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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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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5:38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童話

  有句古話叫說曹操曹操到,意為你正談論著某人,某人便出現了。

  就像這天,池遲不過是剛剛在午飯的時候想起了顧惜,晚上,她就在來電顯示上看見了那個熟悉又帶了點陌生的名字。

  剛打完拳準備洗澡的女孩兒愣了兩秒,才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明天早上,七點半接我去機場。」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陣模糊又帶著醉意的聲音。

  池遲抬眼看了一下時間,才沉聲對著電話那頭說:「你打錯電話了。」

  「嗯?沒有啊……」

  顧惜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從她的那邊傳了過來。

  聽在池遲的耳朵裡只讓她覺得糟心。

  「你現在是在哪裡?」

  池遲決定給路楠打個電話,深夜十一點的時候放任喝多了的顧惜獨處這可不符合路楠處處謹慎的作風。

  「我呀~」

  明顯喝醉了的顧惜像是一個小女孩兒一樣甜膩膩地咯咯笑了起來。

  「我在床上呀。」

  池遲已經決定不在跟這個醉鬼說話,直接打電話叫她經紀人好了。

  「我,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哦。嗯,睡前故事就是睡覺覺之前要講的故事……」

  沒有理會電話對面的反應,顧惜已經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

  池遲揉了一下額角,一陣無力感席捲了她的全身,讓她只能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聽著醉醺醺的顧惜「講故事」。

  「有一隻……超~級~漂~亮的小兔紙,她漂亮呀,因為她太漂亮啦,她每天都過著被狐狸和狼追逐的生活!跑跑跑、追追追……小兔紙想,為什麼一定要是我被追呢?我要是有了尖尖的牙齒,好厲害的爪子,我就可以把那些狐狸啊,狼啊,通通打敗了!

  有一天,一隻大老虎對著小兔紙勾了勾爪子,給了小兔紙一個蘋果。小兔紙就和大老虎在一起了,大老虎吃狐狸肉,她也跟著吃,大老虎把狼皮扒下來穿在身上,她也跟著穿。

  可是大老虎會打小兔紙啊,會用小兔紙來擦它爪子上的血,擦啊,擦啊,就把小兔紙弄得髒髒的,所有的動物都嫌棄小兔紙髒髒的,小兔紙也覺得自己哪裡都髒髒的……你在聽嗎?」

  喝醉了的顧惜還記得是要有人聽自己講故事這事兒。

  「嗯,我在聽。」

  池遲把目光從自己翻開的筆記上移開。

  「嗯,乖!明天來接我的時候,我給你糖吃哈。」

  顧惜很滿意自己這個「聽眾」的態度,雖然她現在還把對方當做是自己的司機。

  「小兔紙啊,想當個洗白白的小兔紙,她就想逃……收拾了自己攢的胡蘿蔔!好多的胡蘿蔔!要跑掉!可是大老虎不讓她跑,還讓別人騙走了小兔紙的胡蘿蔔……小兔紙好難過!」

  池遲用筆在筆記上做了一個標記。

  顧惜在電話的那一頭啜泣了兩聲,並沒有什麼人搭理她,她又不開心了。

  「你都不理我啦~你理我嘛,我給你糖吃啦!」

  女孩兒手裡的筆頓了一下,才無奈地說:「真該把你現在的聲音錄下來明天發給你聽……你接著說吧,理你呢。」

  「嗯?我說到哪裡了?」

  「你剛剛說,大老虎讓人騙走了小兔子的胡蘿蔔,小兔子那麼聰明,才不會被人騙走所有的胡蘿蔔。」

  「對啊!我那麼聰明!」顧惜很得意地嘻嘻笑了兩聲,「我是最聰明最漂亮的小兔紙,我才不會被人騙走所有胡蘿蔔!」

  笑完了,顧惜的聲音又低了下來:「可是,大老虎不讓我走啊,我就只能把大老虎吃掉啦!我要吃掉大老虎!小兔紙要吃掉大老虎……好不好?」

  她的聲音慢慢地變得又軟又甜,像是一個小女孩兒在小心翼翼地問別人自己可不可以吃那塊美麗的糖果。

  那個糖果誘惑著她,讓她雙眼發亮,讓她充滿力量,讓她能忘掉過去所有的苦楚,讓她以為自己能找到人生的意義所在。

  讓她擁有那塊糖果吧,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讓她殺死那隻老虎吧,她已經不願再等待了,什麼離開、什麼掙脫都是廢話,只有讓他冰冷的屍體匍匐在自己的腳下,自己才能真正地挺起胸膛去擁抱自己想要的一切。

  「兔子,咬死了老虎,再用老虎的皮毛擦乾淨自己的嘴巴……那還是兔子嗎?」

  顧惜的耳邊響起了女孩兒冷靜的聲音,隨著年齡的增長,女孩兒的聲音不再像過去那麼的清脆甜美,曾經讓顧惜「一見鍾情」的聲音變得更穩,更沉……更富有力量。

  她說:「現在這個故事,已經成了兩個老虎之間的故事了,因為咬死老虎的,只能是老虎,就像想要殺死狐狸和狼的兔子就已經是一隻有著老虎心臟的兔子了,從一開始,你就回不去了,還抱著回去的夢想,是你貪心了。」

  「貪心嗎?」

  顧惜此時仿佛是從濃沉的醉意中醒來,聲音裡帶著慵懶和喑啞,再是不復那種童話故事一般的甜膩。

  「你想要殺死老虎,想要豺狼臣服,又想恢復自己雪白的皮毛,還想從此動物們不再嫌棄你的骯髒,忘記你被老虎用來擦血的不堪過去……沒有脫皮拆骨的覺悟,卻想要扭轉乾坤改換人心,你要的太多了。」

  池遲的語調緩慢悠遠,她也在講故事,講給對面的小兔子聽,希望她能聽得懂,希望她能想得清。

  「我要的多嗎?我要的都是我應得的呀,我幫老虎抓了很多狐狸,我……」

  「你想要成為的——到底是兔子,還是老虎呢?兔子吃蘿蔔,老虎啖血肉,做著老虎幹的事情,你就不可能是兔子。」

  「如果,如果變成老虎,能夠殺死他,我也可以變成老虎啊。」顧惜怯生生地說。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勝率太平均了……其實兔子也能殺死老虎,因為兔子能引來獵人,獵人從來不會放過每一片叢林,他們會殺死每一隻老虎。」

  什麼是兔子,不過是顧惜懷念的那個天真善良潔白無瑕的自己。

  什麼是老虎,不過是不擇手段下流無恥的韓柯。

  什麼是獵人……是那該來的、還沒來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獵人,他為什麼在我被狐狸追的時候不來呢?」顧惜委委屈屈地問池遲。

  池遲笑著回答她:「獵人住的有點遠,叢林,有點大。」

  顧惜在床上打了個滾,過了好久都沒有說話。

  池遲以為顧惜睡了,正打算掛掉電話去問路楠,才聽見電話另一頭的那個人說:「我沒給你打電話。」

  「嗯,你沒給我打電話,你好好休息。」

  「你是獵人嗎?」

  「不,我是住在樹上的松鼠,見過你帶著血的狼狽,也接受過你請我吃胡蘿蔔的邀約。」

  「可你不理我了……」顧惜可憐兮兮地說,「你爬上樹了,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不理我了,你還用松子丟我!」

  「因為……松鼠不想變成兔子用來給自己擦血的工具,松鼠也不想看著自己的朋友一點點地變成老虎……松鼠,是不會和老虎做朋友的。」

  電話的那頭再沒有聲音傳來,等了足足十分鐘,池遲只聽見了顧惜輕微的呼嚕聲。

  她笑了笑,掛掉了電話,才繼續她被中斷的動作——走進浴室脫下衣服開始洗澡。

  水從噴頭裡傾瀉而下,紓解疲勞的香氛氤氳綿延,淘氣又溫柔的水流從女孩兒的短髮上流下,撫摸過她清瘦又健美的身體。

  搓了一下臉,池遲猛地睜開了眼睛,明天,顧惜會忘記這個電話,她也會。

  一直想要跟顧惜說的話,她今天已經說了,顧惜一直想要傾訴的委屈,今天也終於借醉宣泄。

  這樣就夠了,緣分看的是從前,也看的是未來,在顧惜自己都沒有弄明白的現在,這一個電話已經算是對她們兩個人之間那些分歧的徹底交代。

  第二天一早,路楠接顧惜出門的時候看見顧惜還在照鏡子。

  「今天很美的,不用看了。」

  「你覺得……現在的我像兔子嗎?」顧惜指了指鏡子中美艷逼人的女人——那是她自己。

  「兔子?」路楠有些不明所以。

  「沒事了……你說宮行書是怎麼想得,他居然說我太良家了,不適合他的新電影。」顧惜對著鏡子哂笑了一下,轉而說起了正事兒,「放眼整個娛樂圈,我要是還能說良家婦女,那別人都是唱聖歌的修女了。」

  路楠沒接話,最近顧惜說話越來越帶有自我貶斥的味道,好像心中存在一股怨氣,嘲諷別人已經不足以緩解,所以就連自己也要冷言相對。

  這些話,也讓身為經紀人的她越來越難以和顧惜交流。

  「我記得昨天在酒局上,李老闆說宮行書的那部戲其實已經定了女主角了,你打聽過是誰了嗎?」

  宿醉醒來,顧惜依然對自己前幾天被宮行書拒絕的事情念念不忘,別的電影也就算了,宮行書的新電影裡面那個女的又作妖又騷氣,簡直是移動的荷爾蒙,這樣的角色她顧惜演不了,還有誰能演?

  誰演她捏死誰!

  「嗯……」路楠小心地看了一眼顧惜的神色,才開口說,「宮導演看中的人,是池遲。」

  「哦。」顧惜愣了一秒鐘,「今天見完了宋經理之後要是時間還夠,給我安排一個按摩師。」

  「好的。」

  「明天跟世紀星耀那邊見面的地方訂好了嗎?」

  「訂好了。」

  「金鳳獎那邊……」

  剛剛關於宮行書新電影的問題,就這麼被顧惜和路楠兩個人徹底遺忘了。

  王子第N次睜開了眼睛。

  一切都還沒有變,這還是那個周一,早上白麗安拿了她的口紅,中午她看見韓紫和人吵架,晚上呂奼面帶桃花地回來……這是原本的這個周一。

  可是她的這一周無限循環,她在這同樣的一天曾經看見了呂奼被表白,看見了韓紫被閨蜜和男友背叛,看見了白麗安罵電話裡的媽媽無能,看見了薛葩拒絕了別人考試「幫忙」的要求,看見了涂好好毫不在乎地說自己丟了錢包。

  在那之後的一周裡,這些事情各自有了不同的結果。

  呂奼被班草的前女友打了,韓紫被她曾經的閨蜜趕出了社團,白麗安被毀容,薛葩被人污衊論文抄襲,涂好好被撿到她錢包的變態騷擾……

  她已經度過了無數的這樣的一周,她裝肚子疼阻攔過呂奼出門、讓她沒有被打,她和韓紫一起去社團終於攔住了她打自己閨蜜,她在白麗安的家門口喊失火了讓白麗安沒有被毀容,她提醒了薛葩備案自己的論文,她跟在涂好好的身後撿起她掉了的錢包。

  可是,都沒有用。

  呂奼對她露出笑容,韓紫拍她的肩膀,白麗安抱著她哭泣,薛葩給她輔導功課,涂好好請她吃自己手工的冰淇淋……這些事情只存在於她的記憶裡。

  每一次,每一次有一點點好的轉變,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她的時間回到了原點,帶著那些美好又只屬於自己的記憶。

  王子突然覺得很累。

  「我這個口紅掉色的。」

  在早晨安靜的寢室裡,她突然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正在拿王子口紅的白麗安頓住了。

  「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拿我的呀,我的口紅才七十八塊一支!」

  王子猛地抬高了自己的聲音,她迅速從床上坐起來,彎下腰去看向站在她床下得白麗安。

  幾乎是同樣的角度,她對著白麗安掉過眼淚,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王子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有什麼用呢,每一點好的轉變都毫無痕跡,留下的是她空空懷抱的記憶,就這樣,她還是會傷心,會難過,會覺得自己沒用。

  「王子,你怎麼了?」

  白麗安被王子紅著眼眶看她的表情嚇到了,她慢慢放下王子的口紅,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地笑了笑。

  「我就是隨便看看的……你,你口紅倒了,我扶一下。」

  王子瞪了她一眼,神勇無比地從床上下來,藉著身高的優勢,她繼續俯視著白麗安。

  「你為什麼不拿別人的?涂好好的一隻口紅就七百多,呂奼有十幾隻口紅,韓紫從來不在乎自己的東西多了少了……你為什麼不拿別人的口紅?」

  「王子,你什麼意思?我的口紅貴就活該被拿?」

  涂好好撩開了自己的床帳子看著王子,表情很是不滿。

  「幾萬塊的錢包你丟了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一隻幾百塊的口紅嗎?真的這麼愛護自己的東西你就別丟了東西讓別人知道你的個人信息啊!」

  「你在說什麼?」

  涂好好當然不會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她看著王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王子,有話好好說,別一大清早就跟個炮仗似的。一隻口紅才多大的事兒,至於吵得這麼難看嗎。」

  呂奼慢慢悠悠地說著話,慢慢悠悠地梳著自己的辮子。

  「你和我的床是正對著的,你明明一轉頭就能看見白麗安拿我的口紅,可你從來不說。知道別人有女朋友還故意去勾搭好玩嗎?天天只享受被追的樂趣以為自己魅力無敵,你就是活該被打!」

  「啪。」呂奼手中的梳子砸在了王子身後的床架子上,呂奼深吸了兩口氣做出了一副西子捧心的姿態,「我,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你……」

  「行了,別吵了,讓不讓人睡覺了?」

  韓紫不耐煩地摘掉眼罩,睡眼朦朧地看著所有人:「白麗安你以後用我的口紅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化妝。」

  「反正你也不化妝,反正你還把自己當小孩子,反正你被好朋友搶了男朋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反正現在你也就是說句便宜話裝好人……你一直就是這樣的,要嗎就是天天當老好人,要嗎一出事兒就動手。現在跑出來和稀泥,你那麼會當好人白麗安家裡沒錢你怎麼不資助她呀!」

  「你胡說八道什麼?!」      

  韓紫探出身子作勢要打王子,臉都漲成了粉紅色的。

  這一刻,王子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反正再過七天,一切都會變回原樣,她想說的話,她的所作所為都會回檔。

  「我說,你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女孩兒的眼睛帶著異常的光亮,她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每個人,她為她們每個人都付出過,可是她越付出越寂寞,既然好事會被忘記,那壞事也一樣會被忘記,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你覺得自己家裡窮還能在學校混得好,這很勵志!」王子用手指著白麗安。「可是你又自私又自卑,只知道暗地裡欺負不如你的人。」

  「你覺得你魅力無敵,讓那些男人拋棄了前女友選擇了你。」

  王子仰頭看向斜眼瞪她的呂奼。

  「因為那些人本來就是以泡到你為榮的渣男,他們今天拋棄他們的前女友,明天也會拋棄你,你捧著一堆垃圾還自以為是得了寶貝,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

  「你以為你很有錢別人就都要把你當小公主。」

  她又轉身看向涂好好。

  「其實你在你的朋友眼裡就是冤大頭,她們天天跟別人說傍著你這個土豪多好多好,只會讓別人都把你當只有錢的傻子。」

  「你以為你嘻嘻哈哈朋友很多,你以為你是個老好人。」

  面對韓紫的怒目而視,王子毫不在乎地回瞪,權當這一切是夢吧,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出來,我還怕什麼呢?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其實你就是喜歡聽別人說你的好話,每次做好事你都想著別人誇你,你對別人不真心,對朋友也不真心,根本就是個偽君子!」

  「夠了。」最後一個沉默的床帳子後面終於傳來的這個房間最後一個人的說話聲。

  「王子,你別說了。」

  說話的那個人就是薛葩。

  「為什麼不說?」

  王子反問她。

  「為什麼不說?」

  王子抬高了自己的調門再一次反問她。

  「你什麼都知道,你多聰明啊,你把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可你什麼都不管,你天天獨來獨往以為自己很清高,可是出事了根本沒有人會幫你,別人都覺得你做作又虛偽不是個好人。你既然一直什麼都沒說,那你現在為什麼要攔著我說?」

  女孩兒衝到薛葩的床下,掀開了她的床簾子。

  帶著眼鏡頭髮散亂的女孩兒俯視著她,眼睛裡並沒有多少的情緒。

  王子的眼角動了一下,薛葩這樣的態度更讓她無名火起。

  「我說實話的時候,你讓我閉嘴,你說實話的時候別人也會讓你閉嘴,因為你清高孤僻自以為是,多少人都在等著看你倒霉,因為他們都認為你傲慢又做作,就應該多摔幾個跟頭!」

  看著薛葩依然不動聲色的表情,王子退後了一步。

  慢慢地,慢慢地,她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在今天說了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呢?

  她轉身,看向這個宿舍裡的所有人,現在這些人都在看著她,用著憤怒的、審視的目光。

  在這一刻,王子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她和這些人是不一樣的,因為她永遠在這七天裡。

  她和這些人也都是一樣的。

  因為她所控訴的那些缺點,其實也都在她自己的身上,一樣的自以為是,一樣的目光狹隘,一樣的不知所謂糊糊塗塗地一天又一天。

  每一個七天和別的七天沒有不同,每一個七天都在用自己編織的謊言麻醉著自己,每一個七天都以為上帝會賜給自己更美好的下一個七天,其實根本就不會!

  因為!

  她!

  永遠都只是這麼一個垃圾!

  「呵……沒用的,都是沒用的!」

  她搖搖頭,雙眼茫然,神情呆滯。

  猛然間拉開了宿舍的房門,穿著拖鞋、睡衣的王子就這麼跑了出去。

  「Cut!」

  管晶拍了拍手,示意這場戲結束。

  「白麗安、韓紫、呂奼的表情特寫都要重拍,王子、涂好好、薛葩可以休息了。」

  一個人撐起了百分之九十台詞的池遲在「門外」長出了一口氣,房間裡的幾個小姑娘已經連氣都出不來了。

  剛剛池遲的那段大獨白考驗著每一個人的台詞功力、表情管理、和對節奏的把握,能和池遲完整地對接出邏輯已經是對她們很大的挑戰了。

  「這段台詞啊。」飾演韓紫的小姑娘搖了搖頭。「讓我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何止一箭,明明膝蓋都要被戳爛了。」演薛葩的女孩兒從床上慢慢地爬下來,「我每看一句台詞就想問問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結果……」她做了個鬼臉,一切就盡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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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6:56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講戲

  十一月的某個週末,池遲放假的時候去了一趟滬市,順便拿回了一座金鳳凰的最佳女主角獎盃。

  業內所說的國際三金,國內三金,她各拿了一個,這個時候,她才剛滿十八歲不到五個月。

  人們已經習慣了她的過分年輕,除了以更高的熱情期待她的下一部作品之外,對她的討論也漸漸涉及了其他的方面,比如她到現在還沉於水下的身世,比如她十幾歲就能上大學的天才,比如……她和別人的感情關係。

  封爍自然是好友,安瀾柳亭心也是關係極好的前輩,幾位對她讚不絕口的導演應該也和她關係不錯,顧惜經過了推安瀾和池遲爭獎的這件事兒算是在大眾眼裡和池遲劃清了界限。

  這時,另一個人與池遲的關係走入了媒體的視野。

  那就是方棲桐,當初《女兒國》和池遲搶過角色,在《申九》裡給池遲當過配角,據說她們的新戲又是同一部,方棲桐依然給池遲作配,池遲被人攻擊的時候,方棲桐會站出來說話,池遲拿獎的時候,方棲桐也會早早就發微博恭喜,如果說這兩個人的關係很好,難道是搶戲的時候產生了感情?如果是關係只一般,那出身安瀾工作室的方棲桐就算是為了討好自己的老闆也不至於去抱池遲的大腿啊。

  面對這些疑問,接受採訪的方棲桐淡淡地說:「池遲是個讓人尊敬的演員,也是個讓人覺得愉快的朋友。」

  記者們認為她說的是套話,其實方棲桐說的每一個字兒都很真誠。

  在紅毯上池遲仍然光彩攝人,尷尬的頭髮長度在造型師極有想象力的處理之下變得還算能看。在領獎的時候她也依舊是沉穩又明亮的。

  同樣參加金鳳獎頒獎典禮的方棲桐看著這樣的池遲,再想想那個端著餐盤排隊領餐的普通女演員,依然覺得她的行為自己難以理解。

  她知道,無論池遲在外面怎麼風光,回到劇組,她又會是一副平凡女大學生的樣子,這種與她明星身份不同的平凡不僅在外表,還有心態。自己喝水,自己取餐,偶爾和蔣星兒她們一起說說笑笑,在拍攝的間隙還會看看自己的功課,這樣的池遲就是一個大學生,拍戲這個事兒仿佛是她的課餘兼職。

  方棲桐不懂池遲為什麼會讓自己變成這樣,卻在拍戲的時候越來越感受到了池遲帶來的壓力。

  ——扮演一個女大學生,到底有多難?

  在進這個劇組之前,方棲桐會以為這個問題是個笑話。

  她,經歷了四年的表演專業培訓,也當了四年的大學生,哪怕是一個庸才,只要上學的時候夠努力,在有了這樣的經歷之後去表演一個大學生應該都是沒有多大問題的。更何況方棲桐高分入學,在大學中就備受矚目,還沒畢業就接到了大導演的片約,即使是個配角,也是個極高的起點了。

  再說了,方棲桐現在已經不是當初和池遲爭玲瓏時那個剛畢業還有些稚嫩的新人了,這一年多的時光,她也在沿著自己的道路成長,出了不錯的作品,也拿了不錯的獎,如果沒有池遲橫空出世的話,在現在的電影圈兒裡,她方棲桐也算得上是才貌俱佳的新生代人氣擔當,人們對她的評價從來是演技可圈可點,即使跟前輩對戲都沒有成為整個電影的短板。

  這樣的她會不知道一個家境貧寒、自卑又玻璃心的女大學生該怎麼演嗎?

