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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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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2:27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奇幻

  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門口,衛萌懊惱又無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

  今天早上八點,還在睡夢中的她接到了池遲的電話,約她來這個商場見面。

  「你要是不來,我就去班級群裡哭一圈兒,保證過幾天上學的時候所有認識你的人都對你指指點點,說你連大明星的邀請都不去。」

  池遲就是這麼對她說的。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衛萌很想特硬氣地說:「我就不去,你愛說什麼說去吧,我不在乎!」

  可惜不行,想想在學校裡被人風言風語說閒話還會被陌生人圍觀的「盛況」,她就不能不慫。

  果然是一個大明星,天天對著別人慈眉善目,其實就會暗地裡欺負弱小。

  衛萌覺得心裡那個光輝燦爛的池遲形象已經崩塌了,她挺想把這種感覺跟別人分享一下的,但是想想別人一定信池遲不信她,她就把這種想法憋了回去。

  於是,大好的假日,她從家裡出來,期間無比地磨蹭,明明一個小時就能趕到,她生生拖成了兩個小時。

  「人在哪兒呢?要是走了就好了……要不乾脆發個短信說我還在路上吧,她要是等的不耐煩就肯定走了。」

  一邊嘀咕著,衛萌坐著電梯一路上了商場的四樓,在約好的咖啡廳裡看了一圈兒都沒找到池遲。

  「會不會是耍我啊?」

  衛萌又在咖啡廳裡轉了一圈兒,這個點兒有幾個人在咖啡廳裡點了咖啡點心充作早午飯,衛萌挨個看看,都不是池遲。

  「衛萌。」

  一隻手搭在了衛萌的肩膀上,帶著衛萌還熟悉的溫度。

  衛萌轉過頭被映入眼簾的小鬍子給嚇了一跳,冷靜下來之後看了足足十幾秒才認出來眼前這個人是池遲。

  「你……」

  「怎麼樣,還挺好玩的吧?」衛萌面前那張畫著濃妝的大眼睛輕佻地眨了眨,帶著一點邪氣和凶狠,「等你的時候無聊,正好那邊樓下有玩……cosplay的,我就也跟著弄了一套。」

  站在衛萌面前的池遲現在儼然是一個帥氣的海盜,她的皮膚被調成了棕色,眼睛上畫著幾乎有一釐米粗的眼線,臉頰上畫著一個十字形的傷疤,脣邊貼著小鬍子,還有一頂連著假髮的海盜帽子扣在她的腦門上。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看你裝扮成這個樣子?」

  衛萌看看四周,顯然,沒有人發現這個穿著奇形怪狀的「海盜」就是池遲,她還看見了池遲的助理,那個臉上有痘痕看起來有點凶相的年輕女人也帶了一頂畫著骷顱頭的帽子。

  「不是啊。」

  「海盜」穿了一件灰色的中世紀襯衫,自肘部往下都是寬大的袖口,衛萌之所以能注意到她的袖口,是因為對方現在就把手指輕輕地點在她的臉上。

  「我是……有事。」

  她附在衛萌的耳邊輕輕地說。

  「要找你幫忙。」

  衛萌猛地睜大了眼睛,當她的耳朵感覺到了一股熱氣的時候,她整個臉已經紅透了。

  剛剛在樓下,池遲就是看著一個Coser這麼對同伴說話的,她不過是現學現賣一下,根本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對別人有多大的衝擊力,更不知道現在的衛萌已經徹底懵了。

  「你、你要我幫什麼忙。」

  等衛萌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跟著池遲一起坐在了咖啡桌的旁邊面前還擺了一塊提拉米蘇。

  海盜抹了一下自己嘴脣上的小鬍子,笑著對她說:

  「我有一門選修課的學期作業是要做人物觀察筆記嗎,我記得咱們倆住得近,就找你來幫忙了。」

  「啊?怎麼做?」

  衛萌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有布置這種作業的選修課。

  「就是……你和我一起找一個人,然後我們同時觀察他,把觀察結果記下來,我負責紀錄,你負責找人,這樣快一點,怎麼樣?」

  池遲想了一晚上,終於找了一個去體味「活著」的方法,那就是看人,面對面地在現實中去觀察每一個人,去觀察生活本身。藝術源於生活,表演也源於生活,放開那些枯燥的紀錄和模擬去看清生活的樣子,她或許就會有新的發現了。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的樣子。

  衛萌隨手指了指咖啡廳的服務生。

  「那就先觀察他吧。」

  「年齡二十三四歲上下,身高大概一米七五,板寸頭,穿著服務生的制服……恩,他的褲兜裡有一根筆。」

  衛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那個服務生,粗粗幾眼就描述完了服務生的大致外貌。

  過了幾秒鐘,服務生抬起了頭,讓衛萌有機會看清他的臉。

  「一字眉,小眼睛,臉部輪廓挺有男人味的,嘴脣有點厚。」

  衛萌轉頭懶洋洋地看向池遲:「寫完了嗎?這個服務生我觀察完了。你們老師布置了多少個人啊,照這個速度一天一百個都能寫完。」

  池遲一時沒說話,低著頭先整理完了衛萌說的,才抬起頭看向那個服務生。

  此時這位服務生正在跟他吧檯裡的同事聊天。

  「你去聽聽他們說了什麼。」她對衛萌說。

  「啊?這是偷聽別人說話啊。」衛萌不想去。

  「不是偷聽,你去點杯咖啡,順便觀察啊,去吧。」

  池遲從于緣的包裡掏出了一張大紅票塞進了衛萌的手裡,還附贈了一個溫柔的摸頭。

  衛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迷迷糊糊就拿著錢站在了吧檯邊上。

  過了一會兒,她拿著咖啡回來了。

  「他在跟同事說借錢的事兒。這家咖啡廳的吞拿魚三明治已經沒有了,他們昨天忘了補貨。哦,他同事剛買了一個新包兒,所以沒多少錢了。」

  「哦。」

  池遲把衛萌觀察到的信息繼續紀錄在了本子上。

  「好了吧,我們換下一個人吧。」

  衛萌覺得這種觀察其實挺打發時間的,要是學分合適,她下個學期也可以考慮報這個選修課,坐在學校裡發發呆、隨便寫寫就有學期作業了。

  「等一下,我還沒寫完。」

  就兩句話,怎麼還沒寫完?

  衛萌等了一會兒,看見池遲還在寫,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頭看了過去。

  「單身?生活奢侈沒有計劃?昨晚才去了夜店?今天起晚了?沒吃早餐?」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這是為了在作業上多湊幾個字兒就胡編亂造?」

  「我沒有胡編亂造啊。」

  海盜版的池遲一臉無辜,在油彩一樣的眼線映襯下,這種無辜還帶了微妙的反差萌。

  衛萌看看池遲,又看看那個服務生,再看看池遲用來記錄的本子。

  一頭霧水。

  「他腳上的運動鞋,一雙大概是六千多,生活奢侈,沒問題吧?」

  池遲隨手拍了一下衛萌的腦袋,開始為她解說自己的「觀察」。

  「說不定他家裡有錢。」衛萌覺得用一雙鞋來證明一個人生活奢侈是很沒有道理的。

  「他穿著六千多的鞋子,剛發了工資沒多久就跟同事借錢……」

  女孩兒在筆記上隨手一圈,圈到了衛萌自己觀察到的信息。

  「一個女孩子肯定是手頭寬裕的時候才會去買自己喜歡的包,剛買就說明手頭正寬裕,也就意味著剛發工資沒多久,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觀察對象已經手頭拮據了,除了生活奢侈之外也說明他的生活沒有計劃和規律。」

  「說不定他的鞋子是假的。」

  「在這樣的高檔商場裡,穿著假牌子鞋的人是不會特意顯擺自己鞋子的logo給人看的。」

  「……」衛萌覺得自己幾乎要被池遲說服了。

  可這也太離譜了吧!

  「你怎麼知道他昨天去了夜店?」

  「他身上有酒味、複雜的香水味、還有汗味,他自己已經皺著鼻子聞了好幾次了,顯然自己都受不了那種味兒了。要不是今天起晚了肯定會洗個澡再來上班,另外你看他的黑眼圈也很重,顯然昨晚上玩得挺開心。」

  「那也不一定是夜店,說不定是飯店呢,他和朋友一起吃飯喝酒。」衛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起了性子一定要一條一條地質疑池遲,也許是因為明明都是在觀察,對方看見的世界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種讓人非常不爽的感覺。

  「飯店的飯菜氣味雜亂,到底也是帶著飯菜氣的,在那裡待了一晚上他身上不可能有這麼多的汗味和香水味。」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沒吃早餐的?」

  「他看見食物的時候兩眼放光,我餓的時候也那樣。再說了,洗澡的時間都沒有,早飯……對於在大都市生活的年輕人更不是必須的。」

  「好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衛萌已經拿過了池遲的筆記本,她皺著眉頭看著池遲的紀錄,終於又找到了一條可以反駁的內容。

  「你怎麼知道他是單身啊?」

  池遲正低頭喝著紅茶,聽見衛萌的發問,她端著杯子抬起頭,輕輕挑了一下眉毛。

  衛萌的一顆心被池遲的這個動作電得酥麻,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被美人計迷惑,一定要等著池遲給她答案。

  「一個生活沒計劃、作息沒規律、愛逛夜店、生性奢侈、不愛乾淨的男人,明明長了一張還能看的臉卻連女同事的錢都借不到了,怎麼會有女朋友?」

  衛萌目瞪口呆地看著池遲,已經忘了自己還有說話這個功能了。

  那一天,她們觀察了三十多個人,有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有等著上台表演的Coser,有商場的保安……更多的是那些在商場裡閒逛的顧客。

  池遲拖著衛萌給她也弄了一套動漫人物的裝備,防止自己看起來太明顯。

  「海盜」拉著「短裙美少女」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們的眼中看見的是人。

  她們的心裡想著的是人。

  她們的嘴裡談論的是人。

  「那個中年男人,身材發福看起來像個土大款。」

  「他好像身體不好,你仔細看,他的腳微跛。」

  「看那個阿姨,她打扮得很低調,其實衣服一點都不便宜。」

  「恩,身上有書卷氣,家教良好,臉色不是特別好,可能有什麼煩心事兒。」

  「煩心事兒?」衛萌挑釁地看了池遲一眼,這一天她被池遲調戲著,打擊著,不知不覺她就變得很放得開,「你能猜到是什麼煩心事兒?」

  「要是生老病死的大事兒大概她都沒心情來逛街了,孩子不省事兒或者跟老公吵架了吧,才乾脆來逛街散心?」

  兩個人跟著那個阿姨走進了一家店裡,一邊看著琳琅滿目的內衣,一邊聽見阿姨跟為她服務的服務生很熟稔地說:

  「我家孩子總是惹我生氣,唉,有時候想想,我們這些當爹媽的這些年做了這麼多不都是為了孩子嗎,不給他們操心,我們又能做什麼呢?」

  「又讓你猜對啦!」

  衛萌對著池遲做了個鬼臉。

  帥氣的「海盜」先生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兒。

  「這不是猜的,是觀察的結果加上邏輯的推測。」

  「反正你長得帥,你說的都對。」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衛萌饒有興致地開始找下一個「觀察對象」。

  「明天咱們去公園看看吧,今天我們的觀察對象都是在工作和休閒的中年人和青年人,去公園能看見更多的老人,老人身上的故事性更豐富一些。」

  傍晚,在一家頗有童話色彩的西餐廳請了衛萌吃完一頓晚飯,當了一天「海盜」的池遲開始擬定第二天的「觀察計劃」。

  「明、明天還玩……啊,還要觀察?」

  「這個學期的作業要求我們至少得觀察一百五十個人呢,這才剛過五分之一。」

  「海盜」一抬手,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朵玫瑰花,慢慢遞到了「短裙少女」的手上。

  「辛苦你了小公主,明天還要加油!」

  「好……明、明天加油。」

  衛萌覺得自己的臉又紅了。

  ……

  拎著自己的衣服回到家,衛萌還覺得自己有些反應不過來,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新奇到讓她目不暇接,她從來沒有穿過這些衣服,沒做過去偷聽別人說話的事情,更沒有這種去觀察陌生人的經歷。

  當然,她更沒有和池遲這樣的大明星一起單獨相處一天的經歷,對啊,池遲是個大明星來著,看了一天的「海盜臉」,她自己都忘記了。

  現在的池遲對她來說更像是一個長者,一個引導者,一個魔術師,一個……讓她期待著能改變她生活的人。

  長出了一口氣,衛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仿佛是經歷了一天的奇幻冒險,而這場冒險,還要繼續下去。

  「嚶!」她抱著枕頭在床上打了個滾兒。

  同一個夜晚,同樣收穫了驚喜的還有微博ID為「悠泡泡」的年輕女人。

  「創意視頻製作大賽?」

  「給池遲做的創意視頻都可以參賽,經紀人那邊給的消息,過幾天會在微博上註冊一個池遲的信息發布官微,到時候就公布啦。獲勝者可以去見池遲,一起吃飯,池遲請吃飯!!!嗷嗷~!!!!」

  「悠泡泡」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咬了自己的手一下才終於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靠剪輯視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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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2:37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送人

  第二天,衛萌在公園裡看見池遲的時候再次認不出來了,要不是池遲的身後還有于緣跟著,她會以為自己看見的是個氣質有點熟悉、長相也有點熟悉的陌生人。

  「你現在這種感覺……」

  「啊?還行吧。」帶著眼鏡的人歪了下嘴嘿嘿笑了一下,手很散漫地正了一下自己的帽子。

  「真的好像昨天我們看見的那個服務生啊,就是那種……那種一看就找不到女朋友的感覺!」

  「嗯,差不多,我想表現的就是一個跟女生借錢肯定借不到的男人。」

  池遲隨手提了一下褲腳,順便顯擺了一下自己的鞋子——小動作都跟昨天那人一樣。

  「天,一模一樣啊,就是長得不一樣,穿得不一樣,但是感覺……感覺太像了。」

  池遲穿了一條寬鬆的男式牛仔褲,下面搭配了一雙運動鞋,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總覺得哪裡彆扭,更有意思的是臉上的表情,好像剛high了一夜,身體麻木地行走,靈魂還沉浸在昨晚的狂歡裡……總之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難讓女孩兒產生好感。

  「我記得他的身上還有煙味酒味香水味……幸好你沒真給自己弄上。」

  「那就過猶不及了,而且……臭。」

  做男裝打扮的女孩兒皺了皺眉鼻子,很嫌棄的樣子。

  又把衛萌逗笑了。

  「你別這樣啊,太奇怪了,我感覺是昨天那個服務生在調戲我。」

  池遲搭著腳站在衛萌的身邊,衛萌今天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人顯得比以前精神了不少,與池遲之間的氣質此消彼長,倒是難得得顯出了幾分討人喜歡。

  「嘿,小夥子你幹嘛呢?可別欺負人家小姑娘啊。」一位提著鳥籠子的大爺路過,看著兩個人的做派,生怕衛萌會吃虧。

  「大爺,您想多了。」

  戴著棒球帽的年輕人回過頭看這大爺,大爺調著老花鏡看了半天才確認這個流裡流氣的年輕人是個女孩兒。

  「女孩子也不行,女孩子你也不能欺負人你知道嗎?」

  大爺還沒忘了囑咐衛萌往南三百米就有靠譜的保安,看著兩個人啥事兒也沒有,才繼續邁著四方步遛鳥兒去了。

  「大爺,年紀七十到七十五之間,左手有傷疤,臉上有顆痦子,背稍微有點駝,嗓門大,喜歡鳥兒……」衛萌捂著嘴笑了兩下,就催著池遲把對這個大爺的觀察記了下來。

  「真是嫉惡如仇的好大爺。」

  池遲一邊記錄一邊搖頭,看著衛萌抱著自己的手臂看自己的記錄,她清了清嗓子說:「小姑娘,你不能隨便靠在小夥子身上你知道嗎?」

  除了聲音之外,腔調還真的很像。

  衛萌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哈哈大笑。

  「這、這也太好玩了,哈哈,你怎麼這麼逗?!」

  「逗?我這是在做作業你知道嗎。」

  池遲很自然地微駝了一下背,整個人就有了一種蒼老虛弱卻又不服老的感覺。她還是用著老大爺的腔調說話,就連手勢都學得像模像樣。

  「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太有意思了!」

  就連跟在後面的于緣都扶著墻在大笑,只有池遲還一本正經地學著老大爺的樣子。

  她的模仿一點也不誇張,好像自來有一顆七老八十的心,帶著濃濃的社會責任感。

  衛萌起初是笑,後來是驚嘆。

  「你也太厲害了,演什麼都好像。」

  池遲的肩膀一提,腳一伸,表情一變,又成了昨天的那個咖啡廳服務生:「這個嘛,說難也不難,多觀察細節,表演就很容易說服別人。」

  衛萌笑了笑沒說話,池遲說的簡單,可是真正能把自己想表達的東西表達清楚,這種天生的表現力和鬆弛自然毫不誇張的表演氣質都是別人萬難企及的。

  池遲是個天才,是個……可愛的天才。

  這一天,她們從公園一直走,穿過了幾條馬路,看見了比昨天還要多得多的人,有家長接著孩子從興趣班回家,有小孩子們奔跑而過在巷子裡嬉鬧,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有開著小飯館養家餬口的店家,甚至還有修鞋的、開鎖的、修自行車的師傅們。

  衛萌在京城住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意識到老城區是這麼的有意思。

  人們在這裡成長,也在這裡撫育下一代,他們和自己的每個街坊似乎都帶了生生世世的緣分,他們是一個整體,可他們明明又都是獨立的。

  聽著一個小鋪子的老闆對著一群要酸奶的孩子說:「你們先吃著飯,得空兒我挨個找你們爸要錢就得了!」

  從小在樓房小區長大的衛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們就不怕家長賴賬嗎?」

  「別問我,自己去問問店家。」池遲埋頭整理著筆記,不耐煩地抬手讓衛萌自己去弄清楚自己的問題。

  「老闆,你就讓那麼多孩子跑了,他們的爸爸不認賬怎麼辦?」

  「不認賬?怎麼可能啊。」老闆笑了笑,他把錄音機一擰,又開始聽老腔老調的京韻大鼓,「大家都是幾輩子的交情,怎麼也不會為了幾個酸奶傷了情分啊。」

  「情分……」

  這兩個字落在衛萌的心上,讓她覺得沉甸甸的。

  「其實我不太懂。」她對池遲說,「我不懂什麼情分會有幾輩子那麼長,我也不懂為什麼所謂的情分會比金錢利益要重要,現在……我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幾罐酸奶,而是一筆幾百萬的拆遷款,他還會記得什麼幾輩子的情分嗎?」

