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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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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29:47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爭獎

  「不過是幾千萬被套的事兒,要是運氣好也就賠個一千多萬,顧惜散散財也好,她靠著《女兒國》賺了那麼多,還賺的人盡皆知,又沒讓蒂華沾到,這地兒不吃虧,在別地兒也會有人想讓她吃虧。」

  用眼角的餘光探查著池遲的神色,竇寶佳仔細地斟酌著用詞,她知道池遲現在已經和顧惜沒什麼聯繫了,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安心,她一直認為顧惜是個會出問題的炸彈,事實證明她是對的,問題已經開始出現了,可能一個接一個,可能這次是個小的,下次就直接炸得所有人天翻地覆。

  她就更不能讓池遲也折進去。

  「哦……我就隨便問問,你沒投資這種東西就好,橫財不好賺,咱們自己的投資來錢慢無所謂,穩妥最重要。」

  池遲沒有提關於顧惜的問題,隔著電話她又順便說了一下她學校已經定下來的事情。

  竇寶佳都笑著聽了。

  嘿嘿嘿,「咱們的錢」她喜歡這種說法。

  掛了電話的池遲在房間裡走了兩圈,用冷水洗了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練拳。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能做的,不過是將來顧惜真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天,自己能再努力地給她一次機會。

  竇寶佳不懂她為什麼會跟顧惜成為朋友,柳亭心、安瀾也都不懂……

  在池遲的心裡,當她一無所有的時候,顧惜向她先伸出了手,給了她一個機會,這個機會的給予無關利益也無關謀算,只是因為顧惜的天性裡有那麼一點可愛的放縱。這對池遲來說是一種美好又陌生的體驗,就像是……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看見了一個他再了解不過的白雪山脈,他知道上面有多麼寒冷和孤寂,但是,這座山上開了一朵偶然的花,就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珍愛一下。

  顧惜就是那座山……也是那朵花。

  她可以路過一座又一座的山,卻不會忘記那一朵綻放的花。

  這個電話後的第二天上午,金鳳獎的入圍名單公布,不出所有人預料,池遲憑藉《跳舞的小象》、《申九》兩部作品入圍了最佳女主角。

  一部《跳舞的小象》無論是從作品質量還是票房都可圈可點,池遲又憑藉林秋的角色成為了目前國內最年輕的三大電影節影后,金鳳獎對她根本就高冷不起來。

  一部《申九》是杜安導演沉寂多年之後操刀的作品,不僅讓人知道了他寶刀未老,更是在這個夏天點燃了無數人的武俠之魂,池遲在裡面的表現好到讓人驚訝的地步——即使那些人看過《跳舞的小象》,何況《申九》的劇組只報送了「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電影」三個獎項,杜安自己無意最佳導演,顯然是要捧著年輕人更進一步。

  將和池遲角逐金鳳獎影后的勁敵是《女兒國》的主演安瀾。

  這也是這次評獎時讓所有人最驚訝的地方——《女兒國》電影的片方沒有報送顧惜作為最佳女主角的候選人,反而報了安瀾,這個舉動也為池遲拿獎增加了變數。

  「顧惜她是瘋了……」竇寶佳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走了足足五分鐘,才停下了腳步,池遲說過的話她都記得。比如第一次見面時池遲對她說的話,所以她利用池遲對粉絲的重視挑撥了她和顧惜之間的關係,也比如……池遲對陳方說過,感情歸感情,商業手段歸商業手段。

  「既然她瘋了,就別怪我了。」她撥通了婁藍雨的電話……

  安瀾缺一個金鳳嗎?當然不缺,橋城電影節的影后怎麼會缺一個國內電影節的獎項。

  池遲缺一個金鳳嗎?也不缺,大高盧、SD、聖羅丹三個電影節的影后,即使是最水的聖羅丹國際影響力也大過國內的金鳳獎。

  顧惜抬出安瀾跟池遲對打,在外人看來就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贏得金鳳獎,卻也不想讓池遲繼續拿獎,所以以安瀾為劍去砍池遲,不管她們兩個人競爭的結果如何,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顧惜和安瀾以及池遲的情分,被她一次折騰完了。

  金鳳獎入圍名單公布了兩天之後,有狗仔隊拍到了池遲和安瀾在京城某個廣式茶樓裡一起喝下午茶,有說有笑。

  那些「為爭金鳳獎,池遲對前輩大放厥詞不敬」的傳聞被一些小報記者又咽回了肚子裡。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細節被有心人扒了出來了——金鳳獎組委會官方微博發布了入圍名單之後,《女兒國》電影的官方微博轉發並且安特了安瀾工作室表示恭喜,卻並沒有得到安瀾工作室微博的回應。

  再聯繫安瀾和池遲的親密互動,無數人都在猜測,顧惜為了打壓池遲就抬出了安瀾,現在她是跟池遲和安瀾都崩了。

  某些網絡媒體和營銷號也炮製了一些諸如「那些年你不知道的撕X」為賣點,暗示顧惜已經和安瀾、池遲分道揚鑣,小道文章寫的有理有據,什麼池遲拿了大高盧,同在現場的顧惜卻提前離場沒有恭喜她啦,什麼安瀾和顧惜在某個時尚活動裡碰面,顧惜根本沒有跟安瀾打招呼呀……

  言下之意是顧惜靠著《女兒國》賺錢之後自我膨脹,毫不顧忌曾經的情分,錯都是顧惜的,池遲和安瀾不僅是受害人,也差點被挑撥壞了關係,可惜兩位影后都胸襟寬闊、為人寬厚,才沒有讓顧惜這個小人得逞。

  又過了兩天,顧惜在某次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被人問起了《女兒國》第二部,她毫不諱言地說:「碧璽死了,玲瓏死了,珊瑚帶著玲瓏走了……所以《女兒國》的第二部會是一個全新的故事,已經消失的人就沒有必要再出現了。」

  這話對那些「影后決裂」的傳言簡直是神助攻,一時間顧惜再次霸占了娛樂新聞的頭條。

  《女兒國》的影迷們罵她毀了第一部的良好基礎,安、柳兩家的粉絲罵她過河拆橋,別人看在人情面子上幫她拍電影,她居然說別人沒有必要再出現了。這些言論與顧惜的黑子們相比根本就是毛毛雨,他們和顧惜的粉絲在每一條與之相關的微博下面瘋狂罵戰,在路人的助攻下把整個社交網絡搞得像是一鍋沸水。

  吃貨們是很想下去說什麼的,可惜戰鬥力太弱,被別人當成了來賣萌的。

  安瀾索性去國外當某個電影節的評審團成員了,池遲也已經結束了所有的商業活動,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沒有了兩個主角搭台唱戲,金鳳獎誰能封后這個問題討論的人也少了許多。

  九月,就在娛樂圈的沸騰喧囂中,靜悄悄地來了。

  九月一日,幾個顧惜X池遲的同人站宣布關站,其中有兩個站子宣布轉成了池遲的個人粉絲站。

  九月九日,《CM雜誌10月刊》發售,就是吃貨們翹首以待的「影后的成人禮」特輯,封面上的池遲微側著臉看向未知的前方,光光的腦袋上帶著黑色的皇冠。在這本雜誌上,池遲說了自己的「成人感言」:「在短短的兩年中,我看見了很多很美的風景,希望在未來,也會有人認為我妝點了他們的窗子和夢……這大概也是另一種美的傳承。」無數吃貨捧著雜誌嗷嗷叫著說池遲是自己最美的風景最美的夢。

  就連花小花都改了自己的微博名字——一夢池遲花小花。

  九月十一日,安瀾受邀參加國家舉辦的國際電影交流活動,為了耐心準備這個將在十月舉辦的活動,她婉拒了所有的其他活動,包括在九月底出席金鳳獎頒獎典禮。按照金鳳獎的潛在慣例,不出席便意味著放棄了電影獎項,安瀾用這種方式免去了要與晚輩相爭的尷尬。

  「不管顧惜到底在做什麼,你和我都不是那種會讓自己陷入窘境的人。」

  安瀾是這樣對池遲說的。

  她和池遲一樣,認為顧惜在這一連串的自黑後面有別的意思,以安瀾的修養,她不會生氣,可也沒辦法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希望有一天能等到你所說的那一幕發生,顧惜會親自跟我解釋清楚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唉,她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還讓你這個比她小那麼多的丫頭來跟著操心,越活越回去了。」

  耳朵上戴著藍牙耳機的女孩兒,臉上有著一點輕微的笑意:「安姐您真會誇我,我哪有那麼大的胸襟去給她操心,只是覺得她在娛樂圈裡玩慣了,不會玩的這麼難看,您不也說,她要是不給自己留個後手,就不是顧惜了。」

  「行了,你們一個個都是口是心非的高手……」安瀾到底是笑了,囑咐了池遲在學校裡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掛了電話。

  池遲隨手摘掉了耳機放在一邊的桌子上,轉頭看向在一旁坐著的于緣。

  「設計稿記得交給竇經紀人就好了,我過幾天上課的時候,還要麻煩你接送我。」

  「不、不麻煩!」

  于緣很想捂一下自己的胸口,每次老闆打電話她都會被蘇倒,這是病啊,她可怎麼治啊。

  哎呀呀,老闆又用那雙眼睛看我了,哎呀哎呀~

  可憐的小助理用了幾個小時給自己構築的第N道心理防線,再次被池遲無意識間輕易擊毀。

  在池遲的一顰一笑裡,她覺得距離她哭著去招聘網站上看信息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九月十四日,天氣晴朗,鳴蟬不歇,在某個知名影視院校上大二的涂周周同學打著哈欠踩著上課的鈴聲進了教室。

  能裝四五十個人的教室裡現在只有二十多個學生,在夏秋之交讓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上表演基礎理論,對於他們這些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學生們來說,真的是一場意志力與瞌睡蟲的拉鋸戰,所以有人不戰而降,當了逃兵,也是正常的,反正涂周周很理解他們,如果不是天氣太熱,他也很想逃課去打籃球。

  又打了一個哈欠,涂周周拽著自己的室友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看見什麼偏僻又隱蔽的位置,倒是看見了教室的最後一排坐著一個戴著帽子又帶了墨鏡的人。

  「唉?這是又有什麼人來跟課了?他傻呀,還來跟理論課?話說我怎麼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得了,趕緊坐下吧,咱這個個都是明星臉,你看誰不眼熟……上次你還照鏡子說自己像封爍呢。」

  隨便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涂周周回過頭去看那個「怪人」。

  那人很認真地在看著課本,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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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0:06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怪人