  ……她好像真的是越來越不知道了。

  整個劇組的拍攝工作依然很順利,凡是池遲的情節幾乎都是一條就過,她的狀態很穩定,穩定得讓管晶都有點心驚,每次她和池遲討論某段戲該怎麼演,池遲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提出建議,最後完美地達到標準……無論戲裡戲外她就是一個大學生,在戲裡她是王子,在戲外她好像是最了解王子的那個同學,所以她的戲裡用自己的表現力把王子的每一次變化都表達準確,在戲外也能冷靜客觀地去挖掘王子這個角色的深層內在。

  和這樣的池遲在一起交流是非常愉快的,管晶每每都恨不能拉著池遲到自己的房間裡促膝長談,從王子這個角色講到電影的整體架構、畫面設計、情節節奏……再拽上千山寫意一起想想這個劇裡還有什麼能更觸動人的點……三個人總是能聊得忘乎所以欲罷不能。

  這樣的「激情碰撞」也產生了一個副作用。

  那就是管晶對別的演員要求越來越高,畢竟見識了山珍海味,人的舌頭會不自覺地挑剔起來。

  現在主要和池遲搭戲完成「白麗安」一整條線的方棲桐就成了首當其衝的受害者。

  「白麗安的感情……有點單薄。」

  看著監視器,管晶抱著胸站了半天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場戲是王子第一次試圖阻止白麗安回家,白麗安接到電話,她的媽媽又被她爸給打了,白麗安怒氣沖天地訂了回家的票就往外走,王子堵在門口,說什麼也不讓開。

  「你表現出了白麗安的急切和憤怒,也表現出了對王子的不滿……但是這兩種感情都有點單薄,尤其是對王子的部分,你的表現有點飄。」

  管晶是這樣對方棲桐說的。

  飄的意思,就是方棲桐用力去表現了那些浮於表面的感情而沒有抓住這個角色真正的精神內核。

  另一邊,池遲被陳方拖到了休息室裡去檢查身體。

  白麗安的個子比王子要小,這場戲原本是王子從後面拖著白麗安不讓她走的,但是拍出來的效果比較奇怪——池遲的長手長腳從後往前在方棲桐的身上一鎖,方棲桐的掙扎有點像個翻不過身的小烏龜,所以就改成了王子在前面擋著,心急的白麗安一時氣不過,對她又抓又撓。

  「要是你的身上有一道口子,豆姐能衝過來把方小姐撕爛了。」陳方一邊查看著池遲的後背,一邊絮叨著。

  知道改戲的時候她其實意見挺大的,池遲畢竟是整部戲的主角,為了配角有更好的表演而改變她的站位還讓她冒著受傷的風險,這讓陳方看來是難以理解的,管晶又不是杜安,池遲也不是當初勢單力薄的小新人,這樣的事兒擱別的當紅明星上想都別想,也就池遲為了演戲的效果根本不在乎什麼咖位、什麼主角配角的,說改戲就改戲。

  「完全沒事兒,方小姐是專業演員,下手從來是知道分寸的。」池遲轉頭對著陳方笑了笑,乖乖地抬起手臂讓她更仔細地看自己的腰腹兩側。

  「再專業不也是演技不過關嗎,一下戲就端著,還指望上戲了能拿得下架子啊?」

  陳方轉了一下池遲的身子再大略看一遍,確定她的身上確實完好無損,才把她的上衣扯了下來整理好。

  「嗯,你說的不錯。」

  池遲歪頭看了看自己從來端端正正的助理,又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的假髮。

  「她的問題,大概就出在太『專業』了。」

  大概就是明星當得太專業了,有些東西就會出問題。

  比如拍戲的感覺,比如對角色的深入程度,再比如……對她自己的定位。

  在演《女兒國》的時候,顧惜就有這樣的問題,她當了太久的「顧大官人」,習慣了那些星味兒十足的拍攝角度和動作姿態,在不短的一段時間裡一直表演的都是「顧惜」,而不是沉舟。只不過方棲桐入行的時間還短,成名的時間也沒那麼久,所以這個問題不是很明顯。

  只不過遇到了一個拍網劇比拍電影還要用功的池遲,再加上一個被池遲養刁了胃口的導演,她的表現就被襯出了問題。

  池遲從化妝間出來的時候,方棲桐還坐在一邊思考自己的角色應該怎麼拍。

  最近的幾場戲她越來越有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管晶說話的語氣一直沒什麼變化,她的心裡卻越來越難受。

  身為一個電影圈兒的新星,在一個小小的網劇裡被人批評了一次又一次,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精神也越來越緊繃。

  當初接這個本子真的就是因為這是池遲看中的戲,她一則是相信池遲的眼光,一則是因為當時她手裡的電影劇本都不讓她滿意。

  對於在安瀾手下的她來說,和池遲搞好關係就意味著老闆的青睞,君不見封爍那麼一個電視劇出身的非科班偶像就因為池遲的關係,都能在安老師的電影裡當戲份上的「男主角」了嗎。和池遲搞好關係對她的好處遠比別人要大,這也是促使她接戲的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

  「要喝點果汁嗎?」

  女孩兒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手裡還拿著一杯鮮榨的黃瓜汁。

  她們所在劇組的後勤保障水平高到了離譜的地步,就在距離拍攝場地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有提供各種飲料和零食的吧檯,前幾天推出了低糖蛋奶包有著類似蛋撻餡兒的口感和酥脆的外殼,深受年輕的女孩兒們喜歡。

  「不……不用了。」

  方棲桐搖了搖手,她們現在拍的這場戲陣仗不小,不僅有台詞,還有大量的動作,自己沒表現好還要連累了池遲跟自己一起重來,她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哦,那要不要吃點點心補充一下體力?拍完了這場戲才能吃飯呢。」

  「啊?」

  不知道為什麼,方棲桐恍惚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點眼熟。

  小巧的蛋奶包就在池遲的手上……一年多以前,有一小塊巧克力,也是這樣被她遞了過來。

  「低糖的,吃了也不至於發胖,剛剛的那場戲太消耗體力了。」

  小小的酥皮蛋奶包被方棲桐接過來放進了嘴裡,香甜的味道一直綿延到了嗓子眼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我比你有錢。」

  池遲突然開口,方棲桐有些茫然地看看她,才明白池遲說的是劇本裡的設定。

  那個「我」不是池遲,而是王子。

  「我有你想要而沒有的東西,除了足以生活的錢之外,還有一個溫暖的平靜的家庭,你的心裡一直覺得你比我好很多,因為你聰明又長袖善舞,除了你的家庭之外,你從來不會讓你想要的東西從手心裡掙脫。

  在整個寢室裡,我和你的差距是最小的,我多笨啊,我多不合群啊,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爭取自己應得的東西……你會怎麼看待這樣的我?」

  女孩兒笑著看著方棲桐,現在的她看起來平凡又平庸,眼睛不再帶有奕奕光彩,臉上的膚色被刻意做得有點黯淡。

  「如果我是個善良的人,我會對她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如果我是個不那麼善良的人,我會對你……」

  方棲桐頓了一下,她有些說不下去了,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對白麗安的角色分析遠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深入。

  一直以來她依靠著自己的「演技」來扮演白麗安這個角色,當池遲扮演的王子太過真實的時候,她的這個架子式的「白麗安」就難以匹配了。

  池遲一臉控訴地看著她說:「你就是一直在欺負我呀,你總是一次一次地用我的口紅,說不定還會拿走我新買的內衣,這跟人的本性是否善良關係不大,在這個劇裡,所有人都有優點也都有缺點,每個人都有善良的一面,每個人也都有小小的缺點……平常都會下意識地來欺負我,在你負面情緒達到頂峰的時候,你又會怎麼看我呢?」

  方棲桐若有所思地看著池遲,到了這個時候要是她還不明白對方是特意來給她「帶戲」的,她就是個傻子了。

  「或者說,你想想,讓這麼一個處處不如你,唯有家世比你強的我知道了你最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憑什麼?」——這三個字已經足以概括白麗安對王子的全部觀感。

  憑什麼你有讓你不用憂愁的家庭。

  憑什麼你不用努力就能獲得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憑什麼你可以那麼蠢又活得比我好。

  憑什麼……

  人,總是嫉妒只比他們好一點的人,因為長短板對比,會覺得自己有不少比對方好的方面。

  白麗安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嫉妒王子的,在王子說「我知道你家裡現在情況不好,可你不能回去」的時候,她應該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因為她一直極力隱藏的東西被她一直羨慕也看不起的人發現了。

  方棲桐慢慢琢磨著,試著對著池遲露出了一個不屑又潛藏著驚惶的凶狠眼神。

  池遲輕輕地笑了笑,因為這個眼神是屬於白麗安的。

  ……

  再次拍攝,方棲桐的表現讓管晶很滿意。      

  拍完了這條,又到了飯點兒。

  方棲桐看著池遲自己走向取餐點,心裡覺得怪怪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池遲的助理每到中午的時候總是會被劇組的人叫走啊,很少看見她和池遲一起吃午飯。

  「你們把送到化妝間的飯都吃了吧,今天我在外面吃。」

  方棲桐對自己的助理們說,接著就不顧她們的勸阻快步走向了取餐點。

  剛剛池遲給她講戲的時候,方棲桐突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安老師對她說的話,同樣是新人,在她比池遲地位更高的時候,安老師就說她的未來會比自己走的更遠。

  當時的方棲桐以為這是因為池遲比她更有演技上的天賦。

  現在,她覺得安老師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評價,是因為對方比她多了很多她無法理解的東西。

  她想要嘗試著去理解一下。

  「今天有牛奶煮的燕麥粥、炙烤三文魚腩……對了,我們還引進了當地的特色小吃紅燜羊肝,池遲小姐你要不要嘗一嘗?保證都在烹飪的時候盡量保證了低油低鹽……」

  池遲看著那位服務生,臉上已經是放棄治療的表情了。

  「每天都讓我吃很多,這樣不太好吧。」

  「池遲小姐您現在還是偏瘦,拍戲強度這麼大,不多吃點你撐不住的。」

  服務生的臉上掛著特別熟練的笑容,好像他跟池遲已經是老朋友了一樣。

  「好吧……」

  池遲的目光在那些玲琅滿目的盤盤碗碗上梭巡了一圈兒。

  「你說的那幾種……嗯……都給我來一小份兒。」

  方棲桐站在池遲身後看著她擺的滿滿的餐盤,至少已經確定了一點——池遲比她多的那些東西裡,一定包含了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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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重來

  「小姑娘年紀輕輕不學好,每天都是半夜才讓男人送回來,像話嗎?下次過了點兒你再叫門我可就不開了啊!」

  晚上九點多,王子才回到寢室,「這一周」她不想上課,下午的時候跑去了學校門口的寵物店喂貓,反正等著明天彩票開獎了,她就又可以拿錢出去玩兒了。

  她以前從沒有這個時間回來,自然也就是第一次剛好聽見舍管阿姨在訓人。

  「阿姨,我就是回來晚一點,以後注意就是了,您說這話可真不好聽了。」

  哦,阿姨在訓的是呂奼。

  在呂奼的旁邊已經圍了幾個聽見聲音就跑出來看熱鬧的女學生,王子繞過她們,走上了樓梯。

  走到一半,她才想起來今天自己為了喂貓換了衣服,根本沒帶宿舍鑰匙。

  周二的晚上宿舍裡只有她、呂奼和涂好好三個人在,涂好好要在門禁前才回來——那也就是說,她現在要回宿舍,必須要等呂奼跟舍管阿姨吵完架?

  默默轉身下了幾節台階,刺耳的高音直接衝進了王子的耳朵裡,讓她退縮了一下才下去站進了人堆裡。

  「怎麼了,我還說錯了?」

  舍管阿姨隔著玻璃窗氣勢洶洶地說。

  「你爸爸媽媽辛辛苦苦送你來上大學是為了讓你好好讀書的,不是讓你來勾搭男人的。」

  「勾搭男人?」呂奼左右看看,只有一群看熱鬧的人在幸災樂禍地看著她。

  「阿姨,你說話是要負責任的,我什麼時候勾搭男人了?」

  呂奼撩了一下頭髮,特別輕蔑地一笑。

  「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別人有異性緣兒,一把年紀了還是老處女,看見漂亮小姑娘和男的在一起就激動得不得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好煩啊,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吵的?

  王子很是不解,舍管阿姨說的也沒錯,每次呂奼在外面玩得晚了都要門禁之後才回來,得把阿姨叫起來單獨給她開門,時間久了阿姨是一定會有怨氣的。

  不過呂奼說的也沒錯,舍管阿姨畢竟只管理宿舍的秩序,呂奼總是回來的晚這一點確實不太好,但是阿姨也沒資格指責別人的交友狀況啊。

  王子在心裡給吵架的雙方各打五十大板,表面上就顯得很平靜,她可不認為呂奼跟別人吵架這事兒和她自己有什麼關係。

  呂奼回過頭,就看見比別人高一點兒的王子木著臉在人群裡走神兒,顯然不是在看熱鬧的。

  那……就是……擔心她和舍管阿姨吵架的時候會吃虧咯?

  「行了,不跟你多說這些廢話了,你有本事把我趕出宿舍啊,不然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呀,管!不!著!」

  說完,呂奼就挺胸抬頭風姿綽約的走了,隨手還拽著等她等到神遊物外的王子。

  王子愣了一下,顯然因為呂奼這個親密的動作而感到驚訝,她看了看呂奼拉著自己手臂的手,腳步絆了兩下才跟上了她的節奏。

  其實,今天呂奼的心情特別不好,前一天才和她覬覦已久的班草確定了關係,今天的約會就看見了班草的前女友陰魂不散,尤其是她還知道了班草現在腳上穿的鞋居然還是前女友給買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她呂奼也不能忍……偏偏,她現在對班草還屬於「蜜月期」,為了維持自己良好的形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發脾氣,這一股子邪火就憋在她的心裡才讓她對著舍管阿姨的冷嘲熱諷格外激動。

  現在跟人吵完架格外神清氣爽,呂奼看著剛剛跟她「同一陣營」的王子也就覺得她格外順眼。

  掏出宿舍的鑰匙打開門,她都不知道對方只是因為今天沒帶鑰匙才在那裡等她而已。

  這個小小的誤會,讓王子感受到了呂奼前所未有的熱情,她的「這一周」也就過得格外「不一樣」了。

  「Cut!蔣星兒很有進步,池遲依然……」管晶比了一個大拇指,這場有眾多群演的戲也能一次過,確實是很不錯。

  「呼!這個呂奼真是……」女性公敵啊。

  扮演呂奼的蔣星兒搖了搖頭,要是她的生活中有這麼一個女孩兒,她也不會很喜歡她,看起來溫柔體貼,其實潛意識裡對全部的女性都含有潛在的攻擊性,這種攻擊性一旦涉及到異性問題就會暴露出來……何苦呢。

  「你說這些人就不能有點別的追求嗎?多吃點好的也比搶男人有意思吧?」

  吃午飯的時候,蔣星兒對著池遲吐槽著自己扮演的角色,今天沒戲份拍的方棲桐和她們兩個坐在一桌上,食不言地靜靜聽著她們兩個的對話。

  「嗯……成就感的獲得途徑不一樣吧。」

  池遲吃了一口羊肉餡兒的燕餃,坦然面對自己面前的兩個「吃草少女」。

  「比如說我喜歡從演戲中獲得成就感,有人喜歡從……嗯,別人的誇獎裡獲得成就感,有人喜歡從收藏品的數量裡……其實都差不多,比如薛葩是從自己的學業裡,韓紫是從別人對她的誇獎和包圍裡,那呂奼就……」

  「簡直是異性集郵愛好者。」

  蔣星兒默默吐槽了一句。

  方棲桐差點把自己嘴裡的生菜葉子給笑噴出來。

  「啊,對了,池遲,還是要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這場戲一上午肯定拍不完。」

  長了一副女神樣子的蔣星兒其實一點戀愛經驗都沒有,為了演好這段吵架的情節,她昨天晚上和扮演社管阿姨的客串演員對戲對了兩三個小時,還拖了池遲來給她指導節奏。

  其實池遲也沒什麼吵架的經驗,但是她好歹觀摩過,三個人你來我往地研究了許久,又把導演叫來看效果,才算是訂下了這場戲該怎麼演。

  會為了別人的戲份這麼勞心勞力,池遲在蔣星兒心中的地位陡升,從「需要巴結的明星」成了「讓人敬仰的藝術前輩」,「明星」到「前輩」的跨越,是客套的假意升級成了仰慕的真情,在面對池遲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放得開了。

  說著感謝的話,蔣星兒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白水。

  「敬你一杯,多謝多謝!」

  跟別人混熟了之後的蔣星兒也真的是個會來事兒的,這麼一杯水讓她端得仿佛梁山好漢要結義一樣。

  嘴裡塞了一塊牛小排,池遲很配合地端起自己的牛奶,跟她煞有介事地撞了一下杯子。

  方棲桐歪頭看看池遲,再看看蔣星兒,笑著搖搖頭。

  「你們下午有空了,去哪裡玩兒?」

  今天下午蔣星兒和方棲桐都沒有戲要拍,池遲記得前幾天有人跟自己說過這周圍有個不錯的景區,人少但是環境設施還不錯,風景也好。

  「哪也不去!」蔣星兒斬釘截鐵地說,「我們要看大帥哥!」

  「啊?」池遲看看滿臉放光的蔣星兒,在看看旁邊同樣眼含期待的方棲桐,頓了一秒才明白過來她們說的是今天下午進組拍攝的封爍。

  一瞬間,池遲感覺到了自己和這些孩子們之間深深的代溝。

  剛剛還說吃點好的比搶男人強,現在放著秀麗的風景不看,就為了看那個天天都能在電視廣告裡看見的男人。

  蔣星兒也就算了,方棲桐明明挺穩重的啊。

  「池遲,你和封爍關係不錯,你跟我說說,他真人和電視上一樣帥嗎?我聽別人跟我說他白到發光哎!」

  「比電視上帥,也是挺白的。」頓覺內心蒼老的女孩兒吃了一口水果拌烤燕麥片。

  「哎呀,太好了,我一定要找到機會跟他合影然後讓他簽名,昨天我還特意讓人去買了個拍立得……」

  「嗯……他字挺醜的。」

  又吃了一口澆汁清蒸茄條,池遲告訴了蔣星兒一個殘忍的「真相」。

  「哎呀,字醜有什麼大不了的,人好看就行了。」

  蔣星兒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吃了一大口的水煮菠菜,好像有帥哥要來她面前的「草」都變好吃了一樣。

  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花痴?

  池遲看看蔣星兒,又對著方棲桐眨了眨眼睛,換來了對方一個抿著嘴的微笑。

  幾個女孩兒說說笑笑地結束了午飯,休息了一下就等著下午看那位「帥哥」了。

  不得不說,當天下午封爍進組拍攝的陣仗真的很大,倒不是他的服務團隊人數有多麼驚人,而是他的粉絲們短短半個小時就在劇組外圍集結了上百人等著看他們的偶像,讓整個劇組的安保壓力陡增。

  這種「盛況」,讓劇組所有演員都嘆為觀止。

  「天啊。」蔣星兒吞了一下口水,「我本來還想他一來我就在劇組外面跟他合影,順便蹭個擁抱,現在看看,我要是真這麼幹了,真是能不能活著走出劇組都不知道了。」

  「蔣小姐您放心,我們臨時調派了六十名保安,再有十幾分鐘他們就到了。」

  天池在劇組的現場協調員立刻挺著胸脯出言向她們保證劇組的安全。

  「我們一切以幫助劇組進行正常的拍攝為目的,保證不讓任何干擾到拍攝的情況發生。」

  看著全部如臨大敵的劇組安保人員,所有人都只能感嘆他們這下知道什麼是「紅」了。

  封爍來的時候,他的粉絲們很安靜,只有相機和手機哢嚓哢嚓的拍照聲,她們想用這樣的方式把這個今天似乎格外帥氣的男人定格在他們的鏡頭中,深藏在她們的記憶裡,大概這就是她們表達喜歡的方式。

  和封爍一起來的竇寶佳對這樣的情景早就習以為常,面帶得意地對池遲說:「這是考慮到他只是來客串,搞得太隆重了不好,要是他主演的戲,除了《涼母》之外,每個劇組進組第一天外面都有幾百人來這麼拍照。」

  「拍完照之後呢?」

  池遲不太明白她們千里迢迢來拍照是圖什麼,《王子的七日記》內景拍攝地點位於天池一個在建設中的影視城中,類似於現在已經被開發成水上樂園的女兒國實景拍攝地,將來這裡也會成為一個集合了遊樂場、影視劇拍攝地、現代影視技術展覽等功能為一體的影視娛樂中心。

  這樣的地方,註定了也是遠離繁華地帶的,從鄰近的市中心到這裡,至少要開車一個小時,要是坐公交車,那得一個半小時才能到。

  「拍完照之後要嗎就在劇組周圍晃晃拍幾張照片回去顯擺一下,要嗎去酒店那裡等著封爍下班啊。」

  池遲:「……」      

  一個明星去哪兒還真是能帶動了當地經濟的發展啊。

  封爍的預期拍攝時間只有四天,拍完這個戲之後他就要去為《涼母》的宣傳活動做準備,安瀾和荊濤一個是因為那個外國文化交流活動確實日程繁忙也是因為剛剛藉故不出席金鳳凰現在也不好露面,另一個現在在國外拍電影根本沒有時間,所以《涼母》的路演只能由封爍帶著幾個名氣還不如他的年輕演員們完成。