  從來沒有買不下的感情,就像她的那些姑姑舅舅們,在他們家沒錢的時候假裝沒有這門親戚,她爹一朝發跡,他們都成了繞著臭肉嗡嗡亂叫的蒼蠅。

  說完話衛萌立刻就後悔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池遲,就怕池遲因為她的胡思亂想生氣。如果池遲生氣了,就不會帶著她一起觀察人了吧。

  衛萌對這兩天的「經歷」很滿意,她不想這麼早就停下享受這種和池遲在一起才會有的樂趣。

  「恩,你說有道理……但是,一筆拆遷款是一個故事,幾罐酸奶也是故事。作為已經存在的故事,不管將來拆遷款還會有怎麼精彩或者驚人的發展,至少此刻……」

  池遲停下了她這一天以來的「角色扮演」,恢復到了她平時的樣子——帶著笑,眼睛裡帶著亮光。

  「此刻,酸奶的故事是存在的,並且不會被抹殺。這就是情分,就是……小孩子想喝酸奶就喝,將來找父母要錢也不會怕被賒賬的『情分』。這個情分已經固然存在,不需要另一個假設將它抹殺。

  就像我們頭上的天空,現在很藍,我們也知道京城經常有霧霾,我們不能因為將來的霧霾去否認現在的天空很美,很值得我們仰頭去看。」

  順著池遲的話,衛萌看向天。

  真的很藍,只有遙遙的幾絲雲朵掛在天上。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

  「是嗎?我就隨便說說的,其實我自己都不太懂。」

  「喂!」

  面對衛萌指控的眼神,池遲晃了晃腦袋,一副自己特別乖的樣子。

  「那邊有個小朋友,我們要不要觀察下?」

  「年紀四五歲,在哭,胸前有一團髒,應該是剛剛摔倒了,鼻涕流出來了……」

  這個小朋友就在這裡哭啊哭啊,兩個奇怪的姐姐就蹲在一邊看啊、記啊,于緣皺了一下眉頭,看了一眼時間。

  「他,哭了五分鐘了,還沒有家長找過來。」

  池遲和衛萌異口同聲地「哦」了一聲,然後看看對方,再同時看向于緣。

  年紀最大的藝人助理兼經紀人無奈地看著兩個玩瘋了的「小孩兒」:「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走丟了。」

  三個人陪著這個小朋友又站了十五分鐘,衛萌看著池遲跟逗貓一樣地掏出小玩意兒在小孩子的面前晃,臉色越發急切了起來。

  「怎麼辦,孩子的爸爸媽媽還沒找到,這個小孩兒也什麼都不說。」

  「我記得往那邊走五百米有個派出所。」池遲還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等足了半個小時這個孩子的家長還沒來,我們就把孩子送派出所去吧。」

  「派出所……」

  衛萌的表情越發地糾結了。

  「我們去派出所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發現了一個迷路的小朋友,把他交給警察叔叔就好了,對不對小寶貝?」

  那個小男孩兒拿著池遲手上的小玩意兒在玩兒,靦腆地看著池遲,抿著嘴脣不說話。

  「其實,最好是衛萌小姐送小孩兒去……」于緣小聲地對池遲說,去送孩子是要接受警察詢問的,暴露了池遲的身份就是徒增麻煩,至於她自己……畢竟還有案底。

  「我……」

  衛萌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作為小老百姓,她對那種地方有天然的恐懼感,讓她帶著一個除了哭之外什麼也不會的小孩兒進去,她……她怕是真的做不到。

  「我可能做不到。」

  衛萌的眼眶都急紅了,她現在想想就害怕,一會兒就更不敢去做了。

  「沒事兒。」于緣還想說什麼,讓池遲擺了擺手制止了,「我去送就好,沒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還能上個新聞,說我是什麼正能量偶像之類的。」

  知道池遲是在開解自己的衛萌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一直沒有再說話。

  ……

  池遲果然自己去送小孩子,還打發了于緣去把車開到派出所門口等她。

  「你呢?要不要也去車裡等我?我估計很快就好了。」

  衛萌沉默地搖搖頭。

  她就一直跟在池遲的後面,一直跟進了她們的目的——她不敢一個人去的派出所。

  「我在前面過兩個胡同的地方看見了這個孩子,等了大概三十五分鐘都沒看見他的家長,只看見這個孩子在哭,我估摸著這個胡同裡面小道不少,他說不定走丟了,什麼話也不肯說,我就只能把他送到您這裡了。」

  三言兩語交代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池遲還是要跟著去做備案的。

  衛萌看著池遲和年輕民警面對面坐著,還被要求摘掉了帽子。

  她此刻的心裡很複雜,一種若有似無的難堪堵在了她的心口,讓她覺得憋屈。這種難堪,她說不出來是因為池遲,還是因為她自己。

  「姓名,年齡。」

  「池遲,十八。」

  「chichi?哪兩個字兒啊?」

  另一個女民警拿著一個保溫杯路過,手裡還有幾塊給小孩子準備的糖,她走過池遲面前的時候看了一眼,頓住了腳步。

  「池塘的池……遲到的遲。」

  池遲這麼說著。

  女警發出了一聲尖叫。

  「池遲啊!!這是池遲!你們知道嗎?那個電影!顧惜那個電影裡面死的倍兒慘的那個,哎呀前幾天咱們局裡組織咱們觀摩的那個家庭暴力校園暴力防治的電影,哎呀哎呀,叫啥來著,就那個啥小象,還讓咱們寫觀後感來著!」

  「哦!就是那個害得咱寫了一千字兒觀後感的池遲啊,電影裡面跳舞跳得太好看了啊!」給池遲做筆錄的警察恍然大悟,「我女朋友可喜歡你了!」

  「我知道你!影后!你還拿了影后來著!影后池遲!你長出頭髮來了我都沒認出來,哎呀申九真是演得好啊,我是杜老爺子的影迷啊,杜老爺子還好嗎?身子骨硬朗嗎?下部電影什麼時候出啊?」

  一個派出所裡現在也就三四個人,一直負責安慰小男孩兒的那個中年人似乎是個管事兒的,他拉開圍著池遲的三個同事,跟池遲握了握手。

  「我們這個小派出所今天真是蓬蓽生輝,正好碰見池遲同志做好人好事兒啊,池遲同志你這樣子可真不像個大明星啊。」

  「我現在在學校讀書呢,放假了和我朋友出來采風。」池遲還是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的小巷子裡。

  一場例行的詢問如于緣意料之中的那樣成了個「影迷見面會」。池遲分別跟四位人民公僕握手,還附贈簽名拍照大酬賓。

  「您再給我簽個吧,我妹妹特喜歡你,我剛剛把咱倆的合照發朋友圈裡,她現在死活非要我再給她要個簽名……」給池遲做筆錄的年輕人找出了讓池遲給自己簽第五個名字的理由。

  「你妹妹叫什麼,多大了?上班的時候能刷朋友圈嗎?」

  「噓~」

  ……

  衛萌端著女警給自己的熱水一口一口地喝著,據這幾位說孩子的家長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們非要讓池遲留下來當面接受對方的感謝——大概同時趕來的還有報社的記者。

  「這也是向全社會宣傳正能量的好機會啊,池遲同志你這是見義勇為好人好事兒,就當是幫幫我們這片區的精神文明建設。」

  好吧,這樣的理由確實很難拒絕。

  池遲想了想,又留下了。

  其實衛萌真的很想讓池遲離開,這幾個人的表現讓她很不愉快,他們對待池遲的態度根本不是因為多麼了解她,只是因為她有名,就一直纏著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呢,她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熱愛演戲的女孩兒而已。

  你們既然並沒有那麼喜歡她,為什麼就不能讓她清清靜靜地離開呢。

  但是,衛萌根本沒有開口的勇氣,她也不知道自己開口了又該說什麼。

  一種憋悶感在她的心裡膨脹,這種感覺在小孩兒家長到來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看著被人團團圍住的池遲,衛萌再次感覺到了她早就忘記的一種感覺——認為自己是個廢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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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隨手

  在派出所耽誤了一個小時,等她們上車離開那裡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

  「呼~雖然花了很多時間,但是我們觀察了警察的日常工作,還看到了丟了孩子的父母在找到孩子那一瞬間的表情,直面這種場景跟看電視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收穫也算不錯。」

  于緣把車停在某個可以臨時停車的地方,讓池遲可以把自己一直惦記的筆記給做了。

  女助理通過後視鏡看向低著頭的衛萌,表情不是很愉快。

  衛萌沒注意到有人神色不善地看自己,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就只能索性沉默著,一直沉默著。

  送她回家的時候,池遲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別想太多了,我們今天也是很有收穫的,明天我有個活動,大概假期結束了才能回來,這兩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被人摸頭安慰的衛萌晃了一下腦袋,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有點牴觸和池遲接觸。

  池遲沒理會她的小動作,那個走丟孩子的家長為了表示感謝送了他們一大袋子的新鮮板栗,池遲找了袋子把板栗分了一半給衛萌,不顧她推拒非讓她把板栗帶著一起下車。

  「他是感謝幫忙的人,你幫忙了就應該有你的一份兒謝禮。

  對了,你有空就想想咱們下次去哪裡啊。拜拜!」

  車開走了,留下衛萌一個人站在路邊,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那一包板栗,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或者說,她應該去想什麼。保持著那個姿勢站了很久,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衛萌才帶著沉甸甸的板栗回家了。

  在她床頭的抽屜裡有一個日記本,不厚也不薄的本子從小學一直寫到現在,也許是因為在衛萌乏善可陳的生活裡真正讓她覺得自己該銘記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所以那個本子到現在,也不過才寫了一半。

  衛萌還記得上一次翻開這個本子的時間,那大概是她高考知道成績的時候。

  「文化課考得還行,大概能上B影,以前他們跟我說讓我當大明星賺大錢,讓他們過好日子。現在他們讓我在大學裡老老實實的不要做什麼明星夢,還說給我找了個相親對象讓我畢業結婚,想的真周到,跟養寵物似的……生養死葬,還管結婚生子,養我做什麼呢,不如養一隻貓。」

  在這一條「日記」之後,衛萌已經一年多沒有寫什麼東西了,在這一年裡發生的一切,讓她連記錄的心情都沒有。

  再看看以前的日記,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筆記裡,都是帶著很稚嫩又自信的腔調,「說」著一些其實她當初根本都不明白含義的話。

  「今天媽媽騎自行車送我上學的時候摔倒了,等我將來有錢了,要給我媽媽買很好的車。」

  「現在好好讀書,將來努力賺錢。」

  「如果有個能按摩的椅子就好了,讓它給爸爸捶背,再有一個能炒菜的機器,我媽媽就不用做飯了,就能和爸爸一起坐在椅子上看我當大明星了!」

  ……

  「爸爸給我買的新裙子真好看!」

  ……

  「既然不想過了就離啊,別拿我當藉口……」

  ……

  「上午看見他陪小三兒吃飯,下午看見她跟『叔叔』逛街,人類真可怕,能活得這麼自私虛偽,我死了是不是就看不見他們的嘴臉了?」

  ——這些,就是衛萌曾經的人生,小時候溫馨的家庭因為財富的到來而面目全非,錢讓她的父母迷失了,她父母的轉變也讓她自己再也找不到了人生的意義。

  粗略地翻看了以前的日記,衛萌仰著頭深吸了一口氣。

  「以前我有很多很多的夢想,每一個的前綴,都是等我長大,可是當我真正長大了,我發現自己根本是個廢物。

  有的人能用她的笑容把別人襯得猶如死去,讓我明白自己所以為的『活著』其實一直都是行屍走肉般的熬日子。

  最可怕地,不是猶如死去一般地活。

  而是從死人到活人之間,有一條沒有船的河。」

  看著最後一句話,衛萌又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她討厭現在這個無力改變的自己,更甚於曾經那個漸漸麻木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她自己坐著地鐵去了廣場,帶著本子和筆,獨自去做著池遲的「選修課學期作業」。

  「房產推銷員,年齡26歲左右……」

  至少找一件自己現在覺得有興趣的事情去做,好過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吧。

  這是衛萌唯一能想到的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死人」的方法。

  ……

  與此同時,池遲正在機場接受粉絲們熱情的「送機」。

  「池遲,你好棒,我昨天看新聞了,你把迷路的小孩兒送回家了!」

  「池遲,我好喜歡你!最喜歡你!」

  「吃吃!那個視頻比賽是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吃飯嗎?啊啊啊,我看見消息之後一直激動得睡不著!」

  被陳方和于緣護住的池遲依然是運動服加棒球帽的裝扮,她對著哪個方向看,哪個方向就會響起一陣的歡呼聲。

  「我沒把小朋友送回家,是送給了警察叔叔,視頻比賽是真的,覺得自己水平不錯的可以開始考慮自己愛吃什麼了,謝謝啊,我也很喜歡你們。」

  快進安檢口的時候,池遲轉身看了看跟在自己身邊的龐大人群,當然,仍舊伴隨著一陣很大的歡呼聲。

  「安靜一點。」

  一根纖長的食指在女孩兒的脣邊對了一下。

  人群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我能理解你們……喜歡我的心情,哎呀,這麼說感覺自己要臉紅了。」

  女孩兒做了個鬼臉,粉絲們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但是呢,在機場,我們要安靜,不然保安大叔會很頭疼,我們要維護公共場所的秩序嘛。」池遲指了指旁邊忙得滿頭大汗的機場保安,對他們報以了一個歉意的微笑,又轉過頭來對著送機的粉絲接著說道:

  「安靜地跟我擺擺手再見好嗎,我們都不要用喊的,你們的喜歡,我不用耳朵也能聽到。」

  池遲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左胸口比了一下。

  她帥氣的動作引得幾個女生想要尖叫,又被旁邊的人給生生堵回去了。

  最終,二三百號人一起揮手跟池遲告別,再沒發出什麼多餘的聲響。

  池遲進了機場的VIP候機室,看見幾個人還跟在她的身後。

  「我、我們買了跟你同班機的票,就是想多看看你。」

  「哦……要吃烤栗子嗎?」

  「啊?」

  昨天那位家長送的栗子池遲索性全烤了,分裝在一個一個的小塑料袋裡,于緣有一份,陳方也有一份,現在已經從滬市趕去了古城的竇寶佳也會有一份。

  池遲自己不能吃栗子,所以多出來的那一包就讓她給了這幾位女孩子。

  坐在機場貴賓室裡,池遲看著自己面前的六七個人圍成一團剝栗子吃,默默地咂了咂嘴。

  栗子上抹了一層糖水,聞起來就很香,她藉著酒店廚房的烤箱烤了兩撥才全部烤完,光是給栗子開口那一步就弄了足足有四十分鐘。

  現在所有人都可以吃,只有她不能吃。

  既然沒得吃,池遲就得找人說話,不然別人吃著她看著,怎麼想都有點凄慘。

  「你們都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做投資的,你放心,不會因為喜歡你就耽誤了我自己的工作。這真的是你自己烤的栗子嗎?特別好吃,特別甜!」

  看起來最成熟的那位粉絲生怕池遲誤會自己不務正業只知道追星,立刻就跟她表明自己收入豐厚、工作時間自由,絕對是用業餘時間來專業喜歡她的。

  「我是……大學生,今年大三了,這次是剛好放假我才陪機的,以前我都是就在機場看看你,池遲你的栗子太好吃了!」

  ……

  她們一個接著一個地回答自己的職業,都沒忘了誇一下池遲給她們的栗子超級好吃,有的人甚至表示自己只吃這幾個,剩下的要拿回家去供起來。

  池遲一邊聽著,一邊鬱悶。

  我知道栗子很好吃,你們不用特意提醒我了,還一遍又一遍。

  內心的小人都要哭了好嗎?

  後面一個女孩兒眼神有點飄:「我是沒工作天天玩兒的那種,錢是我爸給我的,反正我除了喜歡你也沒什麼愛好,追你……追著你到處跑也比我買買買省錢,我爸還挺高興的。」

  她抬手撓撓自己的臉,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池遲對她的態度和別人並沒什麼不同,倒是讓她放鬆了下來。

  「池遲我真的好喜歡你啊,我覺得你身上有那種我一直想找但是找不到的東西,太喜歡了!」

  池遲默默地聽完,讓于緣把這些人的返程時間和在古城暫住的酒店記了下來。

  「不管怎麼樣,你們也是跟著我從京城去外地的,遇到了什麼麻煩就給我助理打電話,回京城的時候也給我助理打個電話……哦,對了,我這個助理還是比較凶的,記得不要打騷擾電話啊。」

  登機的時候,那個大三的女生小聲地跟那個做投資的年輕女人說:「我們以後還是別跟機了吧,感覺自己像個小孩子一樣還要被她記掛著,影響了工作就不好了。」

  「是啊,我們都是不想打擾她的,現在這樣本末倒置了。」

  「還有,和池遲一起吃栗子的事兒也別跟別人說了。」

  「她好像沒吃栗子吧?」身份是「無業遊民」的年輕女孩兒放下自己手裡的單反插嘴道。

  「好像是沒吃,好可憐,栗子好好吃……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吃栗子這事兒別跟別人說了,池遲是人好,也不可能每次都顧著粉絲,知道咱們的待遇好肯定有更多的人想要跟機了。」

  「嗯,同意。」

  「我也不說。」

  「跟粉絲群裡的也不說。」

  很快,所有人都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一包甜甜的栗子,就這樣成了這群粉絲們心中的小秘密,帶著甜美的味道和軟糯的口感,一起成了她們記憶中很美好的一部分。

  坐在商務艙的池遲在跟陳方商量組建粉絲後援會的事。

  「剛剛那個沒有工作的女孩兒,你們到時候跟她要一份簡歷看看,問問她願不願意參與到後援會的工作裡來。」

  「你說話這個樣子真不像明星,倒有點像是再就業指導中心的幹部。」

  陳方一邊笑著,一邊幫池遲調好了頸枕,池遲讀書的時候他們這些人的工作量驟減,身為老闆的池遲乾脆大手一揮給了她半個月長假,要不是古城的青年電影節會人多事雜,她的假期還能更多幾天。

  「再就業指導中心?哈哈哈……我也就是隨手為之,既然能做的比別人多點,那就盡量多做一點。」

  「你對你那個同學也是這麼想的?」

  坐在池遲身後的于緣悶悶地問。

  「什麼同學?」

  陳方看看于緣又看看池遲。

  「男的女的?」

  「小女孩兒,感覺是溫室裡面長久了,根子都沒勁兒了。」

  于緣說完這話,就看見陳方鬆了一口氣。

  「女孩兒那無所謂,讓池遲多跟小姑娘們一起玩玩兒挺好的,她才多大啊,只要不被欺負不被騙,別的也就隨她了。」

  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度過了愉快的半個月假期,現在的陳方整個人都充滿了母性,看著池遲的目光也格外慈愛。