  「泰依羅夫在他的《導演札記》中說『如果說,要掌握任何一種藝術……要使演員聽命於自己的創作意志,順從地變作演員需要的種種形式……』」

  「我還是覺得那人有點眼熟啊。」涂周周推了推自己的室友兼死黨,小聲地對他說。

  「前幾天不是還見過唐未遠嗎。別忘了咱們這裡怎麼著也是頂級的影視院校,個別人面熟多正常啊,說不定還是有人故意整的……你覺得那人像誰?」

  兩個男生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上面的老師清了一下嗓子,繼續對著課本讀理論。

  「我覺得啊,看下巴……有點像方棲桐。」涂周周努力地想了想,回頭去看了一眼,那個人正在低頭做筆記,圓圓的土黃色帽子遮住了她的一整張臉。

  「呸,我的女神是安王從Z大挑的,怎麼可能跑咱們這裡來上課?」

  「哦……」

  涂周周一想也是,就算方棲桐化成了灰,自己的死黨也能認出來,再說了,要是方棲桐來了,他們的教室裡早就塞滿了人了,哪會像現在這樣靜悄悄的,上次唐未遠來了他們學校還有一群妹子追著照相呢。

  「不是方棲桐,那是那個叫劉荔的?前幾天那個網劇裡面的可萌的那個?」

  「不是吧?她來幹嘛?」

  「涂周周,你來回答一下我的問題,表演術語中的『第一自我』是指什麼?第一自我的強弱對於演員的表演有什麼作用?」原本站在講台上的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涂周周的旁邊,突然發問道。

  「啊?」

  涂周周像個無知的雛鳥一樣轉動了一下脖子,他臨時抱佛腳地看了一眼課本,才發現課本根本還沒打開。

  「哦……老師您剛剛問什麼問題來著?」

  老師瞪了涂周周一眼,轉而看向教室的最後一排。

  「那個戴帽子的同學,你來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電影術語中的第一自我,是指演員作為創作者的那個『我』,諾維茨基認為,第一自我的支配力越強,藝術家就越偉大,因為強大的支配力能讓演員更好地駕馭各種角色。」

  老師提問的正是那個戴著帽子戴著墨鏡的「怪人」,面對老師的提問,她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回答了問題。

  「聲音真好聽,還有點兒耳熟……」——這就是涂周周的全部感想了。

  「回答的不錯。」老師點點頭,又看著涂周周,「你們能不能認真聽聽理論課?理論聯繫實踐才有進步啊,懂嗎?」

  「那位同學,我們這裡回答問題是不用站起來的,你下次可以坐著直接說你的答案。」

  涂周周翻了好幾頁,才找到跟那什麼人格相關的地方,勉勉強強做出了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又在老師照本宣科的誦讀聲裡睡了過去。

  外面蟬聲陣陣,正是好眠時節。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老師離開教室的身影。

  回頭去看看,那個「怪人」也已經不見了。

  涂周周離開教室的時候,有幾個別的班的人跑過來問他:「你們班這節課上有沒有一個戴帽子戴眼鏡的女的?長得挺高?」

  「啊,什麼?」

  涂周周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哼哧:「什麼人啊?誰啊?」

  「我們也是聽說的,池遲現在在咱們學校上課啊。」

  「誰?池遲?!」涂周周徹底精神了,「人哪兒呢?」

  「問你啊,你們班是不是有個戴眼鏡戴帽子的,那說不定就是啊,昨天據說是去聽了導演系三班的理論課。教工處的老師們都說池遲開始在咱們學校跟讀……」

  學校裡消息的傳播途徑是很多樣的,很快有人在學校的論壇上發了池遲的照片,土黃色的帽子、黑色的眼鏡,白色的T恤還有牛仔短褲,有一張照片是她從一輛黑色的奧迪上下來,還沒來得及戴上眼鏡。

  「窩草!真是池遲,咱學校牛逼大發了,影后都來上課。」

  「她今年多大?這氣質感覺把咱們學校今年剛進來的幾個校花給秒完了。」

  「十八?前幾天不是剛成年?我記得在報刊亭看了雜誌是什麼成年禮。」

  「那個雜誌我買了,好看啊!大長腿真漂亮!」

  「靠,人家堂堂一個影后,你光看人家的腿,你以為她是那些網紅啊?」

  「得了吧,還影后,說到底就是個十八歲小姑娘,不正經考試還跑咱們學校來跟讀。」

  「樓上你話說反了,人家是拿了影后還跑來學習,你問問咱們學校的老師教授能教出個大高盧影后嗎?」

  「反正人家在演藝圈裡的起點一上來就是坐火箭式的,說酸話的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第一個主演的電影就拿獎、第二個電影就被杜安看上當主演。」

  「總覺得電影裡的池遲和現實的不一樣,戲裡面各種帶感,現實一看就覺得她年齡真不大。」

  「真瘦,臉真小……」

  「有人去要簽名了嗎?她要在咱們學校上多久的課?」

  「對了,我得去要簽名,我可喜歡她了啊啊啊!我得去跟小夥伴們說我能拿到池遲簽名了!」

  「簽名?人家可是影后,你們小心被罵回來。」

  「不會啊,我室友已經拿到簽名了,還合影了,她還跟池遲說了哪家食堂的飯好吃。」

  「……食堂?好吃?」

  「啊,她中午和池遲一起吃飯了,在二號食堂,池遲請她吃了酸菜燉牛肉,還有池遲的助理一塊兒,她回來給我們看照片了,好想捏死她。」

  「支持捏死!」

  「趕緊捏死!」

  「你室友要池遲電話了嗎?」

  ……

  看著論壇,涂周周快悔死了,曾經,有一個影后就坐在他的身後,他卻睡著了,等到下課上了論壇才後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上課睡覺了!

  上天一定是聽到了他的祈禱。

  因為第二天,他在自己的教室裡再次看見了那個「怪人」。

  「池、池、池遲又來了。」

  「來就來了,人家叫池遲,不叫吃吃吃吃……」涂周周放下書就往池遲坐著的方向走。

  「哎,周子你幹嘛去?」

  「跟人家打個招呼啊。」

  涂周周環望四周,所有的同學都在竊竊私語,隔著遠遠地看著池遲,其中包括他們班一入學的時候也頗為轟動的幾個童星同學。

  「看看這些人的慫樣兒,她是影后啊,這個時候不抓緊機會去認識她,你們是傻啊。」

  「你也說了那是影后啊,跟老查子合影,跟安王喝茶,跟柳爺一塊兒吃飯的人物!人家握過手的名人八成比咱們在電視上看見的都多!」

  「那不也是人?」

  涂周周特看不上自己死黨的樣兒,手一甩,就大步走到了池遲的面前。

  「池遲你好,我叫涂周周,表演系大二的學生。」

  戴著帽子的女孩兒抬起頭,露出了眼鏡下面清瘦的臉頰和精巧的下巴。

  「您好。」她說。

  打招呼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涂周周迅速在自己的腦海里回憶什麼「撩妹三十六計」、「泡妞兒大全」、「拿下你的意中人」。

  結果全忘了。

  「你戴著帽子熱不熱?今天還是三十多度哈……那個……」

  池遲越過年輕人的身體往他後面看,一群人正對著自己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哦……」

  看來竇寶佳說的防護措施並沒有什麼用,該認出自己的還是認出自己了。

  其實竇寶佳的原話是:「上課就光上課好了,多給人一點距離感,省的給自己惹麻煩。」

  眼鏡和帽子根本不是用來讓別人認不出池遲來的,是用來當盾牌擋住一些人的小心思的。

  看著面前的女孩兒「從善如流」地摘掉了帽子,露出了光禿禿的腦袋,涂周周有點呆。

  哦……對哦,池遲是個光頭啊。

  「你的頭髮……申九里面你的頭髮是自己的吧?」

  那麼長,那麼好看,這是都剃光了?

  「是我的。」

  池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上一部戲的演戲需要,現在是圖涼快。」

  一邊說著,池遲一邊摘掉了眼鏡,她平常就在臉上擦點護膚品,最多在嘴脣上抹一下,就這樣,涂周周也能看出來池遲的皮膚很好,眼睛……真美……

  「哦……圖涼快啊……圖涼快挺好的……呵呵呵呵……」

  在這樣的一雙眼睛的含笑注視之下,年輕人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應該說什麼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舉著課本進來的老師解救了他。

  「老師來了,回去上課吧。」

  池遲這麼對他說著,臉上還帶著很「慈愛?」的微笑。

  涂周周暈頭暈腦地就回去了。

  「唉?你跟池遲說什麼了?她怎麼把帽子眼鏡都摘了?」

  「啊……忘了。」

  涂周周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剃個光頭,涼快啊,真涼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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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0:12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筆記

  「奇怪啊,池遲在咱們學校念書,怎麼都沒有什麼媒體來跟?」

  「樓上你肯定是住校的,前幾天學校的幾個大門口天天有人在堵門,還有好幾個同學被採訪了。」

  「我就被採訪了,池遲來讀書你有什麼感覺啊,我直接說幫我媽要了一張簽名現在很開心。」

  「樓上你贏了哈哈哈哈。」

  「好像池遲基本有問必答,記者們沒什麼好問的也就不來了。」

  「今天我看娛樂新聞,記者問池遲對咱們學校的印象怎麼樣,池遲直接說學生們朝氣蓬勃,老師治學精深,學校環境優美……記者問了好幾遍還有嗎,她說第二食堂的飯很好吃,中午的時候去第二食堂門口一看,外面排隊排的好長。」

  「第二食堂的酸菜牛肉是不錯啊。」

  「我前幾天圍觀了池遲吃飯,飯量不小啊,就是基本只吃牛肉、雞蛋。」

  「天天都是池遲池遲,你們八卦人家不累嗎?就一個送外賣運氣好的小丫頭,你們好歹也是正經考進B影的學生。」

  「又來了又來了,你天天酸溜溜地人家不累嗎?跟池遲一起上過兩節課,她全程全神貫注,手機都是關機的,一邊上課還一邊寫筆記,那做派也是標準的學霸啊。」

  「一天兩天還能說是裝模作樣,這都十幾天了,就沒人見過她上課不專心的,要酸人家先想想自己要是在人家那個地位了還能好好學習嗎。」

  「感覺學校裡好多人被池遲圈粉了。」

  「真人漂亮又有氣質,對人的態度一點也不像大明星,架子比那些星二代低多了。」

  「是根本沒架子吧,現在她常去的那幾個班,每個班都有不少人把她當同學了。」

  「反正看來看去,人家成功是有道理的。」

  「她為什麼只上理論課?我好想看看她上表演實踐課!求觀摩影后級別演技!」

  ……

  作為整個學校話題中心的池遲現在正在整理自己的筆記。

  內容並不是表演系上課講的「動作的藝術和藝術的動作」,而是她自己的「觀察筆記」。

  「程曉薇,溫柔善良,帶有一點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色彩,性格軟弱……經觀察和詢問得知,沒有明確生活目標,學習導演專業是父母的要求……」

  「涂周周,開朗豁達,年輕頑劣……性格中有堅毅果決的部分,行動力強……沒有明確生活目標,學表演是因為『長得帥、學習差,說不定將來能出名,不能還可以賣臉娶白富美。』」旁邊標注了一行小字:「真的不是很懂現在的年輕人。」