  進了《王子的七日記》第一天,封爍就要拍他在整個劇中出現最多的鏡頭。

  「死。」

  池遲和竇寶佳一起圍觀著封爍進組後的第一場戲,被封爍迷到七葷八素的蔣星兒她們根本就顧不上和池遲交流什麼了,一堆人蹲在那嘁嘁喳喳跟小粉絲似的。

  「表情再痛苦一點。」

  在這場不用現場收音的戲裡,管晶就像是一個平面海報的攝影師一樣通過自己的語言來指導封爍,讓他「死」得更對。

  「不不不,不要皺眉,你一皺眉好像隨時會睜開眼睛一樣,我們不是在拍恐怖片。」

  「別用這種做惡夢一樣的表情對我,你是死人知道嗎?一方面要沒有活氣兒了,另一方面要表現出死亡時殘存的痛苦,讓人心疼你。」

  「我看他活的時候還挺帶勁兒的,怎麼這麼不會『死』?哈哈哈,辛辛苦苦背了好幾天活人的劇本,結果先卡在死上了!」

  圍觀了一個多小時,竇寶佳拉著池遲一直到了那個疑似太平間的攝影棚外頭,終於忍不住開始損封爍了。

  「死人也確實不好演啊。」池遲還是比較心地善良的,不忘了替封爍搶救一下那僅剩不多的顏面。

  「得了,別替他說好話了,跟那些偶像劇明星在一塊演戲還能襯出個不錯來,真要搭你啊……唉,演《涼母》的時候,安瀾也只能說他一句肯用功,有潛力,真到演戲的時候那是一點點磨出來的。」

  池遲沒再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封爍的全方位多角度「死亡」一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管晶喊Cut的時候,封爍已經躺得腰酸背痛了。

  「還行,至少是個肯下功夫的。」這是管晶對他的評價,不管怎麼說,封爍是不急不躁地一直堅持到「躺」了最後讓管晶拿到了自己還算滿意的畫面,這樣的演員也是讓人對他沒脾氣的。

  「仔細想了想,我突然覺得封爍最有表現力的時候是他拍海報的時候,大概是因為拍得多吧。」

  竇寶佳拍了拍池遲的肩膀,以示自己對她無言的安慰。

  池遲和封爍的第一場「對手戲」內容基本可以概括為「偶遇」。

  在宿舍裡對著所有人發泄了那麼一通,周一的早上,王子一個人躲在一個教室裡,她想哭,卻又覺得自己哭不出來。

  一日又一日,一周又一周,她本來已經習慣了那些不再改變的日子,看著同樣的事情發生,規避在自己身上會發生的倒霉事兒,就能獲得安安穩穩的七天。

  周一的時候不要遲到,就不會被系主任逮到並訓斥。

  周二的考試自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次,背過了薛葩選擇題的答案,及格還是能做到的。

  周三的時候不要和心情不好的呂奼吵架。

  周四的時候繞過學校籃球場就不會被球砸到。

  周五的時候不去參加那家公司的面試,就不會被人嘲諷。

  周六的時候別在宿舍裡待著,就不用面對薛葩怒而退學的一幕。

  周日的時候提前跟她那個半個月沒聯繫的男朋友分手,反正已經分手這麼多次了,她都不會難過了。

  這樣的七天,就能讓她獲得安全感。

  後來,她發現自己可以去提前記好彩票的中獎號碼來發一筆橫財,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她戰戰兢兢徹夜難眠,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有了這麼一筆錢。最後連獎都沒有去領——她怕自己的人生被這樣的巨獎徹底改變,從此拐向一個讓她難以駕馭的方向。

  第二次的時候她大著膽子中了一個三等獎,精神亢奮地請了假帶著十萬塊出去旅行……那之後的很多的輪迴,她沉浸在這樣的「消遣」裡,好像暫時緩解了自己的無聊。

  然後……她遇到了那個呂奼對她態度意外好的周一,一切就開始改變了,變得讓她越來越空虛,越來越痛苦。

  「我為什麼還活著呢?無論是重複的七天,還是一個又一個的新的七天,我的存在都毫無價值。」喃喃的低語只有她一個人能聽清,在深深的自我厭棄中,王子感覺不到在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

  「嘿!學妹,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藍色的本子?」

  好聽的男聲在耳畔響起,王子受驚地抬起頭,看見了一個男人正俯身看著自己。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紅著眼眶不知此時是何夕,另一個一頭霧水顯然是被王子的表情嚇到了。

  「Cut!」

  兩個人還沒開始正式說台詞,就被管晶喊了停。

  「唉!」

  導演長嘆了一口氣。

  「封爍啊,你是個男大學生,不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偶像……倒不是說你沒投入,只是跟池遲的狀態比,你就是一個偶像。」

  池遲抬頭,看著封爍一臉尷尬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兒,再來幾遍就好了。」

  聽著這句話,封爍感覺自己更沮喪了。

  「我看起來不像大學生嗎?」

  「嗯……大概是因為你演的這個角色設定不是校草吧。」

  池遲沉思了兩秒,只能用這種方式委婉地安慰他。

  剛剛看封爍的時候,她只看見了「封爍」,這事兒還是別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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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7:33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溫暖

  「封爍啊……按說沈楠這個角色他作為王子精神的引導者,把她拉出絕望境地的人,應該表現出比王子更強大的精神力量,你現在這樣感覺……太弱了。」

  管晶摘下帽子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從下午五點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了,沈楠和王子初遇的這場戲還一直沒有磨出來,這場戲裡面王子內心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卻在和沈楠的交談中得到了寬慰。

  也就是說,沈楠才是那個精神力量的施與者和邏輯的引導者。

  她一直朝著這個方向上去引導封爍,畢竟他也已經是28、9歲的大男人了,應該會表現出足夠的成熟和強大才對,但是試了一遍又一遍,這種感覺還是不對。

  「我是不是對封爍的要求太高了?」管導捫心自問,她一開始同意封爍飾演這個角色就是因為他以前演的電視劇還在「能看」的範疇內,臉長得好,氣質也好,身段兒更好,和池遲搭戲的感覺還比較匹配,結果真演起戲來,她有多低估池遲,也可以自動改為有多高看封爍……

  慘不忍睹。

  「總覺得,在這種成熟引導者的方向上我使不上勁兒。」

  封爍小聲地對著走過來的池遲說。

  王子的負面情緒太過強大,要正面抵禦這種情緒,成為一個能夠洞悉別人心情的引導者,對於封爍來說不是難度的問題,是……看著池遲的這張臉他就表現不出這種樣子。

  可惜這個話他對誰都說不出口啊。

  「沒事兒。」池遲拿了一杯獼猴桃汁給坐在小板凳上的封爍,「慢慢來,我一百遍都重複過呢,這才到哪兒。」

  「一百遍?我這才十遍就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了。」

  封爍苦笑著搖搖頭,他別的沒有,就是耐心十足,可是當著池遲的面一遍一遍連累她也重來真是讓他覺得自己很尷尬,也很窘迫。

  每個人都希望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哪怕知道自己不如對方,他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努力,別被甩的太遠。

  可惜,事與願違,他在這樣一次次的對比中直觀感受到了池遲在演技上的強大和自然,當初讓她以那麼糾結的方式出演自己的MV,也真是辛苦她了。

  「我這演技……今天是拖累你了。」

  「演戲而已,都是互相碰撞出來的合作,有什麼談得上拖累的?」池遲活動了一下肩膀,一直趴在桌子上還真感覺肩頸部位有點酸。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活動一下筋骨?」看著池遲的動作,封爍提議道。

  「也行,嗯……」池遲從善如流地往外走了兩步突然又繞了回來,「也許你可以試試……不用刻意表現得多麼成熟穩重,就是那種很自然地狀態,比如說你剛打完球之後的那種樣子?或者……或者就像你現在看我的樣子。」

  「啊?現在?什麼樣?」封爍一臉的茫然無辜。

  「對,就是這種很無辜的樣子。這種樣子會自然而然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池遲跟封爍分享自己的想法。

  聽到池遲說自己會讓她感覺到溫暖,封爍的心裡一陣兒鋪天蓋地的甜,海水都成了蜂蜜水,拍打在他的胸腔裡全都是甜蜜到齁人的。

  「……因為對沈楠來說,王子是一個陌生人,一見面的時候是你什麼事兒都不知道的,你也需要一個情緒遞進的過程,一開始的情緒的起點低一點,以後增加情感的層次就會容易一點。你那種一無所有不用刻意表現的自然狀態,可以考慮作為情緒的起點,這樣跟我交流起來也比較自然。」

  「我想想。」

  揉了一下自己的臉,封爍又用力地撓了一下頭,催著池遲出去休息一下,攝影棚裡又熱又悶,他自己都快待不住了,何況一直戴著假髮的池遲。

  看著女孩兒離開的背影,封爍的眼睛裡都帶著小星星。

  「自然而然的狀態嗎?」

  會讓人感到溫暖嗎?

  封爍嘿嘿笑了一聲,一口氣喝完了手裡的飲料,認認真真地考慮起了池遲的建議。

  池遲走到外面,呼吸了一下也不是很新鮮的空氣,轉身來了一個雙腳離地的飛踢,才覺得身體鬆散了一點。

  早先圍觀「大帥哥」拍戲的小姑娘們早不知道窩哪裡休息去了,竇寶佳這個大忙人八成也是蹲在什麼旮旯裡打電話,池遲走在只開了零星幾盞路燈的院子裡,遠遠地還能看見外面的黑壓壓的人影,有人靠著墻站著,有人已經拿東西墊在自己屁股下面坐下了。

  「那些是封爍的粉絲?還沒走?」      

  池遲走到大門邊上問劇組的安保人員。

  「是的,池小姐,您是覺得她們影響到拍攝了嗎?我們趕過她們的,她們非說要等著封爍一起下班。」一路小跑過來接她話的是下午的那位天池的負責人。

  池遲「哦」了一聲,藉著假髮的掩護看著那幫披星戴月的「閃閃」。

  「跟後勤那邊打聲招呼,麻煩廚房給她們每人提供一份飲料和點心,花費記在我的個人帳上就好了。」

  「池小姐,您這就太見外了,一點吃的喝的,怎麼能讓您掏錢。」負責人連連擺手,立刻當著池遲的面打電話讓廚房準備吃的。

  「對了,跟她們說一下,早點休息比較重要。」

  「好的,池遲小姐。」

  看著女孩兒溜溜達達地又回去了,這位負責人長出了一口氣,上面可是通過氣兒了,這個劇組別的人不說,對池遲必須是一級警備狀態,她好所有人都好,她不好,所有人的好都得變成不好。

  池遲的要求很快就被執行了,熱飲、肉鬆麵包、手工巧克力被送到了外面那些「閃閃」的手上。

  「帥哥,是封爍讓你送給我們的嗎?」

  一個閃閃接過食物袋子就立刻視若珍寶地捧在懷裡,一雙眼睛亮閃閃地看著負責發放食物的餐飲服務人員。

  服務人員笑了一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這是池遲自掏腰包讓我們給你們做的,她剛才在院子裡看見你們都在這等著,心疼你們。」

  「啊?是池遲?她剛剛在院子裡嗎?」

  這群粉絲們聽見了池遲的名字也很激動。

  「剛剛池遲出來了嗎?我們沒看見啊啊啊啊!」

  「帥哥帥哥,池遲剛剛在院子裡,那封爍呢?」

  「你們家封爍一直在拍戲,到現在也沒正經吃幾口飯。」服務人員沒忘了提醒接食物的小女孩兒們小心飲料別灑出來。

  閃閃們的臉上頓時寫滿了心疼:「你們劇組好磨人哦,我們家爍爍好辛苦嚶。」

  「封爍的戲份很多嗎?很趕嗎?」

  「那倒沒有。」

  作為劇組團隊的一員,這位服務人員沒忘了隨時維護自己團隊的名譽,明明是國內首屈一指的人性化後勤保障,他是絕對不允許別人認為是他們的劇組太嚴苛才導致了封爍現在這種「慘狀」的。

  「他啊,到現在就拍過了一條,第二條一直在NG,池遲和他搭戲也是到現在也沒吃什麼東西……池小姐在我們這裡是出了名的池一條,從來一條過的。」

  哦,跟傳說中的「一條過」合作到現在,一直在NG,那能怪誰呢?

  閃閃們面面相覷,突然有一個人喊:「啊!吃吃好棒啊!總是一條過!」

  這個聲音傳來的方向頓時就收穫了全場的注目禮。發現閃閃們用「我們中間出了個叛徒」的目光看著她,那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現場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

  過了幾秒鐘,才有人繼續說話:「和池遲這種影后級別的搭戲,肯定是需要一個適應階段的。我們要相信爍爍會越來越好的!」

  「池遲人真好,拍戲那麼辛苦還給我們送吃的!」

  「是啊,人真好!被爍爍連累得拍到現在還沒有遷怒我們閃閃!」

  「閉嘴,就你話多!」

  ……

  那位服務人員再沒說什麼,這些粉絲們的思路太奇怪,他也實在是搞不懂。

  混在閃閃堆裡的吃貨一樣一樣地拍下了那些吃的喝的,發到了粉絲群裡。

  「我吃賽高!劇組工作人員說她從來都是一條過!」

  「好羨慕閃閃!有吃吃請她們吃好吃的!」

  「而我們吃貨只能混在閃閃的人堆裡QAQ,然後一群人對著電腦羨慕滴流口水。」

  「把樓上那個說真話的拖出去!」

  「心疼吃吃,到現在還沒吃飯。」

  「我以前還很希望封爍能和我吃一起演戲的,現在……手動再見。」

  「樓上+1」

  「+2」

  「前線的吃貨一定要隱藏好自己,和閃閃們搞好關係,我們等著你拍到吃吃的勝利消息!」

  「其實今天吃吃應該在院子裡出現了,然而我沒注意到!我會繼續努力的!」

  早就有默契不去影響吃吃工作的吃貨們只能趁著這次閃閃們的行動混跡其中偷偷去看她們的吃吃。她們也確實是沒辦法了,池遲在金鳳獎之後再度神隱,到了現在又已經是多日不見,如果這次不行動,從後援會公布的行程單來看,她們要等到十二月底的《涼母》首映禮才能看見她們家吃吃了。

  「唉,好想她。」

  「是啊,好想她!哭大聲……」

  「好羨慕那些元旦能和吃吃一起吃飯的視頻大手們!對啊!悠泡泡呢?出來,讓我們再打一頓!」

  「買裙子去了吧,聽說吃吃的工作室已經把她的路程費打給她了……羨慕到流口水。」

  ……

  「要不要試試剛打完籃球的樣子?」

  封爍說著這句話,開始想象自己是剛打完籃球才發現自己的作業本遺落在了昨天的自習室裡。

  「打籃球?」

  管晶想了想,點了點頭。

  「你乾脆就真去打十分鐘的籃球吧,運動後的男人會看起來更年輕更新鮮一點。」

  封爍還真就換了身衣服出去打了十幾分鐘的籃球,回來的時候臉上微微泛著汗意。

  「不緊張了吧?那就開始拍了。」管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準備好開拍。

  緊張?我沒緊張啊?

  封爍疑惑了一下,站在了準備上場的位置上。

  他不緊張?

  管晶搖了搖頭,當了這麼多年導演,演員到底緊張還是不緊張,就算自己不知道,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奇怪,池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跟他的私交也不錯,他至於緊張到那種「我叫不緊張」的樣子嗎?

  【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兒是在休息嗎?

  雖然打擾了別人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作業本子裡的東西自己準備了一個多禮拜,總不能就這麼丟了,還是去問問吧。】

  帶著運動後的氣息,大男孩兒邁著步子走到了王子的身邊。

  「學妹?有沒有看見一個藍色的作業本……」

  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兒抬起了頭,眼眶泛紅,好像剛剛哭過似的。

  看著她的雙眼,沈楠愣住了。

  空盪盪的教室裡為什麼而哭呢?

  外面的天氣那麼好,你為什麼哭了呢?

  為什麼我能感覺到你的沉重和痛苦,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沈楠的目光有些茫然和無措,他本來就應該是個心地善良又單純的人,哪怕面前不過是個其貌不揚的陌生女孩兒,也足以讓他心生憐憫。

  「你還好嗎。」

  大男孩兒摸索了一下身上,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打籃球去了,沒有帶紙巾,更不可能有手絹兒。

  讓女孩兒能擦乾淚水的想法沒能實現,沈楠抓了一下頭髮,感到了更多的手足無措。

  「我沒事。」

  王子猛地站起身,低頭想要離開教室。

  「唉,同學你等等。」

  顧不上找自己的作業本,沈楠快步跟在王子的身後,剛剛女孩兒的那個眼神他看不懂,但是他至少知道,自己不能讓這個女孩兒自己一個人走。

  在離開教室之前,王子被沈楠攔了下來。

  「同學,有什麼要幫忙的你說出來,想想辦法總是能解決的,別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啊。」

  想要走出去都不行嗎?

  王子的眼眶又紅了,看吧,她就是這麼一個廢物,陌生人攔住了她的路,她連讓對方退開的能力都沒有。

  「你別哭啊,我、我沒碰你。」

  沈楠高舉雙手做投降狀,胳膊上的袖子堆到了上臂的位置,露出了白花花的胳膊。

  「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真的,我沒有別的意思。」

  大男孩兒的聲音很輕快,自然而然的關心,就帶著讓人感到溫暖的力量。

  「謝謝,我沒事兒。」

  王子低著頭小聲地說。

  早上1對5還不落下風的氣勢早就煙消雲散了,她現在只剩了疲憊和濃濃的自我否定。

  「那……那我能不能請你幫我一點忙?」

  沈楠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子,臉上是讓人難以拒絕的真誠和親切。

  「我、我可能幫、幫不上……」又想起了那些對自己舍友們的「幫忙」,王子的嗓子再次哽咽了。

  女孩兒低垂著頭,頭髮遮蓋著她的神情,明明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喊著需要幫助,可她還是沉默,還是頹喪,還是拒絕和別人的接觸。

  這種感覺,沈楠都能朦朦朧朧地感覺到。

  他自然而然地心疼了這個小姑娘,不需要什麼強加的責任感,也不需要什麼沉重的道德感,他想關心她,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想了。

  「很簡單的事情,真的……特別簡單。」沈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他看看有飛蟲匍匐的天花板,又看看那一排排的桌椅,臉上是帶著笑的,其實眼睛有點飄忽。

  剛剛說的「幫忙」不過是個攔下對方的藉口,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對方開心起來,他該怎麼樣提出自己的「求助呢」?

  靈活的大眼睛看到了貼在了後墻上的大紅字:「鼓勵創新、銳意進取」,突然就有了想法。

  「你能不能鼓勵我一下?」

  「啊?」

  疑惑暫時壓倒了心裡的負面情緒,王子微微抬起頭看著面前比自己高大不少的男生,眼睛裡寫滿了不解。

  「我今天好慘啊!真的!」

  沈楠一臉的委屈。

  「我做了一個禮拜的作業本啊,找不到了!我也想不起來到底丟在哪個教室裡了,現在真的好慘啊!後天就要交了,我得寫兩個通宵!唉……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了,人生好絕望,你能鼓勵鼓勵我嗎?」

  沈楠的樣子可憐到了浮誇的地步,他甚至撅起了嘴脣,像個要糖吃的小女孩兒一樣看著王子。

  「啊……我……」

  面對這樣一張仿佛是在發光的臉,王子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可她張了張嘴,終究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畢竟她是連自己都安慰不了的蠢貨。

  「要不我說一句,你跟著我說一句吧。」

  發現了這個女孩兒的窘境,沈楠用一根手指撩了一下王子面前的髮簾,為了讓對方打起精神,也為了讓自己能看清這個女孩兒的眼神。

  王子被他的動作驚到了,匆忙退後小半步,瞪大了眼睛看著沈楠,過了兩秒,她才遲疑地點了點頭。

  「雖然,作業丟了,可是知識我已經掌握了。」

  「雖、雖然作業丟了,可是知識我……你已經掌握了。」

  「雖然,我會很累,但是我必須接受對自己粗心大意的懲罰。」

  「雖然——你會很累,但是你,必須接受對自己粗心大意的懲罰。」

  「一會兒去吃頓好的,心情就會好起來了。」說著這句話,沈楠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微笑。

  低頭看著地板的王子沒看見對方燦爛的笑容,還在乖乖地重複著對方的話。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熬過了兩天我又是一條好漢……」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嗎?