  于緣撇了撇嘴,再沒說什麼。

  她們家池遲和衛萌在一起的樣子那叫「一起玩」?那叫「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池遲面帶微笑地靠在頸枕上,慢慢地就沉入了夢鄉。

  每年十月在古城舉辦的青年電影節一直是很多電影演員事業發展的起點,比如這兩年勢頭不錯的方棲桐就是前年青年電影節的最佳電影女配角獲得者。

  說起來,那一年的獲獎者裡還真有池遲不少熟人,最佳男主角獲得者是唐未遠,最佳男配角的獲得者是鄧子宸,最佳編劇的獲得者是魏愈。

  按說,池遲也應該憑藉《跳舞的小象》一舉進入獎項角逐才對,但是溫新平一直忙著在照顧受傷的兒子,連金鳳獎的報名都是唐宋影業代勞的。唐宋影業沒有義務什麼電影節都提《跳舞的小象》報名,青年電影節的組委會反而想到了可以讓新晉的大高盧影后來做頒獎嘉賓,他們在邀請函中表示,他們一致認為這樣能更好地顯示出他們電影節的宗旨:「多元、開放、年輕。」

  因為池遲的緣故,今年連線青年電影節現場的網絡媒體比以往多了數倍。

  某個論壇,一群人一邊等著電影節的紅毯直播,一邊在盤點著這個月女明星們的街拍和私服。

  「楊菲兒的儀態感覺越來越差,就算臉還能看有什麼用,含胸駝背。6.0分不能更多。」

  「駱盈的這套裙子還可以,如果她能換掉自己萬年不變的黑色魚嘴鞋就好了,這雙鞋顏色太重了。7.5分勉勉強強。」

  「孫瑩自從離開了付誠文感覺氣質提升了不少啊,果然離開業界毒瘤才能獲得新生,小黑裙不錯,紅色絲帶很加分。8.0吧。」

  「顧惜最近的服裝比以前更加搶眼啊,連私服都穿這麼艷的大紅色,還好她氣場強壓得住。9.2。」

  ……

  終於輪到了池遲,這位負責盤點的樓主顯然非常激動。

  「終於有了她的私服照啊!幾次盤點根本連人都找不到我也是醉醉噠!這次我終於不用寫『本月無圖全靠腦補』了!」

  在她放出的圖下面,一大幫網友笑成了一片。

  「什麼鬼!為什麼是社會新聞的截圖!」

  「哈哈哈哈,我知道這個!我在新聞上看到了!助人為樂好市民池女士,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笑死我了,為什麼別人都是高清照片還有美顏加特效,到了池遲這裡就成了低畫質的視頻截圖?樓主你badbad!」

  「可憐你吃的一張好臉一副好身材,被這家的記者一拍跟接受採訪的路人甲一樣啊哈哈哈。」

  「昨天我看見這個新聞內心是崩潰的,那個被採訪的警察說他一開始沒認出池遲,聽她說自己名字的時候還問是哪兩個字兒哈哈哈哈,她怎麼這麼逗!」

  「她穿的是男款衣服吧?寬牛仔褲、白色運動鞋,天啊,她在玩白龍魚服、微服私訪?」

  「不是說在跟大學同學一起做調查?」

  「現在池遲是在B影跟讀吧,前一陣還有新聞來著。」

  「她這樣看起來好年輕!好帥!」

  「池遲頭髮已經長出來了?不留光頭了嗎?她下部戲是什麼?」

  「身為樓主的我只能給這套裝扮打5分。」

  「樓主你上一張畫質這麼渣的圖就算了,池遲怎麼看都比楊菲兒強吧?」

  網友的質疑得到了樓主痛心疾首的回覆:

  「不!你們不懂,池遲她這身衣服不顯腰啊!細腰長腿被完全掩蓋了,樓主我愛不起啊!池遲要是穿個有腰的褲子分數絕對不會低於8.5,你們不能理解我的心痛!在池遲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個腰腿控,現在我被她騙進坑了,她自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樣,你們讓我如何能忍!有腰9分!沒腰5分!樓主我就是這麼任性!」

  「任性」的樓主得到了很多人的憐愛和虎摸。

  這時,有人小碎步跑步進樓:「池遲的官方後援會微博出了池遲的紅毯準備圖!樓主你可以瞑目了!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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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3:19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反對

  池遲今天何止是「有腰」,她根本就是露著腰出場的。

  造型簡單明快的綠色連體衣,繁複的金色花紋從胸前一直延伸到了腳踝,搭配了底下那一雙淡金色的鞋子。

  CH的造型師已經毫不掩飾自己對池遲細腰的偏愛,不僅讓她穿了這件腰部幾乎完全鏤空的連體衣,還給她的腰間搭配了一條鑲嵌著寶石的腰鏈。

  女孩兒的頭髮剛剛有指甲蓋那麼長,看起來毛絨絨的。就是這毛茸茸的頭髮,她的新任化妝師也沒有放棄精心打理,給她在一側用電推刀推出了一直蔓延到後腦勺的花紋,還上了髮蠟。

  「早知道這麼麻煩我還不如剃光頭算了。」

  「頭髮還是要養起來的,不然有很多氣質淑女的裙子你不好穿啊,最近看時尚雜誌,都說明年各家的早春款會很有少女氣息呢,池遲你的頭髮一定要養起來啊!」

  池遲這位新來的化妝師姓華,叫華錦,性別男……反而是池遲目前整個團隊裡最具有嫵媚風情的一位。

  「現在啊,就是個審美大突變的年代,很多女人喜歡男式的質感,很多男人喜歡女式的細膩,每一種美都是值得讚賞的,各種形式的美都是沒有性別的才對。」

  華錦似乎以前沒少被叫娘娘腔,別人對他的觀感他是很敏感的,一來就先聲明了自己不接受任何性格與性別不符的評價,後來發現工作室的幾個女性都不是那種嘴碎的性格,他的日子也越發自在了。

  目前看來,在小水窪工作室他的工作前景還是很舒服的。

  池遲平常上學就是抹點保養品就走了,日常妝她自己也能搞定(仗著人好看,擦了粉底擦口紅就行),要參加活動也都會要求簡單的裝扮,最重要的是這個姑娘年輕、皮膚好,生活規律,臉上沒有那種要折騰化妝師的大問題。

  像今天這種走紅毯參加晚宴的裝扮,從來是化妝師們的炫技大賽,華錦對於池遲該低調的時候不高調、該高調的時候也不刻意低調的作風很滿意,也很期待能讓池遲在自己的妙手下成為紅毯look中最完美的那一個。

  作為一個「美」的捕捉者,他對池遲的腰也是大為讚賞。

  「纖合有度,同時具有力量美和女性美,肌肉和脂肪的搭配近乎完美……嗯,手感也是極品。」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還摸了池遲的腰一把,要不是陳方攔著,于緣已經上去踹他丫的。

  「哦呵呵,對不起。」華錦捂著嘴偷笑,臉上明明寫著「賺到了」三個大字,「我以後不會了,抱歉抱歉,剛剛失態了。」

  「雖然人看起來不靠譜,但是手藝確實很好,也不是個喜歡出風頭的。」竇寶佳貼在池遲的耳邊對她說。

  在這個圈子裡不知道有多少明星的八卦都是從那些化妝師的嘴裡漏出來的,竇寶佳挑人的時候就是從技術差不多的三位化妝師裡找了最少爆料明星消息的華錦。

  「還好,能用就行。」

  池遲對自己今天的樣子還算滿意,對於手下的人是什麼樣的性格,她並不關心。

  尊重自然界的生物多樣性是一個理性生物的基本素養。

  「真的有腰!」

  「我擦!露出來了!CH的設計師們我要跟你們表白,明年繼續多多這種露腰款吧謝謝!」

  「今天真身綠衣服襯得她格外白。」

  「真的白了啊,比大高盧的時候白了不少。」

  「體形沒變化!氣質好舒服!更重要的髮型很炫!」

  不管是池遲的粉絲還是對池遲外貌有好感的路人,對於池遲這次的紅毯造型還是比較滿意的。

  她們截圖、舔圖,順便還要緬懷一下光頭版的池遲。

  「池遲的光頭真是美貌啊,她為什麼不一直光頭呢?」

  「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吧?」

  「我已經開始期待池遲去演癌症晚期患者了。」

  「尼姑!」

  「光頭朋克少女!」

  「黑X會光頭老大!」

  「龜仙人!」

  「樓上什麼鬼?叉出去!」

  網上粉絲們熱熱鬧鬧,網下她們的正主也不遑多讓。

  這次的紅毯池遲可以說是絕對的主角,比她咖位大的沒有她有話題度,可以跟她「比美」的咖位都被她甩出了幾條街。

  「大概走一百次紅毯,我都不可能適應這一片一片的鎂光燈。」——來自池遲的內心潛台詞。

  在記者們對她的呼喚中,她用著比以前還要快的速度結束了自己的紅毯秀。

  只留下了身後那一群依然在搔首弄姿的女「明星」,和嗟嘆不已的媒體。

  青年電影節的創辦者是國內的幾大影視院校,本來更側重於學院派的藝術電影,在電影市場越來越市場化之後,電影節也相應作出了調整,有藝術電影的土壤,也有商業電影的空間。

  參加完了開幕式,池遲還要在這裡看幾天的電影、接受訪談、參加見面會、座談會……密密麻麻的行程表裡,她幾乎都不是一個人在行動。

  B影的校長姓木,是個說話時候腰板筆直的老太太,她早先是國內名望頗高的一位女導演,人到中年的時候她就不再拍電影轉而做起了電影專業的研究,這些年B影在她的手裡越發生機勃勃,老太太也越發得來去如風。

  她拉著池遲一個場子接著一個場子地走,把這個好脾氣的小姑娘當成了一捧特別漂亮的花,或者一塊金子打造的牌匾,逢人就說:

  「池遲啊,拿了大高盧之後還來我們學校進修,真是了不得的後生,沉得住氣也耐得住性子……」

  「我們學校」四個字兒真是說的鏗鏘有力。

  畢竟B影成立的時間短,縱使出了很多的「明星」,在真正的學院派眼裡還是有點拿不出手的,這次能讓池遲這個力壓一眾科班出身演員的「天降奇才」到了B影,老太太就可以說:「你們牛,你們行,你們沒有影后去進修。」

  更不用說池遲的到來為他們無形中打出了廣告,明年的招生熱度也好,眼下的輿論風潮也好,都是真正的風頭無兩。

  她這樣的「顯擺」也給池遲帶來了莫大的好處,很多有資歷有經驗的老導演老專家都對池遲表達了善意,他們問起池遲下一部作品的計劃,聽說是一個「以挑戰平常校園生活的表演為目的」的網劇,他們也都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

  「網劇這個形式還是很靈活多樣的,成本低,時間短,不需要受電視台的劇集約束,更重要的是對市場的反饋更加迅速。」

  「我那有幾個學生的畢業作品我也是讓他們用網劇的形式展示,到時候池遲你可以跟他們交流一下,他們呀,在象牙塔裡待了太久了,做東西總是透著自以為是的呆氣,我看池遲這樣就很好,兼容並蓄,對作品更重質量不重形式。」

  「現在的網劇還有點劍走偏鋒的意思,發展的初期階段,還是要摸索著來,池遲你也不用太在意成績。」

  「當初老杜跟我誇池遲說風流倜儻,我還不明白一個小姑娘怎麼就能用這麼個詞來形容,這麼一看啊……還真有那麼幾分意思。」

  池遲全程陪笑,不驕不躁,更是讓木校長臉上有光。

  老太太畢竟精力有限,開學後學校裡的事情還等著她去處理,在古城嘚瑟了兩天就趕回京城了,等到頒獎典禮的時候或許還會回來。

  這樣,池遲終於有時間去看幾場電影。

  一個是魏愈參與編劇的《鐵橋》,講的是高鐵建設中一位設計師的故事,其中映射了高鐵建設的一波三折,幾經周轉,他們這一群人終究是堅持了下來,建成了當時國內最長的一條高鐵線路。

  看完了電影,池遲還和魏愈聊了幾句。

  「方十一這個小丫頭也是野心勃勃的,在《鳳廚》之後又盯上了自己的小說,也不知道她能把自己的作品改成一個什麼樣的劇本。我看了他的那本小說,故事本身不錯,感情線、劇情線都清楚,就不知道她能改成什麼水準。」

  「這也很好啊,我覺得方十一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編劇。」池遲給魏愈遞了一瓶飲料,可憐的魏編劇從一大早就守在電影場館裡等著人們對電影的反饋,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

  「謝謝謝謝,要不是你給我水,我都忘了我身體還有水這個成分了。」

  喝了一口水,他長出了一口氣。

  「《鳳廚》的粗剪出來了,上個禮拜康導演讓我去看了一下,不得不說,我非常非常喜歡這個故事,人物的秉性端端正正,對時代的白描端端正正,情節發展也是端端正正的。」

  「沈家老爺子不也端端正正了大半輩子,大概他們那一代人身上就有這樣的氣質,守著規矩,想著未來,不屈服,也不放縱。」

  「是啊……他們都是一群有骨頭的人……說是定檔明年的春節檔,我記得春節有好幾個閤家歡電影上線,《鳳廚》在票房上可沒有什麼優勢。」

  「沒事兒。」

  女孩兒對他挑眉一笑。

  「有我,就差不了。」

  魏愈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對,大高盧影后的第三部主演電影,咱們的片子質量不差,跟別人硬槓也不差什麼。」

  魏愈說話的聲音一大,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當他們注意到了池遲,就意味著這兩個人的談話要告一段落了。

  被人們競相包圍的池遲對著魏愈搖了搖手臂聊作告別。

  ……

  另外一個叫《金字塔往事》的電影也給池遲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這個故事講述的並不是什麼真正的「金字塔」,而是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一個富二代有點狂,一個窮小子有點壞,一個普通人有點呆。

  他們三個人本是一家公司的同事,那個「普通人」被富二代壓榨,被窮小子欺負,位於金字塔的底層。

  後來,他們流落到了荒島上,三個人之間的「金字塔」結構發生了變化,會釣魚的「普通人」成了窮小子和富二代競相討好的對象……

  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轉換充滿了誇張的喜劇元素,富二代從一開始表現出的那種不可一世與他後來對普通人的蹩腳討好形成了巨大反差,窮小子一直都想藉著「強者」的大腿謀取自己的利益,到頭來兩頭空空……整個故事詼諧有趣,雖然一看就知道劇組很缺錢,精細度離《跳舞的小象》都差好幾個檔次,池遲還是看的很開心。

  看完之後她也感受到了這個電影留給這個社會人際關係之間濃濃的諷刺意味和反思。

  一個小成本的電影也沒什麼話題度,自然也沒多少人落座,三個主演加上導演這幾天大概也累壞了,趁著電影放映的時候蜷縮在觀影場的最後幾排小憩。

  池遲之所以會看這部電影,是因為裡面涂周周客串出演了一名警察,他信誓旦旦地跟池遲保證這個電影絕對好看,自己在電影裡面絕對帥氣逼人。

  真的看了電影,池遲默默看了天花板兩秒,她是在想不出來,一個因為有毛絨恐懼症被迷你泰迪追得一路飛奔的警察到底哪裡稱得上是帥氣逼人了。

  不過,涂周周的表演確實很放得開就是了。

  在這種層面上來說,涂周周也算是個可造之材。

  《金字塔往事》的導演姓周,就是涂周周的表哥,現在正睡得香甜。

  池遲想了想,到底沒有叫醒這幾個年輕人,從周導演手上搖搖欲墜的名片盒裡抽了一張名片。

  「晚飯後讓竇寶佳聯繫一下他們,問問他們下一部電影的想法是什麼。缺不缺投資人。」

  「啊?」

  于緣愣愣地看著池遲,怎麼她就這麼看好這個導演嗎?

  「我覺得他的片子成本夠低,也夠有趣。」

  池遲笑了一下。

  「哦……」好吧,你半側著頭含笑吩咐我的樣子蘇爆了,你蘇你說的算!

  于緣的內心在嘶吼,外表很平靜。

  在會場跟竇寶佳匯合的時候,池遲注意到竇寶佳的表情不是很愉快。

  「怎麼了?」

  「呵呵,遇到了道德綁架了。」竇寶佳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幾張紙撕碎了扔進垃圾桶裡。

  「現在就是有一群垃圾捧著屎還非讓別人喊是香的。

  你的《小象》去年拿了SD之後國內就有了幾個跟風的電影,一幫臭蟲聽說你這個電影裡面講了家庭暴力、校園暴力,也把自己的題材往上面靠,還想著在國際上拿獎呢,粗製濫造毫無美感的垃圾。騙不了老外又轉過頭來騙自己人,這次來參展電影節還非要你過去看電影,不去就是你不反對家庭暴力校園暴力……快走吧,那群人真把我給噁心得夠嗆。」

  記者們比竇寶佳預想的更快,她們找不到變裝技術越來越純熟的池遲,也總是跟丟長了一張路人臉的于緣,但是竇寶佳作風高調、特點鮮明是非常好跟的,有記者耐心跟了竇寶佳一路,自然也就找到了池遲。

  「池遲,《暴戀》的製片人說你並不是真正的反對家庭暴力、校園暴力,只是藉著反暴力的名頭騙取個人的名聲,你怎麼看他的說法呢?」

  「池遲,《暴戀》的導演說他的這部片子比《跳舞的小象》要精彩太多,他主動邀請你去看電影,你自慚形穢不敢去,是這樣嗎?」

  「嗯?」

  十月的古城有點涼,池遲穿得是寬鬆的牛仔長褲加上一件收腰的白色小外套——在于緣的包裡裝了幾件不同樣式的外套可以隨時替換。

  也難怪別人找不到她,棒球帽一戴,衣服一換,她馬上就能讓別人以為她只是個來電影節長見識的普通學生。

  記者們對她的這種做法也是有著不滿的,作為一個影后,你就該帶著媒體的焦點全場晃啊,這樣一秒失蹤的做法哪裡像是個他們認為的「影后」?