  「李卓羽,聰慧堅定,性格尖銳……生活目標:將來能寫出一集20萬編劇費的劇本。」在一邊也是有標注的:「雖然用金錢來衡量成就帶有一點功利性,但是很顯然現在的孩子們更喜歡這種表達方式,商業社會在毀掉榜樣的作用,因為『無私奉獻的道德榜樣』難以被年輕人理解,批判性的視角和語言氛圍也會讓人更具有懷疑精神……唯有金錢的豐碑永不倒塌。」

  停下筆,池遲看著自己這些天的觀察筆記,每個觀察對象都有獨立的幾頁紙,從一開始的一兩行字漸漸變得內容豐富了起來。

  「感覺還是不夠,這幾個孩子的生活態度還是比較正面和積極的,哪怕是程曉薇也拒絕日復一日的重複生活。」

  池遲右手拿著筆,慢慢地敲著自己左手的指節,她需要更多更豐富的樣本,才能找到自己表演王子的切入點。

  于緣在外面敲了敲門,才開門進來對池遲說:「池遲,經紀人那邊說你下部戲已經談得差不多了,投資方那邊想要跟你面談一下看看你有沒有什麼別的要求,經紀人把時間暫定是下個週末,你下個週末有安排嗎?」

  池遲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最近主要就是上學,一整個影視學校的課堂都對她開放,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補充知識,以及……在自己的身上尋找「王子」。

  「池遲。」

  得到了答覆之後的助理並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猶豫了一下,又開口了。

  「經紀人那邊問我你在學校裡的感覺怎麼樣,我一直都說是很好……可是……你不覺得你跟那些學生的距離太近了嗎?我打聽過了,前幾天在校園裡跟你說話的叫林行,他媽媽叫阮蕓,也是個挺有名的演員。林行的風評不是很好,還因為飆車蹲過……現在學校裡好多人都在偷拍你,你和林行說話的照片要是被人借題發揮……」

  在知道林行的某些「事跡」之後,于緣就有些不安,池遲在粉絲的眼中光芒萬丈,在影迷的眼裡演技驚人,可是在現實生活中,不過是個在別人眼裡太有錢太有名的女孩子,總有蒼蠅想從她的身上不勞而獲,畢竟一旦成功了就收益巨大,就算失敗了——池遲好歹是個名人,跟名人發生一點糾葛能見報,那也是對自己知名度的極大提升。

  到了現在,于緣才明白為什麼竇寶佳千叮嚀萬囑咐讓池遲跟學校裡的學生們保持距離,她後悔死了自己放任池遲去接近學生,現在到底招惹來了蒼蠅。

  「我明白你的意思。」

  池遲搖了搖手。

  「我是知道自己要保護自己的,你放心就好了。」

  附贈一個具有撫慰人心效果的微笑。

  「可是……」池遲這樣「來者不拒」、「平易近人」,真的讓終於明白事情嚴重性的于緣有些擔驚受怕了。

  女孩兒站起身,走到于緣的面前,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請放心,我保證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近距離接受了池遲的燦爛笑容衝擊,于緣頓時有點懵。

  再次試驗成功,池遲自己也很不解,這幾天跟那些同學們在一起聊天或者吃飯的時候,只要這樣近距離地給對方一個笑臉,對方就都會變得呆呆的。

  池遲自己對著鏡子笑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現在于緣也「中招」了,她決定下次找竇寶佳或者陳方試試。

  「童童的生日禮物發走了嗎?」

  「今天下午的快遞,韓萍女士那邊大概後天上午就能收到了。」

  「好的,麻煩你了,早點休息吧。」

  再笑一下。

  暈乎乎的助理就這麼暈乎乎地被推出了門。

  關上自己的房間門,池遲轉身進了衛生間,她對著鏡子笑了幾十下,也沒覺得自己的笑容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第二天的表演理論課上,池遲仍然是自己一個人坐在後面。

  涂周周不是不想跟池遲一起坐的,可是想想自己要嗎就得找人聊天,要嗎就得去見周公,要是讓池遲看見自己上課睡覺的時候流口水可如何是好?

  整個班裡最傻二的涂周周都不去跟池遲坐一起,其餘的人各自有各自的顧慮,結局就是池遲依然自己一個人坐著,聽老師在上面講表演的「規定情境與動作」。

  「我們表演中的任何一個動作,都要想清楚它要做什麼、為什麼、怎樣做……」

  「比如說我讓你表演一個人去『搶食物』,你們就要先明確這個動作是什麼,你們要給自己設計一個情境去讓自己的動作富有邏輯……」

  涂周周再次愉快地睡了過去,仿佛過了好久,他突然被教室裡同學們的哀嘆聲驚醒。

  「怎麼了怎麼了?」

  他揉著腦袋問自己的哥們兒。

  「老師說下節課考試,在期中考試裡占70%的比重,一口氣考十道論述題!」

  「哦……」睡得有點蒙圈的涂周周應了一聲,過了兩秒才發出一聲哀嚎,「完了!我這是要死啊!」

  「一場考試而已,別要死要活的。」老師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學生們,「考點都在我最近講的內容裡,你們要是好好做課後作業,考試是一定沒問題的。」

  課後作業,那是什麼東西?我見過嗎?

  涂周周這麼想著,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回過頭看向池遲。

  顯然,對方完全不把這個考試的事兒放在心上。

  晚上,表演系二班的微信群裡哀嚎遍野。

  「我連有課後作業這事兒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考過嘛!」

  「原來我們已經學了八十多頁課本了啊。」

  「劉學霸呢?求筆記分享啊!」

  「別提了,我也睡了好幾節課,現在筆記還沒補上。」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叫「周子」的ID突然在群裡說:「我找了一個有完整筆記的人啊!群主快點加人!」

  兩分鐘後,全群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屏幕上的那一行小字——「『池遲』已經加入微信群『歡天喜地小二貨』」

  「臥槽!」

  「臥槽!」

  池遲:「我有整理知識點的分布,你們是要電子版的簡易筆記,還是複印版的手抄筆記?」

  剛剛打完籃球身上一身臭汗的涂周周笑呵呵地盯著手機,他就喜歡看著自己班上這幫人跟自己一樣傻乎乎的慫樣兒。

  「靠!周子你忒牛!」

  涂周周的死黨才看見群裡「一鳥入林百鳥壓音」的盛況,猛地從床上站起來,結果直接撞到了上鋪的床板上,又捂著頭躺回了床上。

  就這樣,他還不忘了捧著自己的手機大喊:「我和池遲一個群了啊啊啊!哈哈哈哈!我有池遲的微信號了啊哈哈哈,周子你是大寫的牛A和牛C之間,快來接受我崇拜的小眼神兒!」

  在微信群裡,身為跟讀生的池遲正在兢兢業業地給所有人劃知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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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樣本

  哎呀!我真是失策了!

  涂周周現在忒後悔把池遲拉近了自己班級的群裡,那些上課就坐在池遲旁邊的妹子是怎麼回事?現在明明是早上第一節課啊,怎麼個個穿得花枝招展還坐在池遲的旁邊?

  到時候回頭一看,一群人在那,天啊……還怎麼好好地看池遲?

  「池遲池遲,你吃早飯了嗎?我剛剛在食堂買了包子和滷蛋。」

  被涂周周腹誹的女孩子們可不在乎他怎麼想,熱熱鬧鬧地圍著池遲,她們嘰嘰喳喳地像一群麻雀。

  「吃什麼包子啊,那麼多麵,池遲要不要嘗嘗我帶的香腸,是牛肉的,絕對零澱粉。」

  「池遲,下午你去上陳教授的公共課嗎?我們給你占位置啊。」

  到時候自然還是坐一起啊!

  「謝謝你們,我早飯已經吃過了。」被簇擁的女孩兒並沒有什麼不自在的表情,她的臉上帶著笑,隨手幫她旁邊的女孩兒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筆,「說起來我今天早上吃了一家高湯蒸蛋味道不錯,他們家還有燒賣應該也很好。你們要是感興趣我下次給你們帶啊。」

  「好啊好啊!池遲你太好了!」

  涂周周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群大聲說說笑笑的女生,就像看見了一群怪物。

  「就兩個晚上……她們這是怎麼了?」

  「池遲昨天晚上給她們講題講到十一點,好像還順便跟她們討論了一下化妝品的品牌吧。」

  「啊?」

  講題也就算了?化妝品?!化妝品就能讓這群神奇的生物變成這樣,那化妝品集團的老闆豈不是天天左擁右抱?

  「話說——池遲人品是真好啊,前天晚上木芽兒就隨便在群裡說說她那啥疼,想買一種特別的藥但是不方便,昨天池遲去導演系上課還拐過來替她拿了藥。」

  「真的假的?」

  「真的啊,不光買了藥,還給她帶了什麼什麼糖,反正那群女生現在見人就說池遲好暖好帥什麼的。」

  涂周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這個世界變得太快,他真是看不懂了。

  「這要是個男明星她們這幫女的天天跟著也就算了,池遲怎麼說都是個女的……她們圍著能幹啥呢?」

  涂周周還沒想明白呢,直接就被自己的哥們兒拖著坐在了那群女生的前面。

  「你幹嘛?」

  「你不是想知道他們幹啥嗎?」涂周周的兄弟笑了笑,露出一對小虎牙,「咱們坐在這聽聽不就知道了。」

  那節課涂周周沒有睡覺,倒不是因為因為他聽到了什麼機密,而是背後傳來陣陣女孩兒們身上的馨香,他閉眼趴在桌子上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裡想回過頭去看池遲,又不好意思,這種糾結的感覺窩在心裡,讓他的後背似乎都癢癢的。

  涂周周所感受到的變化只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從那天之後,池遲幾乎再沒有獨來獨往的時候,只要到了學校,她的身邊總是圍了幾個人,有女生,偶爾也有男生,有表演專業的,也有導演或者編劇專業的,有的是跟池遲討論學習的問題,有的是來問專業的知識,還有的單純是來發花痴表達仰慕之情,池遲一律面帶微笑溫柔以待,亮眼到讓每個人都恨不能從眼睛裡放出粉紅色的小心心。

  涂周周的身邊充斥著對池遲的溢美之詞。

  「她永遠都笑眯眯的,相處起來真是太舒服了。」

  「脾氣好,性格也好,天啊,世界上居然真有這麼完美的女孩兒。」

  「不是完美,是可愛啊啊啊,太可愛啊啊!」

  「自從認識了池遲,我感覺我要彎成曲別針了。」

  這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涂周周很想崩潰一下。

  比涂周周更崩潰的是那些在學校裡偷拍池遲的人,他們本來想拍點什麼「池遲和XX校園談情」、「新晉影后在B影,談戀愛讀書兩不誤」……這下可好了,她在學校裡總是跟一堆人在一起,拍出來的照片除了說「和B影學生相處愉快」之外還能讓人說什麼?