  這句話觸動了王子的心弦,她的眼淚隨著自己重複的句子掉了下來……

  鏡頭外,管晶滿意地點點頭,這次封爍採取了和以往不同的表現方式,把那種「精神領袖的氣質」徹底拋棄,變成了一個他本色出演的大男孩兒,反而帶上了能讓人發自內心感覺到溫暖的東西。

  讚賞之餘,她沒忘了控制幾個機位去拍攝一些長鏡頭推進的特寫,這些畫面太美好了,必須全部拍下來才能不辜負他們這一天的疲憊。

  沈楠和王子之間的相處就像一盞燈,小小地照亮了王子的內心。

  第二天,王子乾脆不上課了,她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找那個作業本,終於找到了一個類似的,這時候,她才想起來自己不知道那個安慰了自己的男孩兒到底叫什麼。

  「下一個周」她會早早就找到了那本作業,藉著那本作業,她真正認識了沈楠,這次她不是一個需要幫助的小可憐兒,而是一個稍有點靦腆又樂於助人的學妹。

  她會帶著「上一個周」沈楠教給她的笑容來面對他,她會感謝對方,以對方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原因。

  那個空盪盪的教室,成了王子精神的小小支柱,從不曾有人用那種鼓勵的方式關心她。

  她的父母只會催著她努力上進,卻不在乎她到底有沒有夢想。

  她的老師們自然也把精力放在那些更出彩的學生身上。

  她沒有什麼朋友,大學三年多了,和室友的關係也不過是那樣而已。

  在遇到沈楠之前,她的心裡一直是空的,在遇到沈楠之後,她的心依然是空的,但是,沈楠點燃了一隻小小的蠟燭,讓那個空盪盪的心房有了一點不再讓人絕望的光亮。

  周一,她還給了沈楠作業,熱情直爽的沈楠說周二要請她喝奶茶表示感謝。

  可是第二天,她在約好的地方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沈楠,撥打對方的手機也是關機的狀態。

  因為……那個有著溫柔笑容的大男孩兒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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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7:52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口舌

  一下午加一晚上才拍完了兩場戲,竇寶佳對著第二天的通告單呆了半天,才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在目前的行程安排裡這戲可能拍不完。

  「他還有一個見面會和一個廣告拍攝啊……在這邊不能耽誤太多的時間啊!」

  想想封爍拖戲會造成的後果,竇大經紀人覺得牙疼。

  車裡除了司機之外只有竇寶佳和池遲兩個人,封爍離開劇組的時候會被粉絲們圍著拍照,到了酒店還是會被粉絲們圍著拍照。竇寶佳忙了一天早就累得筋骨僵硬,根本沒精力去應付那些粉絲們。所以她乾脆就擠進了池遲的保姆車裡跟著她「爸爸」回酒店,靠在池遲的身上她大口喘氣,無力地對池遲哀嘆自己的命苦。

  「你呀,也別總是讓他忙著當大明星,總是空中飛人一樣地到處走,能接觸到的人也太單一,粉絲、廠商和娛樂圈時尚圈的人都不能讓封爍進入正常人的交流模式,他需要放鬆,需要接觸普通人,不然時間久了他人會出問題的。」

  趁著現在沒有別人,池遲這麼對竇寶佳說。

  「這也實在是沒辦法,明星從來吃的是年輕飯,不趁著現在紅的時候多積累人氣,多賺錢,說句難聽的,風頭過去了連打針維持自己臉的錢都沒有,那人就徹底完了。」

  竇寶佳何嘗不知道封爍辛苦,但是再辛苦該做的事情也得做,當了人氣偶像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可能就是他自己的生活乃至健康。

  「他不僅是明星,也是演員……還是個確實想拍出好作品的演員。不管怎麼說,真正能拿得出好的作品才能在這個圈子裡天長地久地待下去,當明星不是讓他徹底失去生活的理由,你應該幫他去找一個平衡點。」

  「平衡點,說的輕巧,我想替他找,那些品牌商也不會同意的,就算品牌商同意了,還有瑞欣那幫人……」

  說到那些人,竇寶佳冷笑了一下,一群眼皮子淺東西,光能看見別人手裡的那點兒玩意兒。

  「封爍一個人賺的比他們其他藝人加起來都多,他們恨不得封爍多接廣告,這樣等封爍合約到期的時候他們還能近水樓台自己先分一杯羹呢。蹭代言,蹭熱度,蹭話題,也不想想要是沒有封爍,他們蹭誰去。」

  「瑞欣現在的電視劇資源都向封爍傾斜,他自然也要投桃報李,很多事情是算不清楚的。」

  在池遲看來,互利互惠的合作好過兩看生厭的冷漠相對,就算真的兩看生厭了,在商場上也要和氣生財才對。

  「恩,封爍也這麼說,和著你們都是大人大量的大好人,就我這個經紀人是個小肚雞腸的壞人。」

  竇寶佳剛抱怨了一句,就被池遲摸了摸頭。

  「知道你是大好人,勤勤懇懇的大好人。」

  竇.酷炫狂霸拽.手撕達人.經紀人揉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撇了一下嘴,不再抱怨了。

  看著自家的經紀人又乖了,池遲特別和藹地笑了笑。

  「封爍在演技上確實還是有進步空間的……他對演戲還是有追求的,你確實應該幫幫他。」

  回到酒店,池遲在健身房裡遇見了封爍。

  年輕的男人正在做上臂的鍛煉,上身只有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了平時被遮擋住的健壯肌肉。

  從成名以來,封爍的工作壓力越來越大,為了保持自己旺盛的精力,他一直都在健身,這種鍛煉也讓他的身材比一年前要健壯了不少,穿著衣服的時候看不出來,現在塊腹肌都已經很明顯了。

  「累了一天了還不休息?」

  池遲走到他旁邊的器械上,隨手就給器械加了幾個重量。

  封爍看了眼那摞「有點超標」的配重器,眼角輕輕跳了一下。

  「現在直接休息總會胡思亂想,還不如把身體也折騰累了,直接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八點開工,我至少能睡七個小時,算算時間已經很好了。」

  「胡思亂想?想什麼?」

  池遲坐在器械上,雙腿放好之後一勾,那一摞配重器都被她用腿拉了起來。

  封爍瞄了一眼那雙毫無瑕疵的大長腿,默默地將視線轉為平視前方。

  「想我今天為什麼沒演好,為什麼只拍過了兩條。」

  說到這個,他又想苦笑了。

  拍《涼母》的時候,他的情緒總是被安瀾和荊濤帶動著,雖然也會NG,但是不會像這次這麼慘烈,兩位影帝影后收放自如,對他的引導頗為盡心。這次的戲他從被帶動的人變成了帶動別人的人,立刻就顯示出了在演技上的不足。

  「最後一遍不是已經拍的很好了嗎?萬事開頭難,你今天找對了感覺,明天就好拍了。」

  池遲再次安慰封爍,卻不知道自己這樣老氣橫秋的語氣,更讓對方感覺到了心酸。

  「前幾天……我在微博上看見我粉絲說了一段話,讓我一直很感慨,她說我目前演得所有角色,都沒有我自己好。」

  說完,封爍輕嘆了一聲,外界有很多人為了自己的熱度,以批判偶像的演技尷尬作為顯示自己真知灼見的手段,殊不知就沒什麼人對偶像的演技有什麼期待,真要顯示自己的眼光,不如多點評一些演技派影視作品,提高眼界增長見識,還能推薦好片子,何苦給「爛片兒」增加熱度呢?就連他這種「偶像」的粉絲,都不認為自己的偶像有演技這東西存在,更是不會去期待他們有什麼突破性的表演。

  那些影視評論人對他的「批評」還真是高看了他了。

  池遲並不知道封爍暑假剛上的電視劇又被人痛批的事兒,她現在晚上都要忙著補課,上網刷微博這項休閒活動已經被她取消了。

  聽著封爍的自嘲,她還很認真地想了想。

  「她們說的有道理。」

  封爍的手臂頓了一下。

  「你作為一個沉寂多年又再次逆襲的『頂級偶像』,確實已經比很多影視劇人物的設定更加出彩了。這樣的你出現在觀眾的面前,風趣幽默,機智親切,會讓你不自覺地想到你的這一場『逆襲』,很多人看你就像是在看一個很勵志的電視劇,這時候讓他們看你的表演……恩……」

  器械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腿上拉著那麼重的力量,池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想著總結陳詞。

  「偶像的存在,本來就是給大眾看的一場戲啊,戲裡戲外都是劇本,你自己人生的劇本太好,人們看別的劇本別的角色,自然覺得不如你本人出彩。」

  池遲是真心在安慰封爍的,在她看來,封爍有耐心有毅力,也不缺本子拍戲,只要默默磨煉著自己的演技,總有等到好本子讓自己破繭重生的一天。

  年紀輕輕的,何必為自己將來的「界限」考慮太多呢?

  這話落在封爍的耳朵裡,卻基本是對他演藝生涯的徹底否定。

  「大概,我就只能『演』好一個偶像明星了。」

  「如果你真去演一個影視劇裡的偶像明星,大概也會被人說沒演技,因為你現實就是個很出彩的偶像明星了。」

  封爍:「……」

  別人都說胸口中箭的感覺有多疼,今天他是被人萬箭穿心了!疼的想哭啊!

  好在,今天晚上鬱悶的人遠不止封爍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池謹文看著自己面前的報告,心情很是複雜。

  「她請封爍的粉絲吃東西?還特意囑咐了要熱的!」

  「她陪著封爍NG了十幾次,還指點他演戲!」

  「封爍……封爍……」

  ……還真有點老牛吃嫩草的既視感啊,雖然在池謹文眼裡的「老牛」和別人眼中的不一樣。

  「小梁。」池謹文沉默了半晌,還是撥通了自己秘書的電話,「跟C娛樂那邊打聲招呼,視察影視中心的時間就提前到明天吧,明天的會照開,我下午去,預計視察時間兩個小時,明天晚上就回京城。」

  梁秘書只顧著記下了董事長的吩咐,大腦還沒來得及思考,董事長的電話已經掛斷了。

  唔,我現在要是上網發一個「我的老闆喜歡上了一個女明星,不僅掏錢請她拍戲,每天花樣兒千里喂飯,還抑制不住思念之情假公濟私去看她」的帖子,一定會被人當成哪家刷熱度的寫手帖吧?

  老闆你這麼有小言霸道總裁氣息,你自己知道嗎?

  第二天,池遲和封爍的對戲比較順利,雖然也會NG個三四次讓封爍校準感覺,但是有了昨天的那一場「折磨」,管晶已經可以笑著看封爍在NG之後對自己投來的歉意笑容了。

  要不說這麼多的年輕男演員裡面封爍是最紅的那個呢,他的涵養和氣度都遠遠超過他的演技,這份兒不驕不躁的性子,就足以讓人對他心生好感的。

  中午的時候封爍和池遲一起吃的午飯,因為外面有封爍的粉絲在拍照,整個劇組把吃飯的地方轉移到了演員休息室裡,封爍端著自己的餐盤很自覺地就蹭到了池遲旁邊。弄得那些已經習慣了和池遲一起吃飯的女孩子們只能翻了個白眼兒找別的地方坐了。

  池遲和封爍坐一起沒事兒,她們要是和封爍同桌吃一頓飯再被有心人拍了照片,明天她們就會被閃閃們全網鞭屍,屍骨不存。

  今天有竇寶佳在一旁監督,池遲的餐盤裡只有一塊白水煮雞胸肉、一把白水煮青菜、一小碗牛奶燉蛋。牛奶燉蛋還是那個跟池遲混熟了的服務生硬塞給池遲的,不然她的餐盤裡看起來會更可憐。

  最近沒有什麼拍攝工作的封爍要比池遲幸福那麼一點,馬上就要開始全國範圍內的電影路演,他要給自己稍微積攢一點能量以供消耗。

  所以,他可以當著竇寶佳的面多吃一個粗糧麵包。

  「早就聽說劇組的夥食不錯,看來確實是不錯啊。」

  竇寶佳的面前擺得滿滿的,紅酒燜羊腿深得她的鍾愛。

  「要不是封爍那邊雜事多,我還真想跟你在劇組裡待幾天,劇組裡的日子多好啊,有好吃好喝供著,周圍風景也好,真是度假一樣的日子。」

  「劇組裡的生活是不錯。」看著竇寶佳吃的滿嘴流油,池遲乾巴巴地說著話,心裡已經有點想念那些擺在領餐台上沒有等到自己「臨幸」的小吃。

  「竇經紀人要是喜歡,等著這個網劇拍完了,我們可以讓後勤的大廚去給您專門做幾天的飯。」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池遲的身後響起。

  一起吃飯的三個人抬頭,看見了端著餐盤的池謹文池董事長。

  「我來看一下我們的建築進程,順便檢查一下劇組的後勤服務工作,竇經紀人看起來對劇組的一應服務都很滿意,那池小姐,您滿意嗎?」

  不等別人邀請,池謹文很自然地坐在了池遲和封爍中間另一邊的位置上,正對著竇寶佳。

  他看著池遲,目光很是專注。

  「挺滿意的。」

  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池遲還點了點頭。

  「您滿意就好。」得到了池遲的認可,池謹文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封先生昨天進組就一直忙到今天,真是辛苦了,聽說您的演技在這一天裡獲得了長足的進步,真是可喜可賀。」

  長足進步?

  在座的人如果不是都知道昨天封爍NG到所有人都沒脾氣的事兒,大概還會以為池謹文是真心實意地在祝賀他。

  竇寶佳默默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羊肉,不好意思,藝人和金主之間的口角,她這個小小經紀人還是先圍觀比較好。

  「池董事長謬讚了,昨天一天確實和池遲合作愉快,池遲真是個特別敬業的好演員,也是個特別仗義的好朋友,我出了那麼多問題她都一直陪著我解決,真是讓我特別感動。」

  封爍面帶微笑看著池謹文,很坦然地接受了「誇獎」。

  「是啊,讓我們這些『外人』也都很感動,將來池小姐要是當了媽媽也會是個很有耐心的媽媽。」

  當媽媽……的耐心?可以類比池遲對封爍的耐心嗎?

  竇寶佳想笑,又生生憋了回去,她看看封爍,再看看池謹文,最後看向一直沒怎麼說話埋頭吃飯的池遲。

  紅顏禍水啊!這還沒怎麼著呢,就讓封爍為了她跟池謹文對上了。

  「池遲這麼小,事業也在上升期,當媽媽什麼的那可早著呢,不像池董事長,現在功成名就,也該成家立業了。知道上次我和您見了一面,有不少人都對我間接表示了對您的關注。」

  池謹文挑了一下眉頭,他現在可以確定了,自己真的不喜歡封爍這個人擔當自己「妹夫、姑父、爺爺」中的任何一個角色。

  「突然想起來,封先生您也是年近而立了,現在也是多金有為的青年才俊,家裡不會催嗎?也確實該找一個年齡相當、身份相近的女朋友了。」

  年齡相當、身份相近,也就是說封爍和池遲年齡不合適,身份也不合適。

  竇寶佳聽著兩個男人的你來我往聽得眉飛色舞,只能藉著喝湯的動作把自己的喉嚨眼兒裡的笑都憋回去。

  「池董事長不急,我當然也不著急了,畢竟從外表看,池董事長也算是我的長輩了。」

  打扮得像是個大學生一樣的封爍燦爛一笑,大大的眼睛無辜又純真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堪堪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池謹文看著封爍那種更顯幼稚的樣子,頓了一下:「男人嘛,還是成熟一點比較好,我記得有人說過,時光的沉澱才是一個男人最迷人的資本。」

  ……

  竇寶佳抬腳碰了碰池遲的腿。

  再這麼說下去是要出火氣的,兩個人一個嫌棄對方太老一個嫌棄對方太小到底是什麼節奏啊!

  吃完了飯的池遲抬頭看看竇寶佳,再看看面前的兩個男人,終於開口了:「看你們聊得這麼開心,我們也吃完了,你們繼續,我先去休息一下。」

  「……」兩個男人默不作聲地看著池遲端著自己的餐盤站了起來。

  「池遲,下午的戲要不要再對一遍?」

  看見池遲吃完了飯,幾個女孩兒立刻圍上了她。

  「昨天上午你說的那種節奏感我試了一下,你看這段台詞我這麼讀怎麼樣?」

  高挑的短髮女孩兒被三四個年輕女子包圍著,有心急跟她對戲的已經把她手裡的餐盤接走送到了指定的位置。

  竇寶佳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今天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場爭風吃醋的戲碼,作為整場戲核心的池遲不僅全程都在狀況外,現在跟一群姑娘們左擁右抱去了,只留下了這兩個不知所謂的幼稚男人。

  「池董事長今天蒞臨劇組,我們應該歡迎一下的哈,但是我們家池遲和封爍確實都還有進度要趕,尤其是封爍,演戲上面水平一般,就得笨鳥先飛一下,您慢用,我們先走了。」

  竇寶佳拍了拍封爍,兩個人一塊兒離開了,留下池謹文坐在桌子邊上。

  池謹文怎麼想都覺得心裡不自在,決定在劇組再多留一會兒。

  這一天下午,封爍的表現簡直讓管晶刮目相看。

  「OK!很好!這段戲封爍你拿捏的很準確!繼續努力!」

  「不錯不錯,封爍你和池遲對看的這場戲我們再補幾個特寫。」

  「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沈楠不認識王子,王子的激烈舉動讓他反感又覺得不忍心拒絕,封爍你表現的很對!」

  ……

  「封爍今天……?」通過竇寶佳的八卦,陳方在之前對封爍的演技就是很了解的,這兩天看他和池遲之間這麼「相互虐待」,陳方心裡對封爍的評價已經一路降低了。現在看見他突然一路高歌猛進地「條條通關」,陳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吃藥了,槍藥!」

  靠著柱子,竇寶佳懶洋洋地對著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

  在那個角落裡,有個男人抱著胸站著,一臉沉重地看著「王子」哭著撲到了「沈楠」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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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8:05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新生

  池謹文來了,池謹文又走了,帶著一肚子無法明說的怨念。

  封爍來了,封爍也走了,全國十八場路演在等著他,為了他的電影處女作《涼母》他得「撒丫子搏命去了(竇寶佳語)」。

  走之前他沒忘了再次提醒池遲離池謹文遠一點,雖然那位池董事長的腦回路有點奇怪——對他這個「情敵」的關注度遠高過對池遲這個「目標人物」的,但是這不妨礙封爍在他的腦門上拍上「危險人物」四個大字,並且用著重號標注出來。

  在他走之前,竇寶佳還讓池遲特意換了一身衣服送他——閉關拍戲這麼久,偶爾也該漏點新聞出來了。

  看著池遲把封爍一路送到了劇組外,在一群閃閃們尖叫聲中,響起了一聲突兀的表白。

  「吃吃我愛你!吃吃我好愛你!!吃吃我全世界最愛你!!」

  池遲回頭,看見一個戴著紫色帽子的小姑娘在對著自己拼命揮手。

  女孩兒笑了笑,對著她招招手,那個小姑娘就像是受到了神明指引一樣以無窮的力氣撥開人群,走到了池遲的面前。

  「什麼時候來的?」池遲笑著問她。

  「大、大前天。」

  「和誰一起來的?」

  「我、我自己來了……嗚嗚!池遲我真的好喜歡你!」

  一開始那個女孩子還有點呆,反應過來之後說了一句告白的話就哭了起來。

  池遲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女孩兒哭得更大聲了。

  「好吧,你這裡有一堆……我這裡也有一個。」她轉身對封爍這麼說,笑容裡有一點無奈。

  眼巴巴地看著池遲面帶微笑攬著自家的「吃貨」,閃閃們羨慕得都要尖叫了。

  「吃吃!!我們也都喜歡你啊!我們也都好喜歡你啊!我們也要拍肩膀!」

  封爍看看自己這些「叛變」的粉絲,也只能對她們寵溺地笑笑。

  「我還在現場啊,你們不能當著我的面就喜歡上別人啊。」

  「我們就喜歡吃吃!吃吃我們也要抱抱!」

  閃閃們果斷披上了吃貨的皮對著池遲撒嬌。

  這一幕被娛樂記者拍了下來,登在一些網站上,透露的信息包括了池遲在演戲,封爍去客串,池遲和封爍關係很好,還把封爍送出了大門口,他們兩個人都很紅很有魅力。

  另外還強調了封爍首部主演的電影《涼母》即將上映,電影的主演還有影后安瀾,影帝荊濤。

  當天下午吃貨們就看見了這個新聞,也從閃閃她們那裡偷來了池遲和封爍的合影,然而……那個偽裝成閃閃的吃貨在之前說了一句「要去趁著封爍走的時候試試能不能拍到池遲」就再也沒出現了。

  「難道是閃閃們發現了她是個披皮的?直接就地…&%*¥了?」

  「不至於,吃貨和閃閃的關係還是很好的,被發現了也沒啥吧?」

  「我就是隨便說說噠!吃吃的頭髮又長了耶!毛茸茸噠!好想摸!」

  「先看照片吧,說不定她看見了池遲本人之後就地躺倒要吃吃抱抱才起來,結果吃吃並不想理她,並讓保安把她拖走啦!」

  「233333樓上你說的好有畫面感!」

  「所以我們以後再也看不見她了是嗎?」

  到了晚上八點多,那個已經被吃貨們排隊【點蠟】的小姑娘才暈暈乎乎地爬回了粉絲群裡。

  「我喊了一聲池遲我愛你!吃吃把我叫過去!吃吃問我是什麼時候來的,和誰一起來的!我就哭啦……吃吃就抱了我!!!!!吃吃抱了我!!!!!天啊我這輩子都不想洗澡啦哈哈哈哈哈哈!!!」

  「我擦!羨慕,早知道我也去了!」

  「好了,這位已經瘋了,可以讓人拖出去下油鍋了!」

  「別攔我!我要捏死這個顯擺的!!為什麼我不去!為什麼我不去!!!」

  「不……」

  那個小姑娘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機,這些愚蠢的人類啊,你們根本不知道來探班池遲會發生多麼恐怖的事情。

  「池遲請我吃了劇組的自助晚餐,還讓劇組派車把我送回了賓館,那些閃閃們沒有晚餐吃,但是也是用了劇組的車送回賓館的,那些跟著封爍的車去機場的不算。我還有和吃吃的合影,在我的相機裡,等我修好了給你們看……我要說的是,吃吃問了我讀書還是工作,我說我上大三,她問我成績怎麼樣,我說考試前臨時抱佛腳能勉強及格。然後她問我為什麼會把她當做偶像,我說我希望變得和她一樣,於是,慘絕人寰的一幕發生了:

  吃吃給我看了她在B影的作業成績單……

  全部!都是!滿分!她一邊拍戲一邊拿著同學的筆記自學,交的作業都是滿分!!!

  她說,如果我想變得跟她一樣,就必須先好好學習。

  QAQ她對我一笑我就暈乎了,還保證自己期末考試都在八十分以上,她讓她的助理要了我的電話號碼,說過年的時候會問我的考試成績……現在你們能理解我的痛苦嗎?」

  在打著這些字的時候,這個女孩兒的心裡眼淚橫流,她為什麼要去喜歡這一個學霸,還是一個習以為常關心別人的學霸?!