  現在,這個不像影后的影后,對著媒體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微笑。

  「不好意思,你們說的電影是什麼?我剛剛看完了一場叫《金字塔往事》的電影,很不錯,很有新意,也很讓人愉快,各位有時間可以看看。」

  「《金字塔往事》是什麼?」

  有一個記者疑惑地問,旁邊有記者開始翻看電影節的放映安排表,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這個電影的放映場。

  「神通廣大的記者朋友們都有不知道的電影,我不過是區區一個演戲為生的演員,當然也有不知道的。說起來,你們剛剛說到了反暴力,我當然反對暴力,反對各種形式的暴力,其實除了反暴力之外我還反強權、反……反對鹹肉粽子不蘸糖吃……」

  女孩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哪裡傳出了有人偷笑的聲音。

  「哦……對了。」

  池遲的嘴脣勾起了一個涼涼的弧度,她的眼中還帶著笑意,這種笑意卻帶著秋風一樣的蕭颯。

  「我還反對那些只知道用一切能用的手段炒作,完全不知道自我反思的——爛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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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3:32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掐架

  「新晉影后力薦新人電影,池遲痛斥爛片只會炒作」這種題目還是厚道的。

  「青年電影節,池遲炮轟爛片」這種題目算是最客觀的了。

  「斥與自己同類型的片子是爛片,誰給了十八歲新人如此威風?」、「電影《暴戀》受池遲炮轟,原因為哪般?」……這樣的媒體,就顯然是收了別人錢的了。

  十月的娛樂圈相對比較冷清,沒有什麼高話題度的電影,也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娛樂圈事件,除了小範圍的粉絲內部掐架之外,在外人的眼中算是風平浪靜,在媒體的刻意炒作之下,池遲「出言不遜」的事情迅速發酵,成了很多人討論的熱點問題。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這才符合我想象中少年成名的影后人設啊,什麼乖乖女,什麼高情商高智商,這下全崩了!」

  「我還以為她至少能裝一年呢,沒想到幾個月就破功了,到底還是年輕,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下好了,全網嘲了吧?」

  某個論壇的娛樂版塊裡面,人們也在討論池遲的這件事兒,這一段時間以來池遲一直風頭強勁,雖說因為時間太短,真正粉絲的數量不多,但是對她有好感的人數量不少,除了電影好看就支持的影迷之外,還有諸如封爍、安瀾、柳亭心、甚至杜安導演的粉絲,他們對於池遲都有愛屋及烏的迷之好感,願意多為她說幾句好話。

  在這個論壇裡也是一樣,人們一談起池遲都是以誇讚為主,有喜歡她說話的,有喜歡她相貌的,也有喜歡她身材的,尤其是腰和腿。

  這次池遲一反曾經「太極高手」的姿態,直接說自己反對爛片,語言直白到都不像她了,也讓別人對她一貫的形象產生了懷疑。

  那些早就對池遲不滿的人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宣泄不滿的點。

  在他們看來,池遲年紀輕,資歷淺,黃毛丫頭一個就敢說自己反對爛片,真的是要得罪業內一堆大神,從此沒資源沒人脈,空有格調,前途盡毀。

  「樓上你們的意思是,池遲不能說自己不喜歡爛片嗎?」

  一片咬牙切齒的狂歡裡,有人說了這麼一句。

  「對哦,池遲說自己反對爛片,沒什麼問題啊。現在爛片那麼多,憑什麼不能反對?我也討厭那種只會炒作其實一點營養都沒有爛片子。」

  「吃吃作為一個演員、一個電影從業者當然可以說自己反對爛片,怎麼了,演員不反對爛片,難道還要支持嗎?」

  「說她沒有資格反對爛片的媒體都是有病啊,難道她一個大高盧影后連評價電影的權利都沒有嗎?何況她也沒評價電影,只是說了下現在客觀存在的現象。」

  「哼,現在還能說自己反對爛片,有本事她自己不拍爛片啊。」

  「樓上你說的好像池遲拍過爛片一樣。」

  「電影《跳舞的小象》海外票房9億破國產電影海外票房的影史紀錄,是現原有記錄的七倍,國內票房5.4億,現在還有長期放映的影院,拿了SD獨立電影節、聖羅丹國際電影節、大高盧國際電影節多項大獎,池遲憑藉該影片成為目前國內最年輕的三大電影節影后,獲國際獎項數量居全國演員前五,注意,是全國的演員,不是只算女演員!」

  坐在電腦前面的某個「吃貨」把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響,她最喜歡用她們家吃吃的成績打人了,就像電蒼蠅拍去打蒼蠅一樣,帶著一陣電光,那些「蒼蠅」就帶著蛋白質的糊味兒掉地上了。

  「顧大官人的粉哪裡去了?這裡有人踩你們《女兒國》電影是爛片!」

  「我擦,說池遲演過爛片?264樓你是對杜老爺子有什麼意見?」

  ……

  這種沒營養的討論進行了大半天,有一個人發了這樣的一條留言。

  「要是每個演員都能反對爛片,爛片是不是就能少一點?」

  「演員們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要賺錢,要出名……」

  「我懷疑很多演員根本就沒有基本的美的鑒賞能力,一個電影出來了,為了一點人情就讓喜歡他的粉絲去看去支持票房,結果往往是爛片,他們要嗎是沒有鑒賞力,要嗎是沒有行業責任感,人們都去拍爛片了,誰會去拍好片子呢?」

  「還有一些電影的營銷推廣,自己的劇情乏善可陳,就吹情懷,踩別人的作品……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安下心來講故事呢?」

  整個樓的走向從一開始的「吃吃藥丸」轉變成了對國產電影的反思和討伐,一群喜歡電影的人在去看自己國家電影的時候,往往會產生「一大盆爛菜裡面我好歹挑個沒餿的嘗嘗」——這種感覺,又怎麼可能對自己的文化產生自豪感呢?

  古城青年電影節的一場座談會上,池遲和往常一樣安靜地做記錄。

  她年紀小,資歷淺,參加這種活動基本都把自己當成是來湊人頭的。平常也確實沒多少人會特意找她說話,座談會這種東西,他們很少找年輕人發表意見。

  這次,情況就不太一樣了。

  「池遲啊。」自由討論階段,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對著她笑得一臉慈愛,「我知道,年輕人嘛,都是最喜歡自己代表作的,《暴戀》的製片人是我一個老朋友,我也跟他說過了不能踩著別人的心血跟觀眾要眼球兒,要不會後一起坐坐,聊聊?其實他們的電影挺有想法的,你看看也沒壞處。」

  池遲記得這人姓宋,經常給電影裡當個顧問,拉拉贊助,和不少編劇、導演的關係混得不錯,才讓他混進了這個座談會裡。

  聽他說了這個話,在場的都明白,他是想替《暴戀》這個片子摘了「爛片」這個帽子,順便跟池遲和解。

  昨天池遲那話一出,不知道多少人都說池遲不聲不響就打了包括《暴戀》在內的眾爛片一記耳光,他們片方想要藉著池遲的名頭炒作不成反而被罵,今天肯定是要想辦法扭轉局勢的。

  池遲抬眼看向坐在她三米外的那個男人,棒球帽遮住了她的眉目,沒有人能真正看清她現在的表情。

  「宋老師,您在說什麼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是有什麼電影在踩著別人的心血嗎?這可真是太不應該了,其實我覺得……

  如果您要問我的意見啊。我覺得作為演員,我們應該對這種行為持鄙視的態度,您看在座各位,一直在為了國產電影事業的發展而奮鬥,可謂是篳路藍縷,前赴後繼,如果有人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利去傷害眾位老師的作品,我年紀輕,說話直白一點呢,別人也當我是不穩重、不懂事,我就可以為各位去口誅筆伐那個業界毒瘤,被人說年少輕狂我也認了。」

  女孩兒的聲音漸高,原本都在私下討論問題的專家們都安靜了下來。

  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池遲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紙和筆,規規矩矩地站了起來。

  「您說我年輕,所以喜歡自己的作品,我可記得杜安導演現在快七老八十了也對自己曾經的作品視若珍寶,他跟我說我們應該把作品當孩子,所以才會被它的每一點的進步而鼓勵,也會為作品的無限可能而永懷激情。按照杜老的意思,不是我年輕才喜歡自己的作品,而是我們每個人都喜歡自己的作品。我年紀小,不知道把作品當孩子是什麼感覺,但是把作品當成寶貝一樣珍視是沒有問題的。

  對了,剛剛您說的我沒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

  宋先生環顧四周,到底沒有再說什麼,池遲幾句話就把在座的所有人拉到了她自己的同一陣營中,要是他再重複,那就是自取其辱。

  「池遲啊,你不覺得你昨天反對爛片的說法……有點太過了嗎?」

  一個來當說客的被池遲堵了回去,另一個直接發難的又出現了。

  顯然,那個無良的劇組是想藉著這次的座談會把池遲徹底拿下,光是找的人就是一個接著一個,手段也一個接一個。

  「哦,爛片啊。」

  女孩兒嘿嘿一笑,臉上掛了一個討喜的弧度。

  「我以為,這個房間裡,是沒有人會為爛片說話的。」

  她這句話說得很慢,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砸在了空氣裡,也砸在了一些人的心頭上。女孩兒清凌凌的眼神掃遍了全場,帶著笑意,帶著詢問……也帶著若有似無的壓迫感。

  最後,她看向了中間那群最有話語權的人。

  「咳,當然了。」組織這次座談會的負責人清了清嗓子,他必須得贊同池遲的這句話,不然他們這些做老了電影的人今天都別出這個屋子了,還不夠丟人的。

  「呵呵,小姑娘,還是太敏感了。」那人乾巴巴地笑了一聲,更加乾巴巴地轉移話題焦點,「我的意思是,你對爛片的判斷是不是太武斷,太片面了?我們也是要承認現在商業手段的多樣性的,你看,我們今天的話題就是如何更加有效地進行電影產品的推廣,連粉絲電影我們都承認了其中比較有積極意義的部分,你昨天說的那個意思幾乎就是把所有的進行過營銷推廣行為的電影都打成了爛片嘛。」

  那人搖了搖頭,仿佛池遲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說了不懂事的話,自己作為一個慈愛的長者要為她找補回來。

  女孩兒歪著頭想了一下:「我昨天說了什麼了?您先等等。」

  她低下頭開始查手機上今天的娛樂新聞,讓那人的慈眉善目都做給了空氣看。

  池遲很快就找到了關於她昨天言論的新聞。      

  「我反對只知道用一切能用的手段炒作,並且不知道反思的爛片。」

  女孩兒慢吞吞地讀完了,把「一切」和「反思」兩個字兒念得很重。

  「我覺得這話沒問題啊,你們也別逮著小丫頭就要教訓兩句,池遲現在坐在我們的座談會上,那就是個正正經經的電影人,人家身上有獎有作品,說兩句爛片不好怎麼了?怎麼,現在不好的電影我們這些一輩子都想做好片子的不能罵,還要誇嗎?」

  一位老專家發話了,別人都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再說啥,池遲這才滿臉笑容地緩緩坐下,繼續當自己的「壁花」,旁邊人們若有似無看向她的目光她恍若未覺。

  過了一會兒,她猛地抬頭看向房間的中間位置,剛好與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視線撞個正著。

  她對著對方微微頜首,又低下頭去寫自己的紀錄了。

  那個人笑了笑,一圈兒的鬍子中間露出了白色的牙,樣子很是有幾分可怕。他有著與粗獷外表截然相反的文雅名字——宮行書,身為中生代導演中的真正領軍人物,一定要拿他跟池遲認識的人類比一下,那就是十個佘兵綁在一起也沒他一個人的影響力大。只不過為人狂放不羈,成就雖然高,名聲卻不怎麼好。

  座談會結束,池遲又被記者堵在了會議室的門口。

  面對記者們的提問,她一臉單純地說:

  「要是哪個導演的是這樣『不擇手段營銷還不知道反思作品自身』,也依然認為自己的片子不是爛片,麻煩他們來找我當面說一下吧,沒有能夠反對我這句話的實際論據,我也不好隨便收回自己的話呀。」

  「要是沒人來找你呢?」

  「那說明這麼做的作品就是爛片啊,他們自己在『不擇手段地炒作』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作品是爛片了。」

  女孩兒對著記者笑著眨了眨眼睛,在自己助理和經紀人的護衛下脫離了記者的包圍。

  藉著池遲對記者說的這句話,一直按兵不動的婁藍雨開始了全面反擊,她先是在微博裡面刷了一個話題叫:「你爛你知道嗎」,然後引導網友去吐槽那些年他們看過的國產爛片,接著又花錢請了幾個專業影評人和業內各種發文細數這些年來的營銷手段,什麼賣慘、賣情懷,什麼買票房、買營銷……有好事者把那些愛營銷的爛片導演、製片人、演員一一安特了出來,提醒他們要是不覺得自己的電影是爛片兒就趕緊去找池遲要個說法,不然就要被釘死在爛片的恥辱架上了。

  「導演、製片人也就算了,你怎麼還引導他們去找演員的麻煩,招惹了他們的粉絲,事情可就控制不住了。」竇寶佳不贊同婁藍雨這種要把事情鬧大的勢頭。

  「怎麼不能找了,多少人是衝著對明星的喜歡去看的電影,電影難看了,明星們當然得負責任,幾百萬幾千萬的片酬拿著是讓他們付出努力完成作品的,片子能看就說自己演得好,片子質量差就甩鍋導演編劇……臉皮也真是比你的胸還厚。」

  婁藍雨說話一點也不客氣,渾然忘了有幾個臉皮厚如胸的藝人還和她的公關工作室有合作關係。

  現在她儼然比竇寶佳還像池遲的經紀人,滿心滿意都想著池遲,一切的語言都從池遲的角度出發,甚至比池遲還要正直正義,已經化身成了爛片的討伐者、甩鍋明星的審判人,電影圈兒最後良心的守護神。

  「你的戲能不能別那麼多?池遲這事兒她也沒想鬧大,你作得大了誰來收場?」

  「鬧大?你以為她這個話說出口,鬧不鬧大是我們能說的算的?她今兜頭甩了耳光,被打疼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婁藍雨冷笑了一下,「那幫人什麼下作手段都幹得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

  竇寶佳沒說話。她靜靜地聽著婁藍雨接著說:

  「咱們現在把那些演員扯下水,他們的粉絲肯定要炸鍋,他們越是攻擊池遲,就越在旁人的眼裡顯出了池遲的難得……哎喲,我還以為池遲是個甜心乖寶寶,敢情兒也是個作天作地的小妖精,可真喜歡死我了!你放心,這一波兒,穩贏!」

  掛掉電話,竇寶佳轉身看向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女孩兒。

  「這樣的方案你覺得可以嗎?」

  「我不太贊同拉別的人下水……」女孩兒輕輕搖搖頭,「不過這次是別人先拉我下水的,那就都鬧起來看看吧,有些理是越辯越明的。記得跟那幫小姑娘們說一聲,讓她們別沾手這個,跟人掐架的事情我自己來,她們負責看我作品就行了。」

  所有的助理和經紀人都看著池遲,臉上寫著「無語」二字。

  「別人家對粉絲是對財神爺一樣,就你家對粉絲跟養孩子似的。」

  吐槽了池遲一句,竇寶佳拿起手機繼續打電話。

  「哎,對了。」

  池遲突然叫住了自家的經紀人。

  「婁宣傳怎麼知道你的胸有多厚?」

  竇寶佳踉蹌了一下,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飛機上,宮行書閉著眼睛跟自己的老搭檔聊著天兒。

  「前幾天別人跟我推薦她的時候,我還覺得她太乖巧太油滑了,現在一看,骨子裡也是有一股子作勁兒。」

  「作勁兒,我還真沒看出來,倒覺得她嘴皮子挺利落的。」

  「還不作嗎?為了一個爛片要往她身上糊屎這事兒,她是先把我們這群自以為有良心的電影人綁在了她船上,又要把幾乎所有爛片兒的導演、演員拖下水,這是孫猴子在海里耍金箍棒,小哪吒在東海里鬧蝦兵蟹將呢。」

  「聽你的口氣,你還挺喜歡她這個作勁兒?」

  「那是。」宮行書翻了個身,滿臉的鬍子中間開了條縫兒,露出了他的大白牙,「她這麼作,來演我的新片兒不是剛好嗎?」

  網絡上關於爛片兒的討論持續升溫,被抨擊的那些人自然不肯坐以待斃,終於,不出婁藍雨所料,他們開始了對池遲個人的人身攻擊。

  「一個高中都沒讀的小丫頭機緣巧合拍了部好片子,就能罵別的片子都是爛片了?」

  某位還算有影響力的影評人發了這樣的一個頭條文章,裡面的大頭並不是討論「爛片兒」的判定和電影人的責任感,而是直指池遲學歷和當初的送外賣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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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3:54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學歷

  「一個女孩兒,大概連高中都沒上過就可以對我們國家整個電影行業評頭論足……因為她運氣好演了一些不錯的作品,就可以貶低別的從業者了嗎?