  就算確實有些人還有著什麼小心思,發現跟池遲沒什麼獨處的機會之後也就暫時放棄了他們的念頭。

  池遲是能讓他們獲取利益的名人不假,她出現在學校裡給人的感覺是「明星來了學校」,這也能讓他們獲得更多想要的關注。可現在圍在池遲身邊的人可都是同校的同學,自己要是湊上去,那不過也是個普通的同學。要是真的敢玩一票大的,池遲身後那些人的手段先不說,在B影就別待了。

  甚至不用說付諸於行動了,現在連心思都不敢露出來,學校裡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真要是讓別人知道自己想勾搭池遲又不成,可是會被活活笑死的。

  池遲給表演系二班的全班同學當了五天的「課外輔導老師」,不光劃知識點,還能提供押題和筆記補充服務,在考試的那天她本人卻沒出現。

  這個時候大家才想起來身為跟讀生池遲是不用考試的。

  「我還以為我女神是一邊教我們一邊復習備考,感情兒她根本就是在學雷鋒啊。」涂周周的死黨一臉崇拜地說著,臉上帶著讓涂周周作嘔的紅暈,「我覺得自己每天都在更愛我女神了怎麼辦?」

  「你的女神不是方棲桐嗎?怎麼就變成池遲了?」

  「你懂什麼,能讓我考試及格的女神才是好女神。」

  涂周周瞪大了眼睛看自己的基友,他發現並不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而是他根本從來就沒弄懂過啊這個世界啊!

  「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有實用主義精神。」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等考完試咱打球去唄?」

  「嘿嘿,女神下午去上導演系的公開課,我也想去聽聽,她昨天在微信群裡說那個課挺有意思的……」

  「擦……你們一個個都中毒了吧?」

  涂周周已經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了,他只想靜靜,但願靜靜沒有變成池遲的腦殘粉。

  翻過來的那一周周一,池遲接到了一個來自於表演系二班班長的邀請。

  「這個週末就開始放國慶長假了,我們周六約了留在京城的同學一起去看電影展覽,全班女生都去,池遲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啊?」

  班長是個圓臉兒的小姑娘,嗓子特別甜美,池遲一度認為她應該去學播音主持專業。

  「周六嗎?」池遲抬頭想了一下,「好啊。」

  原本有那麼點緊張的班長立刻笑了,在表格上寫下了池遲的名字,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這一天晚上,竇寶佳收到了池遲要求把跟天池集團的約談延期的消息。

  「你,跟一群大學生去看展覽?」

  「對啊。」

  女孩兒依然是穿著T恤加短褲,臉上帶著很燦爛的笑。

  她的頭髮長出來了一點兒,讓她的整個腦袋看起來很奇怪,池遲已經不打算剪了,進了十月天氣就真冷下來了,她也不能為了圖涼快就光著頭了。

  如果此時此刻竇寶佳就在池遲的面前,她會發現池遲和她的印象中似乎哪裡不太一樣了。

  好像是她的神情更加飛揚,也可能是她的笑容更加年輕,總之此時的池遲看起來就是個學生,跟她的那群「同學」們走在一起,一點「星味兒」都沒有,除了長期的飲食注意、身體鍛煉還有保養讓她看起來顏值更高之外,她現在和別人根本沒什麼不同。

  「你行不行啊?展覽什麼時候看不行,跟天池那邊可是早就約好的。」

  「我這邊是和同學們一起看展覽啊,機會很難得,天池那邊改成周日好不好?」

  「好不好」三個字兒軟軟的,甜甜的,一個字兒一個字兒跟窩絲糖一樣纏綿進了竇寶佳的心裡,讓她差點把手機都扔出去。

  「你、你、你幹嘛!」

  「啊?」

  池遲噘著嘴繼續往嗓音裡面摻蜂蜜。

  「我在拜託你嘛~!」

  竇寶佳咬緊了自己的牙花子,她在剛剛的一瞬間真的有一種自己滿口牙都要掉光的感覺。

  「你跟誰學的這一套?我跟你說啊,你趁早改了,要是你採訪的時候出這個調調……我……我……」

  「好嘛~你讓我去看展覽嘛!」

  「去去去去,怕了你了,你以後不準這麼說話知道嗎?」

  竇經紀人色厲內荏地掛了電話,甩一甩胳膊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好的不學,跟些小孩兒學撒嬌了,真是……」她嘴裡是在抱怨著,臉上卻是帶著笑的,「這樣也挺好……年輕人就該有點年輕人的樣子。」

  她認命地開始打電話給池遲改行程,一會兒還要聯繫池遲的保鏢,展覽的地方人總是很多,週末得讓他們去保護池遲的個人安全。

  此時,池遲再次翻開了她的筆記本,厚厚的筆記本每隔幾頁就是一個人的觀察資料,通過半個月的努力,她的研究對象數量已經激增到了幾十個人。

  燈光下,女孩兒一點點地補充和整理著自己的筆記,刪刪改改,添加備註,終於讓她把筆記翻到了最後的幾頁。

  看著這一頁的內容,池遲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衛萌,看似驕傲冷淡,內心空虛怯懦……生活目標:無,學表演原因不明……可作為參照用的樣本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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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0:43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展覽

  「一到放假,哪裡的人都多啊多。」

  一個女孩兒一邊跟自己身邊戴著眼鏡帽子的人抱怨著,一邊舉起自己手裡的相機,想在攢動的人頭中給展櫃裡那個老式電影放映機的仿製品拍一張照片。

  可惜個子不高,相機又有點大,她抬了半天手,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

  「我來好了。」

  她身邊的人接過相機,舉高了手臂就很輕鬆地拍到了女孩兒想要的圖片。

  「池……呀,謝謝!」

  「客氣什麼,我剛剛找到班長他們了,要現在過去匯合嗎?」

  「嗯,那個,不、不用著急吧。」

  女孩兒的臉上泛著一點微紅,有點羞赧地低下頭。

  戴著眼鏡的那人自然是池遲,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戴了一頂棒球帽,看展覽的時候戴墨鏡實在是太奇怪了,她戴了一副CH出品的平光鏡,脖子上還掛了一副大耳機。

  總之,配上她突破了一米七四正在向一米七五進發的身板兒,整個人儼然一個俊美斯文的少年。

  也難怪和她在一起的女孩兒會覺得心動神搖,魂不守舍了。

  衛萌站在一邊看著自己的小夥伴對著池遲發花痴,默默地又退開了一步。

  她其實更想去跟班長們在一起的,池遲這樣的發光體她完全不想靠近,不是因為對方的身上有多少的光環,而是那種目標堅定意志頑強的感覺,讓衛萌下意識地排斥。

  背光而行的人越靠近光源,越能看見自己長長的影子。

  只有隱入黑暗中才會讓她感覺到安全。

  「小心一點。」

  一隻手拉住了衛萌的肩膀,讓衛萌避過了一個跌跌撞撞跑向自己媽媽的孩子。

  池遲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服傳到了衛萌的身上,衛萌抖了一下,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到她身後的人。

  「我感覺自己現在成了幼兒園阿姨,你們兩個別都只顧著看展覽啊,旁邊的人這麼多,要注意安全。」

  高挑的女孩兒收回手,對現在被自己「臨時監護」的女孩兒們這麼說著。

  「嘿嘿嘿」拿著相機的女孩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著池遲的手臂一起往前走。

  跟在後面的衛萌只覺得自己被池遲握過的肩膀有點發燙。

  池遲到底有多好,問他們班的每個人大概都會有不一樣的答案,但是沒有人覺得池遲不好。

  她聰慧端正、溫和體貼,對人寬容也包容,如果普通的女孩兒擁有這樣的性格,她會被人廣泛地喜歡,卻不會被人追捧,池遲卻是個影后……

  十七歲的三料影后,有人說她已經在演藝生涯的起點拿完了華人能夠獲得的最高榮譽,以後一切的成就都不過是錦上添花。

  這樣的人對他們這些連演藝圈大門還沒摸到的人哪怕只有一分的好,也會被誇大到十分,何況她真的能做到的十分的好。

  就像是一顆星星落到了你的身邊,她光明又溫暖,更重要的是它被別人仰望,美到了極點。

  其實,衛萌是算得上是池遲的影迷,因為她喜歡玲瓏、喜歡林秋、也喜歡申九。

  小的時候,衛萌的父母總是對衛萌說讓她努力學習爭取將來出人頭地,衛萌被人追趕著只能學習,唯一的休閒,就是在週末的時候和父母一起看DVD裡面的老電影。

  她的父母都是影迷,看電影也成了衛萌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出人頭地賺大錢,以後自己也能拍一部電影,抱著這樣的想法,衛萌進入了自己的青春期。

  她所處的這個國家,每天都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每天也有奇跡在發生。

  衛萌的父親靠著自己的專利技術賺了大錢,短短的兩年間,他從一個普通的研究員成了一個手握幾千萬上億資產的大老闆。衛萌成了個別人眼裡的富二代,她所想的出人頭地,還沒等到她真正去實現,已經被她的父親實現了。

  如果自己的人生在那個時候結束就好了……

  「衛萌,班長問我們要買展覽的紀念明信片嗎?一起買能有個團購價還不用排隊。」

  一張年輕漂亮戴上眼鏡之後又覺得哪裡格外不一樣的臉龐出現在了衛萌的眼前,打斷了衛萌的自怨自艾。

  「哦……」衛萌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變得有點慌亂了起來,「我要的,要兩套吧,需要多少錢,我微信轉給班長。」

  「班長說她先墊上,原價是25一套,要是能湊夠五十套肯定有折扣。」

  為了防止這個愛出神的小姑娘再被人擠著碰著,池遲很自然地拉過她的手臂護著她往前走。

  「唉,池……真像是老母雞一樣啊。」每次都想說池遲的名字,又想起同學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人知道池遲在現場看展覽,把相機掛到了脖子上的女孩兒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對著自己的好友還有今天格外帥氣的池遲嘿嘿傻笑了一下。

  衛萌沒再說話,她想掙脫池遲的手,又不敢使力,另一邊她的好朋友也過來推著她往前走,她就更不敢有什麼大的動作了。

  從電影技術發展的展廳走到了高新電影技術體驗館,看著烏央烏央排著隊的孩子們,三個女孩兒一致感覺到了頭大。

  「要不就別去看了吧,這人也太多了。」

  「走吧。」

  池遲看了一下時間,自己走在前面護著兩個小姑娘離開了體驗館。

  一路走啊、看啊,三個人的小分隊慢慢地「拾取」了更多散落在場館裡的同學,隊伍越來越壯大,衛萌卻一直被池遲護著。

  終於,他們走到了百年電影成果展。

  這個國家的電影人們於時代的顛簸裡努力撫養著襁褓中的嬰兒,那個嬰兒就叫「國產電影」,為了把它撫養長大,電影人們在古老的膠片上學著去製作故事,用一幀一幀的畫面去訴說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感悟和訴求。

  第一部電影,第一位演員,第一個海歸電影人……

  仿古留聲機裡面放出了舊時代的歌謠,在歌聲的飄搖裡,電影人們一代又一代地前行,背負著時代給予的沉重,懷抱著對於「美」的認知和渴望。

  衛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這裡面的絕大多數電影她都看過,甚至不止是一遍兩遍地看過。