  「【點蠟】一路走好」

  「【點蠟】一路走好」

  「哈哈哈,我是一等獎學金獲得者,下次我要去探班吃吃!」

  「樓上,你會被她迷得暈乎乎的,然後就保證自己以後都考全滿分了。」

  「_(:3」∠)_學渣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惡意,好可怕、好可怕!」

  「以後別去探班吃吃了,太嚇人了,只是定下了一個目標還好,要是沒完成,想想吃吃用她那雙眼睛失望的看著我,我能哭一個月。」

  「樓上+1」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後援會不讓我們去探班了,原來也是對學渣的人文關懷。」

  「如果是一個工作的人去探班,她會不會曬自己的收入,然後鼓勵對方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工作黨顫抖著小碎步出群。」

  「我已經決定回去之後每天都上自習,制定時間表好好學習,吃吃說得對,我的人生很長,按部就班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這麼可愛的我應該成為這個世界一道美麗的風景。每個人都一樣,都得盛開一把才對得起自己。」

  小姑娘敲這段話的時候,眼眶又有一點泛紅,來自偶像的激勵,那力量是巨大的,在她真正見到池遲之前,別人問她為什麼喜歡池遲,她說自己想要成為和她一樣的人,在真正見到池遲之後,池遲說自己會變成和她一樣的人……就好像一捧血突然被點燃,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胸腔可以這麼火熱。

  「這是吃吃說的嗎?」

  「嗚——我家吃吃!好暖!」

  「不說了,我去背單詞準備考雅思了。」

  「我也不說了,我得去寫工作總結了!」

  一個碩大的粉絲群,突然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安靜了下來。

  想想那些在微博上秀照片的閃閃,吃貨們的心情很複雜,閃閃們看到了自己的偶像很滿足,她們沒有看到自己的偶像,似乎也不比閃閃們差什麼。

  池遲在劇組平靜的拍攝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十二下旬,周一到周五拍戲,週末回京城交交作業和同學們聯絡一下感情,衛萌現在不只一個人在做人物小像,還拉著別人一起做街頭觀摩,人比以前開朗了很多。出人意料的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對這種觀察行為最感興趣的人居然是「不學無術」的涂周周,他喜歡去觀察,也喜歡去模仿,從衛萌的嘴裡知道池遲也喜歡這麼做之後,他的興致就更高了。

  除此之外,小水窪工作室也終於簽下了池遲之外的藝人——蔣星兒、孟萍、還有涂周周。

  在這之前,和娛樂圈裡的很多年輕女孩子一樣,蔣星兒和孟萍的經紀人都是由她們的父母兼任的,在知道了她們有進自己工作室的意願之後,池遲讓竇寶佳為她們各自製定了一份量身定製的三年發展規劃。

  科班出身有電影表演經驗的蔣星兒在拍完了《王子》之後可以進駐古裝電影《江雁秋來》劇組,扮演女主角江雁的妹妹江雀兒,在戲份上來說算是電影的女三號。孟萍的知性長相更適合職場劇,竇寶佳為她在年後開拍的《法政精英》劇組物色了一個法醫的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是絕對討喜。

  這兩部劇拍完了,《王子的七日記》也就上線了,竇寶佳相信這個池遲主演的網劇會獲得不錯的成績,到時候蔣星兒和孟萍的知名度有所提升,也就會獲得更好的資源。

  面對這樣專業的規劃,蔣星兒和孟萍分別說服了自己的父母,成為了小水窪的一員,雖然在劇組裡她們還是叫池遲的名字,但是身份上池遲已經成了她們的老闆。

  涂周周簽了小水窪的原因更簡單一點兒,他出身演藝世家,從小就客串過話劇裡的小角色,小時候拍戲爹媽說的算,現在長大了,他不知道自己去接戲該怎麼和人要錢,聽說池遲有個工作室,他就顛顛兒地簽了進來。

  「我也不用什麼規劃不規劃的,你們也甭理我,幫我看看合同收收錢抽中介費就行,反正我現在也就能賺點零花錢。」

  這麼「好養」的藝人,竇寶佳秉持著「不要白不要」的原則,愉快地簽了。

  十二月下旬,池遲受邀參加《涼母》的首映禮,她帶上了蔣星兒和孟萍,三個女孩兒奼紫嫣紅地走在紅毯上,接收著閃光燈的洗禮。

  星光熠熠的首映禮,沉穩又自帶光華的池遲……蔣星兒和孟萍像是被人推著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大門的裡面五光十色斑斕奪目。

  「其實看電影的時候有點零食吃才最好,這麼乾巴巴地看著,還要穿著禮服,真是連普通觀眾都不如……幸好還有封爍代言的酸奶可以喝。」

  好吧,聽著她們「新任老闆」的吐槽,那扇華麗麗的大門又慢慢地關上了。

  路要一步一步走,好過跌跌撞撞頭破血流的疾馳,她們在整個演藝圈來說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無論對未來有多麼燦爛的期許,現在她們要做的是安下心來走好腳下的每一步。

  就像她們的老闆一樣,冷靜又平穩。

  《涼母》可以說是一個女人的自強史詩。

  涼,是涼薄的涼,母,是生母的母。

  二十多年前,宋淑娟被人強暴了,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她果斷和自己的初戀情人分手,選擇獨自生下這個孩子,並且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她給這個孩子取名叫宋惠生。

  因為要同時兼顧孩子和工作,不到三十歲的宋淑娟下崗了,因為懷孕生子而輟學的她離開了自己從十九歲就在那工作的齒輪廠,帶著自己被機床削掉了半個拇指的手。

  她擺過攤、賣過早點、開過租書鋪子……還倒騰過無證小網吧,一年一年,她老了,她的孩子長大了。

  從有記憶開始,宋惠生就沒有感受過來自母親的溫情,小時候他問自己的媽媽為什麼只有他沒有爸爸,得到的回答是面壁站了兩個小時。

  宋惠生,宋悔生——他的母親這樣解釋著這個名字,讓宋惠生成長的歲月裡一直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陰霾。

  無論他多麼努力,他的母親好像從來不曾愛過他,總是用一種複雜又深沉的目光看著她。青春期的時候宋惠生學會了恨他的媽媽,讀大學的時候,宋惠生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早點脫離那個讓他感覺不到溫暖的家。

  一次偶然的機會,宋惠生看見了自己的母親一直鎖在櫃子裡的相冊,相冊上是他素未謀面的外公外婆舅舅,還有他小時候的照片。

  宋惠生開始試著去了解自己的母親,才發現她「涼薄」的面具下,一直有著對自己的淡淡關懷。

  正在母子二人的關係開始緩解的時候,一個叫方棟梁的男人出現了,他就是宋淑娟的初戀,他得知宋淑娟當初拋棄自己並不是因為移情別戀,而是因為遭遇了不幸,他想要挽回那段二十多年前的感情。

  宋惠生和方棟梁之間彼此敵視,宋淑娟一直對他們兩個冷漠以對,方棟梁受不了宋淑娟的冷淡,最終選擇了離開,在那之前,他告訴了宋惠生他出生的真相。

  得知自己是個強奸犯的孩子,宋惠生突然昏倒在地……故事在此走向了最後的高潮,得知宋惠生是得了尿毒症要換腎,他的同學們在網上募集了一筆捐款想要幫宋惠生找到合適的腎源。

  錢不見了,宋淑娟也不見了。

  好在還是找到了腎源,宋惠生做了換腎的手術。

  「無論如何,我把你養大了,不管你是生是死,也總該給我留一筆錢養老。」

  宋淑娟的信和她的人一樣透著一股涼薄又自私的味道。

  鏡頭回轉到換腎手術簽署同意書的那一刻,缺了半個拇指的手在上面寫下了「宋淑娟」三個字。

  在電影的結尾,宋惠生翻看著那本母親遺留的相冊,在他人生中第一張照片的後面,他看見了四個字。

  「恩惠,新生。」

  電影的節奏和氣氛把握都很好,看到了結尾,蔣星兒和孟萍都哭了,從客觀的角度來說,這個片子的基調很沉悶,無論是宋淑娟對宋惠生的母愛,還是方棟梁和宋淑娟之前的感情都太過深沉又內斂,安瀾和荊濤的對戲好像層層烏雲與大地之間的對抗,隨時都帶著四射的電光,還有人的胸腔內響起的轟鳴。

  「光是看見安瀾和荊濤這麼多年之後又重新出現在一塊大屏幕裡,對於我們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個電影已經值回票價了。」

  在池遲的身後,有人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池遲沒有回頭,她看看坐在主座上沉默的安瀾和荊濤,還有他們中間似乎不太自在的導演,又看看坐在他們另一邊的封爍。

  封爍的表情也很奇怪。

  「安、安老師,電影放完了,您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主持人注意到了主演之間詭異的氣氛。

  「想說什麼?」

  安瀾笑了笑,一隻手拿起了話筒。

  靠著坐在安瀾斜後方的池遲這時候終於看清楚發生了什麼——荊濤一直死死地拉著安瀾的一隻手。

  「我在演這個電影的時候,一直在想,對於宋淑娟來說,什麼是新生,她一邊憎恨著宋惠生的到來,因為那是她一段不堪經歷留下的印記,一邊……又覺得成為了母親的自己是獲得了新生。因為她未婚生子而放棄了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因為她未婚生子而拋棄她的學校……她把這些東西也一併拋下了,沒有自怨自艾,才獲得了新生。」

  安瀾的語氣和平時有很大的不同,她平日裡聲音總帶著詩朗誦一般的悠揚,今天……卻有著別樣的高亢。

  就算依然是朗誦的腔調,那也是從泰戈爾變成了高爾基。      

  「人要學會拋下那些曾經傷害自己的東西,人也要學會在面對選擇的時候走向那個自己不會後悔的方向——宋淑娟選擇了生下宋惠生,她不後悔,我出演了宋淑娟這個角色,也明白了什麼是讓我不會後悔的東西。」

  安瀾換了一個姿勢更加輕鬆地坐在她的座位上,她沒有看著任何人,只看著電影放映之後空盪盪的熒幕。

  她笑了,攝像機紀錄了她的笑容,曾經有人說過安瀾是同時代女影星中最平易近人的那一個,現在這個笑容告訴那些人他們都猜錯了。

  她也有驕傲,她也有高傲,她也有自己絕對不能丟下的東西,這些東西造就了現在的她。

  風風雨雨幾十年,這個笑容,把一切辛酸苦辣都說盡了。

  「——那就是現在的我。」

  安瀾猛地站起身,那隻讓她依稀眷戀的溫暖大手終於被她掙脫了。

  「不管這個電影將來的票房怎麼樣,我演的很過癮。」

  轉身面對所有參加首映禮的觀眾,安瀾笑得很放肆,就像三十年前的她,就像那個純粹只想演個好電影的她。

  「封爍這個小夥子是個很不錯的演員,雖然不夠好,但是有悟性也肯努力,如果將來我真的有個兒子,像他這樣是最好不過的,多省心啊……長得這麼帥,找兒媳婦也容易。」

  安王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打趣封爍,那些還沉浸在電影氣氛中的影迷們都有些接受不能。

  說好的沉穩低調優雅如詩呢?

  「有時候想想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沒人會想到自己在今天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在前進的道路上總會遇到各種挫折,那些挫折無聲無息地打磨著你,讓你在到達自己目的地的時候面目前非。

  任何人都一樣,所有的執著都不像一開始那麼簡單和天真,但是所有的執著……都值得被銘記和緬懷。

  在座的都是年輕人,我奉勸你們一句,人生真正值得去追求的東西不多,最重要的是選好自己真正寶貴的,然後再堅持。」

  荊濤想要站起來,他想對著這樣的安瀾說什麼,說他們的愛情從來是那個無悔的、值得被銘記的執著,說他們現在還可以讓一切從頭開始,他不是方棟梁,他能堅持一個三十年就還能堅持下一個三十年,時間不能打敗他……

  可他站不起來,封爍的一隻手牢牢地抱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抓著一包酸奶。

  那隻手的位置……

  「荊濤老師,酸奶灑在褲襠上的影帝,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封爍趴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沒忘了對著安瀾面露笑容。

  「你信不信我現在一拳就把你打出去,讓你從此滾出娛樂圈。」荊濤的語氣帶著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怒氣。

  「我信……我也信您還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會在幾千人的首映禮上幹出斯文掃地的事情。」

  一邊說著,封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那隻從後面摟著荊濤腰的手作勢要解開荊濤的腰帶。

  兩個人面前的桌子完美地擋住了封爍的動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瀾吸引了,即使鏡頭掃向了荊濤,也沒有發現下面的「暗潮洶涌」。

  「你!」

  「我和您的同性緋聞一定比你們陳詞濫調的老戀情重要多了,您說對嗎?」

  對著荊濤的耳朵裡輕輕吹氣,越過幾個人,封爍對著池遲挑了一下眉毛又眨了眨眼睛。

  剛剛就是她舉起了酸奶,才提醒了他控制住荊濤的辦法。

  池遲笑著喝了一口手上的酸奶,酸奶的包裝紙上,封爍笑得很燦爛。

  一包酸奶……一個面子……

  荊濤就這麼錯過了他最後在大眾面前對安瀾一訴衷情的機會。

  說了個痛快的安瀾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被荊濤握過的手。

  手一抬,那紙巾就輕飄飄地落在了她前面的桌子上。

  「不要怪任何人,從來不是別人逼迫你放棄了自己的堅持,而是你的堅持,從來不過是臆想中的自我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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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8:19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撞檔

  一場首映禮,上下兩台戲,安瀾揮揮手,告別了那場被一包酸奶就能遏制的愛戀。

  首映禮結束,安瀾帶著兩個小輩和小輩們的「跟班」浩浩蕩蕩地走了,留下坐在原地不曾動過的荊濤獨自沉默不言。

  他終究不是真瘋了,自己胸腔裡的那顆心終究有幾分為愛痴狂,他自己不是看不清的。

  這才是最殘忍的現實——他一直看不清的東西,安瀾看得清,封爍看得清,就連那個有幾分神叨的池遲大概都看得清。

  所以,一個再簡單不過甚至幼稚的威脅,卻牢牢地壓住了他的七寸。

  安瀾說他不能怪任何人,他還真不能怪任何人。

  就是心被鋪天蓋地的疼壓得緊緊地,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另一邊,安瀾把自己的腳步簡直邁出了女王登基的味道,她一隻手挽著池遲,還抬手呼嚕了一下她的短毛兒。

  「還行,這次的劇組看起來真沒虧待你,人沒瘦,也沒黑……前幾天我收了一種新口味的紅茶,你一會兒試試,要是覺得好喝就帶一點。」

  「好。」

  「你拍完了網劇打算再拍什麼?下一部戲定了嗎?好幾個人都問到我這裡了,你現在真是個香餑餑。」

  「還沒有。」池遲微微低頭笑了一下,「要是沒有我感興趣的本子,我大概會休息一段時間,繼續讀讀書,或者出去旅行,度個假。」

  「你這個小戲痴也有休息的時候?」

  「人休息了,心是不會休息的,多看看不同的環境,不同的人,說不定還有助於我演技的提升。」

  經歷了對王子的「不解」,池遲真正明白了一個演員「開闊眼界」的意義,站在更多的角度去考慮一個角色,會讓自己的角色更有生命力。

  「嗯……好,說不定,到時候咱們兩個可以做個伴兒,我有一次在弗洛倫撒吃了一種很特別的美食……」安瀾拍了拍池遲的手背,笑得更真切了一些。

  一兩年才拍一部戲的安瀾是個旅行達人,從她出國深造那一年到現在,她一年中總要拿出一兩個月的時間出去度假旅行,國內國外的,基本都走遍了。

  看著安瀾和池遲的背影,蔣星兒和孟萍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是影后們之間的交流,說著吃的都要風花雪月高山流水,哪像她們在劇組裡,天天為了池遲比她們多吃了一口肉就嘰嘰歪歪。

  封爍跟在最後面,想回頭看一眼荊濤出來了沒有,又忍住了。

  今天這事兒他做的太絕,要不是安瀾為他開了口,大概今天晚上他就可以打包行李回家開火鍋店了。

  可是他不後悔,無論是為了安瀾還是為了池遲他都不後悔。

  話說回來,池遲是怎麼會想到酸奶的?

  晚上他在微信上問了池遲這個問題。

  「我上學的時候,一個同學把酸奶捏爆了,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差點被老師趕出去。」

  那個同學就是涂周周。

  為了證明自己身前的就是酸奶,涂周周用手摸了衣服褲子上的白色液體往他嘴裡送——這件事兒的視覺衝擊讓池遲印象深刻到了大概是畢生難忘的地步。

  封爍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自己身上涼颼颼的。

  參加完了《涼母》首映禮,池遲又奔赴滬市給CH拍了一組新的視頻廣告,頂著一頭短髮穿著黑色的背心和皮褲,手上戴著露指手套,臉上還有紋身,池遲這次的硬朗造型主要是為了貼合CH當季和明年春天的中性風格,也是因為她的頭髮太短,如果不別出心裁,那就只能靠著假髮做造型了。

  CH的設計師討厭假髮。

  待在拍攝現場的竇寶佳看著池遲不需要特效直接飛起一腳把一個沙包踹得驚天動地,默默地捂了捂臉。

  「好帥!」

  竇大經紀人開始考慮讓池遲演一個警察、軍人之類的,這身板兒,這造型,穿上制服……

  「嗷~~」

  拍完了推廣視頻,池遲還要拍一個雜誌封面,竇寶佳說有幾個電視台邀請池遲去參加跨年晚會,出場費給的讓人很心動,池遲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只有兩天的時間準備,讓我唱還是讓我跳都太應付了,觀眾該看的是精心排練的節目,不是我的臉加一個粗製濫造的東西。」

  「行,你有理,你總有理。」

  有理的別人都已經習慣了。

  確定了池遲確實不會去參加什麼跨年晚會,竇寶佳立刻啟程前往了京城,畢竟《涼母》電影的路演還在繼續,封爍那邊的千頭萬緒更需要她。

  在首周票房達到了一億七千萬之後涼母的日票房收入開始大幅跳水,對整個影片的評論也開始分化。

  站在純看演技的角度,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安瀾的表演無可挑剔,封爍的首次電影表演也可圈可點,客串出演的荊濤實在是奪人眼球,他們三個人之間彼此都有濃重的化學反應,看得人很過癮。

  但是這些讚譽抵消不了這部電影太多沉悶的短板,以及被人詬病的劇本。

  「藉助於幾位演員的努力,《涼母》這個故事在情感的表達上還是十分動人的。但也僅止於此,文明在發展,時代在進步,我們已經過了那個去謳歌無私奉獻的聖母的年代了。

  聖母是什麼,就是一群人想要趴在她的身上吸血,又希望她能保持安靜。

  哪怕宋淑娟這個聖母沒有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腔調和柔軟的目光,她也依然是個聖母,作為一個母親為了孩子付出一切,在做了捐腎手術之後又為了不拖累孩子離開了自己辛苦經營的家……這樣的電影核心思想是要表達什麼呢?

  一個女人的一生被犯罪行為、封閉的家庭環境等等毀掉了,然後她去全心全意愛自己的孩子,把他養得前途遠大,而她自己活得毫無自我,就這樣還因為她內心的糾結把孩子養得跟她疏離,最後她給了孩子一個腎,還希望自己的孩子恨她,不要再找她……這不是聖母誰是聖母?

  很多聖母還會喊兩句我為這個家庭奉獻過呢,她連這個都不會說!比聖母還聖母的只有安瀾演的這位沉默的聖母啊!

  有一些中年男人讚美《涼母》說宋淑娟是中國傳統女性的集中代表……謝謝,這種被強奸之後不報警的聖母願意代表誰代表誰,反正代表不了現在年輕女性的主流價值觀……」

  有人反對《涼母》表現出的價值取向,自然也就有人支持,兩邊的人吵得昏天黑地,還有安瀾等人的粉絲在裡面攪渾水,除了閃閃們對著封爍的Cut一幀一幀的舔屏反而成了整個社交網絡的一股清流,所有參與到討論中的人都帶了火氣,掀起了一陣陣帶著時代思辨的血雨腥風,什麼是陳舊的,什麼是有潮流的,什麼是該被摒棄的,什麼又是該被保留的?人們討論著,也思索著。

  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幫《涼母》維持了話題熱度,在票房跳水之後又一直保持著一天一千多萬票房的水平緩慢增長著總票房收入。

  無論人們怎麼評價這部電影,對於封爍來說,他演這個電影絕對是賺到了。

  宋惠生這個角色有矛盾感又很討喜,重點是還非常帥,為他在影迷中刷了一大票的好感度,也為他爭取更好的電影資源奠定了基礎。

  在兩位影后影帝的幫襯下,他沒有展現什麼短板,也算是反擊了那些說他沒有演技的評價。

  池遲沒時間關注網絡上又發生了什麼事兒,在結束了自己的商業行程之後她還要去赴一個計劃外的邀約。

  這個邀約,來自《鳳廚》的導演康延。

  「我在國外的一個導演朋友想要請你出演他電影中的一個角色。」一見面,康延就開門見山地說。

  他還帶來了一份電影劇本的大綱。

  「《Kinky Death》?古怪的死亡?」

  「Kinky在這裡應該解釋成『變態的』。」康延出聲糾正了池遲對這個電影題目的理解。

  「在一個街區,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家庭,家中的父親卻離奇失蹤,警方通過調查,發現這個失蹤的父親其實是個精神變態的殺人犯,隨後發生了一起碎屍案,作案手法與當年這個『父親』的如初一轍,就在所有人認為是這個父親再次行動的時候,他本人的屍體被人發現了……

  經驗豐富的警官Wood.White負責這起案件,在調查的過程中,他發現這個受害人的鄰居是個年輕的東方女孩兒J是個人格分裂症患者,Wood幾乎第一時間將她定為了案件的嫌疑人,並且發現她除了人格分裂之外還具有反社會人格……

  隨著一起又一起案子的發生,人們發現死去的『罪人』們都是不同類型的心理變態,他們曾經傷害別人的手段都被神秘的殺人者用在了他們自己的身上,越是這樣的發展,反而洗清了女孩兒J身上的嫌疑,因為她的人格分裂會讓她的智商不足以完成這麼高難度的連環謀殺。

  Wood警官發現了這個女孩兒具有奇特的能力,能夠憑藉細小的痕跡推斷這個地方發生了什麼,她表現的方式就是讓自己的人格進行模擬對話。調查陷入了困境的Wood獲得了這個女孩兒的幫助,在相處中,Wood甚至對她產生了情愫……」

  「讓我出演那個執著認為J是殺人凶手的『被害人』女兒嗎?」

  西方的導演對於「純種」東方演員都有下意識的排斥感,池遲可不認為自己能獲得多麼重要的角色,這個女兒是整個電影真正揭開面紗的關鍵所在,能讓她來演,已經是很多別的導演都做不出來的事情了。

  「不,凱恩斯希望你能出演J……事實上,你應該能看出來,這是一部比較血腥的B級片,整個電影的成本很低,拍攝週期也不長,男主角的扮演者已經定下了是麥康利,他還算是有名——在那群喜歡肌肉型男的眼裡他還算有名。

  凱恩斯參加過去年的SD獨立電影節,他對你飾演林秋的時候那種爆發感印象深刻……他知道我和你合作過,就來找了我。

  從目前國內的環境來看,你是很難接到這麼重口味的角色的……」

  「J……這個角色。」

  在這個劇本中,J有三個人格,一個是反社會人格Jane,一個是天真可愛的Judy,Jane和Judy之間的反差迷惑了Wood,讓他一步步進入了給自己起名為Judge的第三人格所設下的思維誤區。

  Judge意為裁決者,其實是個高智商的義警人格,她利用自己的能力重現了那些「變態」們殺人的畫面,並且又在那些人的身上重現了他們自己傷害別人時的情景。

  「精分得很徹底啊……」

  仔細想想J這個人物,池遲只能這麼感嘆了。

  康延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淡淡的微笑:

  「我個人覺得這個劇本還是可以考慮的,凱恩斯這個傢伙有過不錯的作品,他還特意讓我準備了一份給你,我發在你的郵箱裡了。可以說,他除了缺錢之外,別的都還可以……好吧,這也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他可能不會給你提供太高的片酬,30到40萬EU大概就是極限了。」

  「我對這個劇本很有興趣,能確認一下拍攝時間嗎?」

  「明年三月到四月,預計拍攝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半月,如果……他能拉到足夠贊助的話,大概明年三月中旬就可以開拍了。」

  說到贊助,康延苦笑了一下。

  凱恩斯是個倔骨頭,這麼多年一直在跟B級片打交道,在特效大片風靡全球的現在,文藝電影和B級片的市場都有所壓縮,能像《跳舞的小象》那種在全球獲得不錯票房成績的片子已經是鳳毛麟角了,在全球經濟下行的時候,對生活失望的人們更喜歡看歡樂大團圓結局的酷炫商業片,而不是讓人們更加痛苦或者刺激感官的電影,《小象》的票房成績與它的普世價值觀是密切聯繫的,但是很多B級片所追求的,反而是與這些「主流思想」相悖的東西。

  這種情況下,願意贊助這種電影的人也少了,凱恩斯又不肯把太多的劇組話語權作為交換來獲取贊助,贊助商們對他的態度就可想而知了。

  「嗯……」女孩兒低頭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劇本,「那位導演什麼時候有時間跟我聊一下這個電影呢,我也挺有興趣以多重身份參與到電影的製作中的。」

  多重身份是什麼意思?