  一部好作品不是一個人的努力就能做成的,一個好演員也不過是作品的一部分,在她目前不錯的幾部作品中,我們必須承認,其中有很大的幸運和偶然的成分,尤其是《申九》,她目前票房最高的這部電影最大的功臣不是她,而是身為導演的杜安。

  ……

  池遲現在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幼稚的小孩兒因為不小心打死了一隻老虎就被別人評價為天下第一高手,還能對別的高手指指點點,以她的學歷和資歷真的能夠達到她自以為的這種水平嗎?恐怕不見得吧。

  獎項和榮譽真是好東西,兩年前她不過還是影視城裡一個送外賣當龍套的小丫頭,兩年後我們國家的電影到底是不是爛片都要她說的算了。」

  「這人很會挑點啊,挑著池遲年齡學歷兩個短板狠狠地打。」竇寶佳揉了揉下巴,把手機放到了一邊,「要不是池遲的學歷……嘿嘿嘿,說不定這次還真的會被踩下去不少。」

  「已經不少營銷號都轉載了,好消息是跟顧惜有關係的一直都沒下場,甚至還幫著池遲說過好話,壞消息是……你們瑞欣那邊有人蠢蠢欲動啊。」

  一邊說著,婁藍雨抬頭看了看竇寶佳,剛好看見她的下巴上剛長了一個痘兒。

  「看來你也是已經知道了,瑞欣那邊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你已經弱到連區區一個瑞欣都壓不住了?」

  「一幫子跳梁小丑以為這次扳倒了池遲就能出頭,也不想想沒有池遲的時候她們不也是被別人壓得死死的。」

  「你是說瑞欣那幫小花?就她們還想著池遲完了之後怎麼樣?池遲再不濟也是影后啊,現在的知名度也很高,她們想要到池遲這樣,首先得投胎回爐吧?」

  「呵……」

  竇寶佳冷笑了一下,那些人,她從來沒放在眼裡,人應該把自己的對手定為更高級別的人物,這樣才會進步。

  現在的問題是她覺得瑞欣的高層裡面有了問題,很顯然,他們以為池遲現在能這麼紅是通過她竇寶佳沾了瑞欣的便宜,最近對於封爍去池遲的網劇裡客串這件事兒,他們都表示了不滿,現在趁著有人攻擊池遲,他們也指使他們的那些蝦兵蟹將出來說酸話。

  「現在瑞欣的手裡還有幾個大IP,等《御九天》拍完了,我也得讓封爍自己出來單幹了。」

  「瑞欣那就是個草台班子,除了手裡捧人的不可再生資源多一點之外也沒多大好處,你要是脫身記得早做準備,封爍那邊也早點說清楚……我們先說眼下的事兒,這人這麼攻擊池遲,各種大帽子往池遲的頭上扣,咱們怎麼回擊?把池遲的比優丁學士學位證書做成海報全程貼怎麼樣?」

  一想到那些人看著巨幅「畢業證書」眼睛都瞪出來的樣子,婁藍雨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液都在沸騰。

  她最喜歡全方位多角度打臉那些不知所謂的傢伙,左右七八個耳光甩上去再來一個佛山無影腳踢飛……她能爽得渾身發抖。

  「再等等……池遲說不管什麼樣的質疑冒出來都不要急著去辯解,她想知道那些人的真實意圖,看看他們想要毀掉的到底是她的那句話,還是她的這個人。」

  「如果能毀了她的形象,她說的那句話自然就成了屁話。」婁藍雨認為這些人就是針對池遲本身的,不管他們原本的目的是什麼,現在他們已經認為抹黑池遲能夠讓他們獲得更大的利益。

  「可是他們既然有這麼大的手筆去黑池遲,為什麼當初炒作的時候還要小打小鬧呢?現在想想,他們的態度根本不只是要藉著池遲炒作那麼簡單。說不定一開始就是個套兒。」

  竇寶佳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亂七八糟的劇組態度其實也挺奇怪的,他們在被自己拒絕之後就立刻找了媒體跟著自己,除了早有準備之外,動作是不可能那麼迅速的。

  「你的意思是說後面有人?」

  「也不止是我的意思。」

  「哦……我就知道,你的腦子要是能想了那麼多,當初就不會被人賣的那麼慘了。」婁藍雨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又摁在了陽台上的煙灰缸裡。「你現在覺得池遲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嗎?」

  「不是。」

  竇寶佳很堅決地回答。

  婁藍雨轉過頭來看著她,眼神裡涼涼的:「還學會跟我口是心非了?你的舉動和態度……當初陳風都沒有得到這麼好的待遇,現在的封爍也沒有,你跟我說你不信任她?」

  「我當然不信任她,我不會再信任任何人,我只信任錢。」

  「也對,被自己信任的合作夥伴捅刀子這種事兒一次就夠人疼一輩子了。」婁藍雨的嘴角帶著參透世事的笑,可是感嘆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竇寶佳盪漾的眼神給驚到了。

  「可她把錢都給了我……」竇大經紀人的眼睛瞬間變成了兩泓清泉,裡面滿滿地能溢出來的都是信任和滿足。

  婁藍雨:「……您能不能要點臉?你能不能有點節操?」

  ……

  「說起來,我還一直沒謝謝你幫我把他給整了一頓。」

  「哎?我可不是為了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別那麼自作多情。」

  竇寶佳回身看著婁藍雨拎著包離開的身影,輕輕地笑了笑。

  ……

  在外面的風風雨雨只是讓青年電影節多了幾分熱鬧,閉幕儀式如期舉行,穿著簡潔大方的深藍色小禮服,池遲和某位電影學院的校長一起頒發此次電影節的最佳影片大獎。

  「我最喜歡年輕人,他們擁有無限的可能,也有面對一切苦難的勇氣。」老校長把手裡的信封遞給了池遲,「很多年輕人的身後,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都能看見屬於他們未來的光芒,作為全場現在閃亮的那個年輕人,池遲啊,你來宣布這次的獲獎作品吧。」

  女孩兒接過了信封,她今天穿的很簡單,唯有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當然,鑽石也抵不過她眼中的燦爛星輝,人們看著她,包括媒體,包括觀眾,包括嘉賓,包括所有的參展片方,他們都知道這些天這個女孩兒因為她的一句話遭到了怎樣的攻訐和責難,此刻她依然腰板筆直,穩定又沉著。

  「被孔校長謬讚了,我很榮幸能參加這次的青年電影節,在這裡我得到了很多電影前輩們的指點,他們用他們的經歷和意志告訴我,我的路還很長,我要學會他們擁有的那種克服困難的能力,也要學會他們對待電影的執著和堅定。

  昨天,我聽一位前輩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很多事情,你把它當成自己的一輩子,那麼很多麻煩就都不是麻煩,很多忍耐也就不再是忍耐』,現在我把這句話也送給在座的各位。

  我們都是年輕人,面對電影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壯麗的文化事業,我們所見所想,不過是滄海一粟,可是我們有了為之奮鬥終生的決心,至少能讓我們更加勇敢地去面對未來——屬於年輕人的,電影的未來。

  下面,我宣布——」

  池遲拆開信封,對著老校長和主持人微微點頭致意,然後提高了音量。

  「第二十八屆青年電影節最佳電影的獲獎者是——電影《尋生》。恭喜!」

  ……

  頒獎的時候,池遲被那位激動的導演一把抱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後背,才退後一步離開對方的懷抱。

  典禮結束,池遲再一次被記者們圍住了。

  「今天我穿了禮服,真是不好藏啊。」

  女孩兒苦笑得搖了搖頭,記者們都要氣笑了。

  「池遲我們就是想採訪你啊,天天像貓捉老鼠一樣地找你,我們也很累啊。」

  「可是你們每天都想要採訪我啊!我沒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啊。」女孩兒一臉的委屈。

  「因為你紅啊。」

  有個記者這麼說了一句,池遲又搖了搖頭。

  「要是我紅就要天天被你們追著,那番茄豈不個個都是長跑健將?」

  女孩兒的風趣幽默再次調節了現場的氣氛,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她會變著法兒地讓記者們放鬆警惕。

  「池遲,你怎麼看待那些學歷很低卻喜歡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大放厥詞的人?」突然,有人把這樣的一個問題甩給了池遲。

  女孩兒很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和池遲關係不錯的記者們心裡都一緊,在池遲現在鋪天蓋地被人罵沒學歷外賣妹的時候提這個,這個問題真是來意不善啊。

  其實,現在輿論局勢對池遲很不利,因為她不上學卻去「跑戲」這種做法與這個國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傳統觀念是相悖的,即使還有人記得池遲在聖羅丹電影節上的雙語演講,也難以扭轉她在越來越多人心目中「輕浮不紮實,年紀小小不正經讀書,只想去當明星出名」的印象。

  有不少人在池遲官方後援團的微博下面留言讓池遲趕緊正經學習考試讀書,說這麼小的年紀混在娛樂圈裡到底不是正道。

  在這樣的輿論下,池遲自己的言論是很容易被歪曲和誤解的,所謂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就是應在了這個時候。

  「學歷,和能不能說話有關係嗎?」

  女孩兒帶著深深疑惑的問句讓人群騷動了起來。

  看樣子池遲是不打算服軟啊,這是要幹嘛?這是要跟那寫說她學歷低就閉嘴的人剛正面了嗎?!記者們都激動。

  「我記得兩句話,一句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一句是『達者為先』,其實學歷也不過是一個學習途徑的證明而已,它證明不了一個人的真正能力,也就是說真正有能力的人未必有一紙文憑。

  這個世界是很多元的,每個人的成長道路也就不同,不可能每個人都能獲得與他能力相匹配的學歷證明,而我們的學習也絕對不僅僅只是在學校這一個地方,或者只是在學校的那幾年……現在全世界各個國家都在提倡終生學習,這其實就是人們意識進步的一個轉變。

  ……

  所以,學歷的高低與一個人的專業成就未必掛鉤,那麼也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學歷低就否定他在自己專業上的卓越、不讓他在自己的特長領域發言。

  這是不公平的。」

  池遲面對學歷與專業話語權的問題侃侃而談,字字句句都帶有「學歷沒有那麼重要」、「我們不能學歷歧視」、「有能力的人可能沒學歷」之類的意思。

  聽在這些媒體的耳中自然而然就成了對她自己的開解和辯護。

  「這麼直白地誇自己是卓越的,真的好嗎?」

  比較了解池遲的記者們都不敢相信這麼看起來偉光正其實非常自大、非常傲慢、非常低水準的話是池遲說的。

  「她是知道自己學歷低的標籤洗不掉了,乾脆破罐子破摔了?」

  「就差說老子學歷低老子也了不起了。」

  「一夜之間,逼格碎完,好不容易出來個演戲靠譜的影后,結果……呵呵。」

  很多記者連閉幕儀式的現場都還沒有離開,直接通過手機發了關於池遲的這段話。

  輿論嘩然。

  和那些記者們認為的一樣,人們對於池遲的這種「無恥的傲慢」完全難以接受,這個民族一向奉行的是謙虛低調、謹慎中庸,池遲明明知道自己學歷低還說了這麼一段話,讓很多人都憤怒了。

  「學歷低不是你的錯難道還能怪社會嗎?」

  「本來看你去B影讀書還覺得你是有上進心的,沒想到這麼傲慢,你要是再不悔改,這輩子的成就也就這樣了。」

  「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就算你拿了再多的獎也不能迴避你不好好讀書去演戲的現實啊!多少童星出身的演員雖然一直在拍戲但是都有在讀書,別人都能做到就你不能,你居然還振振有詞!」

  「呵呵,粉轉黑。」

  面對這些言論,池遲的團隊一直保持沉默。

  竇寶佳站在池遲的身邊,臉上難得帶了侷促的神情。

  「在後面搞小動作的人找到了。這次轉發你的話,歪曲的最厲害的是青檸娛樂……他們家的老闆姓白,他家老闆的女兒嫁給了陳風……陳風,就是我的上一個合作人。白家通過一個投資公司給那個爛劇注資了兩百萬。」

  陳風是竇寶佳手裡時間最久的藝人,也是她接手的第一個藝人,兩個人一起打拼,跌跌撞撞了那麼多年,竇寶佳手裡的人來來去去,所有人都說,陳風是她最在乎的那個。

  就連陳風違背了竇寶佳的設計方案選擇給一個富家千金隱婚,竇寶佳都還在其中斡旋各方關係……結果陳風出軌,為了保護他的「真愛」,讓白女士認為竇寶佳是那個第三者。

  姓白的白富美小姐脾氣極大,幾次三番差點把竇寶佳打到毀容,在竇寶佳最艱難的時候陳風都一直是沉默的。

  竇寶佳就這麼離開了世紀星耀,帶著勾引自己藝人的壞名聲,要不是後來婁藍雨出手整治了陳風還順便還了她的清白,她也不會爬起來得這麼快。

  「陳風上次託人遞了個本子過來,武俠電影,大男主戲讓你演女一,我直接就推了,沒想到……狗改不了吃屎,這麼多年了還是只會玩下作手段,這次是我拖累了你。」

  「哦……」

  終於回到京城的池遲已經耽誤了兩天的課,她筆下飛快地謄抄著導演班上節課的筆記,對於竇寶佳的歉意不置可否。

  「婁藍雨那邊已經動手了,這次不讓陳風割塊肉下來我就不姓竇。」

  「有決心就行。」

  池遲一邊抄著筆記,一邊在心裡默念著上面的知識點。

  竇寶佳打量了池遲半天,發現她的神色真的是沒有一點的變化。

  「你就不生氣?因為我給你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不生氣啊,咱們兩個人就是一起在路上散步,一個京巴兒突然跳出來咬你沒咬著差點咬了我,我還能生你的氣再咬你一口?你能把事情解決了就算了。」

  竇寶佳沉默了片刻才悶悶地說:「……好的。」

  「不用放在心上,這樣的事情咱們以後肯定還會遇到,走了這條路,我就有了心理準備了。」

  燈光照在女孩兒的臉上,她專注地看著課本。

  她那個一向認錢不認人的經紀人,在這一刻很想跟她說:「要不你就去演你想演的戲就好了,再也不要跟這些凡塵俗事有所糾纏。」

  可是終究說不出口。

  滾滾紅塵,池遲已經身在其中,她們必須相伴向前,不能回頭。

  關於學歷的事兒怎麼解決,池遲沒說怎麼辦,竇寶佳也沒問,池遲說自己能解決,竇寶佳就讓她自己解決了。

  外面的輿論算得上是洪水滔天,池遲也照樣去上自己的課。

  她的同學們確實都算是極有涵養的,並沒有因為那些風風雨雨就對她的態度產生什麼變化。

  比起那些被輿論歪曲到天花亂墜的言論,他們更加相信這個謙虛低調的女孩兒……以及她的課堂筆記和知識點。

  過了幾天,某位建築學老教授榮登了娛樂新聞榜的頭條。

  只因為他說了幾句話。

  「國內去比優丁學習出來的五個人,成就最高的池秀蘭,那是我的老朋友自然不必說,剩下的幾位也都在設計領域頗有建樹,就是小池遲真奇怪啊,畢業之後居然跑去演戲,幸好有靈性的小丫頭在哪裡都能幹得不錯,前幾天我看她演的電影,打得真漂亮。」

  這個池遲……是……那個……池遲嗎?

  那些還在忙著黑池遲罵池遲的人都呆滯了。

  又過了一天,某個國內著名的建築設計比賽公布了這次的優秀作品名單,署名為「池遲」的作品拿了二等獎,畢業學校是比優丁建築大學。

  「原來池遲女神的那段話不是學渣放棄學業後的辯白,而是學神對學渣的人文關懷。」

  娛樂新聞下面的這條評論瞬間獲得了上千的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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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4:11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新舊

  某論壇,此刻的氣氛是十分的歡欣鼓舞。

  「致吃黑:當初你黑的爽不爽~你黑的有多真~打臉疼不疼~打臉疼不疼~我吃代表我的心!」

  「哈哈哈哈,樓上你badbad!我也來一個:當初你說學歷低,她學歷就低,現在又拿比優丁把你挖出來,我吃不是你想踩,想踩就能踩,打你耳光,打你嘴巴,我吃是最帥!」

  「哈哈哈,現在首頁都是吃貨們的狂歡,你們前幾天都不見了,現在你吃沒事兒了你們又出來賣萌。」

  「= ̄w ̄=相信我吃。」

  「前幾天我們說啥都是錯的!現在我知道只要跟了我吃就永遠是對的!」

  「去度娘了比優丁……畢業率百分之十不到,現在目瞪口呆地獻上膝蓋。網絡課程跟全日制課程無差……你吃真是牛啊!不說了,我去拜學神了!」

  「一開始還以為那個教授說的是個段子,沒想到啊!十一歲考上比優丁,什麼概念,那基本從剛出生就開始學建築學了吧!」

  「我們學校有個建築學骨幹老師在比優丁掛了十一年了_(:3」∠)_」

  「建築系的出來搞個科普啊!人呢?」

  「都在拜學神吧?我們學校建築系的在排隊給池遲的海報上香。」

  「哈哈哈哈,上香……下個周要考試,我也去拜拜池遲,用什麼貢品會比較有誠意?」

  「吃的就行吧?我買了三個蘋果,香已經插好了,我媽說讓我妹妹先拜,她年紀小,在智商發展上比較有指望。」

  「還真的有拜的!」

  「微博上都出圖了!某學校建築系學生包場重映池遲的電影,進場的時候都帶著香……哈哈哈,為什麼不乾脆燒道紙?為什麼要這麼封建迷信?池遲明明還活著好嗎?!」

  「我有個高中同學在B影跟池遲一起上過課,她說池遲絕對不是不學無術的人,筆記做的跟藝術品似的。」

  「前幾天她被黑的時候不就有B影的學生出來說他們全班都抄池遲的筆記嗎?看來是真的。」

  「原話是:導演系能抄到筆記,表演系某個班還有微信群補課待遇。一個真.學神兼影后說了一句爛片就被人全網黑了十幾天,她還對學渣們致以深切的關懷和慰問……身為學渣的我覺得胸口疼。」

  「信我吃,不掛科!」

  「長得好,身材好,有獎項,有作品,有情商,現在還有這麼牛的學歷,我現在轉粉吃吃還來得及嗎?」

  「前一陣吃貨裡面不是還有人脫粉了?我記得還回踩來著,一口一個文盲。」

  「現在那幫人已經又成了吃貨了,前幾天的微博刪的乾乾淨淨,微博id也改回來了,現在每天給吃吃歌功頌德,然並卵,吃貨們並不想理他,並向他扔了一堆三年高考五年模擬。」

  「三年高考五年模擬什麼鬼!哈哈哈哈哈!對啊,那麼見風使舵沒有判斷力還人品不好,有什麼資格給我吃當粉!」

  「看吃吃和吃貨的作風,我不由產生了一種在看著老母雞護著小雞仔的感覺,吃吃是老母雞,吃貨是小雞仔,有風有雨吃吃自己扛下了,風平浪靜了,這才把小雞仔都放出來了。」

  「嚶嚶嚶,是的!我現在感覺自己就是在被保護的,前幾天大家都不去看各個門戶網站,就在群裡自己玩兒,現在局勢被吃吃自己扭轉了我們又出來哈哈哈……」

  「_(:3」∠)_作為吃貨,我覺得自己廢廢噠!我就一輩子當吃吃的腦殘粉來報答她吧!」

  「樓上+1」

  「樓上+2」

  ……

  「樓上+全家身份證號」

  「當初那些說吃吃不好的媒體現在都轉過頭來說吃吃的好話了,真虛偽。」

  「媒體都是墻頭草,哪裡給錢哪裡倒。」

  「快去微博!封爍和竇寶佳在接受採訪!有直播!」

  封爍在花城參加他即將上映的電影《涼母》的定檔發布會,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他和池遲共同的經紀人竇寶佳。

  作為現在最紅的男明星,封爍本身就是媒體的寵兒,一大群記者圍著他,問題從他的新電影到他的私人生活,然後終於拐到了他的好朋友——池遲的身上。

  「封爍,池遲十幾歲就大學畢業這個事兒你知道嗎?你知道她以前學過建築設計嗎?」

  男人偏頭看了眼詢問自己的記者,臉上帶著能閃瞎狗眼的笑容,很明亮,也很自豪,光看這個表情,就讓人知道他和池遲之間真的是友情深厚。

  「我當然知道啊!她去參加比賽的圖紙就是她給自己的新房間做的內部設計,當初我看見圖紙的時候立刻要求她給我也設計一個。唉,現在秘密保守不住了,我的新房設計不知道要排隊多久才能拿到。」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也可以找池遲給我設計房子啊……我看到了她給自己房子畫的模擬圖,天啊,太漂亮了,還有手繪的效果圖,我真的覺得她不去做設計師實在是太可惜了,好在……我還可以安慰自己,她要是不當演員了,我們的損失也許更大。」