  有一些電影霸屏過她的童年,有一些電影是她父母的心頭好,有一些電影備受老師們推崇,有一些電影……

  看完了百年的電影作品,前面的墻上還貼著百年有影響力的電影人照片。

  走到照片墻的盡頭,衛萌看到自己的同班同學都聚在一堆裡對著自己身後那人笑。

  「池遲,憑藉電影《跳舞的小象》成為國內第二位大高盧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獲得者,首位SD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獲得者,首位聖羅丹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獲得者。她迄今為止是國內最年輕的國際電影節影后,也是迄今為止憑藉一部電影獲得最多殊榮的女演員……她在電影中具有爆發力的出色表現受到了國內外的一致好評。」

  涂周周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讀著最後那張照片旁邊的文字介紹,一邊讀一邊笑著看池遲。

  「好棒啊……真的很棒啊……」同學們小聲地讚嘆著,雖然這些她們早就知道了,但是每次看見都會有那種「哇偶」的感覺。

  雖然在前面的照片墻上還有他們的教授,但是教授和同學的感覺,那是肯定不一樣的。

  現在這份感覺還格外的特別,因為那個人現在就在她們中間,一會兒還要一起去吃涮肉。

  「啊!我吃居然也在展覽裡!好開心!!」

  一個女孩兒擠進他們的中間,掏出手機哢嚓哢嚓對著照片和簡介拍了好幾張照片,臉上還帶著傻笑,臉上就差直接用筆寫上「池遲粉絲」四個大字了。

  要是讓她看見了池遲,再尖叫一聲,天啊,畫面太美……涂周周拽著幾個男生默默地擋住了池遲。

  一直在人群中跟著池遲的保鏢也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幾步。

  好在這個女孩兒心大,高高興興地拍完了照片,高高興興地走了,期間她和池遲最近的距離還不到一米,然而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偶像就在這裡。

  看著她離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衛萌抬頭看看墻上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是《跳舞的小象》裡面的劇照,林秋的表情瘋狂又絕望,光在窗外,她留給人的是黑色的影子。

  再看看和別人說說笑笑的池遲。

  她感覺池遲和林秋就像是兩個世界裡的人,和自己……似乎也是兩個世界裡的人。

  從電影展裡面出來,大家要集體坐四站地鐵去吃涮肉。

  池遲對著讓自己上車的于緣擺擺手,跟自己的同學們擠了一下眼睛。

  「我現在這樣都能能安全地看展覽了,你們說我能不能安全地坐一次地鐵?」

  「我覺得可以試試啊。」涂周周立刻明白了池遲的意思,在他的帶動下,男孩子們都摩拳擦掌地興奮了起來。

  「咱們跟池……大影后一起坐地鐵吃涮肉去!完美!」

  「萬一碰到剛剛那種……粉絲?」班長有點擔心,池遲終究還是個明星的。

  「咱們把池遲攔得嚴實一點,半個小時就到了啊!」

  ……

  平平常常的一段路,因為池遲突如其來的想法變得熱鬧又刺激。

  看著自己的同學們,衛萌在心裡搖了搖頭。

  沒人是和自己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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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觀察

  在地鐵上果然夠刺激,從進入地鐵站開始,所有人都進入了一級戰備的狀態。

  幾個男生負責組成人墻開路和斷後,女生們有的負責望風,有的負責掩護池遲……他們一群人好像有了什麼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樣,帶著別人無法捉摸的相似笑容,仿佛是在跟這個世界玩一個叫「我把明星藏起來」的遊戲。

  普普通通沒有多少人的地鐵,在他們的眼裡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充滿了危險和緊張感的冒險樂園。

  終於到了預定好的飯店,所有這些年輕人都在飯店的門口笑的前仰後合。

  「我去,這也太刺激了。」涂周周隨手抹了一下脖子,九月末的涼風兒吹著,他還是出了一頭一臉的汗,全是剛剛精神緊張出來的。

  「我還真是第一次有一種整個地鐵裡的人都是我敵人的感覺……」一個女孩兒用手給自己扇風,「安檢的時候安檢員一直在看我,大概覺得我想用手擋池遲臉的動作太傻了。」

  「哈哈,剛剛在地鐵上我就一直在想象池遲被人發現了然後咱們一群人開始奪命狂奔的樣子,哈哈哈,我都不知道我的腦洞有這麼大!」

  「你那算什麼,我都腦補了一部動作電影!咱們帶著池遲跟跑酷一樣特帥,飛天入地還能隨手製造個障礙物啥的。」

  「你那不叫跑酷,叫修真!」

  「管他是什麼呢,反正夠刺激的!」

  池遲一邊跟著他們一起說說笑笑,一邊不動聲色地看向衛萌。

  那個被觀察的樣本沒笑,也沒和別人一樣玩鬧,事實上剛剛在地鐵上她也表現的和她們很疏離,仿佛從來不是一個集體。

  這種態度也確實會讓別人誤以為她很「拽」很高傲。

  她是因為覺得眼前的一切很無聊,才刻意疏遠這群發瘋的年輕人嗎?池遲並不這麼覺得。

  在進酒店的時候被人簇擁的女孩兒又習慣性地把衛萌拉到自己身邊。

  「怎麼總是走神兒。」

  衛萌歪頭看向比自己高一截的池遲,她知道自己應該感謝對方今天全程對自己的保護和照顧,卻又不敢說出口。

  萬一……她根本不覺得是在保護和照顧自己呢?那自己豈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就像剛剛在地鐵裡的時候一樣,她很想做什麼,卻又覺得其實別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麼。

  他們來的這家京城老牌子涮肉就開在一個四合院裡,全班這次參加活動的二十多號人包了廊下的兩桌,伴著碧空白雲,還有即將凋落的樹葉和在其間支離也明亮的秋陽。

  中午的時候吃涮肉的人少,男生們對著剛出鍋的燒餅放肆地嗷嗷叫也不會影響到別人吃飯。

  「池遲!這家最好吃的除了涮肉還有燒餅,燒餅蘸麻醬好吃啊!」

  年輕人吃飯的時候也是嘰嘰喳喳,看著有人向自己推薦的燒餅,池遲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

  「我大概只能吃白水涮肉,和白水涮菜。」池遲說得無比可憐,嘴脣微微一撅,讓她旁邊坐的幾個女孩兒差點把持不住去摸摸她的頭。

  「好可憐。難怪他們說看到你吃酸菜牛肉都要用水涮著吃,你也不胖啊,是在減肥嗎?」

  「是啊。」

  想起了自己要「減肥」的原因,池遲的臉上帶著追憶的、夢幻般的笑容。

  「我在上個劇組拍戲的時候胖了,現在就得控制體重。」

  「在劇組為什麼會胖啊?」

  聽見池遲主動說起了在劇組裡的事情,很多人的眼前都亮了起來,除了童星出身的那幾個人之外,其餘的人都還沒有拍過電影,甚至都還沒進過劇組。

  「因為吃的太爽了,上一個電影是美食題材的,八大菜系名廚天天做好吃的,他們還會鬥菜,就是兩個人用一樣的食材做各自不一樣的菜,比較一下誰做的更好吃。」

  「哇!聽起來好幸福啊!」

  有人一臉憧憬地暢想了一下,又看看池遲的小身板兒。

  「那麼多好吃的也沒看出來你胖啊,要是我現在一定已經……」她對著自己的頭比劃了一個豬頭大小的圓盤,還撅出了一個豬嘴,「成了一個大胖紙!」

  「拍戲的時候是一定要控制體重的,我還是胖了一點的,曹熙曹先生才厲害,說瘦就瘦,為了幾場受虐的戲,他半個月瘦了四公斤。」

  「半個月?四公斤!」

  把減肥當成自己畢生事業的女孩兒們簡直嘆為觀止。

  話題就是這麼東扯一下西扯一下扯出來的,池遲願意說拍戲,那大家也自然希望她能再多說一點。

  「拍戲的時候真的會一次一次拍好多遍?我聽說杜安特別特別龜毛!」

  「還好吧。」

  「我記得看訪談說《跳舞的小象》整個劇組還不到十個人是嗎?」

  「最多的時候是八個人,有一個還是財務兼後勤。」

  「池遲你拍戲的時候還有受傷啊,嚴重嗎?」

  「對啊對啊,我記得那次有人說你雨夜裡那場打戲的受傷是真受傷啊,受傷之後還一遍拍完啊,我去,太帥了!我把那段舔了好多遍,一招一式都很帶勁啊!」

  「對啊!那段太帥了!我們選修課老師說是這幾年最精彩的一段打戲了。」

  「那場戲啊,我自己也挺喜歡的,幾位武術大師都是有真功夫的,他們特別會帶戲,沒有他們帶,我的動作肯定不好看。受傷這種事情誰都可能發生,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嚼著從火鍋裡撈出來沒滋沒味的羊肉牛肉,池遲很認真地回答著他們的問題。

  聽見她說自己是不小心才受傷的,幾個女孩兒人馬上一臉心疼地給她夾肉、夾蝦滑、還專門為她燙了一漏勺的鴨腸。

  衛萌一直在埋頭吃飯,耳朵倒是豎著在聽,卻也只是在聽而已,雖然她心裡也有問題想要問,但是她是絕對不會自己問出口的,只會期待著有人能替她把問題問了。

  林秋到底是不是有真人存在,她真的是死了嗎?媒體上說的是真的嗎,她的爸爸捅傷了小象的導演?為什麼?

  很可惜,一直到吃完了飯,也沒有人問如此「掃興」的問題。

  吃完了飯,這一天的聚會就真正宣告結束了,七天的長假已經開始,這些孩子們回家之後大概會跟家人分享一下今天跟池遲一起看展覽、坐地鐵、吃飯的新奇,在晚飯後玩到深夜再睡一個痛痛快快的懶覺。

  知道池遲還要繼續忙工作,他們都對這個比他們小的女孩兒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兒。

  「好不容易放假了還要工作,唉,可憐。」

  「你的經紀人要是在欺負你,你跟我們說哦,我們幫你想辦法。」

  「沒有,真沒有。」池遲沒想到他們的思路居然能轉到這個方向上來,趕緊連連擺手否定了他們的猜測,竇寶佳已經挺可憐的了,再被人誤會成了黑心經紀人那可真是隨了她家那位六月飛雪的老祖宗了。

  「沒有就好……」涂周周帶著幾個男生開始安排女孩子們離開,有的坐地鐵,有的打車,回家的方向都不一樣,出於某種男性的保護心態,幾個男生分攤了一下,把安全地送女孩子們回家當成了他們的工作。

  很巧的是,衛萌的家那個方向沒人跟她順路,除了池遲。

  「要不我送她回去吧。」

  池遲指了指于緣開著的那輛奧迪。

  「不是吧,待遇這麼好?衛萌你好幸福啊!」

  「嚶嚶嚶,為什麼我家和池遲家不是一個方向?」

  在別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衛萌很想說她自己回家就好不用麻煩了,在這一刻,她的心裡甚至有點討厭池遲,因為她讓自己陷入了一種很尷尬的境地。

  「又不是男孩子送你回家難道你還害怕家長看見啊。」

  池遲舉著手對著衛萌擠了一下眼睛。

  「我一個人坐車回去也無聊,拜託啦!好嘛~」

  笑臉加上撒嬌的神態,加上撒嬌的語氣,加上池遲的這張臉……基本可以等於在衛萌的面前施放了一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衛萌暈暈乎乎地就被池遲拖上了車。

  「我今天特別開心。」坐在車上的女孩兒摘掉了自己的眼鏡和帽子,「同學們太可愛了。」

  「恩,她們也覺得你很可愛。」池遲的語氣那麼熱情,衛萌糾結了兩秒鐘,還是硬著頭皮給了池遲一個回答。

  「我並不需要他們覺得我可愛,只要他們認可了我是同學就行,這樣我們的相處都會愉快很多。」

  相處?愉快?