  康延的表情有點疑惑。

  「投資人?贊助商?好像就是這麼叫的吧。」

  《王子的七日記》給池遲開出了天價的片酬,用這筆錢去拍一部B級片應該是夠了。

  池遲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覺得自己「帶資進組」的想法還是可行的。

  「我對劇組的話語權也沒什麼想法,只要能以適當的比例參與到票房分成中就夠了,當然,在那之前我要先和凱恩斯導演有所交流。」

  康延知道池遲是個性格爽快的女孩子,雖然看起來笑嘻嘻的,但是拍起電影來俐落又果斷,對於導演的任何要求都毫不含糊。現在他發現,對方的「果斷」似乎有些過頭。

  「這目前只是一個劇本,很多東西都還只是個想法,你就已經想到投錢進去了嗎?」

  在康延有些驚訝的注視中,池遲勾脣笑了一下:「錢也是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啊。」

  送走了有點暈暈乎乎的康導演,池遲打電話告訴竇寶佳自己的下部電影大概有了眉目,在心裡暗搓搓想看池遲穿上制服的經紀人知道池遲接的角色不是警察反而是個罪犯,心裡很是鬱悶。

  「跟老外合作靠譜嗎?」

  「能讓靠譜的康導演千里迢迢來找我,我估計這個導演還是靠譜的。」

  「估計?這些年國內的演員被外國導演坑了的可不再少數,我覺得這個事兒還得再研究一下。」

  放著國內一大堆大製作片子不去拍,非要去跟一個「洋和尚」搞什麼B級片,竇寶佳對池遲的決定是不怎麼贊同的。

  「總要嘗試點不同的東西,這個事兒成不成先研究著看看唄,反正先把年後一直到五月的檔期都空出來吧。」

  年後?

  年後才二月下旬啊!二月到五月,四捨五入就是半年啊,池遲半年的檔期都空出來,就為了一個B級片?

  哪怕一顆守財奴的心已經被池遲踐踏了無數次,竇寶佳依然感覺到了熟悉的心塞。

  當天晚上,這種心塞達到了頂點。

  「宮行書導演的新電影?女主角!主角還有廖偉平?!」

  拿得了獎也撐得起票房,宮行書的電影對於演藝圈兒的人來說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好資源,現在宮行書說想讓池遲出演他電影中的女主角,實在是讓竇寶佳感覺一個好大的餡兒餅從天而降,砸在了她的腦袋上。

  宮行書的電影最大的特點有兩個,其一就是他從來自導自演,其二女主角雖然是點綴,但是每個角色都帶有別樣的精彩。他和很多硬漢型的成名導演一樣不喜歡用有高知名度的女演員,經常是以挖掘新人最有魅力的那一面給觀眾們看為樂趣。

  廖偉平今年剛四十歲,四年前獲得了橋城電影節的影帝,池遲能和宮行書、廖偉平搭戲……竇寶佳不是沒想過,但是就算想,這事兒也應該發生在池遲二十多歲的時候啊,現在一個十八歲的小丫頭片子,宮行書居然就已經把她看在眼裡了?

  「不知道池遲小姐年後有檔期嗎?預定拍攝時間是明年的二月到四月……」

  宮行書的助理其實只是例行的問一下,要演宮行書的電影,誰會沒檔期啊。

  「不好意思,池遲她目前是沒有檔期的。」

  「啊?」

  「實在抱歉,今天下午我們家池遲剛剛有了新的電影拍攝計劃,暫定時間是明年二月到五月。」

  「竇女士,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宮導演的電影……您是不是該問問池遲自己的意思?」

  宮行書助理的語氣帶了遲疑,他現在顯然認為是竇寶佳在拿喬,或者跟池遲之間有什麼矛盾,才要把宮行書導演的電影推掉。

  「我知道,我知道能被宮導演看中是我們家池遲的運氣,但是她這個孩子的脾氣我太了解了,定下的事情是萬難更改的,除非那個導演說撤組不拍了,不然我們家池遲的……

  我這麼跟您說吧,池遲的眼裡從來只有作品,沒有什麼大導演大製作,也沒有什麼好資源壞資源的區分。別說她現在是接了一個洋鬼子的B級片兒,就算是接了一個國內十八線導演的片子,她也是一心一意要把那個作品做完了才會想別的。」

  竇寶佳越說越心塞,這是宮行書的片子啊,拒絕了宮行書這個感覺跟拒絕了十個億沒區別啊,每說一個字兒都跟掏她的心剜她的肺一樣啊!

  「非常抱歉,如果檔期是在二月到四月,池遲怕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電影了,並不是因為對宮導演不尊敬,也不是因為池遲要耍什麼大牌,真的是因為她的性格和工作方式就是這樣的,作為小水窪的員工,我們必須尊重我們老闆的態度。」

  掛掉電話,宮行書的助理看向一直坐在沙發上聽他們講電話的大鬍子導演。

  「宮導,池遲這樣了,我們再聯繫哪位呢?」

  一直到現在,這位助理都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居然有人就這麼拒絕了宮導演的電影,就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片子,你哪怕是跟好萊塢合作也得掂量一下宮行書對國內的影響力吧?這麼乾脆就拒絕了,那是腦子裡進水了吧?

  「恩?聯繫什麼?」

  宮行書好像是被人從睡眠中驚醒了一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眨了眨。

  「池遲的經紀人說池遲沒有檔期……」

  「哦……那就等她有檔期唄。」

  「啊?」助理這次是真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

  過了幾秒鐘,宮行書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他抹了抹自己的鬍子,咂了咂嘴。

  「嘖,這幅作勁兒……我是真的越來越喜歡了。」

  仰臉躺在沙發上,宮行書對池遲已經是十二萬分的滿意了。

  作,什麼叫「作」,不守規矩任性妄為就是「作」,人們說顧惜「作」,總是炒作,總是奪人眼球,其實她的骨子裡才真是個守規矩的人,正是因為守著這個娛樂圈裡的規矩,她才表現得那麼張狂肆意。

  池遲在別人的眼裡低調懂事守規矩,其實心裡對娛樂圈的所有規則全部不屑一顧,顧惜會因為檔期的原因拒絕他嗎?柳亭心會嗎?哪怕安瀾,她會嗎?

  就只有池遲會,因為就只有她夠作!

  「那個電影就先等等吧,跟老廖說一聲,咱明年就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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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8:44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奇跡

  「悠泡泡小姐,吃吃是我腦公小姐,池家二丫頭小姐,開個小號花小吃小姐、Little吃小姐……」

  海城機場,于緣身後帶著五個舉著接機牌的工作人員坦然面對人們指指點點的目光。上面那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名字都是池遲那個創意剪輯大賽的優勝者微博名。

  池遲交代過最好還是尊重她們的個人隱私,所以除了暗號和微博所有權的證明之外,小水窪工作室連她們的真實名字都不知道。

  這樣的接機牌,還真有點尷尬啊。

  于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鼓勵自己繼續無視身旁那些接機者的驚奇眼神,反正叫這些名字的人都不是她。

  從滬市到海城的飛機延誤了,他們比預計時間晚了四十分鐘才終於接到了那幾位「吃貨」。

  看著人們圍觀下的那幾個讓人恥度爆表的接機牌,有四個年輕的女孩兒和一個年輕男子頓時都是一臉崩潰的表情,她們站在原地躊躇了許久,才終於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

  「我是悠泡泡。」一個身材一米六五以上發育得很不錯的女孩兒第一個上來自報家門。

  「我、我我是池家二丫頭。」

  ……

  最後那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瘦高小夥子,于緣還以為他是某個小姑娘的男朋友,結果他清了清嗓子,用剛剛脫離變聲期的聲音特別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吃吃是我腦公。」

  「哦。」

  一個漢子想著讓池遲當他老公,這是怎樣的心理歷程呢?懷著這樣的疑問,于緣盡最大可能地讓自己保持眼神的平靜。

  「你們在滬市玩得開心嗎?」

  按照計劃,池遲應該是在滬市請這些粉絲們吃飯的,所以于緣在規劃行程的時候給她們安排了一個滬市兩日游,由她們接洽的高端旅行社負責全程的陪同,吃喝全包,打出租都不用花錢,沒想到池遲臨時有事要來海城,她只能又把這些人一股腦打包安排來了海城。

  「挺、挺好玩的。」

  「臨時改決定讓你們來海城,除了池遲確實有急事之外,也是因為……嗯,池遲想要帶你們去她《鳳廚》的電影拍攝地看看,再在那裡請你們吃飯。」

  一聽到池遲的名字,這些粉絲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玩樂雖然很爽,但是偶像最重要,能親眼看見池遲這件事兒點燃了她們全部的熱情。

  「海城是池遲拍電影的地方嗎?」

  「池遲全國到處拍戲是不是很辛苦啊?」

  「我們真的可以見到吃吃嘛?天啊我感覺自己跟做夢一樣!」

  就連那個男孩子都捂著自己的臉,一副難以置信的夢幻表情。

  嗯……他和池遲在一起站著,說不定池遲看起來真的是更像老公的那一個。

  于緣算是理解了此人的ID。

  接下來的這一天,這些吃貨確實是如同身在夢中一樣,于緣先帶著她們參觀了一家名叫「似錦樓」的酒樓,整個酒樓看起來就像是某個文物一樣帶著舊時代的氣息,當他們知道這裡也就是池遲拍攝《鳳廚》的主要場地,她們立刻在徵得同意之後對這個酒樓進行拍攝。

  「拍一些特有的空鏡放視頻裡很不錯啊!」

  「到時候《鳳廚》出來了,我們可以剪一個穿越時空的視頻,一個酒樓裡的前世和今生,想想就不錯啊!」

  「嘿嘿嘿,和柳大官人還是和安王好呢?前幾天安王拉著吃吃的手一起走哎呀甜死我了!」

  說著說著,這些平日裡愛開腦洞的人又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突然想起來旁邊站著的是吃吃的助理,她們猛地停下了話頭,做出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池遲在這裡劈過木頭,是自己真劈的。」

  一個似錦樓的維護人員當初圍觀過《鳳廚》的拍攝,現在跟這些粉絲們說起她們偶像的事跡那是頭頭是道。

  池遲做過菜的灶台,池遲坐過的位置,池遲躺過的位置……這幫吃貨們都輪著上去摸一摸坐一坐甚至躺一躺,想要追索一下池遲的氣息。

  晚上五點半,穿著白色羽絨服的池遲姍姍來遲,她也是剛剛才下了飛機。

  池遲跟他們分享了一些自己拍攝《鳳廚》時的小故事,那些性格鮮明可愛的大廚,那些美味的菜肴,還有自己在拍戲時候的感悟……她們像是朋友一樣地交談了一個多小時,然後還有一位自稱是給池遲在電影中當了廚替的女廚師單獨為她們做了特別美味的一頓中餐。

  平常的海參、鮑魚在海城這個濱海的城市也不過是尋常的食材,就有人喜歡買小鮑魚回家用清水一煮蘸著薑醋吃掉,池遲吃過一次,對那種鮮美的味道一直念念不忘,還特意點了個清水焯小鮑魚跟這些「吃貨」們分享。

  吃貨果然是吃貨,每一種美味都能讓她們吃的抬不起頭來,就算抬起來了也不過是對著池遲的那張臉傻笑一下再埋下頭去繼續猛吃。

  「粉絲隨偶像啊。」原定的六菜一湯都不太夠吃,沈主廚讓人又弄了一份皮皮蝦餡兒的餃子,各個皮薄餡兒大,能看見綠色的韭菜葉和粉色的皮皮蝦肉。

  全程,池遲都允許她們拍照,照片也都可以發到網上,但是吃貨們都很有默契地把照片留了下來,頂多放幾張池遲的單人照和沈主廚讓人此生難忘的美味菜肴——菜只放了前面上桌的兩三道,到了後來她們光顧著吃了,根本忘了要拍照這回事。

  就算是這樣,也足以發到群裡讓那一窩對他們羨慕嫉妒恨的粉絲們拿去舔屏,舔完吃的舔吃吃,舔完吃吃舔吃的,什麼都不耽誤。

  「池遲我們真的很喜歡你。」

  「我知道。」

  這樣的對話在一頓飯的時間裡重複了無數次,幾個粉絲們看著池遲的表情起初像是在看偶像,後來像是在看他們的精神支柱,作為一個偶像的池遲所散發出的魅力,沒有真正的接近她,誰都無法想象。

  她是真的在關心你,也是真的在感激你的關心,並且把你對她的感情作為自己前進的動力……這些感覺你都能從她那雙帶笑的眼睛裡感受到,於是對她更加沉迷到無法自拔——比一個偶像更加迷人的,是一個可以回饋你情感又絲毫不讓你覺得她會因此走下神壇的偶像。

  因為她的神壇是她自己建造的,不需要別人的扶持和支撐,也不會為了討好那些支撐她的人而彎下自己的腰。

  一直在一旁負責安保工作的于緣看著聽著那些粉絲們的深情告白,默默地轉過了頭去。

  這個夜晚很短,也長,無論吃貨們如何的戀戀不捨,飯總有吃完的那一刻。

  悠泡泡看著池遲,覺得自己的眼眶又有一點發紅,她是怎麼喜歡上池遲的呢,本來她只是一個喜歡剪拉娘配視頻的阿婆主,不小心進了一個叫「吃稀」的邪教,後來她開始剪輯池遲和別人的視頻,為了剪輯,她一遍遍地看池遲的作品,看她拿獎,看她對別人說她永遠期待著驚喜,看著她在作品裡飾演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角色……等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對池遲這個人難以自拔。

  她的身上可以承載那麼多人的夢想,給別人看到生活的另一種光彩模樣,不是當一個明星有多麼的風光,而是只要你腳踏實地的努力,你就有機會比別人走的更遠——看著她這麼走下去,就像看著自己一樣。

  「悠泡泡?」

  告別的時候,那個在發光的女孩兒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是我。」

  池遲記住了她們每個人的微博名字,當她叫那個男生「吃吃是我腦公」的時候,那個男生的臉頓時就變成了一個西紅柿,把所有人都給逗笑了。

  「我特別喜歡你的《沐光》,我都沒想到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情節可以糅合在一起變成另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我也很喜歡。」

  聽見池遲準確說出自己作品的名字,悠泡泡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看著池遲,突然喪失了語言的功能。

  「我以後一定繼續努力!我會剪更多的好視頻的,真的,不是我們、我們有多麼厲害,是池遲你真的太棒了,真的!」

  看著她又要哭,池遲趕緊給了她一個擁抱。

  房間裡挺熱,她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毛衣,悠泡泡在她的懷裡似乎聞到了一股屬於春天的香氣。

  年前我就不洗澡了!

  愛乾淨的悠泡泡做出了這麼一個決定。

  安排人把幾位「吃貨」送到了入住的酒店,池遲才開始辦她來海城的正事。

  「給我似錦樓的股份?」池遲很驚訝。

  「是的。」

  換了一身衣服的沈主廚坐在老式的高背椅上,長腿一翹,側身端起了一邊的茶碗。

  「《鳳廚》上映的那天就是似錦樓正式營業的那一天,雖然不知道票房是好是壞,但是找了你來當股東,這個意頭總是好的。」

  「為了個意頭就讓我賺錢,沈主廚您和蘇老闆也太大方了。」

  「也不多,就是兩成乾股,似錦樓也就這麼大,跟現在的餐廳格局比,這也就只能算是個私房館子。你就等著收錢,也不用管事兒,只是似錦樓可以用你的形象打廣告,其實算一算你的廣告費,和這兩成乾股的價值也差不多了。哦,對了,股東來似錦樓吃飯可以不用花錢啊,你考慮下。」

  最後這個條件很誘人啊,池遲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真乖。」得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案,沈主廚笑了,「好不容易能見你一面,一會兒記得給我簽幾個名兒,我前幾天跟幾個老外比賽,他們跟我說給什麼好萊塢大明星做過飯,我直接說我把大高盧的影后叫來給我家拍同人電影,哎呀,他們的那個表情。」

  沈主廚回味了一下,依然是那種眉飛色舞的得意。

  「那比賽您贏了嗎?」

  「當然了。當初在歐洲打了一圈兒,多少名廚跟挑擂台一樣上我的節目,後來歐洲經濟不行了,飲食創意的翻新也比以前少了。」

  想想這幾十年整個世界的變化,沈主廚嘆了一口氣。

  「現在我又到了太平洋的另一邊跟人打擂台……說起來,飲食和電影一樣,都是文化的一部分。一個國家的經濟發達了,這個國家的文化產業才有輸出的可能,就像現在,咱們國家發展的勢頭正猛,對於飲食和電影這些行當來說,不過都是一個時代剛剛拉開序幕,好日子在後頭呢,你呀,也得加把勁兒。」

  「嗯,剛剛跟一個外國導演談了一下合作,大概會去國外拍一個人格分裂的壞蛋。」池遲輕輕啜了一口茶,咽下去之後又清了清嗓子。

  《王子的七日記》是在粵省拍攝,來到北方吹冷風的時候還好,進了這種暖烘烘的屋子裡待著,總讓她覺得自己身上乾乾的。

  「人格分裂,挺好啊,聽起來就很有挑戰性。老外真幹事兒的都愛較真兒,你拿出真本事來壓一壓,他們也就老實了。對了,去了國外多帶點人。」

  沈主廚站起來走到門外去說了兩句,過了一會兒拎了一個加濕器走了進來。

  「我猜你八成是覺得空氣太乾了,這樣能好一點。」

  池遲感激地點點頭,湊在加濕器的旁邊覺得皮膚又會呼吸了。

  「可惜你得控制飲食,不然晚上給你弄個銀耳燉雪梨。」

  女孩兒湊在加濕器旁邊的樣子像是個在聞著花香的小動物,沈主廚沒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才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鳳廚》的首映禮,我們在京城包的場子,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就在京城的東岳樓,到時候提前讓他們做好菜備好酒,一邊吃一邊看,才是《鳳廚》的別有滋味呢。」

  別家的首映禮要嗎是在體育館,要嗎是在某某會場,《鳳廚》的劇組從裡到外透著爐灶味兒,連首映禮都是在京城最好的館子裡辦。

  「主要是演藝圈兒那幫人都在京城混,叫來海城太不厚道,不然我們就直接在饕餮樓裡辦首映禮了,你過年的時候沒事兒就來海城吧,一塊兒吃吃喝喝多好啊。」

  池遲想了想饕餮樓的菜、沈家小院兒裡的火鍋,愉快地答應了。

  剛剛從國外比賽回來的沈主廚顯然煞意未消,說話都帶著讓人難以反駁的氣勢,池遲笑眯眯地和她聊了會兒,才離開似錦樓回酒店休息了。

  明天,她得回《王子的七日記》劇組繼續自己的網劇拍攝。

  這個晚上,和池遲一起吃了飯之後興奮到睡不著的悠泡泡,收到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又一個巨大「驚喜」。

  「負、負責池遲的視頻剪輯工作?」

  「是的,不是官方後援會的剪輯,是將來……比如池遲出國拍戲了,或者你們很久都見不到她了,我們可以錄一些池遲的日常生活視頻以工作室的名義發出來,工作量不會很大,我們會按工作量支付你報酬……這些宣傳片也有可能被各個新聞網站引用,到時候這些收入都是你的。」

  「不不不!我不靠池遲的視頻賺錢,我看著她就覺得好滿足了,真的真的!」

  于緣看著這個一說起池遲就眼睛發亮的年輕女人,笑了笑說:「報酬是你應得的,我們非常認可你的剪輯水準,要是找外面的工作室或者雇專人來做這一方面的工作,他們都會賺的比我們給你的多……」

  好說歹說,悠泡泡才同意收錢,她像是表決心一樣地對于緣說:「我保證這些錢都花在池遲的身上,看電影、買雜誌、買周邊……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能出池遲的周邊啊?!閃閃家裡都有手辦啊、日曆啊、雨傘啊……我們只能乾看著眼饞,捧著錢都沒地方能花。」

  周邊?      

  于緣輕咳了一下。

  真要出了周邊,池遲肯定又是免費給粉絲們發,竇經紀人肯定又為這筆開支得皺眉頭,這個事兒她們這些人才不會提呢。

  悠泡泡躺在床上,心裡的喜悅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泡泡噗呲噗呲地冒出來,她現在特別想告訴全世界,她可以靠給池遲的剪輯賺錢了,不是因為她能因此賺多少錢,而是……而是那種感覺,她喜歡的事情,她喜歡的人可以聯繫在一起,而錢,是對她這份「熱愛」的肯定。

  打開QQ,發現能懂她的人她都不敢告訴,怕被她們羨慕嫉妒恨然後買.凶.殺.人。

  再打開微博……自己好歹也是個有一萬多粉絲的剪刀手,當眾顯擺真是太遭人恨了。

  悠泡泡想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每天六個蛋終於變成蛋!