  應酬完了投資方的安瀾也緩步走到了媒體採訪區,她接住了封爍的話頭,毫不吝惜地表達著自己對於池遲的讚賞。

  前幾天池遲被黑的最慘的時候,這位老牌影后也主動提起了池遲的事情。

  「輿論有時候真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東西,能把一個人捧上神壇當神,也能把一個人摔進深坑作祭品,其實有些人不過是想安安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卻總有人以各種各樣的原因和理由去打擾她。看來還是咱們國家做事的人太少,說閒話的人太多。」

  安瀾說的還是比較委婉的,柳亭心乾脆就直白地問記者:「除了那些搞爛片的,還有誰會對一個說了實話的小姑娘過不去?」

  她們的言論真正開始傳播的時候,池遲已經被建築院的老專家摘掉了那個「不學無術草包少女」的帽子,但這也顯出來她們跟池遲的關係確實很好。

  事實上不僅是她們兩位硬氣的影后,和池遲有過合作的演員幾乎都說過偏向池遲的話,讓媒體們也感嘆了一下這個小姑娘的好人緣兒。

  說好話的一個個顯了出來,那是因為說壞話的太多了。某幾個含沙射影的娛樂名嘴和明星都偷偷刪了微博,就這樣也沒逃過被人組團圍觀「被打臉現場」。

  把視線轉回到封爍的採訪現場。安瀾已經掌握了全場媒體的目光,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拍了拍封爍的後背,一副真把對方當做自己親生兒子的樣子。

  「我們對於年輕人,尤其是成名的時候年紀比較小的年輕人總是格外的苛刻。小池遲前幾天說的話在我看來根本就沒有問題,她只是談了下現在普遍存在的學歷歧視現象,卻被人斷章取義人身攻擊,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代表性的現象……

  刨除寬容、包容……這些抽象的詞彙之外,我們大家是不是都該想想為什麼我們會對這些根本沒有經過證實的空穴來風的東西這麼深信不疑?每個人都像是陀螺一樣被網絡上的信息抽打著旋轉,立場在哪裡?作為個人該有的判斷力又在哪裡?」

  安瀾說的所有人一時無言。

  顯然,一向好脾氣的安王,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不僅說了如此多的話,還全程低氣壓,讓這些記者們不敢造次。

  對明星們的採訪結束,記者們也不想放過身為池遲經紀人的竇寶佳。

  「你是問我池遲為什麼會說那段話?」

  穿著西服扎著領帶的經紀人剛做了髮型,髮梢染成了淡金色、兩邊的頭髮都變成了極短、稍長劉海燙得蓬鬆有型遮住了一點額頭——格外的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很巧的是,她今天也不想放過這些記者。

  她看著這些記者,很多人都感覺到她的目光在嘲弄著自己。

  「因為你們問了呀,你們的問題她都是回答的嘛,我們家池遲對媒體朋友們一直溫柔又體貼,上次小象的首映禮,每位記者朋友們的禮物都是她自己親自擬定的禮單,哦,還有前幾天的中秋節月餅,圖樣和包裝也是我家池遲自己設計的——光看那些設計你們也知道我家池遲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壞孩子是不是?」

  竇寶佳含笑看著這些記者們,雙手帥氣地插進了自己褲子兜裡。她現在是真正的揚眉吐氣了。

  「什麼沒有底蘊的空中樓閣,什麼畸形速成文化下的悲劇產物,什麼全民追星時代造就的流星……」

  她歷歷細數的這些,都是記者們在這些天扣在池遲頭上的形容,現在竇寶佳每說一個詞兒也就是扇了他們的臉一下。

  一個記者忍不住反駁道:

  「當時池遲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呢,要是她當時就說了自己的學歷,後來的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她為什麼要說自己的學歷?她根本就沒想到當時那個不懷好意的話說的是她自己好嗎?

  諸位也都是大學畢業的吧?你會把你的學歷掛在嘴邊嗎?別人說高中沒畢業如何如何你們會想到是在說自己嗎?現在很多人借題發揮之後收不回來了反而責怪我家池遲,為什麼不能反省一下自己怎麼總是從最壞的角度去看待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

  一頓連珠炮轟得這些記者們無話可說,竇寶佳腦袋一揚,趾高氣昂地走了。

  不只是娛樂圈裡的人被這次池遲的事情弄得人仰馬翻,那位挑明了池遲學歷的老教授這些日子也過得不消停。

  掛掉了又一個要求採訪的記者電話,不勝其擾的老教授搖了搖頭,撥通了池謹文的手機。

  「小池子啊,池遲真是你奶奶的孫女?我昨晚上看了她演的兩個電影,別說,還真的很像你奶奶啊。

  你奶奶也是,手裡還有這麼個寶貝也一直不跟我說。你是在建築設計上天賦平平,當然,你的經商手段是青出於藍的……你妹妹呢又轉行去學了純美術,我看池遲這個小丫頭天分是真不錯,怎麼就讓她去當了演員呢,哎呀……看見她的設計稿,我真是心痛啊!」

  「老爺子,我們家老太太不是一直是鼓勵我們這些晚輩想做什麼事兒就去做嗎。池遲天分再好,她的志向不在這裡,我們也不能強求。」

  池謹文拿著電話站在了窗邊,從他辦公室的窗子往外看,能看見上次池遲為天池集團做商業站台時候拍的巨幅海報。

  「我奶奶以前常說的一句話,不就是『一人俯身為船,十人苦海可渡』嗎?她一直是我們這些晚輩的船……我們坐了,過了河,也該讓池遲也能到自己想到的地方去,不然也是辜負了長輩的苦心。」

  「這倒也是……有空讓池遲那個小丫頭給我幾張簽名照片,我的孫子孫女都可喜歡她了,要是他們能學著池遲好好學習,我也就安心了……」

  掛掉電話,池謹文默默地眺望著海報。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池遲的照片掛在每一個奶奶設計過的大樓上,不用這種專門拍攝的海報,那些劇照就夠了,帶著奶奶年輕時候的神采,帶著她一生追逐卻未竟的夢。

  「一人俯身為船,十人苦海可渡……您總是最先趴下任人踩的那個……

  無論你是誰,這輩子,我渡你。」

  在他身後的工作台上,是一份詳細的娛樂產業發展規劃。

  第一個項目,就是收購最近不甚景氣的青檸娛樂雜誌。

  ……

  青檸娛樂的白老闆,最近日子不好過。

  傳統媒體行業受到了科技發展帶來的衝擊,新興網絡媒體和自媒體的發展讓人們能夠隨時隨地把娛樂新聞發到網上去,又有多少人還會看娛樂雜誌,去等待第二手甚至隔夜了的冷消息呢?

  產業升級所帶來的調整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會看著自己原本蓬勃發展的產業瞬間成為夕陽產業,沒有了發展的空間,也沒有更多能賺到的錢,要是不想被這個時代徹底甩下變成一團垃圾,那就只能修改自己的發展方向。

  所以,白老闆一直在暗中進行著改行做網絡營銷的事兒,在他看來營銷號發幾條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能養起來幾十萬的粉絲,到時候無論打廣告還是收「公關費」都能比辛辛苦苦賣雜誌賺得多多了。

  他想得挺美,卻沒想到這幾天他手下連續幾個營銷號都被人「扒皮」了,其中有幾個甚至被人扒到是隸屬於同一家公司。

  無論如何,青檸的主要產業還是在媒體行業,傳統媒體行業的公信力雖然早就岌岌可危,但是外面的這一層皮那是必須要護住的,要是被人發現他們跟那些專門收錢造謠的公關號牽扯在了一起……

  青檸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招牌就徹底完了。

  「到底是誰跟我這麼過不去啊……」兩天沒睡好覺的白老闆頭一陣陣地疼。

  「老闆!不好了,陳先生現在還跟外面的女人藕斷絲連,回來又跟小姐打架,小姐把陳先生的臉給抓傷了!」

  「這又是怎麼了!哎呀,我就說她不能嫁給個戲子,她就不聽……」

  白老闆猛地站了起來,又軟軟地倒在了自己的老闆椅上。

  和他的產業一樣,他也已經老了。

  ……

  日薄西山的青檸娛樂被天池新成立的「C娛樂」收購,對娛樂圈的影響遠不及對財經版塊的震動來得大。業內的專業人士對天池集團未來發展方向有了更多的猜測,作為蒂華的潛在競爭對手,C娛樂的成立讓蒂華傳媒的股票一天降了五個點。

  幾乎和池謹文同一個時間,池遲也進行了對演藝圈的一筆投資,只不過她的錢少,關注的人幾乎沒有。

  那個在青年電影節獲得了池遲關注的導演獲得了小水窪工作室五百萬的天使投資,用來拍攝他的第一部公路電影。

  「五、五百萬……我能把畫面升級得讓所有人都驚嘆……我保證!!」拿到錢的周荇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因為池遲在電影節上向別人推薦過他的電影,讓他的電影成功在網站上線,目前的評價也不錯,願意給他投資的人其實也不少,但是他還是選擇了池遲。

  「我們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她是所有那些投資人中第一個願意走進來,安安靜靜看完電影,還不會叫醒我們的人。」——這是幾年後,周荇談起自己為什麼要選擇跟池遲合作時所說的話。

  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有夢想,所以選擇了一個願意讓他們在夢中不要醒來的投資人。

  儘管這種想法冒著傻氣,周荇也在後來無數次地慶幸,自己的「傻」給他們所有人帶來了一個讓人愉快又可以信任的合作對象。

  ……

  多了一個「投資人」的身份,池遲還是要乖乖去上學的好孩子,午飯在二食堂點了一個白切雞,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衛萌碗裡的宮保雞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好想吃醬料啊……」

  「那你就吃啊,你現在看起來像是個小尼姑呢。」

  衛萌不光點了宮保雞丁,還要了一勺紅燒茄子。

  看著茄子,池遲的表情也是很可憐的樣子。

  「不用了……快進新戲了,我必須克制,嗯?你的手是怎麼了?」

  衛萌端著餐盤的時候,池遲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白色紗布。

  「哦……」衛萌做了一個特別無辜的表情,池遲覺得有點眼熟,仔細一想,竟然很像她自己。

  「我幫你做學期作業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事兒……」

  想起了自己做的事情,衛萌突然笑了。

  她笑得很燦爛,那種她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擁有的燦爛和明媚,現在就在她的臉上。

  池遲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尖兒。

  「都受傷了還在這裡故弄玄虛。」

  「我呀……見義勇為來著。」衛萌眨了眨眼睛,她現在真的在學池遲,就像她去做自己害怕的事情,在那些心要從胸腔裡跳出來的時候,她也會學著池遲的動作和表情,那會給她一種很特別的東西,大概叫做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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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勇敢

  「我做了一件好事……我做了……一件好事。」

  「觀察人物」這件事兒,在沒有池遲的帶領下自己能堅持多久呢?

  衛萌自己都不知道。

  第一天,她開始學著一個人用眼睛觀察那些人,在和別人的目光接觸的時候,她有點害怕和閃躲。

  在這種時候,衛萌明白了自己和池遲在一起的時候是多麼的自在,她想看就看,不想看了就可以轉頭去跟池遲說話,有人陪伴自然就少了尷尬,更何況……池遲真的是一個永遠不會讓別人尷尬的人。

  就這樣,她還是勉強自己寫了十幾個人的觀察記錄,進度比和池遲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慢一些。

  明明只是少了一個人,她覺得那種觀察的樂趣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她還是去了……有人看她的時候,她就試著露出一個微笑。

  這一天她寫下了二十六個人物觀察的信息。

  第三天,她在一個遊樂場裡觀察孩子的家長們,寫下了三十二個人物觀察的信息。

  這一天,她覺得觀察那些家長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為家長們看著自己的孩子,也會看別人的孩子,甚至那些同樣來陪伴孩子的家長,家長們之間在互相比較對方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那些眼神真是太生動和有趣了。

  衛萌覺得自己大概又找到了觀察別人的樂趣。

  第四天,長假結束,她下午沒課,就去了大學旁邊的一個小學去觀察那些等著接孩子的家長。

  一天又一天,關於池遲不好的新聞鋪天蓋地,她卻對那個比自己小的姑娘莫名地有信心。

  與其對著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去和別人一起操心她,還不如再做幾份記錄來得實在。

  池遲被罵,她生氣,就多做幾個紀錄。

  池遲反擊,她開心,也多做幾個紀錄。

  學校的官方公開出來力挺池遲了,她依然是做紀錄啊做記錄,都忘記了這其實是池遲的選修課學期作業,而不是她自己的。

  出於某種羞赧的心情,她並沒有跟池遲說自己還在堅持觀察著那些人,只是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學著從自己的角度去看那些跟自己的人生擦肩而過的人。

  歷時一個多月,她做了七百多份觀察紀錄,寫滿了三個本子……這也許成了她自己的樂趣和秘密。

  那天,衛萌牙疼,趁著上午沒課,她跑去醫院拍片子,大醫院排號從來都麻煩,她早上七點多到了醫院,拍完了也快到中午了。

  站在醫院門口,她覺得醫院來來往往那些人的表情也很有意思,就乾脆找了個石頭墩兒坐下,開始她今天的「功課」。

  時入金秋,天氣漸涼,衛萌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裙,外面搭了一個短外套,她以前特別喜歡把頭髮披散著,偶爾遮住她的眼睛,她也不在意。

  現在她卻改變了做法,京城入秋之後風就大了,她還越來越比從前更喜歡坐在外面,為了別讓自己「風中凌亂」,她扎了更利落的馬尾辮,偶爾也會乾脆梳個丸子頭。

  她觀察拄著拐杖的老大爺,觀察扶著親朋出院的病人家屬,醫院裡的一切總是帶了一股讓人不喜歡的消毒水味道,衛萌討厭這種味道。

  她和很多人一樣,一直覺得醫院是個不好的地方,生病和死亡令所有人懼怕,現在真的在這裡觀察,她突然覺得其實醫院並不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地方,有人用受過傷的腳試著踩在地上,發現不再那麼疼痛之後會露出驚喜的笑容,有人帶著剛出生的孩子和身體在恢復中的妻子出院……也有死亡,也有絕望,也有痛苦。

  它們從來不會消失,卻也不會掩蓋那些美好的東西。

  衛萌看看天空,今天的天空是陰的,可她還記得池遲和她一起看到的藍天。

  痛苦固然永存,美好從不消散。

  她覺得自己開始明白池遲當初那些話的意思了。

  觀察了幾個人物,衛萌覺得已經差不多了,下午還要上課。

  她把最後一個觀察目標鎖定在了一個女孩兒的身上。

  「年輕女性,年紀大概是24到25歲……生活樸素。」

  衛萌注意到對方腳上淘寶爆款的鞋子,還有一看就價格不高的外套。

  「手裡拿著飯盒,應該是給病人送飯,病人吃完了,她就要走了……不對,現在是上午十一點,按說還不是標準吃飯的時間,她應該是送飯來了之後把昨天的飯盒帶回去,或者……昨天陪床了,現在才趕回去做飯。」

  「頭髮有點散亂,大概真的是陪床了吧。」

  看著她不太舒服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衛萌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是給誰送飯或者陪床呢?媽媽?爸爸?男朋友?老公?」女孩兒跟她同路,衛萌乾脆就和她一起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路邊一輛黑色的車子裡突然下來了一個男人。

  「小紅,你別生我氣了,跟我回家吧。」

  「你,你是誰?你幹什麼!」

  那個年輕女人被人抱住了胳膊往車裡拉,她顯然有些慌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紅,我錯了還不行嗎,你趕緊跟我回家吧,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我根本不認識你!救命啊!」

  聽見有人喊救命,來來往往的人停下了腳步,有人圍了過去看熱鬧。

  「她是我老婆,跟我吵架了鬧脾氣呢,小紅,我錯了,咱趕緊回家吧。」

  原本聽見了「救命」二字想要挺身而出的人們被男人的話語拐帶了思維的方向,自然而然……他們以為這是一場情侶之間的吵架。

  「有話好好說,別在馬路上拉拉扯扯的。」有人這麼說了一句,摸了摸鼻子也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了,情侶間的事情啊,真的不太好管。

  女人極力地掙扎,大喊著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也被很多人當成了是在鬧脾氣。

  反正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清官難斷家務事」成了人們袖手旁觀的理由,「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成了讓人們漠視她們言行的口頭禪。

  因為女人的「不可理喻」,所以她們的聲音會被掩蓋。

  就像此時此刻。

  有人還對那個年輕的女子說:「有事兒回家好好說,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目睹了一切的衛萌呆立在了原地。

  有那麼一瞬間,她也慣性地認為這個男人跟這個女人是情侶關係,你看他雖然在拖拽著她上車,可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溫柔,不管女人如何抓撓,他也沒有罵粗口。

  可是,衛萌想起了自己的觀察記錄。

  一個……和男友吵架所以離家出走的人會在醫院裡陪床嗎?會行色匆匆地趕回家做飯嗎?

  如、如果不能……那麼她的觀察結果和這個男人的行為之間就一定有一個是錯誤的。

  自己觀察錯了還好說,如果是這個男人有問題,那麼她現在看見的就根本不是什麼情侶吵架,而是……一場綁架。

  那就是說,她的「觀察對象」是真的在掙扎在求救,也是真的,正在被陌生男人拖上車。

  衛萌選擇相信自己的觀察,她已經進行了一個多月這樣的觀察,她看了幾百個人,她相信自己對細節的洞察力和猜測能力即使沒有趕得上池遲也至少比普通人強很多——這就是她堅持一直做著某件事而漸漸獲得的自信。

  「她、她不是跟人吵架跑出來的……」女孩兒磕磕絆絆地說,她周圍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勸著那對「情侶」,根本沒人聽見她在說什麼。

  「她剛從醫院出來,她不可能是跟男朋友吵架鬧脾氣的……」

  一邊試圖跟別人解釋,衛萌一邊抖了抖自己手裡的本子,並沒什麼用,除了有人被她的本子碰到之後動了一下之外,沒人在意她說了或者做了什麼。

  在人群周圍中,那個女孩兒已經被人拖到了車門邊,車後座的車門已經打開了。

  車子的駕駛座的門也開了,一個男人下車站在那裡對掙扎的女人說:「嫂子,大哥這回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先回家吧,孩子天天哭……」

  說起了孩子,更多的人開始勸女人別再掙扎了。

  「孩子要緊趕緊回家吧!」

  「不管怎麼樣也得想想孩子啊!」

  衛萌很想很大聲地跟人說他們是壞人,可是她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出聲。

  那兩個男人會不會打自己啊?

  這些人根本不會聽自己說了什麼。

  萬一,萬一我的判斷是錯誤的呢?丟臉了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這麼一個一無是處的我,又能做什麼呢?

  「啊!!!救命啊!!!!」

  衛萌猛地大喊了一聲,嚇住了她旁邊的一堆人。

  「他、他……」

  別人會相信我說的嗎?

  我怎麼能說服這些人?

  我能做到嗎?

