絡都跟去了,不會出什麼亂子,你跟去湊什麼熱鬧?」

  「我讓叔昂備了一些顏料,你要有興趣就一起來吧。」

  「顏料?難不成你要作畫?你不都說自個兒的畫沒什麼看頭,怎麼突然改變念頭了?」

  李若凡笑而不答,走下了牙行後院的亭子,過了跨橋,湖畔的水榭門戶大開著,他的親親妻子就站在李叔昂面前,橫眉豎眼的,實在是可愛得緊。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將醍醐交出來,我就拆了你的樓!」似錦揮著她毫無殺傷力的軟弱臂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直瞪著李叔昂那莫名興奮渴望的嘴臉,真有股衝動想揍他一頓。

  「似錦。」

  一聽李若凡的聲音,似錦像是找到救星,一把挽著他到李叔昂面前。「三爺,你跟他說,要他把醍醐交出來!」

  李若凡啼笑皆非,話都還未出口,就見醍醐被幾個身穿月牙白錦袍的小丫鬟給領出來。

  「沒錯,這赭紅色就襯你的肌膚,瞧瞧……多美!」

  似錦傻眼地看著李叔昂一把跳起,繞著身穿赭紅色繡如意雲彩錦袍的醍醐打量,仿似將醍醐視為上等逸品般鑒賞著,教她有些摸不著頭緒。

  「他喜歡將小丫鬟打扮成小公子。」李若凡附在她耳邊低語著。「算是一種癖好,純粹欣賞罷了,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似錦看向醍醐身邊幾個小丫鬟,果真全都是作小公子裝束,就連長發也全都束起,綁著七彩的穗玉繩。

  「……果然是兄弟。」她脫口道。

  只是如果要論症頭嚴重程度,還是李叔昂來得不倫不類些,但她沒興趣問別人家的性向,反倒在意起她家相公是不是也有類似癖好,開始猶豫要不要跟李叔昂借套小公子錦袍。

  李若凡好笑地瞅她一眼。「我讓叔昂備了些顏料,你要不要先瞧瞧?」

  「真的?」

  李若凡帶著她到書案邊,壓根不管宋綽到底要不要踏進廳裡。

  她看著桌上擺著十數個顏料碟,石黃、玫瑰、三青到群青、朱砂、棕……顏色算是湊得很齊了,一旁筆架上各式各樣的筆皆有,紙張也有數種,作不同丹青繪畫,十分講究,右手邊的筆洗、紙鎮等等全都是玉石打造,簡樸中藏著奢華,不過……

  「繡屏?」她目光瞥見擺在書案後頭的繡屏,四扇的桃花心木,差不多就她的個兒高度。

  「你喜歡?」

  似錦走近一瞧,這繡畫沒有梅蘭她們繡的好,便皺起鼻問:「三爺,這一座繡屏要價多少?」梅蘭她們已經將繡作繡好了,可她還沒找到師傅裝在扇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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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3:58: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這一座是南方雀城的上等繡作,一般叫價大約在五百兩到七百兩之間。」

  「真的?」似錦抽了口氣,不禁暗自盤算梅蘭她們繡的,叫價肯定可以更高,她忙抓著李若凡問:「三爺,你可有認識做屏風的工匠?」

  「你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想了下,她便將要梅蘭她們做繡屏的事道出。

  一聽完,李若凡都還沒開口,李叔昂便驚愕地道:「若凡,你的媳婦真是異想天開,這丫鬟所做的工都是歸主子所有,哪裡還有她們可以額外分紅的事?」

  「可是繡屏明明就是她們做的,所得當然得歸她們。」

  「你這是領著丫鬟在造反。」

  似錦眉頭一蹙,「二爺,話不是這麼說的,許多丫鬟其實相當有才,只是礙於身分無法一展長才,這樣是很不公平的。」

  「這要怨誰,要怨就怨她們出身不好。」李叔昂就事論事地道。

  這麼一說,似錦更不服氣了。「難道就因為出身不好,這一輩子就要任人踩在腳下不得翻身嗎?難道就因為出身好,這一輩子就能恣意妄為嗎?才沒這回事!人貴在有才,只要有本事的人,頭上就有一片天。」