  就連那個所謂的好朋友在聽到池遲要送自己的時候都顯露出了嫉妒的樣子,衛萌不明白自己和那群人有什麼好相處愉快的。

  在某一個瞬間,衛萌甚至想特別惡毒地對自己身邊的女孩兒說:「如果你不是大明星,他們根本不會對你這麼好。」

  只不過她不敢說出口罷了。

  「高中生也都放假了啊。」池遲看了眼窗外,又回過頭來看衛萌,恍然不覺對方心裡的惡意,「我拍《跳舞的小象》的時候也穿過高中校服……」

  衛萌低著頭,不知道池遲的那雙眼睛正冷靜地觀察著她。

  聽見了那個電影的名字,她又想起了林秋,手指輕輕動了一下,那是她有疑問又壓回去時的習慣動作。

  池遲的眼睛輕輕地眯了一下,《小象》能夠激發她的興趣嗎?那就是……林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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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逃避

  是夜,池遲一個人在她的酒店房間裡來回踱步。

  她手裡的本子從她回來到現在已經寫了滿滿的十幾頁,每一頁都是粗糙的分鏡和精細注解。

  一張紙被她隨手丟在了茶几上,上面繪製了一個表格,左邊寫著林秋,右邊寫著衛萌。表格裡填寫了池遲觀察到的她們兩個人的全部性格特徵。

  溫潞寧和杜安在拍戲的時候都在竭力融洽池遲與他們角色之間的共性,只不過溫潞寧還是稚嫩的,手段可以忽略不計,杜安的做法看起來過火,卻也讓池遲總結出了一套「尋找邏輯共性」來代入角色的方法。

  既然演員是可以自我代入的,那麼觀眾也是可以自我代入的,正是因為自我代入,才會產生共鳴,才會產生好奇心。

  衛萌對林秋有好奇心,那就說明她們中間存在可以讓衛萌代入自己的共性。

  所以池遲做了幾個小時的剖析和研究,把自己能獲得的信息羅列在一起一點點地分析。

  幾乎沒有什麼共同點……除了……

  逃避。

  兩列表格中間寫了「逃避」兩個字,然後被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兒。

  林秋的逃避情緒是在十分絕望的情況下爆發的,當她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去讀舞蹈學校的時候,她再也不像曾經那樣扒在舞蹈教室的門上往裡看了。

  她會閃躲,會害怕,會加快自己的腳步,仿佛那不是自己曾經的夢想寄託,而是一個怪獸。

  可以說,此時的她已經完全否定了自己的人生。

  那麼衛萌呢?她幾乎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在自我否定,她是怎麼否定的呢?

  池遲皺著眉頭,她發現自己對真正的年輕人真的了解太少了,也許也是因為她的前世今生經歷都比較「單純」?

  人是不應該也不可能對「與人交流」這件事情上真正的絕望,衛萌也不是和別人沒有交流的,可是她抗拒在很多人面前表現出和他們一樣的態度,又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獨立想法,這真是太奇怪了。

  池遲翻開了一頁分鏡的畫面,畫面上是用暗影代替的人群外衛萌的樣子。

  冷淡的神態,怯懦的內心,眼睛泄露了她的彷徨無措。

  池遲盯著紙上的人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陽光照在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並不多,這是屬於老城區的街道,另一邊走不遠就是著名的小吃街,到了夜晚這裡會分外的熱鬧,現在……有一種繁華間歇的慵懶。

  跟著那些人一起從地鐵站出來,馬路上的人比地鐵上少了許多,他們的精神也不像剛剛那麼緊繃。

  被人群簇擁的女孩兒回頭對著自己笑了一下,可自己完全不想回應。

  我是在想什麼呢?

  「無聊。」

  「為什麼無聊。」

  「因為這樣做是沒有什麼意義的,池遲……池遲就算被人發現了又能怎麼樣呢?」

  「這些人真傻,被人發現了池遲也只是明明簽幾個名字就能脫身,現在居然一群人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緊張得好可笑。」

  「幼稚。」

  「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們現在的樣子很有趣。」

  「他們看起來愚蠢又諂媚。」

  ……

  酒店套房的一側墻壁上有一面鏡子,它忠實地映著女孩兒的身影,在並不明亮的燈光裡。

  如果它有一雙眼睛,就能看著她的肢體漸漸鬆弛、懈怠、挺直的脊背略有彎曲,板正的雙肩微微低垂,她的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靈與肉之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肉還是池遲的肉,靈卻仿佛不是池遲的靈。

  那個讓所有人喜歡的女孩兒暫時休息去了。

  池遲睜開眼睛,她在鏡子裡成了一個看起來有點消沉的女孩兒,她輕輕地皺著眉頭,仿佛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有不滿和看法。

  「不對,衛萌沒有這麼的陰沉。」

  她不滿地搖搖頭,繼續閉上了眼睛。

  跟著同學們一直走到了飯店門口,看著他們在說說笑笑的時候,我在想什麼?

  我在想……

  他們在一起說說笑笑只有我一個人沉默吃飯的時候,我在想什麼?

  我在想……

  所有人都羨慕我被池遲送回家,那我在想什麼?

  我有沒有一點點的羨慕?

  羨慕?

  池遲猛地睜開眼睛,快步走到書桌前拿起了《王子的七日記》劇本。

  在這一個多月裡,這個劇本已經被她看了五六遍,她很快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段戲。

  「薛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白麗安不能回家,可我攔不住她,我現在和她一起回家了,我該怎麼辦?」

  王子默默討厭著宿舍裡面的所有人,薛葩是全校有名的學霸,在王子的眼裡是個高傲又愛裝模作樣的討厭鬼。

  有一次,王子想過要在周一的考試中拿一個高分數,她用了三個輪迴的時間「策劃」和「執行」終於在機緣巧合之下偷到了薛葩的課堂筆記,卻懶得去背,於是計劃最終宣告失敗。

  在後來的某一天,周日的晚上,王子偶遇了她們的輔導員,知道了周五回家的白麗安,也就是總是用王子東西的那朵「白蓮花」為了反抗家暴、保護自己的媽媽被燙傷了臉。

  王子輾轉了幾個輪迴,每次都試圖攔下白麗安不讓她回家,都失敗了。

  上一次,她乾脆早早買了和白麗安同一輛車的車票,跟著白麗安回家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就是一直黏著白麗安,不說話,也不離開。

  當白麗安家裡傳來打架的聲音,她就站在門外,卻只能無力地拍著門,甚至沒有喊別人來打開門衝進去救人的勇氣。

  曾經一次次發生的傷害還是發生了,當白麗安發出痛苦的嚎叫的時候,王子無助地癱倒在了門外,眼淚猛地流了出來。

  這一次,王子依然買了車票要跟著白麗安回家,在火車上,她終於精神崩潰了,把自己鎖在了廁所裡,哭著給薛葩打電話。

  她為什麼要給薛葩打電話呢?明明在前面的劇情裡,整個宿舍最讓她有好感的人是呂奼。

  這也是讓池遲曾經感到不解的地方。

  薛葩給的方法很簡單——在樓道裡大喊著火了。

  還真的奏效了。

  所有的人都衝出了房門,詢問著哪裡著火了,王子看著還沒毀容的白麗安,表情呆滯。

  這一次的輪迴,白麗安沒毀容,當她在又一個周一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把目光投向了薛葩。

  王子從這個時候開始羨慕薛葩,她不羨慕漂亮的呂奼,不羨慕有錢的涂好好,不羨慕總是能從別人身上占到便宜不吃虧的白麗安,不羨慕每天嘻嘻哈哈萬事不操心的韓紫。

  她羨慕薛葩,因為薛葩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池遲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在本子上重重地寫下了一個「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王子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所以一次又一次在不知所措中面對著失敗,所以羨慕著幾乎從不會失敗的薛葩,衛萌在羨慕的是什麼呢?是單純在羨慕別人的嬉笑快樂,還是羨慕更深層次一點的東西?

  深夜裡,女孩兒坐在檯燈下繼續畫著分鏡,那些她記憶中的場景被她一一具現,吃飯時候的衛萌,坐車時候的衛萌,聽到自己要送她回家的衛萌。

  一個又一個的衛萌,幾乎和別人沒有情感交流的衛萌。

  等等,情感交流?

  池遲開始翻自己的另一個筆記本,她曾經在網上和花小花還有悠泡泡進行過交流,那之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王子是一個不被社會需要的人。

  也就是說,王子是一個具有反社會性的人。

  她沒有辦法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衝突,也沒有辦法解決自己在社會中真正遇到的問題,隨著劇本的推進,她的這些表現也確實印證了池遲的結論。

  反過來說,矛盾和衝突的產生以及解決也是人與人之間交流的一種方式,在交流的兩個人完全沒有矛盾和衝突,那也是不可能的。

  衛萌在逃避的,其實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矛盾和衝突,在這一點上她和王子的表現是基本一樣的,因為產生了矛盾和衝突之後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解決,所以就會逃避。

  逃避那些會傷害她會讓她手足無措的東西,這也是她和林秋之間的共同點。

  只不過能傷害到林秋的是她「永遠不可能脫離黑暗」的現實,而能傷害到衛萌的東西,似乎就有點多了。

  夜又已經深了,窗外燈火明亮。

  池遲打開了手機登錄微博,正好看見花小花正在對著自己上次給CH拍的新品廣告發花痴。

  「這麼晚了還不睡?」

  「放假啊,必須燥起來!」

  回覆池遲評論的不是花小花,而是悠泡泡,她也沒睡。

  「哦,祝你們燥的愉快。上次你說別人不需要你的夢想,所以夢想就沒那麼重要了,你是怎麼感覺到別人不需要的呢?」

  悠泡泡過了十分鐘才回覆池遲:「我媽媽說我當老師好嫁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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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1:25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 詢問

  第二天去見天池影視部負責人的路上,池遲問了于緣一個和昨晚問悠泡泡一樣的問題。

  「于緣,你有沒有什麼以前一直想做,結果後來就變得做不做也無所謂的事情?」

  「有啊。」于緣的眼睛看著前方的路,根本不敢透過後視鏡看池遲的臉,經紀人就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著,她要是對池遲發花痴肯定分分鐘被開除。

  「我小時候家裡突然成了款兒爺,我爸倒騰外貿倒騰發了,其實他就是早年那一批空手套白狼的倒爺兒。」

  她轉了一下方向盤,黑色的奧迪跟著前面的車一起穿過了一個十字路口,拐到了另一條大路上。

  「我是家裡的老二,上頭還有一個姐姐,比我大七八歲,我爸特寵我,我那個時候一直希望能當一個女打星,那個時候咱們不是有幾個女明星在國外打出名了嗎,我就忒羨慕。我爸還給我找了教練專門學自由搏擊、學外語。」

  竇寶佳聽著于緣的話,難得提起了興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你要真進了娛樂圈,當個武替勉勉強強,首先你得減掉十五斤的體重下來,要是你自己想當明星,臉……可得花大價錢投資。」

  于緣很客氣地對著竇寶佳笑了笑:「經紀人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能養家餬口我已經滿意了,現在還能摸著奧迪的方向盤,我也已經很滿足了。說起來,池遲選奧迪我也是想不到,這車跟個老幹部一樣,我還以為你怎麼得也得弄個法拉利啊。」

  老幹部?