  我……

  「表演,要求一個人用自己的語言和動作瞬間抓住人們的眼球,作為表演專業的學生,我們必須有這種自信。」

  人們用看瘋子的眼光看著這個突然尖叫的女孩兒,看著她突然衝到了人群的中間。

  「哥!我、我嫂子不回家咱們就打110報警,告她遺棄罪。」

  對啊……報警,我怎麼不報警呢?

  就連兩個「劫匪」都被衛萌的神來一筆弄愣了。

  想起了報警,衛萌轉身看向那些圍觀的人。

  就有人在錄著視頻,等著發朋友圈。

  衛萌一把走上去奪過了那人的手機。

  「哥,我這就打電話!」

  「唉!你這個人怎麼搶手機啊?你管管你妹妹啊!」

  「喂,110嗎,永春路地鐵站A口這裡有人搶劫啊,救命啊!」衛萌瞪大眼睛看著跟自己要手機的人,還擺擺手示意對方安靜。

  打完了電話,她快步跑到了那輛黑車旁邊,透過開著的後車門把電話扔到了前座的下面。

  她的動作大到誇張,又快到讓所有人反應不過來。

  被搶了手機的那人往車的後座找手機,他擠在車門處,那個負責搶人的男人就被他擋住了。

  從出生到現在,衛萌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大腦是如此的清醒。

  她是一個表演專業的學生,她接受了一年多的專業訓練,為的就是讓別人看見她,聽見她,跟隨她的思維。

  手機大概是落在了比較難找的位置,手機的主人在後座上往前扒拉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開車的男人怒瞪了衛萌一眼,在找手機的人急切的催促聲中,為了盡快脫身,他也彎下腰去幫那人找手機。

  衛萌趁他不備衝到了駕駛室,拔下了車鑰匙,開車的男人反應很快,迅速抓住了她的一隻手。

  「你把鑰匙給我!」

  「我不給,這輛車是我哥的,憑什麼你開!」

  這、這又是哪一出?

  圍觀的人們滿腦袋的問號。

  「你跟我哥搞一起!我嫂子都看見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臥槽!這是什麼神展開?

  「你胡說八道什麼,把鑰匙給我!」

  男人凶性畢露,看著衛萌的目光十分危險,他拳打在了衛萌的手身上,去拽她藏在自己懷裡的手,要從她的手裡搶回鑰匙。

  在爭搶的時候,衛萌急中生智,大喊了一聲:

  「你們看!你們看男小三兒!」

  在她說話的空檔,她把鑰匙繞過車頂扔到了圍觀的人群中。

  負責抓人的男人看著鑰匙,再看看開車的男人,並沒有鬆開他抓著那個女人的手。

  一旦鬆手,他們這次的「獵物」可就跑了。

  開車的男人只能把衛萌推倒在地上快步繞過車的前頭去拿鑰匙。

  衛萌趁機觀察車的駕駛座,把隱藏在車座下的繩子、膠帶拖了出來。

  「哥!你就算要跟小三兒在一起也不能要殺我嫂子啊!你們這還有刀!還有錘子!」

  ……後面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看見了刀,人們心中那根關乎人身安全的弦兒終於繃了起來。

  終於找到了自己手機的那位路人像是觸電了一樣從車裡彈了出去,完全是被嚇的。

  發現事情敗露,搶人的顧不上搶人就招呼著上車,開車的那人卻還沒從人群中找到鑰匙。

  怕這兩個人逃脫,衛萌舉著錘子重重地砸在了玻璃窗上,迸濺的玻璃碴四散在了車的前座上。

  在那一刻,衛萌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被徹底打碎了。

  警察詢問的時候,衛萌把自己能說的都說了,負責詢問她的警察是個女警,笑得還挺和藹。

  「你是怎麼確定她和嫌疑人不是情侶關係的?」

  衛萌說了自己的推斷,還給對方看了自己的筆記本。

  「喲,這麼心細。」那份筆記讓警察姐姐嘆為觀止,「再練練都可以當警察了,當個便衣抓小偷什麼的……」

  「我就是做個學期作業。」

  衛萌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能跟那個壞人面對面真是耗費了她全部的勇氣,其實到現在她還覺得腿軟,但是她不在乎跟警察說話這種事兒了……連那種罪惡和凶狠都直面過了,她覺得警察其實真的挺可愛的。

  「我當時懵得很,忘了問問能不能申請個『見義勇為』,那是加學分的好東西啊!」衛萌嘿嘿一笑,露出了她很少被人看見的小虎牙。

  池遲一直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完,又看向她的手臂:「是刀子割傷的?」

  「不是,玻璃碴劃的,我就是怕被人問才包起來,別人問我就說是野貓抓的,嘿嘿嘿,這事兒我都沒跟別人說,真是傻兮兮的,怪不好意思的。」

  衛萌沒說自己的肚子上被人打出了大片的青紫,後背也有擦傷。

  池遲夾了一塊白切雞放到了她的米飯上。

  「我記得受傷的人要少吃醬料的。」這還是她當初在《申九》劇組受傷的時候,竇寶佳她們灌輸的理論。

  衛萌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給池遲看:「真的不深,別人不說我都不知道。」

  「現在想想,再發生一次這種事兒,我未必會衝上去了,太嚇人了。」

  那一股「牛勁兒」過去了,衛萌其實很後怕,刀就在對方的車座下面,如果他當時拿著刀,自己搶鑰匙的時候就直接被捅了——這是警察姐姐給她分析的,她原本頭腦還有點發熱,聽了這句話的感覺那就是大冬天裡一盆冰水澆下來,簡直把自己凍死。

  「沒遇到事兒,誰知道呢。」池遲的臉上帶著微笑,「在這次之前,你也不知道自己能這麼厲害啊。」

  「我厲害嗎?」衛萌突然瞪大了眼睛問池遲,眼睛裡的期待就像是有小星星在閃啊閃。

  「厲害啊!」池遲學著自己那些粉絲們看著自己的樣子,捧著臉帶著笑看著衛萌。「真的好厲害!」

  衛萌的臉頓時紅透了。她的心裡頓時滿滿的,好像什麼東西在冒著快樂的小泡泡。

  「對了,你馬上要去拍戲了,你的學期作業怎麼辦?我記得是一百五十份的,你還差多少,我這裡有好多,你隨便抄啊。」

  吃過飯,衛萌和池遲一起走在學校的小道上。

  她還惦記著池遲作業的事兒。

  「嗯……還差一份了。」

  池遲掏出自己的本子,看著衛萌。

  「我們觀察一下你吧。」

  「啊?我……」

  按照老規矩,衛萌先說,池遲補充。

  女孩兒慢慢地接過池遲手裡的本子和筆,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寫自己對自己的「觀察記錄」。

  「女大學生,年齡20歲,家境富有,內心空虛,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想做什麼能改變自己的事情,卻發現自己是個笨蛋和廢物……」

  寫著寫著,女孩兒的眼淚砸在了自己的本子上,她好委屈,真的好委屈,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委屈。

  一樣的人生啊,為什麼我是這個樣子?

  太糟糕了。

  斷斷續續四五行,衛萌寫完了她對自己的觀感。

  池遲接過來的時候,她拽了一下,心裡並不想給對方看她的紀錄,不想給她看這麼糟糕的自己。

  池遲笑著低頭,在帶著衛萌眼淚的紙上補充著自己的觀察記錄。

  「我補充好了,你看。」

  藍天,秋葉,涼風,長道……

  衛萌看著那個本子上最後幾個大氣又漂亮的字。

  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開始變得勇敢。」

  ─────────

  作者有話要說:  

  池遲改變了一個衛萌,大概也在改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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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5:04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睜眼

  「除了主角之外,其餘的一切都一樣。」

  為了能夠營造出這種真實的「重複感」,《王子的七日記》劇組總共搭建了十餘個大小不一的室內場景,完整復刻了大學的教室、宿舍、宿舍走廊,這樣,無論是光照還是偽造的外部自然條件也都是可以人為控制的,能夠保有人為需要的那種「不變」……作為一個現代校園題材的網劇來說,這是絕對的大手筆了。

  「最好的演員、最好的製作班底自然能吸引最好的資源,我們天池別的沒有,錢和決心是絕對不缺的。」

  天池的影視部已經現在單獨獨立出來成為了「C娛樂」,新任的C娛樂總經理原任天池影視部門經理,顯然還牢牢記著自己是天池集團的一員。

  面對這樣的手筆和態度,無論是作為導演的管晶還是作為編劇的千山寫意都有一種喜出望外的感覺,投資不僅僅代表了這個劇製作的精良,也代表了資方的重視程度,願意在這種細枝末節上出這樣的大手筆,將來的後期製作和推廣上她們也可以放心了。

  在開拍前,管晶對池遲的表現還是有一點擔心的。      

  電影和電視劇的拍攝畢竟還存在著很大的不同,同樣是講故事,電影要的是讓人驚艷,電視劇要的是讓人能長情投入。有人說就看電影和追電視仿佛一個是和情人交歡,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這一刻的曾經擁有;另一個就是夫妻之間細水長流的相處,保持吸引力,還要有潤物細無聲的融洽感。

  確實有一些人適合做情人而不適合做夫妻,反過來也一樣。

  池遲在拍攝電影時所表現出的爆發力和感染力是驚人的,這也導致了觀眾們對她的作品會有過高的期許,只要在電視劇中表現得稍有遜色,那輿論的壓力……這部電視劇池遲不僅是全劇的主角,更是整個故事思想核心的集中表達,她要是失手了,就意味著這個劇都完了。

  管晶不能不擔心。

  當全劇第一個鏡頭開拍的時候,這位爽朗利落的導演看著監視器,終於鬆了一口氣。

  王子睜開眼睛,眼球轉了一下,那一瞬間,身為表演者的池遲在管晶眼裡儼然就成了一個會讓身為「妻子」的觀眾魂牽夢縈卻又久不肯歸家的「丈夫」——這也是讓管晶最欣賞的電視劇表演,獨立又讓人有特別的滿足感。這和電影中的她是完全不一樣的,好像褪去了什麼光環,重新有了一個剔透又讓人感到溫暖的外殼,人們能看清她,是她,不是一個明星,也不是一個影后,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不到二十歲的少女。

  剎那的茫然,繼而清醒,清醒之後王子雙眼又黯淡了下去,她聽見了什麼細細碎碎的聲音,臉上有了一種怪異的熟稔和譏嘲,很隨意地翻個身,她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短短的幾個動作,就讓人覺得她是有故事的,一種發自內心的疲累和茫然迎面而來,又讓人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何而起,她分明只是睜眼、翻身而已,就好像已經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這個故事的講述者,應該是沉悶且麻木的,她沒有動聽的聲音也沒有鏗鏘的語調,只有讓人看不清、想不明、又足以讓人代入的感覺。

  「總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麼樣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表情。」

  這是別人看著池遲這段表演時候的感覺。

  全劇第一幕,就這樣一遍過了。

  這個「開門紅」讓劇組的所有人都很愉快。

  池遲從床上跳下來看了一眼自己的表現,也算是基本滿意,下一幕要拍的依然是她睜開眼睛的樣子,不過,這次王子不再是那種單調重複的生活了,她的人生發生了一點變化。

  上一個輪迴裡,她在周一的夜晚偶然看見了自己傾慕過的班草對著呂奼告白,那之後她就下意識地想著去看呂奼。

  整個宿舍的五個人中,王子以前說不上最討厭誰,現在,她最討厭的就是呂奼,這出於嫉妒,大概……也出於羨慕。

  所以她睜開眼睛,聽見了白麗安拿了自己的口紅在用,用完了還放進了自己的包包裡,按照她的習慣,她是會轉身睡覺的,可是這次她沒有。

  睡在她對面床上的呂奼已經坐起來了,穿著藍色的吊帶背心,手上那串白金手鏈昨天睡覺都沒摘下。

  王子側了一下身子,用盡量不被人發現的目光去看著那串手鏈,帶著隱晦的窺探和細不可察的羨慕。

  那是班草送給呂奼的手鏈啊,她上一個周一知道了這件事,就總想把那條手鏈看清楚,沒想到,周三的時候,呂奼手上這條她愛若珍寶的手鏈就不見了。

  「王子你還不起啊?」

  呂奼察覺到了王子的目光,對著她露出很柔美的笑容,倒不是因為她對王子多麼有好感,她一貫是這麼笑的,對女生是這樣,對男生還要更嫵媚一點——這也是王子自以為討厭她的原因。

  王子沒說話,臉上帶著一點被人發現做壞事之後的尷尬,她默不作聲地轉身,面對著墻壁,竟然已經沒有了睡意。

  再次一條過。

  蔣星兒,也就是呂奼的扮演者捂著臉愉快地說:「和池遲的第一次對手戲我好緊張啊!」

  已經兩次「不告而取」的白麗安也就是方棲桐站在原地沒說話,只在池遲下床的時候輕輕扶了她的後背一下。

  就這一個動作就顯出了她和池遲之間要比別人親密的多。

  池遲轉過身對她笑了笑,又對著蔣星兒點了點頭。

  蔣星兒乾笑了一下,沒再說話,方棲桐在圈兒裡一向以高冷著稱,進組之後幾乎是立刻表現出了和池遲相熟的狀態,想到她確實在申九里面出演了一個女殺手,人們並不稀奇她的態度……只是對於想跟池遲套近乎的人來說,方棲桐的這種表現就像是一個籬笆墻把咖位不如她的演員都擋在了外面,無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至少現在蔣星兒覺得自己想要跟池遲搞好關係這個事兒,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容易。

  第三次拍攝,是王子和白麗安之間的對手戲。

  記掛著彩票號碼的王子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床板發出的聲響嚇到了在她下面要拿她口紅的白麗安。

  「王、王子你起來了?」

  白麗安的臉色有那麼點不自然,她縮了一下手指,又攥了一下手,才對王子說:「我今天借用一下你的鏡子啊。」

  「哦。」

  王子根本顧不上白麗安在說什麼或者做什麼,她一邊用最快的速度下床,跌跌撞撞地套上了鞋子,一邊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衝動,臉上的表情因為她的極力掩蓋都有了一點扭曲,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她的眼睛裡是一種異常的忐忑和狂熱。

  總算穿上了鞋,她在睡衣的外面隨便穿了件外套就出門買彩票去了。

  在她身後,白麗安又伸手拿起了王子的口紅……

  「……」管晶看著監視器,沉默了一會兒。

  方棲桐給自己白麗安這個角色加的小動作很巧妙,顯然把一個「家境不好、愛占小便宜、內心驕傲」的女孩兒研究的很透徹,用手指來表現情緒的細微變化是一種很討巧又很難拿捏的表演手段,她用了,並且用的不錯。

  但是這些小動作完全沒辦法讓人把注意力從池遲的身上移開,因為王子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準確,她坐起來的樣子,她下床的時候給鏡頭的眼神,她穿鞋時候的笨拙,她穿衣服時的隨意,都是讓人很有代入感的。

  「嗯,我要是提前知道了彩票的中獎號碼,去買彩票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的,又激動,又緊張,又怕別人發現,那種小心翼翼其實已經大腦不清楚的勁兒……想想還真的挺有意思。」

  管晶笑著搖搖頭,這一條也過了。

  每次重複的那個清晨睜眼的瞬間,其實就是對王子「上個周」的總結,說白了,在這場戲裡所有人都不過是道具,只有王子才是這段戲的絕對主角。

  一上午,整個劇組以全部「一條過」的方式拍完了九條。

  管晶對這個進度大為讚賞,到了十一點半她就揮揮手準時放了全劇組的人去吃飯。

  按照天池提供的後勤安排,在沒有特殊要求的情況下,整個劇組是每天上午八點開工到十一點休息,下午是一點開工到五點半休息,每個周的周六和周日休息。如果要拍夜戲,也要保證工作人員一天的工作時間沒有超過十二個小時。

  劇組裡的工作人員看到安排的時間表之後都大呼這個劇組是「良心劇組」,這個稱呼在他們看到了午餐的安排時,立刻升級成為「慈善劇組」——因為天池的後勤對他們已經不是有良心了,那根本就是在做慈善啊!