  李叔昂正要再說什麼,卻被李若凡一記眼光給瞪到自動閉上嘴。

  李若凡看向似錦,笑若春風地問,「她們的繡工真是了得?」

  「當然了得。」似錦二話不說地抽出手絹。「瞧,這是雙面繡,我聽人說這繡法已經失傳了,最了得的是梅蘭還會暗繡,你瞧,這暗繡會隨著光線浮現,針腳勻密,繡法精巧細致,這難道賣不得嗎?」

  李若凡微眯起眼,腦袋像是突然閃過什麼。「這繡法我見過,小時候我有件袍子也是這種繡法。」他記得是柳氏身邊的嬤嬤替宋綦繡的,後來宋綦轉送給他。

  「欸?難道雙面繡是很尋常的繡法?」可是昨兒個那些官夫人一個個討論得很激動,仿佛繡法早已失傳。

  「不,這繡法確實不多見,梅蘭是上哪學的?」

  「聽她說好像是跟以往待在老夫人身邊的一個嬤嬤學的,可是那位嬤嬤身子不好,早就榮養了。」

  李若凡聞言,黑眸閃動著光痕,輕聲問:「你可知道那位嬤嬤在哪裡榮養?」

  「我聽梅蘭說陶嬤嬤是在同陽鎮的莊子榮養,可是她的身子不好,已經不動針線了,找她也沒用,倒不如找梅蘭就好了,梅蘭可是得了她的真傳呢。」

  李若凡聽完,笑意在唇角不斷地擴大。「似錦,改日將繡作送來,我找工匠做成繡屏,牙行讓你寄賣。」

  「真的?」她笑咧嘴,隨即又忍不住開始議價。「如果是這樣的話,咱們得先談談工匠費和材料費,至於這寄賣要怎麼分帳……」

  「這事咱們可以慢慢聊,但我保證一個丫鬟可以實領五十兩,只要把繡作交上,我可以馬上給工錢。」

  似錦聽著,差點就要撲到他身上去。相公,她的相公是全天下最可靠的,她當初怎會忘了放在牙行也是個好法子呢!

  「喂,你說得這般大方,是把我當成什麼了?好歹也先讓我過目過目,鑒定一下價格,哪裡由你說了算。」

  李叔昂湊過來,拿起手絹左翻右看,看得仔仔細細,挑不出毛病後頂了李若凡兩下,笑得諂媚道:「喏,可以多收一點,價錢不是問題,盡管收。」

  李若凡睨他一眼,像是難以忍受他前後不一的嘴臉。「我還以為你不認同似錦的說法,真把出身差的當成地上爛泥了。」

  「我哪裡不認同了,我也是爛泥呀,不過各憑本事,爛泥也能塗上牆,就不知道你家媳婦到底有什麼本事了。」李叔昂撇了撇嘴道。

  「我沒什麼本事,就是喜歡作畫罷了。」話落,似錦挑了幾個顏色調和,在調色碟裡暈開色彩,毛筆挑了一枝排筆、聯筆和鉤筋筆,再挑了張雲母箋。

  「你要提字?」李若凡詫問著。

  「不是。」

  「既是要作畫,怎會挑雲母箋?」

  「待會你就知道了。」她笑嘻嘻地道,拿著排筆和聯筆非常大氣地蘸著調成近墨的顏料。

  這時宋綽忍不住走了過來。「誰都知道雲母箋是寫字帖的,怎麼合適作畫?」

  「應該是這兒還沒人用雲母箋作畫吧。」她隨口說著。

  「這兒?三弟妹是打哪來的?」李叔昂湊起熱鬧問著。

  似錦暗惱自己老是說話不經大腦,不好圓場,干脆拿起排筆開始作畫,點漂後,隨即快速地往下勾勒出曲線,眼看顏料不足,她的左手拿起聯筆補強了後方,繼續往下勾勒,隨即再拿起鉤筋筆,飛快地在頂端和幾處勾出須和爪,不過是眨眼功夫,一條墨龍竟是立體地出現在紙張上,教眾人莫不看傻眼。

  「……看得出是什麼吧?」現場鴉雀無聲,教似錦有些懷疑地問著。

  她自認為畫得還不錯,這雲母箋甚佳,顏料沒有景開,紙面又夠滑膩,才能教她運筆自如。

  「你是從哪學來這特殊的畫法?」宋綽難以置信地問著。

  他敢說,他看過的墨寶和丹青,沒有上萬也有數千,甚至親睹名家大師作畫更有上百回,可就不曾見過一筆到底,甚至還可以中途換筆,左右開弓,才眨眼就完成的畫法,用神乎其技也難以形容他此刻的震驚。