  她不算池遲的粉絲,只能算是路人粉,對粉圈兒知道的少!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從來不激動,自己對她說她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的!

  說起來……七蛋好像很久沒上線了呢。

  點開「每天六個蛋終於變成蛋」的微博,悠泡泡發現她上次發微博還是半個月前,看起來就很美味的牛排旁邊放了一點的土豆泥,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說起來,七蛋也很喜歡吃啊,池遲也很喜歡吃啊,今天吃那個焯水小鮑魚的時候連頭都不抬。

  等等……小鮑魚?

  悠泡泡在池遲的微博裡搜索小鮑魚三個字,找到了那一條微博。

  「用水隨便煮煮的小鮑魚就超級鮮美了!別看了,這一盆都被我變成殼了!」

  配圖是一堆帶著殼的小鮑魚。

  這條微博的發博時間是六月,正好是池遲在海城拍戲的日子。

  悠泡泡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雖然覺得這個事情實在太荒謬了,可她還是仔細想了想今天吃的菜,有一道是酒燒鰈魚。

  她又在「七蛋」的微博裡搜索鰈魚這兩個字。

  果然,在七月的時候,七蛋發了一條微博:「一位很棒的大廚做的酒燒鰈魚,我只吃了三口就沒了QAQ」

  魚當然不會長得完全一樣,但是那個裝魚的盤子和她們今天晚上餐桌上擺的一模一樣!

  所有的盤子碗還有小勺子的邊上都有一溜兒粉色的桃花,樣子非常的精巧可愛,悠泡泡還觀察過的,絕對錯不了!

  所、所以這意味著什麼呢?

  七蛋是誰呢?

  「今天我是飛天蛋……」對比日期,剛好是池遲去大高盧領獎的時候。

  這個賬號一開始是叫每天六個蛋快要變神仙,某一天卻突然改名了。

  悠泡泡去搜改名的相關微博,發現正好是池遲進組了《鳳廚》沒多久。

  變成蛋其實就是剃光頭的意思吧?

  真相已經昭然若揭,悠泡泡又去翻自己和「七蛋」的聊天記錄。

  她的心臟在她的胸腔裡緩慢跳動,突如其來的猜測和緊張讓她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捏住了一樣。

  「我想學視頻剪輯……」

  「媽媽說當老師好嫁人的時候……」

  看著自己曾經對七蛋的回答,悠泡泡愣住了,眼前陡然變得一片模糊。

  那之後突如其來的創意視頻大賽,還有池遲的助理對自己的邀請……這些「驚喜」都有了解釋,有了一個讓悠泡泡想要尖叫,想要狂笑,也想要痛哭的解釋。

  「她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所以才會做這些嗎?」

  為什麼呢?

  為什麼她要做這些呢?

  因為一個在網上萍水相逢的女孩兒喜歡她?

  因為一個人毫無顧忌地表露著對她的喜歡?

  因為……因為她們聊了幾句天?在這個幾億人都在打轉兒的網絡裡這麼巧合地遇見?

  說不通啊,都說不通啊,她怎麼會那麼好呢?她怎麼能這麼好呢?

  悠泡泡終於哭出來了,一邊哭一邊在床上打滾。

  「討厭啊!太討厭了!為什麼要這麼好,為什麼你要是個這麼好的人!嗚嗚嗚!」

  一邊哭,她又在看「七蛋」和自己交談的記錄,現在這些字兒在她的眼裡都不是字兒了,那都是閃著金光的經書,講述著這個世界上最甜美的故事,記錄著她生命裡最美好的奇跡。

  看著看著,悠泡泡的臉上就帶上了不自覺的微笑,笑著笑著……她的臉就僵掉了。

  池遲X安王……池遲X柳爺……池遲X封爍……還有那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拉娘配,甚至還有吃ALL?!

  這些視頻的鏈接還是她自己一條條複製粘貼給池遲的?!

  「不……不是吧!!」

  說好的真人CP不上升到真人呢?說好的圈地自萌堅決不讓正主兒知道呢?身為一個up主,悠泡泡突然感覺自己受到了會心一擊。

  「啊啊啊啊啊!!!我到底有多蠢啊啊!!??我為什麼會做這麼蠢的事情!!!蒼天啊大地啊我沒有臉見人了嚶嚶嚶!」

  房間裡響起了她一個人的哀嚎,剛剛的那些喜悅和幸福現在都被尷尬和悔恨覆蓋了,女孩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懊悔著,撲通一聲,頭朝下摔到了地上。

  「沒事兒,反正,還有個花小花替我墊背。」身心受打擊過重乾脆躺在地上的悠泡泡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她現在特別期待花小花知道七蛋是誰的那一天,特別特別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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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9:31 |只看該作者
☆、第148章 時代

  「是不是我什麼都做不好?」

  幾天前,王子第一次真正目睹了沈楠的死亡,在不吃不喝了兩天之後現在終於開口說話了,只是她的表情和她的內心一樣,一片冰冷的荒涼。

  「你也別太難過了。」

  宿舍裡只有薛葩和她兩個人,一直看著書的薛葩見她終於說話了,放下課本站起身,拿著一瓶礦泉水走到了王子的床前,把水瓶直接放到了她的面前。

  「喝點水吧。」

  橫躺著的王子慢慢地用手拿過礦泉水瓶子,在手裡攥緊了,卻沒有想喝的意思。

  「他明明答應我不會開車上學了。」

  王子慘笑了一下,她只有一天的時間去說服沈楠相信自己不要碰那輛剎車失靈的車子,在過去的那些循環裡,她根本沒做到被信任,自然也不能更改沈楠的死亡。

  這次,她自以為自己有了一個好方法,可是沒用,即使她使勁了渾身解數在一天內和沈楠成為了朋友,並且假借自己會看相的名義讓對方第二天別開車……這就是她想了好幾個「周」終於想到的法子,這次終於與之前的那些輪迴有了不同的結果,這次——她目睹了沈楠的死亡。

  她早該知道的,一個廢物想出來的辦法,怎麼會是好辦法呢?

  當初,她「幫助」呂奼、白麗安、韓紫、涂好好、薛葩……每一個人她都嘗試了好多次才「成功」,她也崩潰過,也放棄過,也當成是遊戲推地圖一樣的「打通關」過,可是沈楠的事情不一樣,他死了。

  原本是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現在是死在了她的眼前。

  看著一個鮮活的人死去,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一次次的重來,讓王子的內心變得強大了一點兒,當初看見白麗安被毀容她直接暈了過去,現在她目睹了沈楠的死亡,竟然還能強撐著自己的身體走回宿舍。

  然後就徹底垮了。

  王子漆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薛葩,過了很久很久,才終於說:「我真羨慕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

  「我?」

  薛葩用手指了指自己,笑了笑。

  「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昨天我的論文就要變成別人的了,到時候我能做出什麼事情來,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會怒罵校長任由學校風氣敗壞,然後退學。

  知道薛葩在這七天中每一個命運的分叉,王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感覺自己已經蒼老了,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有獲得,只有這重複不絕的七天,讓她無法在別人的生命中留下任何有意義的痕跡。

  我放任自己被捆在時間的一角,自以為是地掌握了所有的規則和細節,自以為將自己的生活重新規劃,其實什麼都是一場空,只要有一點點的不同,只要把我的觸角伸到外面的世界中,我就會發現自己是個懦弱無能的廢物——這就是讓我眼睜睜看著自己變老的生活。

  這樣想著,王子的表情一點點變得比曾經任何時候都更加黯淡。

  「薛葩,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沒用?」

  不太習慣說謊的薛葩看了看她沒說話,只用眼神就表達了一切。

  今天,王子想說點什麼,在過去的那些時間裡,她認為薛葩還是值得信任的。

  「我以前覺得自己不是沒用,只是懶得計較,心裡還想著……要是我勤快了,多大的本事我也使得出來。」

  「恩……課本上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沒有實踐驗證的理論都只是空想。」

  王子的表情一呆,她的胸口就這麼被薛葩重重地插了一箭。

  「後來,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廢物,我幾乎什麼事情都不可能一遍做好,每次在做事情之前我都想得特別多,想我失敗了怎麼辦,想別人看不起我怎麼辦,想別人不理我我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下去了,對著別人剖析自己的可悲,讓王子覺得自己更加的可悲。

  「想得太多,做的太少,人是會廢掉的。」

  薛葩乾脆抽出了書桌地下的凳子坐下了。

  她看著王子,王子看著她,兩個都不善交談的人面面相覷。

  終於,還是王子先開了口。

  「如果你的生命一直只有重複不停的一個周,你會做什麼呢?」

  「我?我會去圖書館把自己所有想看的書都看完,背上行囊去每一個自己想去的地方,見每一個自己想見的人……」

  在短暫的思考之後,薛葩很認真地說著自己的計劃。

  「可是,可是無論你做了什麼這個周都會過去,等你周日的夜晚閉上眼睛,周一的早上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那也是新的一天。」薛葩看著王子,用她一貫沒什麼波瀾的這麼說著,「即使別人沒有回憶,我有。我還有經歷,我還有成長……我有一個自信會比前一天更好的自己。」

  更、更好的自己?

  「當然,我是不能作為一個普通樣本的,因為我對感情的需求比別人低,這大概跟我小時候就是看著書獨自長大有關係。」

  王子慢慢地坐起身,看著神情平淡的薛葩,眼眶漸漸地紅了。

  「可是我根本找不到那個更好的自己,我每一天都在失敗,我每一次都在失敗,偶爾成功一次又會被打回原點,到最後兩手空空的什麼都沒有……我付出了好多好多的努力想去做好一件事情的時候,我就會發現自己特別的可笑和愚蠢……」

  一滴眼淚從王子的眼睛裡流了出來,她用自己的頭髮隨便抹了一下,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做,總比不做要好啊。」薛葩打斷了王子的哭訴。

  她的下一句話,讓王子嚇到哭不出來了。

  「所以,你一直被困在了七天裡?在一個周的周日晚上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還是那個周的周一?」

  嘎?

  王子傻愣愣地看著薛葩,想要辯解一下什麼,抖了抖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測試一下就知道了。」薛葩站起來趴在床欄上看著王子,「上周日的晚上,你吃了什麼?」

  王子立刻開始回想那個久遠久遠的「往事」。

  「如果我沒猜對,你應該立刻反駁我,而不是真的想答案試圖證明自己不是。」

  薛葩用手指挑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落在王子驚惶的眼中就像是一個凶猛的怪獸。

  「Cut!好!」管晶拍了拍手,示意這一場戲拍攝結束。

  整個劇組立刻有人開始鼓掌,還有歡呼出聲。

  這不是因為這場戲拍的有多成功,而是在拍完這場戲之後,年前《王子的七日記》拍攝就要告一段落了。大家都要放年假,從臘月二十八放到正月初五,正月初六開始恢復正常工作,那之後大概在正月二十左右整個網劇的拍攝就全部結束了。

  「提前祝大家新的一年萬事順利,咱們劇組順順利利殺青。」管晶以果汁代酒祝福劇組的每一個人,也祝福整個劇組。

  她生性嚴謹,不喜歡說什麼浮誇的話,想應景兒來一句收視率如何如何,才想起來自己的拍的是網劇,乾脆就說了最實在的,那些美好的祝願不用說,在心裡默念就夠了,至少以她從業的眼光來看,《王子的七日記》這個網劇,差不到哪裡去。

  吃過了午餐,池遲跟大家告別,帶著蔣星兒和孟萍一起回了京城。

  池遲自然和往常一樣謝絕了所有的晚會活動,只是錄了一個三四個拜年的視頻,讓竇寶佳給了那些XX電視台,XX衛視,XX國際頻道,算是她新年期間唯一的刷臉活動。

  就這樣,她今年的春節依然清閒不了,臘月二十八晚上是《鳳廚》的首映禮,臘月二十九她要參加一個電影的訪談節目,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是個嶄露頭角運氣很好的電影圈兒新人,今年,她已經成了「華語電影新生代領軍人物」,有獎項,有票房,就算她再怎麼想躲清閒,媒體們也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她的。

  蔣星兒被竇寶佳塞到了京城高校聯合舉辦的大學生新年活動中,孟萍要去一場晚會裡當嘉賓。

  「她們沒有你那麼高的起點,自然得什麼都來一點兒,網劇上映之前多刷刷臉,將來要是網劇的成績好,她們要炒也有東西炒啊。」

  竇寶佳生怕護犢子的池遲會生氣,還特意跟池遲解釋了一下不是自己要特意在過年的時候讓兩個新人累著。

  說是新人,蔣星兒22,孟萍20,都比池遲年紀大,蔣星兒入行四五年了,跟她比,池遲才是真正的新人。

  「我知道的。」

  池遲完全能理解竇寶佳的做法,人各有志,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路子走的還算順利就去否定別人的想法和套路。

  春去春歸又一年啊。

  池遲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想了想自己這一年,覺得這一年一年過得太快了,她好像剛剛起了拍戲的癮頭,這一年就又過去了,在下一年裡面,她會遇到更多的人,更多的風景,更多的劇本,更多的角色……

  就像薛葩對王子說的那樣。

  「有一個自信會比之前更好的自己。」

  鳳廚的首映禮,華錦讓池遲穿上了CH當季帶有東方元素的男裝。

  短髮再次被打理了一遍,兩側像是被修剪過的草坪一樣整齊,頭頂到前面稍長的頭髮全部用髮膠向後固定。

  看著換了個髮型之後臉部輪廓格外明朗清晰的池遲,華錦捂著嘴偷笑。

  「哎呀,你這麼看著我,我都要彎了!」

  在一邊等著的于緣看了華錦一眼,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模糊了這位化妝師的性別。

  如果她是女的,還可以說是被池遲帥彎了,可他是男的啊,怎麼可能被一個女的……掰彎呢?

  在于緣糾結的空檔,華錦已經開始給池遲化妝了,用修容粉突出了池遲臉部的稜角,再用眉粉加粗池遲的眉毛……換上了一身寶藍色男裝的池遲穿著男式的皮鞋往鏡子前面一站,妥妥得就是一個俊美的帥哥。

  「眼部的輪廓做了適度的加深,眼尾做了突出……天啊,我真的感覺自己要被帥暈過去了!」

  華錦掏出手機把自己那張白麵粉捏出來的臉湊到池遲的面前哢嚓哢嚓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捧著手機開始嘿嘿笑。

  池遲搖了搖頭,無奈地轉身看向于緣:「現在幾點了?」

  「……」被池遲這樣看過來的于緣的臉突然漲紅了,過了幾秒鐘才看自己的手機,「還,還有半個小時出發。」

  「哦……」池遲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讓于緣給自己拍了一張自己拱手拜年的照片。

  「恩,這樣我過年的時候就不用額外再搗鼓一次了。」看著自己帥氣的形象,池遲很滿意。

  華錦搖了搖頭,別的藝人都巴不得自己天天美美的,這位倒好,讓她化個妝拍照啊做宣傳啊就跟上刑一樣。

  晚上五點半,池遲沐浴在鎂光燈的光潮中等來了那一幫來看首映禮的大廚,年根下廚師這個行當是最忙的時候,他們都是各個酒店的大掌勺甚至老闆,要是這個時候離開了,他們手下的人非得抱著他們的褲腿兒嚎喪不可。

  所以幾十位大廚的廚藝顧問團只來了幾個代表而已,就連沈家,也不過來了沈主廚和作為投資方的蘇老闆兩位,還有蘇老闆的兩個孩子。

  「我來了,我哥哥就得幹兩份兒活兒,我覺得挺值。」看著做男裝打扮的池遲,沈主廚眼前一亮,挽上女孩兒的手臂,步子邁得很淑女,兩個人走在紅毯上,頗有幾分相親相愛的味道。

  「似錦樓讓我師弟師侄負責,饕餮樓有我徒弟們,老館子有我哥……我估計他們今天累不死。」

  沈主廚呵呵一笑,她才不在乎什麼拍照什麼閃光燈,從來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走在紅毯上,她還試圖抬手去捏捏池遲的臉蛋。

  她們的身後跟著個個精神抖擻的廚師們,這些人連混慣了娛樂圈的老油條記者們都一個也不認識,但是能讓池遲這麼陪著走,他們只管跟著哢嚓哢嚓拍照就是了。

  男裝的池遲,絕對會占據這個農曆年的最後一個娛樂頭條。

  東岳樓的大廳裡開了足足六十六桌的大宴,每張桌上到時候都會有八小碟、八熱菜……保證每個人吃的酣暢淋漓。

  當然,現在都還沒有,出於主辦方的惡趣味,所有人的面前除了茶水之外就只有用食材拼雕刻花出來的「看菜」。

  也沒人說什麼廢話,主持人隨便叨叨了兩句,電影就開場了。

  空巷,冷月,一聲哀嚎……

  女孩兒不想被父母『嫁給』痴呆的表哥,想要成一個『自梳女』,卻終究被父母帶人給拽了回來。

  女孩兒絕望的哭喊和控訴都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憐憫,最終,她只能選擇一頭撞在墻上。

  看電影的人們此時都是站在女孩兒的視角上,聽見一聲吱嘎,看著一扇木門打開,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踱步走了出來。

  男人長得清俊端正,看向女孩兒的目光裡帶著一點淡淡的憐惜。

  心軟的觀眾們輕輕出了一口氣,剛剛的畫面太過濃重慘烈,現在這個命苦的女孩兒到底是獲救了。

  這個書生叫關錦程,是個遠近聞名的舉人,去年他母親去世,如今他丁憂在家。

  這個好心的讀書人掏了銀子給女孩兒的父母,收留了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丫頭。

  收拾齊整的丫頭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小襖,露出了還算精緻的樣貌,她的表情裡帶著一點彷徨一點敬仰,當她抬起眉目看向關錦程的時候,觀眾們才意識到這個女孩兒居然是池遲。

  哦,對啊,這個電影的主演是池遲啊。

  剛剛那個柔弱可憐的女孩兒真不像池遲啊,有些人剛剛還以為池遲應該是突然從天而降救人於水火的女俠,此刻再一想,那是自己被申九的形象給限制住了思維。

  關錦程是個善人,這個丫頭當初的倔強勁兒讓他頗受觸動,他對這個丫頭也就多了那麼幾分的在意。

  丫頭確實手笨,連個衣服都縫不俐落,但是她在做飯上頗有天賦,為關錦程燉的那些湯湯水水,讓人隔著大熒幕都能聞到一股帶著熱意的鮮美氣息。

  那一天,關錦程突然心血來潮,教這個丫頭認字,還給她起了個名字,叫文心。

  有了名字的文心一天天變得開朗起來,她越來越鮮活動人,越來越帶有青春的美好氣質。也許是教文習字時的目光相接,也許是端湯送水時的不經意觸碰,關錦程喜歡上了文心,文心也喜歡上了關錦程。

  這個小小的院落隔絕了外面的一切風風雨雨,他們的生活開始變得粘稠又甜蜜。

  就在這個時候,關錦程被當地縣令檢舉,說他和維新派有關,隨便從關家書房裡掏出了幾張帶著洋文的紙,關錦程就被定罪了,褫奪功名,流放西北。

  文心剛剛才擁有的那點小小幸福,就這麼徹底坍塌了。

  一個人躲在人去樓空的關家宅子裡,文心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能證明關錦程「清白」的書信。

  想到關錦程帶她出門時聽得那些說書段子裡提到的告御狀,文心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她不知道自己會經歷怎樣的苦難,會看見怎樣的世界,但是她為了關錦程就那麼義無反顧地扎進了這個時代的滾滾洪流之中。

  行到江北一帶大雨連綿了幾天,涉世未深的文心不知道這場大雨意味著什麼,當她察覺到不妙的時候,她已經成了流民眼中的一塊「米肉」。

  這一段情節衝擊著所有人的心靈,不想死掉的文心一次次從死亡的邊緣爬回來,又一次次差點跌落到深淵中,當她為了活下去而選擇當一個男人的時候,人們能看見她的眼神在那瞬間爆發出的痛苦和決絕。

  活著,只是想要活著。

  一位記者慢慢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嘆了一口氣。

  康延導演的畫面能把西方的陽光海灘綠蔭長道都拍得帶有油畫一般的厚重,在拍這段讓人痛苦的歷史的時候,他的畫面反而變得輕薄了,正是這種輕薄,越發顯出了文心這個角色的濃墨重彩。

  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眼神都帶著一種讓人震顫的靈動。

  她渴望生,她畏懼死,她理所應當地渴望活下去,她理所應當地畏懼著死亡,她的身體那麼弱小,她的意志卻在生與死的掙扎間一點點變得堅強。

  沈大廚出場的時候,現場有年輕的女孩兒發出了驚呼聲,帥氣俊朗的大叔有著讓人不由心折的安全感,也許平時只會被人誇讚一句帥氣,現在卻因為文心已經到了行將崩潰的邊緣,他的出現讓所有人都有了一種被拯救的感覺。

  改名叫陳六的文心成了沈大廚的徒弟,她跟著這群上京獻菜的名廚們幾經周折到了京城,才發現自己夢想中天庭一樣美好的京城也出了變故,太后和皇上跑了。

  一群人開始了在京城勉力求生的日子,這些大廚們都有一身五味調和的絕妙功夫,文心在他們中間繼續成長、學習。

  但是戲外所有的看客都覺得難受,文心的遭遇讓他們的心裡積攢了一把火,這把火不發出來,他們都會覺得痛苦。

  用關錦程送的定情信物換了糧食,糧食卻又被人奪走了,那個已經放棄了自己性別的人終於爆發了,她和那個人在地上翻滾廝打,終於搶回了自己的糧食。

  當她回答那個嬉皮笑臉的掌櫃,挺胸抬頭地說自己叫陳鳳廚的時候。

  有人情不自禁地鼓掌。

  這一把火,是真的燒出來了,燒的所有人都開始對「陳鳳廚」的未來懷抱有了她會變好的期待。

  如果說在「文心」的階段,這個人還是一個懵懂長大的幼蟲,在剃髮成為「陳六」的時候,這個人不過是剛剛開始決定轉變,那麼現在,「陳鳳廚」的出現,就是破繭成蝶一樣的美好。

  那之後,電影的情節轉向了一個相對平穩柔和的節奏,康延用自己的電影向所有人展示了一個舊時代行將就木的社會畫卷,趾高氣昂招搖過市的洋人、蹲在墻角裡吸煙土的衙役、痛苦求生的平民、依然歌舞升平的權貴……

  這是一個讓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明天的年代,在似錦樓,陳鳳廚睜開眼睛看見了這個時代,她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痛苦,這種痛苦不再是來自於她夭折的愛情,也不是來自於她對關錦程的思念,而是來自於一個人類個體對這個世界的疑問。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在這個人不如畜的年景裡,在這個皇帝和太后都毫無尊嚴的時代裡,我該怎麼活下去,才能活得像是一個「人」呢?