  早餐在酒店吃的是自助,午餐在片場居然也有車專門拉來了大型餐車,提供了總數超過二十道菜的自助,包括各種口味各種菜系的中餐,還有壽司和牛排。

  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美味,池遲搖了搖頭,拿了一塊牛排和一點蔬菜。

  「池遲小姐,要不要嘗嘗我們的驚喜粗糧包?」戴著大廚帽子的服務人員滿臉笑容地問池遲,「低熱量、高飽腹感,絕對不會給您的身體產生負擔。」

  池遲看著那個金褐色的小「麵包」,一塊只有人的半個手心大小,能看見粗糧的纖維駁雜在上面。

  女孩兒小心地拿了一塊看了看,又抬頭瞅瞅周圍,沒看見自己的助理,果斷就把粗糧包放在了自己的餐盤裡。

  「蘑菇湯您要嘗嘗嗎?低鹽無油,只有很清淡的蘑菇,也是低熱量的好東西。」

  這位服務人員笑得更燦爛了。

  池遲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經裝在了小碗裡的蘑菇湯,這個動作重複了兩次之後,她再次伸出了手。

  純牛肉的香腸、雞胸肉和蝦仁做的煎丸子、豆腐做的素溜西施舌……每種東西都只拿了一口那麼多,她的盤子也比一開始豐富了太多。

  隔著幾米遠看著池遲一樣一樣地把食物都吃乾淨了,臉上掛著很滿足的笑容,那位一直向池遲推薦食物的服務人員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默默比了個「V」字,老闆可是說了,誰能讓池遲小姐要是比平時吃的多,誰就有按日結算的獎金,今天份的獎金他這是已經到手了。

  下午的拍攝仍舊很順利,所有人都精神振奮,不覺疲累。

  池遲這一天連拍了十六條都是一條過,讓導演很滿意,也給了別的演員很大的壓力,尤其是幾位年輕的女演員,有了池遲做對比,她們在演戲的時候完全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同齡人之間本來就愛互相攀比,池遲珠玉在前她們已經是比不了了,彼此之間還是可以互相比較的,她們「比」的方式,就是拍戲的時候較著勁兒,懷抱著「就是不出錯,就是不NG」的倔強,她們跟池遲配合默契一條又一條地完美pass……好像在玩一個默認的遊戲,這個遊戲的名字叫做「誰第一個NG了,誰就自動承認自己演技是最差的那個」。

  最好的當不了,最差的肯定要別人當。

  演員們都帶著這樣的想法,整個劇組一天就搞定了原定三天的拍攝計劃,這個成績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

  池遲感覺自己拍的很愉快,在她輕鬆的笑容後面,是一群小姑娘累癱到不想動的委屈臉。

  晚飯依然是自助,池遲摸了摸自己中午吃多了的肚子,只吃了一點蔬菜和一杯牛奶,這次,不管工作人員怎麼誘惑,她都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堅決不肯多吃一口。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方棲桐有一個在當地的會面,蔣星兒的父母來探班她要帶他們出去轉轉……池遲窩在自己的房間裡整理自己今天的拍攝心得。

  真的演起來,王子這個人物還是比她想象中要複雜的,她看著別人的眼神裡應該有一種獨屬於她的東西,池遲起初以為這種東西是怯懦和不自信,在對衛萌進行了長久的觀察之後,池遲認為這種東西應該是「被壓抑的期待」,期待著別人需要她,期待著別人跟她交流,期待著自己能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這些東西應該也是一直存在的,並不會因為她現在變得消極麻木就消失。

  想要被需要,卻又抗拒著被需要,想要被看見,又害怕來自別人的傷害……因為知道自己的無能,就只能選擇一次又一次的放棄,衛萌把自己的這種感覺表現為冷淡和高傲,王子的表現是一種虛假的「親善」和沉默內向的形象。

  池遲抬起手,想去查查自己對衛萌的觀察筆記,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那些對B影學生的觀察筆記都毀掉了。

  想想昨天還在微信群裡說要組團探班的那幫同學,池遲笑了一下,繼續畫著自己今天表演的分鏡。

  身為主演的池遲在忙,作為導演的管晶也沒有閒著,她在獨自一人一遍一遍地看著今天拍攝的成果,每一遍,她都能從池遲的表演中發現新的東西。

  在管晶看來,今天最讓她驚喜的一場戲是王子在「上一周」裡重新認識了呂奼,其實那是一個因為「誤會」而帶來的「美好一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呂奼誤認為王子是一直在默默關心她的,所以處於情感糾紛中的呂奼帶著王子一起去買衣服散心,後來又一起去參加面試,在周日的晚上,她還和王子討論一旦面試成功了她們會怎麼樣……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呂奼的善解人意、長袖善舞很好地緩解了王子的尷尬和窘迫,在呂奼的感染下,王子試著去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周日過去,周一重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王子睜開眼睛,眨了一下。

  她的雙目,變得比以往都更加明亮,接著又歸於了極度的黯淡。

  在這個重啟的周一,沒有會和她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呂奼,那些曾經對未來懷有的憧憬,也再也等不到被實現的時候。

  王子蜷縮了一下,好像身體的哪個部位突然傳來了一陣的疼痛,在痛苦過後,懦弱軟弱如她,只能保持著那個抵抗著痛苦的姿勢假裝自己在睡覺。

  呂奼起床了,白麗安依然在用她的口紅,薛葩打開了房門……

  女孩兒的眼眶泛起了紅又退了,沒人知道。

  當初拍這場戲的時候,千山寫意在管晶的旁邊哭了,她本來就多愁善感,池遲準確地觸動到了她的內心。

  「我以前就是這樣的。」她擦著眼淚對管晶說,「想做點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像前前後後都會讓自己疼,乾脆就把自己的床當成了一個蝸牛殼。」

  蝸牛殼……

  想起了千山寫意的這句話,管晶伸了一個懶腰。

  人永遠不會是真正的蝸牛,無論是外在的壓力還是內在的性格都在擠壓著蝸殼,逼迫著人去面對現實。

  到那個時候……

  「真的很期待她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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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5:19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假髮

  王子的嘴裡小聲地喊著「白麗安你別去」,這一次她像是從噩夢中掙脫出來一樣地猛然睜開了眼睛。

  透過她的瞳孔,人們還能看到殘存的驚恐。

  在「上上上個周」的週末,王子知道了白麗安會在周日回家的時候被她爸爸毀容,在「上上個周」她試著去阻止白麗安回家卻失敗了,在「上個周」她跟著白麗安回了家,卻什麼都不敢做,只在白家的門外聽見了裡面白麗安的哀嚎聲,她強撐著跟著去了醫院,看見了白麗安被層層包裹住的臉……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又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周一。

  「啊?王子你叫我?」

  正要用王子口紅的白麗安收回了手,退後一步仰頭看著王子,一副假裝自己剛剛路過的樣子。

  聽見白麗安的聲音,王子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她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點高興,好像又很悲傷,她傻愣愣地低頭看著對方的臉,眼淚就那麼掉了下來。

  眼淚滴在了白麗安的臉上,她抹了一下很嫌棄地說:「你這是做噩夢了嗎?突然就哭嚇死人了。」

  王子猛地搖頭,頭髮遮住了她的眼……一頂假髮從她的頭上掉了下來,掉在了白麗安的臉上。

  「噗!」

  方棲桐拿起黑色的假髮套和池遲面面相覷,旁邊圍觀的演員們也都看著這一幕神一樣的發展,終於,這一群女孩兒有一個沒忍住帶著所有人都笑了出來。

  「Cut……化妝師要把假髮固定好啊!」

  管晶很可惜地看著監視器裡面的畫面,王子掉眼淚的那個地方拍的很好看,她的意思不是說池遲的人好看,而是畫面的感覺很對,那眼淚是真的看著人就流了下來,沒有一點的緩衝和小手段,非常的真實和動人,把王子這一刻的複雜情感表現的很有味道。

  管晶這下是相信《跳舞的小象》那個經典的舉凳子打老師鏡頭池遲是真哭了,當然,王子的哭和林秋的哭是肯定不一樣的。

  重新拍完了這一條,這一齣戲「以所有人看著王子,她卻只哭不說話,矇著頭躺回了床上」作為結束。

  「好了,休息時間也到了,大家準備吃飯吧。」

  管晶拍了拍手,示意上午的拍攝已經結束了。

  池遲謝絕了方棲桐的攙扶,從上鋪直接跳了下來。

  「昨天我想跟你一起吃飯來著,結果你不在休息室裡。」方棲桐很自然地跟在池遲的後面一起往外走。

  池遲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的假髮:「我在就餐區直接吃了,端回去挺麻煩的。」

  方棲桐一時沒接上話,她們吃飯的時候都是讓助理直接從餐車端回了休息室,反正不用她們動手,自然也不會在意是不是麻煩。

  「午休的時候旁邊看場的也休息,你在外面吃飯被人拍到怎麼辦?」方棲桐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她的助理剛好走過來給她遞水,她喝了一口。

  在拍《申九》的時候,池遲還出出進進都帶著助理,看著跟別的明星沒什麼兩樣,進了《王子的七日記》劇組,方棲桐發現池遲身上的「星味兒」居然更淡了,她不僅會像一個普通的劇組新人一樣跟工作人員聊天,吃飯也不帶著助理,餐車外面就是露天擺了幾套桌椅又打著太陽傘而已,在那裡風吹日曬人還雜……方棲桐可不認為自己能吃得下去。

  「拍到就拍到唄。」衣著平凡,髮型平凡,臉上也沒帶什麼妝的平凡女孩兒笑了笑回答道,「演員又不是不吃不喝的神仙,肯定要吃飯啊,拍了也無所謂。」

  再往前幾步就是餐車了,方棲桐被打著傘、拿著水的助理們簇擁著走向另一座樓裡的休息室,走到半道,她轉頭,還能看見池遲笑眯眯地端著餐盤站在領餐隊伍的末端。

  一份撒著芝麻碎的手撕雞,一杯燕麥片,幾根燙的菠菜,池遲端著這些東西要走的時候再次遭遇了昨天那位服務人員。

  「今天有海鮮蕎麥麵您要嘗嘗嗎?很清淡很鮮美也很低熱量哦。」

  服務人員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

  這、這笑容真是讓人難以拒絕啊。

  池遲遲疑地點點頭,看著對方給她端了一小碗看起來蝦仁格外多的麵條。

  「牛油果香蕉泥也很好的,牛油果是今天早上剛空運到的,我們把它去皮之後和香蕉一起打成泥,不放糖就已經很好吃了。」

  池遲:「……」

  「根據您進劇組前的體檢情況來看,您的餐均熱量攝取應該稍微提高一點,烤鱈魚撒一點檸檬汁高蛋白低油脂,您要不要試試?」

  曾經,我是用食譜誘惑別人的那個……現在……居然被一個年輕人就這麼誘惑了?

  每樣東西依然是只有一口的量,就連那個裝麵條的碗都格外的小巧精緻,但是多吃了就是多吃了,吃完之後的池遲有點懊惱,看著池遲把飯都吃下去的那個服務生格外開心。

  又一筆獎金到手了,說不定這個項目結束了,他能用獎金給女朋友買個大牌的包兒,好像帶著女朋友出國旅遊一圈兒也不錯啊。

  一個小時之後,在位於京城的辦公室裡,池謹文收到了池遲今天又多吃了一點午飯的消息。

  「嗯……明天她能吃上空運的魚子醬和鵝肝嗎?」

  在老闆沒看見的地方,梁秘書的表情很是神秘莫測,咦~老房子著火真是要不得啊。

  「能的,我們聯繫了國內最好的頂級食材中介,明天凌晨三點到貨,早上就能出現在池小姐的餐桌上。」

  「那就好。」

  池謹文想了想,又吩咐自己的秘書:「你讓在劇組那邊的人打聽一下當地有什麼小吃,她應該對沒吃過的新鮮小吃感興趣。」

  「好的董事長。」

  「她們那有好吃的蛋撻嗎?」池謹文一直忙於工作,對於奶奶愛吃什麼一直沒什麼概念,仔細想想,好像池謹音喜歡吃的、他喜歡吃的,奶奶都是一副很愛吃的樣子。

  最後一次和奶奶一起出門的時候,她還推薦過一家蛋撻……後來,就是沒有奶奶的那個後來,池謹文去吃了很多次,甜度和口感,都是他最喜歡的那種。

  「董事長。」梁秘書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池遲小姐現在連蕎麥麵條多吃一口都要小心掂量著,蛋撻這麼高熱量的東西……」

  「哦……」有那麼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池謹文愣了一下,「那你囑咐那邊的廚師用點心,低熱量的蛋撻啊蛋糕啊,弄得讓那些演員們都能吃是最好的。」

  隨口,池謹文就給遠在他方的大廚們安排了無比艱巨的任務。

  梁秘書覺得跟他家這種顯然已經被「愛情」沖昏頭的董事長沒什麼理好講了,只能放棄治療一樣地答應了。

  秘書退了出去,池謹文看看手上的文件,把筆先放在了一邊。

  他拿起電話,想跟自己的妹妹說點什麼,最終還是又把手機放下了。

  奶奶喜歡吃什麼,他不知道。

  妹妹到底想什麼,他也不知道。

  有時候回頭想想,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能為家人遮風擋雨的人,還認為奶奶依然把他當成了小孩子,真是可笑透了。

  「董事長。」梁秘書再次敲門進來。「外面白小姐和陳先生吵著要見您,現在已經被保安限制住了,我們是報警還是……」

  「白?那是青檸娛樂的人吧,不用報警,打發走就夠了,人做事是要留後路的,不能太決絕……對了,你跟世紀星耀那邊說一下陳先生要闖咱們公司的事情,問問他們是否知情。

  另外再叫幾個記者來送他們出門。」

  梁秘書笑著答應了。

  池謹文又拿起筆開始工作,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畢竟,他要為一個人保駕護航,把她送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前事不可追,未來才是他應該行進的方向。

  「一日不見吃,思之欲狂!《鳳廚》約約約!」

  想吃吃的花小花給自己改了一個新的微博簡介,順便換了頭像,申九版的吃吃她已經用了很久了,前幾天那個叫《鳳廚》的電影出了新的海報,她把那張海報上的池遲截了下來當成自己的新頭像。

  在那張海報上池遲站在灶台的前面,面對著滾燙的油鍋,在她的背後,是無數影影重重的人,他們透過池遲看向海報之外,只有池遲,專心致志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油鍋。

  池遲手裡的大勺在往外灑著什麼白色的東西,根據火眼金睛的粉絲們一點點地放大分析,那應該是生的魚片,大概上面還拍了薄薄的澱粉,在圖片被處理了之後顯出了盈透如玉的質感。。

  吃貨們這才知道《鳳廚》裡面池遲扮演的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很酷炫的女扮男裝的廚子。

  畫面上的人乍一看真的不像是池遲,她腰板筆挺,雙肩舒展,梳著晚清半月頭,身上穿著黑色的棉袍子外面系著青色的圍裙,儼然一位性別為男的帥氣大廚,光看著靜態的畫面就能想到他做出來的菜是多麼的色香味俱佳。

  在池遲的一側,寫著龍飛鳳舞的「鳳廚」二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大年初一,盛宴開啟」,預示著電影會在明年的大年初一上映。

  「這個電影也太低調了吧?」

  「看配置還是不錯的,這個康延的名字有點眼熟啊。」

  「這個導演常年混國外的華裔,去年挺火的那個油畫一樣質感的文藝愛情片《濃情蜜夜》就是他的作品。」

  「啊啊啊,《濃情蜜夜》我知道啊!原來是他拍的!那是不是說《鳳廚》的畫面也會那麼那麼美!」

  「遲凱華當副導演……看見他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樓上加一,我想起了全方位多角度拍攝的那一盤九轉大腸!還有奶湯蒲菜!」

  「你們看過《沈門庖丁》嗎?他前年拍的網播紀錄片,我上次去海城還特意去了饕餮樓,天啊!太好吃了!每道菜都太好吃了!價格也沒我想象的那麼貴!」

  「口水已經流到鍵盤上了,我在海報上看見了饕餮樓提供的技術支持啊!難道我這次要饞死在影院裡嗎?」

  「樓上你們歪樓了!我們的重點是吃吃!」

  「我們的重點就是吃吃啊……」

  「哈哈哈哈哈,吃吃,哈哈哈吃吃的粉絲果然都是吃貨哈哈哈!」

  在粉絲群裡此吃貨也成了彼吃貨,大家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吃的,感嘆池遲拍的這部電影真是太適合她,也適合她們這群粉絲了。

  當然,在微博上,她們還是盡職盡責地專心花痴著池遲。

  「光頭帶著小辮子也能帥我一臉!我吃簡直可攻可受可男可女!」

  「不知道是該對著鍋流口水,還是對著人流口水啊啊啊啊,總之我現在口水嘩啦嘩啦的!」

  「我一直以為池遲演的是尼姑!原來是女扮男裝!!!!我有想過她女扮男裝的樣子啊,居然美夢成真了啊我要去跑圈兒!!!!【擦著鼻血昏倒在地」

  「《鳳廚》是個美食電影啊!吃貨們必須約起啊!大家安利賣起來!吃貨不看美食電影像話嗎!!!」

  「我家大年初一都要拜年的,哭大聲,不能看首映。」

  「到時候叫上全家一起看啊!必須看起來!」

  池遲的粉絲很激動,那些純影迷們更激動,他們一直在等待池遲的新電影上映,希望這個女孩兒能像她說的那樣帶給他們「驚喜」,美食題材的電影電視在國內不多,但是數得上的作品都各有特色,有談情,有說愛的,有親情家庭矛盾糅雜的,也有嬉笑怒罵嘲諷舊事的……池遲會用食物講述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她和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又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

  影迷們非常非常的好奇。這種好奇遠遠超過了對於池遲是否能在幾天後問鼎金鳳的猜測,畢竟隨著安瀾的退出,金鳳獎已經成了池遲的囊中之物。

  坐在太陽傘下面慢悠悠吃午餐的池遲此刻和所有的風風雨雨都沒什麼關係,今天她又被那個服務生賣了安利,頂級的鱘魚魚子醬夾在粗糧麵包裡做成了口味特別的三明治,沒有用高熱量的沙拉醬只是放了一點橄欖油和菜葉子,煮熟之後的鵝肝被切片,噴上了調製好的酒液,碼放在了小盤子裡。

  每一種都很.好.吃!

  微風裡,女孩兒幸福地眯了一下眼睛,才把最後一口鵝肝咽了下去。

  在一旁的蔣星兒端著自己的餐盤深吸了一口氣,才終於鼓起勇氣坐在了池遲的對面。

  「今天的蔬菜沙拉看起來不錯啊。」

  用食物作為交談的開端,是蔣星兒幾番籌謀之後定下來的聊天策略,其實她的內心深處一點也不想聊吃的。

  身為一個易胖體質的人,蔣星兒的每頓飯都像是在吃草。

  牛吃了草會反芻,她現在吃了草都想反胃,好在劇組的廚師手藝確實不錯,每天都能翻出新的花樣,才讓蔣星兒還能神色正常地面對自己的午飯。

  「是的,看起來不錯。」

  池遲眨了眨眼睛。

  她今天沒拿蔬菜沙拉,只有小團的耗油生菜和一把清拌筍絲委委屈屈地放在她的餐盤邊上。

  蔣星兒這才注意到池遲面前的飯食有多麼的「豐富」。

  「你……吃不胖真幸福啊。」

  原本想說的話都忘了,蔣星兒看著自己和人家的午飯對比,內心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

  「其實還是會胖的……上個劇組我天天好吃好喝,離開劇組的時候胖了大概兩公斤吧。」

  蔣星兒是那種男生很喜歡的「女神」長相,長髮飄飄,明眸皓齒,出演「女性公敵」的呂奼在外形上就是非常合適的。

  現在這個「女神」很委屈,聽見了池遲帶有安慰意味的「黑歷史」,她更委屈了。

  兩公斤!那叫胖嗎!那叫水了個腫!

  池遲看了她一眼,用手裡的叉子扎起了一塊魚子醬三明治,當著蔣星兒可憐巴巴的眼神兒慢慢地……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嗯,那種魚子在自己脣齒間爆開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鮮甜的味道帶著海洋的氣息。

  蔣星兒低下頭默默地吃了一口自己的蔬菜沙拉,清脆的黃瓜片生生被她咀嚼出了啃甘蔗一樣的艱難。

  「你嘗嘗這個三明治,很好吃的。」

  一小塊三明治被人用叉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蔣星兒看看三明治,再看看面帶微笑的池遲,覺得那些業內的傳言都是P話,對,池遲是不到二十歲就有自己的工作室,也是情商高手腕多……其實很好接觸的,不高冷,也不是壞脾氣。

  「你不吃,我就自己吃啦。」

  池遲不是很懂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演藝圈兒裡的這些孩子們一個比一個心思多,方棲桐那種是把自己的小心思都放在動作裡,這個蔣星兒對著一塊三明治還能這麼愁腸百轉,難道自己還會下毒不成?

  「哦,我吃的。」

  蔣星兒接過三明治,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才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我上次吃麵包,好像是今年剛過完年的時候。」差點被一塊三明治的口感感動哭的新人女演員忍不住開始追憶往昔。

  池遲笑了笑,蔣星兒的話讓她想起了從來不肯吃主食的顧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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