  池遲摸了摸皮質的車子內飾,她覺得這車已經挺不錯了,低調又穩妥,很老氣嗎?

  「哦,對了,今天封爍也會去天池,他跟天池一個項目有合作,說起來你要不要接一個快消的代言,最近找我的幾家廣告的力度是真不錯,對了,還有手機APP項目,封爍剛弄了一個,待遇挺肥的。」

  竇寶佳是挺希望池遲再接個代言的,從現在到明年二月,池遲大概也就只有《王子的七日記》這一部劇,她作為經紀人,必須要考慮「收支平衡」。

  「我現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天天上學不曠課也不掛科的好學生。」

  池遲對竇寶佳甜甜地說,剛說完,沒等別人有什麼反應,她自己先笑了。那些小女孩兒撒嬌的樣子千奇百怪,每一種都好可愛,弄得她也不自覺地學了起來。

  「去去去,你給我消停一點吧,好好說話,不然我給你接一堆代言讓你沒法兒上課。」

  「哦……」

  池遲乖乖坐好,再不作妖兒了。

  竇寶佳透過後視鏡看了她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回過頭說:「你別做著個委屈樣兒啊……你這個人!」

  于緣小心地開著車,聽著池遲和她的經紀人說說笑笑,她在心裡苦笑了一下,自己不過是個小助理,所喜歡的那個大明星又怎麼會真的對她的故事感興趣呢。

  今天的池遲延續了自己一貫的休閒裝扮,白色的T恤,藍色的運動休閒褲,藍色的棒球帽,天池的影視部經理看見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晃了個神才確認她確實是那位半年來一直風光無限的大明星。

  無論車和人,還真的都低調到不像話啊。

  「管晶,目前國內最頂尖的中生代電視劇導演。」

  接過那位經理遞給自己的資料,池遲立刻翻開開始看,天池一定要讓她來,甚至對她保密了製作團隊的具體配置,就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我這是第一次跟女導演合作。」

  池遲注意到了管晶的性別。

  天池集團延續著一貫的傳統,對別人的工作能力評價從來與性別沒關係,這大概也跟他們的創始者是個女性有很大的關係。

  「一個以性別定論一切的人是狹隘的,一個以性別定論一切的企業也是狹隘的,狹隘意味著前途黯淡,意味著缺乏發展的動能,意味著被淘汰。」池秀蘭女士的態度到現在還在影響著天池集團,顯然,還會繼續影響下去。

  「管導演對跟你合作很感興趣,她也說過這是她第一次跟影后合作,為此她看完了您目前的所有作品,盛讚您的表演是渾然天成的。」

  這位經理很自然地跟在池遲的身後,低聲回答著池遲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有種在跟自己大老闆說話的感覺,明明這個女孩兒剛見面的時候笑容甜甜的,怎麼現在他就覺得自己的氣場已經被人壓到腳底下了呢?

  想起大老闆,這位經理又晃神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在他的心頭轉了一圈兒,又消失無蹤。

  「編劇是……千山寫意……嗯?這個名字……」

  「筆名,編劇姓蕭,我們用的是她參賽時候的筆名,她是這次我們創意劇本大賽的前五名,因為題材,您也知道的,我們也確實只能拍網劇。」

  「我對網劇的這個形式沒意見。」

  「白麗安的扮演者是方棲桐……」池遲想起了那個被顧惜說成「把清純可人長在臉上」的女孩兒,她們在申九里面的合作也很愉快。

  「我和方棲桐的合作一直很愉快。」

  「我們聯繫方小姐的時候她對網劇這一塊……還不是很有信心,後來我們定下了您,她那邊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這位經理盡可能讓自己說得委婉一點。方棲桐自從出道以來一直只演電影,他們找上門的時候,安瀾工作室的工作人員都覺得天池是被錢燒壞了腦子。

  什麼樣檔次的主角就能吸引來什麼樣檔次的配角,什麼電影咖,電視咖,池遲兩個名字往他們的意向演員面前一晾,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了,何止是方棲桐,聽說池遲會跟天池有影視合作的項目,就連最當紅的小生封爍不也主動要求在他們的網劇裡面客串嗎?

  對了,這個事情好像還是在意向階段,不知道竇經紀人知道了沒有。

  「薛葩是孟萍……」不認識。

  「呂奼是蔣星兒……」依然不認識。

  竇寶佳看看池遲只看資料不說話的樣子,就知道池遲根本不認識這些人了,事實上池遲很少參加國內的各種演藝界活動,她不認識的人有點太多了。

  「蔣星兒我知道,她演了一部青春片,那個片子入圍了過幾天的青年電影節的最佳影片獎,對,就是要你去頒獎的那個電影節。」

  作為一個經紀人有必要在需要的時候為自己的藝人豐富一下知識儲備。

  「哦。」

  一邊看,一行人就到達了會議室,看見池遲進來,一屋子人都黑壓壓地站了起來,包括身為導演的管晶和作為這次出品人的池謹文池大老闆,還有談完了合作之後突然表示想在池遲的網劇裡客串一下的封爍。

  製片方先說了一下這次的投資規模、人力資源配置,又說了一下對整個項目進度和成品質量的要求,接著就是所有人提出自己的問題和意見,再就是談劇本和具體的拍攝安排。

  「其實,我挺好奇……千山寫意小姐是怎麼會想到寫這麼一個劇本的。」池遲看著那位體態圓潤,面相慈善的編劇,她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一雙下垂的眼睛看起來異常地讓人有親近感。

  池遲的注視,讓這位編劇有些緊張,一樣是第一次看見池遲,方十一的激動是那種很普遍的「天啊,這麼一個大牌來演我的劇」,除了激動之外,她還能怒吃兩大盤牛肉來抒發自己的驚喜之情,這位編劇的緊張,似乎要更複雜一些。

  「其實我真沒想到您會喜歡我的劇本。」

  剛說了一句話,她就哽咽了。

  「甚至我都沒想過這個劇本真的會被看中,會拿獎。」

  管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池遲說:

  「小李這是有點激動,她剛剛看見我的時候就挺激動的,其實她也寫了很多劇本了,但是現在的編劇行業有時候不是你寫了這個劇的劇本,你的名字就能出現在編劇欄,她至少給別的編劇當了好幾年的槍手了,大家都是圈內人,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如果《王子的七日記》上線,那就是她第一次作為編劇,出現在一部電視劇的演職員表裡。」

  聽管晶說話,池遲就知道管晶是個爽朗又大方的人,能為剛見面不久的編劇說話,顯然她心眼兒也不錯。

  「我、我寫這個劇本的時候,好像就是寫我自己,年輕的時候總覺得是別人對不起我,後來想想,其實我也挺對不起這個世界的,一直碌碌無為,就算一直被困在某個時間裡,對別人的生活也不能產生任何的影響……」

  收斂了一下情緒,千山寫意的語調漸漸平穩了下來。

  「那個時候我就想,既然我不是那個能改變別人人生的人,那我又怎麼可能期待別人來幫助我呢……只有一個人先學會了用盡全部的力量去改變身處困境的自己或者別人,這個世界才能像一面鏡子一樣給她反饋,所以我就寫了這個劇本。」

  隨著她的訴說,她的語氣有點亢奮,說到最後,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臉都有點泛紅。

  「啪、啪……」

  池遲輕輕地拍手,帶動了別人在跟著她對這位編劇報以掌聲。

  在掌聲中,女孩兒對這位編劇笑了。

  「我特別喜歡您的劇本,我也希望能在您的幫助下演好王子這個角色。」

  此時,池遲終於明白了《王子的七日記》故事的核心——一個軟弱無力的人,學著去鑿墻,哪怕最終也不過是剛剛打開了一條縫,卻至少有光。

  眼睛看著池遲,竇寶佳和封爍坐在一起咬耳朵。

  「我家池遲真是行走的光源啊……」

  「一段時間不見,她確實更漂亮了。」

  「我說的是池遲的氣質。」

  「氣質也能讓人變得更漂亮。」

  「行啊,膽兒肥了,敢不經我同意就要求客串演戲。」

  「我覺得這個劇本挺有意思,我的戲份算了算不用三天就能拍完。」

  「什麼角色,渣男?我記得有個打球很帥的校草,你演那個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不,是個出車禍死了無數次的倒霉蛋。」

  「……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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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爺爺

  儘管極力解釋了這個死了又死、無限死、死之循環的角色真的很有趣,封爍還是在答應了多辦兩場某品牌的見面會之後才擺脫了竇寶佳的糾纏。

  「你和池遲畢竟不一樣。」調侃歸調侃,利益往來歸利益往來,把能為自己謀得便宜都占完了的竇寶佳才輕聲說,「有現在手上的幾部電影打底,三四年之內……也可能是更長的時間,不管她幹什麼,別人都忘不了她是真正的演技派,三十五歲以下的女演員沒有人比她格調更高了,人們對演技派從來都是更寬容的,無論是作品還是道德……更何況影后的光環已經足以在輿論中保護她……」

  封爍陷入沉默,臉上柔和的笑容收斂,過了幾秒鐘才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心裡明白,池遲從來比他更自由、更放肆,他在別人的眼裡是可以肆意妄為的大明星,其實還不具備抵擋風浪的能力,他的身邊充斥著無數的條條框框,這些條條框框的範圍內他可以盡可能地展現自己,而一旦觸碰了那些限制,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因為他賺的錢,他的名氣,他的商業價值都離不開那些相對整個社會群體來說是小眾的粉絲群……他指望著她們買他的雜誌,參加見面會,支持他代言的產品,看他的作品,也就要背負著她們的期待,不能有一絲一毫地懈怠。

  此時,討論會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前面說到的特殊拍攝方式,就是我們為了能夠在拍戲的時候更好地表現出那種無限循環、每一個場景都沒有任何變化的感覺,會對劇本進行歸納和整理,到時候拍攝的具體實施可能會要求演員們一個鏡頭做很多遍,其實每一遍都是在不同的『循環』裡的表現。比如說拍你周一起床,那就是循環1的周一的早上下面跟著拍循環2周一的早上,拍你和某個演員的某一個場景的戲,也是循環1的之後接循環2的,盡量全部拍完這個場景的所有戲份之後再換一個場景。」