  「我……自學。以往在江府時,女先生有教了些,後來就……自學。」似錦說得有些心虛,但她也只能這麼解釋。

  宋綽聽完,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姑娘家竟可以靠自學而如此超群絕倫,余光看向托著下巴不語的李若凡,猜想李若凡也被妻子的才華給壓得抬不起頭了。

  驀地,李若凡提了筆,蘸了墨後,在畫的上方洋洋灑灑地寫下: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似錦愛極了他帶著狂勁的行書,而最後,瞧他從身上取了一顆印,沾了朱砂一壓,那篆字竟是宋繁。

  她疑惑抬眼,他已收了印,朝她笑道:「似錦,寫個落款吧。」

  似錦猶豫了下,還是提筆寫下了唯安。

  「唯安?」

  「我的小字。」她說得毫不心虛。其實她一直很想為自己正名,現在剛好有個機會,她當然要好生利用。

  「聽起來真不錯,字也寫得很好。」秀麗雋雅的筆鋒一如她的性情。他拿起雲母箋吹了兩下,看了宋綽一眼。「墨寶有了,還附上了畫,你敢不敢收?」

  宋綽直盯著畫,眼都快直了。「你的墨畫還有這特別的畫工,我當然要收,可問題是你什麼不寫,寫這不祥的提詞做什麼?」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是坤卦上六爻的爻辭。」李若凡意有所指地道。

  「我知道啊,可這就是個不祥的卦嘛。」他好歹也是二品御史,哪會連這易經裡頭的卦染都個知,就因為知道才猶豫著收不收。

  「隨你嘍。」李若凡一副悉聽尊便的表情。

  「他如果不要就給我,我丟到黑市裡隨便喊都有千兩,何必給他?」李叔昂說著,已經伸手去拿。

  宋綽見狀,早他一步搶過手。「我的,這是若凡上回欠我的!」大不了就不獻給皇上,他自己留著也開心。

  「先擱著,好歹也要裱褙,否則能瞧嗎?」李若凡沒好氣地拿回來,余光瞥見似錦不住地盯著自己,不由輕聲問:「怎麼了?」

  「……你到底是什麼身分?」先是印著宋繁的印,而後又聽李叔昂說這墨寶可以在黑市叫價千兩,她發現她愈來愈不認識他了。

  李若凡垂斂長睫,笑了笑,抬眼道:「我姓宋,名繁,字若凡,曾經是宋家大房的庶子。」他想,有天總該對她開誠布公的。

  「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曾經,太耐人尋味了。

  「我因為某些原因被宋家除籍,我的母舅,也就是叔昂的爹收養了我,從此我便姓了李。」

  似錦輕呀了聲,總算明白太夫人和侯爺待他相當禮遇,而老夫人對他厭惡至極的理由。

  「是老夫人所為?」她不假思索地脫口道出。

  李若凡不禁笑了。多聰慧的姑娘,他提個頭,她便猜出始末。「似錦,你可會介意我是個庶子,還是個被除籍的庶子?」

  「那有什麼關系?」她不解反問。

  「你不懂,一旦被除籍,我--」

  「三爺,身分是個框架,是旁人品頭論足的裝飾,在生與死之間,貧賤富貴只是過程,每個人的來處去處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還尊貴。」其實她一直搞不懂嫡子和庶子到底有何不同,說穿了不都是同一個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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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6-11-1 03:59: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說到底還是男人搞的鬼,沒事納什麼妾室通房,搞出一堆庶子庶女的,沒人喜歡一出生就被旁人的框架給框住的。