  好在似錦樓的大廚們用他們的蒸炸煮炒撫慰了陳鳳廚不安的靈魂,在那些飯菜的色香味中,她握緊了自己的菜刀,廚藝能讓她安身立命,能讓她活下去。

  電影,也在這個時候完全轉向了另一個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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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59:44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五味

  當一片里脊被人片成薄片,薄到甚至讓人看到案板紋路的時候,電影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切似乎都成了慢動作,帶著自成的韻律在人們的眼前成了不疾不徐的溪流。

  整個畫面都鮮活了起來,食物的靈動與美好與時代和生活的沉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對比仿佛是帶著聲音的,在沉痛的末代哀歌中,它是一條寧靜又甜美的旋律,撫慰著人的靈魂。

  和……味覺。

  滑炒里脊絲,分明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菜,卻被沈大廚的那雙手賦予了讓人沉醉的別樣魅力。

  一位影評人默默地吞下了自己的口水,五點四十五電影開映,演到這裡算是將將過半,看一眼時間,六點五十五……

  很好,飯點兒給人看這個,主辦方很套路嘛!

  接著,又是一場讓人目不暇接的廚藝炫技,似錦樓的廚房集齊了幾大菜系的名廚,在他們的面前,火不是火,是讓食材蛻變的神器,在他們的手裡,水不是水,是調和味蕾攝人魂魄的法寶。

  烹飪其實是魔法吧,在他們的手裡,這些菜除了不會bilingbiling發光之外似乎已經和酷炫的魔幻電影裡的神奇產物沒什麼區別了。

  當熱油鋪蓋於蒸魚上,一陣熱氣在電影屏幕上翻滾又消散,有人捂住了自己哀鳴的肚子。

  當處理好的肉被滾進了油鍋裡,一陣細密聲響伴隨著油與肉的交融,有人喝了一口涼了的茶水,來吞下自己的口水。

  在這樣的環境裡,陳鳳廚的手藝突飛猛進,就像沈大廚說的那樣,廚藝是什麼,不是什麼值得炫耀能光宗耀祖的名利手段,也不是能讓你名垂青史的豐功偉績,它只是安身立命的本事。你選了它,你就是一個匠人,匠人要活得好,就得讓自己的手藝比別人都好。

  那個雨夜中哀泣的弱女子,那個小院裡低眉柔婉的有情人,那個災荒地上無可歸依的漂泊客,那個破廟裡破釜沉舟的剃髮者,那個舊巷中搏命還擊的少年人……在這個時代給了她不安和彷徨之後,她在灶火前,在案板上,再次找到了內心的安寧。

  她漸漸地挺直了身板兒活著,伴隨著越來越讓人心驚的刀工,伴隨著越來越讓人垂涎的烹魚手藝。

  高官宴客,請了沈大廚去做菜,高官家裡的廚子嫉恨沈大廚,用熱油燙傷了他的手,已經苦學技藝很久的陳鳳廚只能替師掌勺。

  酒蒸桂魚……

  陳鳳廚站在案板前深吸了一口氣,才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仿佛魔術一般,一條魚幾乎瞬間被去掉了身上多餘的部分,那刀劃過魚的身子留下精緻的紋路,整條魚離開案板在空中旋轉翻面的動作被刻意放慢了一點點,肥美的鮮魚好像就要沖到觀眾的眼前……一條魚,一壇酒,吃得電影屏幕上那些腦滿腸肥的官員們如痴如醉,看得電影外的看客們如瘋如狂。

  每一道菜……畫風都和整個電影不一樣啊,那些全方位多角度的美味展示甚至讓一些人餓到坐立不安了。

  可是沒有人會因為那些琳琅滿目的美味而忽略陳鳳廚這個角色,她眉目間漸漸有了的氣勢竟然讓人感到心悸。

  她是個男人是個女人早已不是觀眾們糾結的地方,無論是男是女,她是個真正的匠人,在追求自己技藝極致的道路上徐徐前進,人們跟著她的腳步仿佛能看見食物演變的精髓——唯有真心,唯有誠心,不求名利,但求安身。

  出師的陳鳳廚是讓人驚艷的,穿上袍子的她長身玉立,眉目雅致。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意識到她身材雖然瘦弱可也高挑,髮型雖然可笑但是配著她的臉也能讓人嘆一句一表人才。

  她真正的成了一個「男人」,不是放粗了聲音,不是甩開了腳步,不是故意跟男人勾肩搭背……她有擔當,有胸懷,有氣質,亦有保護自己的手段,這些,在父權社會才是人們對一個「當家男人」的要求。

  她會用那一道再次讓人口水橫流的「百味游龍」讓王爺注意到她,也會在太妃娘娘提起興致的時候故意示之以粗鄙,讓自己免於成為王府的供奉廚子。

  一步一步,她走的很穩,她胸前藏著的書信提醒著她,她還要救出關錦程。

  電影中最爽的情節出現在沈大廚回鄉守孝的時候,似錦樓來了幾位洋大人,點名要吃沈大廚拿手的湯爆九樣,所謂湯爆,是沈家的獨門技法,將用不同方法處理過的九種食材取特調出的滾燙湯汁沖刷,再調和成味,吃起來清爽醇厚,口感絕佳。

  九種食材在分別處理的時候不能有一點的疏忽,稍有一種食材的味道不對,整道菜就毀了。

  在讓人目不暇接的畫面中,陳鳳廚做了這道菜,還沒等端出廚房,已經被尋味而來的洋人團團圍住了。

  「一道功夫菜而已,算不得什麼藝術品。」年輕的廚子對著洋大人們的翻譯也十分謙虛。

  看著那些趾高氣揚的洋人對著一道菜彎下腰去聞著其中的氣味,似錦樓的掌櫃對陳鳳廚比了個手勢。

  「他們對著太后,也就彎個腰而已。」

  「讓他們彎腰?幾道好菜就夠了。」擦著刀的陳鳳廚如是說,臉上的淺笑帶著讓人忍不住想跟著笑的感染力,也帶著讓人細思恐極的深層含義。

  這個人在想什麼呢?      

  觀眾們突然警覺陳鳳廚成長得太快,他們明明看到了她成長的脈絡,卻在臨近結尾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女孩兒的成長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讓洋大人驚嘆不已的陳鳳廚真正地名動了四九城,在王爺的力保中、在外國領事的誇讚下,陳鳳廚脫下了自己的圍裙,跪著接過了讓她入宮較菜的旨意。

  較菜的優勝者,能統領整個御膳房和集結京城的天下名廚,為太后籌辦壽宴。

  陳鳳廚做了一道菜,叫百鳥朝鳳。

  看到這裡,池遲轉頭看向坐在隔壁桌上的沈主廚。

  這道菜……是幾百年前前朝盛世的時候沈家人得以成為御廚的那道菜。

  幾百年間,這道菜不過做了兩次,一次讓沈家名動九霄,一次讓沈家看著時代摧折繁華落幕。

  沈家人研究了許久,才決定把這道菜重現出來,沈老爺子說:「這菜裡有先輩的血,前輩的淚,有說不完的老故事,可它只是一道菜,拿出來做了也就做了,大家吃得開心,那吃也就吃了。」

  不管怎樣的輾轉流離,悲歡聚散,他們這個家族還存在,那些屬於他們家的菜,自然該一道一道的做出來,菜,又有什麼錯呢?

  所謂百鳥朝鳳,就是用幾十種山珍海味處理之後於冰樹上拼成各種鳥雀的形狀,每一片都要輕薄精準,才能成就一樹「百鳥」。

  太后親臨的時候看見了那一樹的鳥兒,忍不住贊了一句精緻,下一刻,陳鳳廚站在了架子上,她對太后輕輕點頭,手上一翻,那極鮮極美的滾湯沖淋而下,所有的食材於雲氣繚繞中歸於漏勺又放進了一甕湯裡。

  「鳳凰親臨之處,百鳥也自願獻出那點最精華的絕美滋味求太后親品。」

  多麼諂媚的一道菜,多麼討上位者喜歡的名頭。

  陳鳳廚贏了,所有的人都以為她自此要功成名就,乃至成為御廚,所有人都看著她籌備壽宴威風八面。

  可是,在千壽宴上她掏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證據。

  什麼才是她所求所要的,她從來沒忘記。

  即使她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一個人的冤屈也比不過太后的壽宴被毀,若不是因為太后對關錦程所了解的西洋軍械感興趣,陳鳳廚怕就是要死了。

  被趕出皇宮的陳鳳廚神色平淡地脫下了只穿了一天的「總領御廚管事」袍子,重新穿上了她那件藍黑色棉袍,關錦程要回京了,她,也要走了。

  文心,不過是曾經救過陳鳳廚又死去的那個可憐人,陳鳳廚不過是受人之託才忠人之事的廚子。

  她沒必要在京城見關錦程。

  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人們看著文心一步步地成為陳鳳廚,他們還記得文心和關錦程曾經怎樣的相愛,那種蘊藏在書香和餐食中的綿綿情意讓人動容,讓人難忘。

  可是這段感情,卻用一種並不圓滿地方式畫上了句號。

  京城外,十里亭,驛道上的馬車,山坡上的孤影……他們互相惦念,他們依然相愛,可是陳鳳廚已經是陳鳳廚,她是有擔當有氣魄有手段有智慧的匠人,要是回到文心,她就要拋下自己賴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或者說,她學會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這個世界,她學會了讓自己變成一個「人」,所以不願再被這個時代施加給女性的枷鎖束縛,比起當一個女人,她更想當一個人,頂天立地,堂堂正正。

  用洋人的話來說,叫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她自然不認識什麼洋詩人。

  她想要的不過是「踏遍天涯探真味,酸甜苦辣鹹與鮮。」

  故事從一條無人的小巷中開始,又在一條無人的大道上結束。

  所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還久久不能從陳鳳廚的故事中抽身而出。

  大堂的燈光許久沒有亮起,等到所有的演職員表都結束,電影屏幕上突然又出現了車水馬龍。

  此時,已經是二十年後了。

  關錦程出現在屏幕上,留著齊根剪掉了辮子後的「遺老頭」,他和自己的老朋友走進了一家久負盛名的菜館子。

  「這些年,我給太后當過官兒,給軍閥當過官兒,現在有了總統,又讓我去當官兒,可我已經是老朽了……」

  關錦程老了,舊年的摧殘給他留下了病根兒,說兩句話,他都會輕輕地咳一下。

  「你啊,既然知道自己都已經老了,就趕緊找人好好伺候著你,一把年紀了,何苦再去找那個不知道現在是人是鬼的文心呢。」

  「文心……她一定還活著。」

  二十年了,關錦程依然相信文心活著,他不娶妻,不納妾,幾度出山為官也是為了去另一個地方找人。

  他想找到文心,找到那個可以為他生、為他死……不知道用了怎樣的辦法才把他從西疆救回來的文心。

  「你啊……罷了,先嘗嘗這道水紋魚膾,我提前了三天訂了才能吃到這道菜。」

  關錦程夾起薄薄的魚片放進自己的嘴裡,仔細地品了品,臉上的神情都亮了起來:

  「略酸甜,還有果香味兒,這魚不腥還極其鮮嫩,掌勺大廚算得上是一方大家了。」

  「是啊,當初皇……的時候,這樣的菜就得是御膳啊,現在禮崩樂壞,我等尋常人也能吃到這樣的美味了,竟是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關錦程和他的老友顧不上針砭時弊,一道魚配著酒就吃得香甜。

  吃著吃著,關錦程突然掉了一滴眼淚,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對著自己老友驚詫的目光微笑說:

  「這魚裡怕是藏了芥末。」

  鏡頭離開了小包房,跟著一個端著盤子的跑堂一路進了後廚房。

  後廚房裡一眾廚師忙得熱火朝天,在廚房最顯眼的位置,一個頂著利落短髮的人正在對所有人訓話。

  「對菜要心誠,它們才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你對它們誠了心,它們自然能讓你養活了自己。」

  此人氣勢極盛,說話鏗鏘有力,一舉一動都帶了大家風範,廚房裡所有人都用敬仰的眼光看著「他」。

  因為「他」才是這個菜館裡的根與骨。

  時代變了,陳鳳廚穿著不中不洋的白衫子,腰間系著灰色西洋料子的圍裙,時光在她的身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只是贈給了她更加堅定的眼神和脣角自信的微笑。

  到了這裡,電影才是真正的結束了。

  大堂裡的燈光終於打開了,主持人讓池遲站起來,想讓她說點什麼。

  在電影放映之前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池遲今天穿得是男裝,可是看完電影,他們對於穿著男裝的池遲有了一種異樣的感懷。

  好像那個叫陳鳳廚的人從大熒幕上走到了現實中,先是有寥寥的幾個人鼓掌,然後,全場掌聲雷動,有人喊著陳鳳廚的名字,顯然還沉浸在那個故事中難以自拔。

  池遲面帶微笑,接過話筒只說了短短兩句話:「一場電影看得大家百感交集,但是現在時間也晚了,咱們邊吃邊聊。」

  愛死了這句「邊吃邊聊」!

  掌聲頓時更加熱烈了。

  她的話說完,後廚房裡開始上菜。

  腹中響如鼓的人們聞著菜香味兒眼睛都直了,東岳樓的主廚李師傅也是這次電影《鳳廚》美食顧問團的一員,其實他是很想在戲裡串個角兒的,但是沒打過其他的幾位大師傅,就只能含恨只當一個顧問。

  自從接了這個電影的首映禮之後,他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本事,六十六桌的宴,他每道菜都仔細推敲,才敲定了現在的席面兒。

  本來就被一個電影給搞得饑腸轆轆,面對這樣的美食,連那些資深影評家們都腦中空白。

  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媒體們都在等著對電影《鳳廚》的第一輪評價,今年的電影新年檔競爭激烈,有大導演的大片兒,有特別應景兒的喜劇電影,《鳳廚》主打的兩個元素,一個是美食,一個是池遲。

  後者比前者重要多了,這也讓很多人根本就搞不懂鳳廚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電影。

  他們等著那些電影人的評價,好決定自己到底去不去看這個電影。

  更加心焦的是池遲的粉絲們,畢竟這次的電影才是真正證明池遲票房吸引力的時候,現在《鳳廚》在大年初一的電影預售中排第三,如果電影的評價好,預售票房上升,她們才能安心一點。

  吃飽喝足打著嗝兒,走出東岳樓的影評人們一陣恍惚。

  對啊,我們是要評價電影的,現在滿腦滿肚子都是吃的,能做出好的評價嗎?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索性睡一覺,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不把這一肚子的美味消化乾淨,他們實在難以做出客觀準確的評價。

  第二天醒來,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在對陳鳳廚這個角色念念不忘,池遲演的太好了,把每一點轉變都拿捏到位,讓這個角色栩栩如生到仿佛就生活在他們眼前一樣。

  他們看著她成長,領略了她人生的味道和她廚藝的味道……這兩者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我是陳鳳廚,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有人這樣問自己,也有人去思考這種選擇背後的東西。

  「一個劇情量很豐富的電影,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全程無尿點,前一半多第一排水點,後一半多第二排水點,池遲再次用演技證明了自己的影后實至名歸,電影結束後她男裝出現的造型差點讓我淚奔,一個有誠意的故事,一個有誠意的劇組,一群有誠意的人,當然,首映禮也很有誠意。打分五星。」

  「《鳳廚》這個電影的名字,在看完了電影之後讓我百感交集,是什麼錘煉出了『鳳廚』,是我們圍觀都覺得不忍的苦難,是我們旁觀者都肅然起敬的堅韌,從類型上來說,《鳳廚》算是一部大時代背景下的小妞電影,可是這個電影值得所有人去看,舊時代的印記在其中,人性自尊自強的力量也在其中。打分五星。」

  「其實我更想看一個純粹的時代悲劇電影,或者一個純粹的美食電影,這兩種東西交雜在一起的感覺太複雜了,我對美食興趣不大,這種複雜讓我覺得……太TM有想法了!時代製造著悲劇,美食撫慰著人心,觀眾仿佛身臨其境,池遲的演技更進一步了,她真的能讓人徹底忘了她是誰,她就是那個撥動你心弦的人,你所有的悲歡喜怒都被她操控著,她主宰著廚房,也主宰著你。」

  「從柔弱少女到一個王者的轉變,是的,一個時代的王者,能在亂世中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路子,這已經是常人所難以企及的本事了,她居然還能走出自己的技藝之路……讓我再去流一碗口水。」

  第一批的評論大多是簡短地說一下《鳳廚》這個電影的可看性以及池遲的表演,這些評論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在過年假期的觀影計劃中,很多人加上了《鳳廚》這部電影。

  吃貨們在各個論壇發帖賣票,打滾賣萌無所不用其極。

  「盆浴!最美味的吃吃,乃要吃一口咩?XX影院有票補,一張票只要19.8,帶著你的男人,牽著你的娃兒,再遛著你的狗,大家一起看電影去咩!」

  「賣身賣票了啊!買一張票,吃貨送上麼麼噠,買兩張票,吃貨給你馬殺雞……買十張票現場表演胸口碎大錘!」

  這樣的帖子下面自然是不同粉絲之間的調戲和反調戲。

  「吃貨們,我包場,你們能把吃吃送我嗎?」

  嗯,上面這樣的回覆基本會被吃貨們踩到地心深處再把喜馬拉雅山拉過去鎮住。

  為了賣票她們賣藝也賣身,但是吃吃是非賣品!

  頭可斷,血可流,偶像不能丟!

  這次的年,池遲是和小水窪工作室的一眾工作人員一起過的,她大年初二要參加電影協會的餐會,大年初三要參加一個訪談節目順便宣傳一下《鳳廚》,大年初四之後,小水窪工作室才開始放假,直到池遲《王子的七日記》殺青。

  姐姐在國外的于緣、無牽無掛的華錦、家裡離得遠的陳方、加上池遲,他們一起包了頓蝦仁兒餃子。

  池遲還親自下廚給她們做了菜。

  糖醋排骨、清蒸石斑、蝦仁兒釀豆腐、清炒四季豆。

  「我在《鳳廚》劇組裡學了不少本事,這菜做的比以前好吃多了。」池遲笑眯眯地看著別人吃得頭都拔不起來,心裡很是滿足。

  「我的新年祝福也在菜裡啦,祝大家新的一年裡,甜甜蜜蜜,蒸蒸日上,福氣滿滿,四季健康。」

  得到的回應,是陳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今天過年,你也解禁吃兩口菜吧。」

  大過年的還是只吃燕麥沙拉,這日子可就太苦了。

  「不要。」

  女孩兒搖了搖頭,看了看那些還沒下鍋的餃子。

  「我在餃子裡藏了錢,誰吃到了錢就有大紅包啊,我可得留著肚子吃餃子呢。」

  她輕聲慢語地說著自己的小心思,從嘴角到眉梢都帶著笑意。

  「老闆,你好狡猾!」

  華錦很想不吃了,可又實在舍不得那一大盤的糖醋排骨,只能摸摸肚子,安慰自己一會兒可以超水平的發揮。

  于緣默不作聲地吃著菜,有三四年的時間,她都是獨自過年的,姐姐遠嫁再沒回國,她不想去那些所謂集體過年的地方去感受一群人的寂寞,有時候甚至連速凍餃子都不吃,和姐姐打個電話就直接睡到大年初一。

  能和池遲一起過年,她在前一天甚至激動到失眠。

  吃餃子的時候于緣和陳方分別吃到了一個硬幣,收到了池遲給她們的大紅包,自以為自己還有點戰鬥力的華錦只能攤在沙發上哀嚎。

  他倒是想再跟餃子大戰三百回合,奈何腹中已經沒有餘兵了。

  「嚶!明天早上,明天早上我一定能吃出錢來的!」

  他話音未落,最後一枚硬幣被池遲從咬開了一口的餃子裡抽了出來。

  「自己給自己發個紅包也不錯啊。」

  池遲把最後的紅包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華錦無力地打了個滾兒差點哭出聲來。

  這天晚上,池遲在零點的時候接到了池謹文的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這樣的景色應該跟您一起看。」

  池謹文開的是視頻電話,透過手機的屏幕,池遲看見了他身後的漫天焰火。

  「祝您……萬事如意。」

  盯著那個年輕的女孩兒,池謹文想了半天的祝語都被他忘光了,他只希望她萬事如意,希望她付出的代價能夠得到相應的回報,希望她的一生順順利利毫無波折,希望她,能用她的輝煌洗去自己心中太過深沉的虧欠。

  「也祝你……」

  一瞬間,池遲的眼眶有點泛紅,又被她壓了下去。

  「也祝你,萬事如意,身體健康……和你的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我會的。」

  池謹文低聲應下了這一句,將手機的攝像頭對準遠處的天空。

  「煙花真的很美。」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長長的靜默裡,池遲和他,透過小小的手機,一起看著光影明滅,夜空燦爛。

  ……

  大年初一,《鳳廚》上映,在期末考試取得了全系前十的好成績的錢曉樺以激勵自己為由,把自己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姑姑、姑父、叔叔、表哥都拉到了電影院裡一起看她家女神的《鳳廚》。

  「現在這些小丫頭啊,追星都追出花樣兒了。」

  錢曉樺的姑姑當年也是為歌手們撕心裂肺過的,從當初的買磁帶到現在的看電影,中間隔著的,是她從青春到中年的一段時光。

  「噓!電影開始啦!」

  錢曉樺捧著爆米花桶專心致志地看著電影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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