  李若凡一把將她緊擁入懷。她的話總是說進他的心坎裡,總是教他心旌動搖。

  「三爺……」她輕揪著他的袍子。

  有人,而且很多人……她有點難為情。

  「似錦,你先到隔壁的書房作畫,那兒我替你備了麻布和麻仁油了,要是需要什麼,再跟醍醐說一聲便成。」他在她耳邊喃著。「今晚咱們就在這兒住下,可好?」

  「後院有客房?」這兒是牙行的後院,占地極廣,有樓閣亭台銜廊相通,比她想像中的牙行要闊氣太多了。

  「不是,是我的房,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幾年了。」

  「……嗯,好。」她想,晚一點他們會有很多話可以聊。不過……「三爺,你不放開我,我沒辦法動。」

  「我想吻你。」

  「千萬不要!」他小小聲地說,她也跟著小小聲地回,態度非常強硬,絕對不允許他眾目睽睽之下親吻她。

  李若凡低低笑著,不舍地放開了她,向醍醐使了個眼色,她便帶著李叔昂的小丫鬟,一起領著似錦到隔壁的書房。

  李若凡這才回頭看了宋絡一眼,道:「宋絡,馬上派人前往同陽鎮的莊子。」他作夢也沒想到,線索竟是埋在宋府裡,還是不經意教似錦得知。

  宋絡應了聲,隨即快步離去。

  「若凡,你這個媳婦不像尋常丫鬟。」宋綽敲著桌面,不住地看著那張畫。姑且不談畫,光是她說話的氣韻和眉眼氣質,根本不可能是個丫鬟。

  「我挑的能差到哪去?」

  「少來,是我先看中的。」李叔昂再一次扼腕沒有機會瞧見似錦扮成小公子的模樣。

  李若凡不予置評,正想要將畫收起時,便聽宋綽道:「前幾日上朝時,我稍稍地探了皇上口風,可至今皇上對武平侯還是沒有任何打算,倒是一些隨行將軍全都有了封賞。」

  「是嗎?」李若凡垂眼忖了下。

  狀況確實是相當吊詭,若說先前皇上怪罪宋綦未能及時護住七王爺,因而對宋綦不聞不問,這事還說得過去,但七王爺早就清醒了,皇上卻仍未提賞罰,讓人沒個頭緒,就連朝中官員都不敢踏進武平侯府。

  「朝中流言四起,更有人直指武平侯得罪了七王爺,恐怕宋家要丟爵了,糟的是武平侯至今傷未愈……我說,若凡,你大哥也未免傷得太重了些,養了一年半載還起不了身,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綽寓意深遠地說著,李叔昂則偷覷了李若凡一眼,就見他神色不變,氣定神閑地把畫給收了起來。

  「當初宋綦那條命救得回來,是宋家祖上有德。」見李若凡無意回答,李叔昂便淡聲替他說著。「宋綦要真是得罪了七王爺,就不會以身護七王爺,落得差點殘廢的下場,怎麼朝中就沒流言說沒有宋綦,七王爺就活不了了?」

  「正因為有人這麼說,流言到最後卻轉了向。」宋綽頭痛地道。

  朝中派系多,就怕七王爺和武平侯被連結在一塊,畢竟兩個都掌了兵符又立了戰功,要真是連成一氣,是其他派系所不樂見的。於是乎,流言換了版本,從宋綦舍身護主,變成了宋綦貪生怕死,棄七王爺求生。

  所以皇上至今尚未決定宋綦的賞罰,但朝中紛紛猜測,宋綦肯定要遭罰了。情況看似對宋綦不妙,但依他看,倒覺得宋綦逃過了一劫,要不這當頭再受榮寵,肯定是無福消受。

  「嘖,這我哪會不知道,」李叔昂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宮中的蜚短流長哪裡逃得過我的耳?我不過是托幾個熟識的官人放點流言,至於後果會如何、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七王爺和武平侯才知道。」

  宋綽楞了下。他向來不太喜歡李叔昂這個人,不僅因為他有怪癖和不正經的性子,還因為他營生的除了牙行之外,專作下九流生意,舉凡花樓、賭坊等等,哪怕經營的很好,都算是行中翹楚,但他就是不喜歡這些下作生意。

  倒沒想到,他竟還有本事在官員之間斡旋,甚至能夠左右朝中流言。

  「這事也只能靜觀其變,多作揣測也無濟於事。」李若凡淡聲說著。

  宋綽正要再說什麼,卻突地聽見似錦尖聲喊著三爺,三人動作飛快地衝出房門,直入隔壁的書房,驚見書房裡竟多了個不速之客。

  「江大爺怎會來到牙行後院?」李若凡輕漾冰冷笑意,環顧四周,不見醍醐和李叔昂的小丫鬟,而江道的手正擒住似錦。他徐步向前,握住了江道的手。「江大爺此舉太失禮了,讓內人受到驚嚇了。」

  「內人?」江道詫問著。

  「去年在下已經娶了似錦為妻。」李若凡黑眸閃動。「不知江大爺怎會來到後院?」

  「我找李二爺,伙計帶著我來的。」江道看著瑟縮躲在李若凡身後的似錦,懊惱當初怎會讓她陪嫁,落進了李若凡手裡。

  「叔昂。」李若凡看了李叔昂一眼。

  李叔昂隨即明白他的意思,無聲應允他絕對會讓江道付出可怕的代價後,便端起了和氣生財的笑招呼著江道,順便將宋綽給帶離。

  呵,他要想想,這次要削江道多少才能消解他三弟的怒氣。

  待人都離開後,李若凡便抱著似錦回到主屋後頭的寢房,正要將她擱下,卻發現她渾身顫得厲害,不禁將她摟得更緊。

  「沒事了,有我呢。」他柔聲哄著,親吻她的發,發現她不自覺又顫了下,黑眸不禁更沉。「怎麼不見醍醐和其他丫鬟呢?」

  「我讓她們去幫我找工具,我要釘麻布,所以……」她緊揪著他,仿佛揪得再緊一點,她的心就能安穩一些。「我沒想到他會跑進來,也沒想到他那麼大膽……我調顏料調得太專注,我沒發現,我……」

  李若凡輕拍著她的背,突覺她的掙扎,黑眸冷凝著,緩緩地松開她,以為她抗拒著自己,豈料她竟環抱住他,在他耳邊低喃著。

  「還好有三爺保護我……還好有三爺……」

  李若凡松開的手緩緩地又環抱住她。「嗯,我一聽見你的聲音就馬上趕到,只要我在,我絕不允任何人傷你。」

  「只要三爺在,我就不怕了。」她直睇著他,哪怕還噙著淚,也在他面前緩緩綻放只給予他的笑靨。

  李若凡著迷地凝睇著她,知道她壓根不會抗拒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輕柔中帶著試探,就怕她有一絲恐懼。而她的回應,等同鼓舞著他愈發放肆,吻得愈濃愈重,像是要將她吞噬,直到他將她壓倒在床,心旌動搖地探入她的衣衫底下,她微微一顫,他便立刻打住,黑眸直睇著她。

  似錦不解地張眼,見他瞧著自己卻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坐起身,不由輕揪著他的袍角。

  「三爺,你要去哪?」她氣息紊亂地問著。

  「……想到一些事還沒處理,你在這裡歇會,我讓醍醐過來陪你。」他別開眼,調勻著氣息。

  「晚一點三爺會回來嗎?」

  「我……」他想,但他怕情欲難遏。

  「三爺為什麼直到現在還不圓房?」她怯怯地問著。

  李若凡微詫,注視著她。「你……不怕我?」

  似錦一楞,這才明白他始終沒有圓房是顧忌自己。「我……哪有什麼怕不怕的事,三爺是我的相公,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話到最後,幾乎都含在嘴裡。

  李若凡漾起足以融化三月雪的笑,他知道若非有一絲情意,她斷不會接受自己的。「似錦……我頭一眼瞧見你時,就想將你占為己有。」那時的他,純粹是一份掠奪的心,可到了後來,瞧見她各種的面貌後不自覺地傾心了。

  他曾經心高氣傲的想,要配得上他的女子肯定是萬中選一,不管是家世或談吐才華,可她沒有家世,更別提談吐,但她與他太相似,那倔氣不服輸的性子,媚而艷的神情,都一一教他傾心。

  「真的?」所以是一見鐘情?

  「我想吻你,我想觸摸你……」他吻上她柔軟的唇瓣,大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輕握著柔軟的酥胸。「可我知道你怕,所以我願意等,等你願意接納我的時候。」

  她羞怯的閉上眼,然而黑暗之中渾身卻愈發敏感,能感覺他的指輕揉著,感覺他逐一褪去她的衣衫,她的心跳加速,渾身顫抖著,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的碰觸,尤其當他濕熱的唇舌覆上她的胸時,她幾乎要尖叫出聲。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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