  管晶跟池遲解釋著她們的拍攝方式。

  「從故事發展階段的角度來講,對你的演技也是很大的挑戰,因為你要自己把握故事發展的邏輯,很多重複的場景因為心情的微妙不同你也要展現出不同的表演……我個人覺得這種方法是挺有趣的。」

  說到最後,導演笑了。

  因為面前這個女孩兒一直很認真地聽自己說話,在明白了這種拍攝的方式之後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都被什麼東西點亮了。

  「我聽著就已經覺得很有意思了。」

  身為「被挑戰」的主角,池遲也笑了。

  導演和主角相視而笑,旁邊的陪客們有人單純地認為是這倆一見如故,也有人頓時生出了什麼不好的預感。在座的老鳥兒默默搖頭,這兩位在拍戲的時候激情碰撞,那倒霉的一定是旁邊的工作人員和配角們了。

  竇寶佳戳了戳封爍的肩膀,小聲地對他說:「要死很多次,對你的演技也是很大的挑戰啊。」

  封爍不太想理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竇寶佳沒少拿池遲的演技來踩他,他早就習慣了,池遲確實是比他會演戲,他才不會覺得因此就自尊心受傷。竇寶佳這種惡趣味,也就只有在面對池遲的時候才會收斂。

  因為所有人的時間都比較緊張,大家連午飯都是由天池的工作人員送進會議室的,一直默不作聲的池謹文一邊吃著自己的飯一邊看著池遲盤子裡特點的白煮雞胸肉加蔬菜,眉頭稍微皺了一下。

  「池小姐的飯,是她的經紀人特意要求的?」

  「我們跟池小姐的助理要了她的每天食譜,她確實一直都這麼吃的。」

  池謹文的秘書小聲回答,光看這些明星們每天吃什麼就知道當明星不容易啊,封爍吃的是蔬菜加粗糧麵包,另外幾個演員也都特意標注了少鹽少油,真的是把日子過得沒滋沒味兒的。

  「每天?」

  池大董事長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

  總算說完了該說的,這場長達五個小時的會也就散了。

  池謹文在這個時候出聲叫住了池遲。

  「上次還是匆忙了,沒有對池小姐好好道謝,我妹妹也一直惦記著池小姐,可惜您工作繁忙,她也不敢冒昧打擾。」

  池遲抬眼看著池謹文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他說的是自己把池謹文的妹妹送到醫院的事情。

  「池董事長太客氣了,當時也是我湊巧路過,我相信無論誰看見令妹那種情況都不會不管的。」

  時隔半年,女孩兒身上的氣質蛻變得更加出彩,一舉一動已經帶上了「星味兒」,當然,她在池謹文的心裡跟平常見慣的那些女明星是絕對不一樣的。

  「池小姐你不求回報是高風亮節……」池謹文眉目裡都帶著笑,他微微低頭看著池遲,心裡泛著隱隱的歡喜。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他當初每次見到奶奶的時候一樣,可傾訴、可依賴、可擁抱的存在就在那,人會一時間卸掉身上所有的疲憊,這種感覺讓他很舒服,很懷念。

  事實上這種感覺並不是現在和池遲面對面了才有的。

  在會議中看著池遲一本正經地跟管晶討論拍攝的問題,明明神態舉止都和奶奶不一樣,可池謹文就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個看著奶奶坐在輪椅上揮斥方遒的時候,那種感覺很複雜——很安心也很難過。

  親眼目睹了他的奶奶用著堪稱孱弱的身體完成了那麼多別的健全的人都以為不可能完成的工作,池謹文驕傲著,仰慕著,同時也會問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害的奶奶失去了一條腿,奶奶是不是會更厲害、也更快樂。

  答案是一定的,所以他越明白奶奶的強大,就越痛苦,這種痛苦永遠與她對奶奶的眷戀捆綁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流逝,成了他不能消除的魔障。

  為什麼不去深究池遲的底細呢?每次想要去查驗一下DNA或者怎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因為池謹文有一個奢望,他希望自己的奶奶真的像自己小時候的夢裡那樣變成了一個年輕人,沒有經歷殘疾、沒有經歷苦難,能夠一心一意做著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就像現在池遲所做的那樣。

  一向不苟言笑的董事長現在對著一個年輕的女明星雙眼發亮,池謹文的秘書默默退後了半步,在心裡暗示自己其實什麼都沒看見。

  如果這位秘書沒動,在一旁跟竇寶佳說著話等池遲的封爍還不會注意到池謹文的異常,他動了,剛好讓封爍看清了池謹文現在的神情。

  「不管您覺得您做的事情是大是小,知恩不報是我們不懂道理啊。」

  池謹文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封爍大步走過來站在了池遲的身邊,兩個年輕人都高挑美好,宛若一對璧人。

  「小池遲還做過什麼好人好事啊?我還以為你只會吃吃吃。」

  池謹文微微動了一下眼角,心裡的歡悅淡去了,他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位全民偶像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手臂搭在了池遲的肩膀上,一種奇怪的感覺悄悄爬上了心頭。

  池遲只是歪了一下頭,還對封爍笑了笑,顯然對對方的動作沒有什麼排斥。

  池謹文的眉頭在不知不覺間又皺了起來。

  「我給池董事長的妹妹幫過一點小忙,池董事長一直念念不忘。」池遲這樣對封爍解釋她把池謹音送到醫院的事情。

  「池董事長也太客氣了,您要是真覺得過意不去,就給小池遲的待遇安排的好一點,她一個小姑娘多不容易啊,十幾歲就自己出來拍戲很多細節都照顧不到……」

  封爍一口一個「小」,滿臉帶著笑。

  池謹文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是越來越糟糕。

  「劇組裡還是不要搞特殊吧,要是所有工作人員的生活水準和工作環境能得到保障,我覺得就已經很不錯了,反正我是主角,虧了誰也不會虧到我,實在是不用額外照顧了。」

  池遲態度很認真地對池謹文如此說道,拍好一部戲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兒,對她來說所謂的「報答」真不如就讓她安安心心、沒有任何問題地完成自己的作品。

  「這個池小姐儘管放心,天池也不是第一次投資您主演的電影了,我們在《鳳廚》裡面也投了一點小錢,還派專人去學習了《鳳廚》劇組的後勤管理,雖然做不到別人的花樣兒那麼多,但是一定不會比別人差,您儘管放心。」

  說起正經事,池謹文董事長的態度是足以令人信服的,他帶著笑端詳池遲,腦海中又想起了在公司做大之後首先提出要改善員工食堂的奶奶,有一些東西是可以傳承的,也許,其實是從未改變的?

  「那就太好了,小池遲做了好事,我們也跟著沾光。」

  被池謹文無視的封爍一點都不生氣,他笑呵呵地摟緊了池遲的肩膀,衝著池謹文擺了擺手:「今天聊得夠多了,大家也都累了,要不就先到這裡?池董事長日理萬機,我們有事兒就電話聯繫陳經理,再不走就晚高峰了……」

  嘴裡還說著話呢,封爍已經直接推著池遲往外走了。

  池謹文的秘書小心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直觀感受到了自己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

  「董、董事長……」

  「通知影視部門,在三個工作日內給我一份新的後勤預算表,在現有基礎上再合理提升一下所有人的待遇。」

  「好的。」

  「十一月十五號的開機儀式我想親自去一趟,你也安排一下行程。」

  「好的,董事長。」

  「……那個封爍。」

  「今年28歲,去年靠一部電視劇走紅,跟池小姐合作過電視劇的MV……」

  您剛發現了情敵我就立刻有資料了,我真是個盡職盡責的秘書!一直學著自己老闆面無表情的秘書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

  「呃。」池謹文罕見地有些語塞,「我不是問他的工作經歷,嗯……去查查他的家庭背景,父母的受教育情況,還有教育背景……算了,先這樣吧。」

  池謹文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從他開始調查池遲,他就一直都知道封爍這個人,在去年調查的那份資料上寫著他是池遲的圈內好友,在池遲的交往親密度上排名第九。

  但是真的直面了他看向池遲的目光,池謹文的男性直覺告訴自己,封爍對池遲沒那麼簡單。

  他對池遲沒那麼簡單……

  對可能是自己奶奶的孫女(自己的妹妹)、女兒(自己的姑姑)、本人(自己的奶奶)的人沒那麼簡單。

  人生虛活三十餘年,池謹文還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對一個未來的「妹夫」、「姑父」或者……「爺爺」!?

  「小梁。」

  「董事長。」

  「人年輕的時候都會談戀愛嗎?」

  「從荷爾蒙的角度來說,是這樣的,但是現在年輕女孩兒不談戀愛只工作的也不少,這中間涉及到不少的社會學、倫理學問題,您要是想了解我在一個小時內給您準備一份報告。」

  其實董事長您可以考慮一下您自己的感情問題了,很快您就不年輕了。梁秘書一直認為自己的董事長會出現這種一直板著一張臉的情況,大概是跟他的內分泌失調脫不開關係的,這不,看見了「心儀」的女明星就立刻不再「棺材臉」了。

  「嗯,不用了。」

  梁秘書看著自己的董事長,而他的董事長正看著那一行幾人消失的方向。

  「謹音怎麼就沒談戀愛呢?我倒是希望她有更多的感情寄託。」

  「謹音小姐十四歲那年收到了男同學的情書,您直接去了她的學校找校長……」後面省略五千字的財大氣粗、仗勢欺人、釜底抽薪、趕盡殺絕。

  池謹文終於轉過頭來看他的秘書。

  「其實有些話,雖然我用的是問句,但是我不一定需要你的回答,懂嗎。」

  「是的!董事長!懂了,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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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23:32:07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活著

  封爍晚上還要趕飛機去花城,跟池遲這麼久才見了一面,結果只能在一起吃一頓天池的午餐再加上于緣給池遲買的一串葡萄。

  心裡有點塞塞的,好在至少這個自己掛念的人,還是見到了。

  「跟那些商人還是不要交往過密比較好。」

  封爍可還記得前幾年有那些愛「集郵」的大老闆,只是這些年圈子裡比以往透明了一點,藝人們也不一定非要等一個大老闆賞飯吃,這種事情才不那麼多了。

  「恩,我知道的。」池遲笑了笑,「池……董事長為人還是不錯的,你不用在這方面為我擔心。」

  明星身上被附著的價值高了,自然就金貴起來了。池遲對於自己能不能保護自己這一點還是很有信心的,從她出名到現在沒有出過一次飯局,也沒見找她的劇本少了。

  「怎麼能不擔心,我們是朋友嘛,肯定要互相關心、互相擔心,我當初和荊濤那邊不愉快,你不也擔心過我嗎?」

  封爍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今天的最後一顆葡萄去好了皮,慢慢放進自己的嘴裡。

  「嗯?」池遲看看竇寶佳,又看看封爍,又看看竇寶佳,突然間,她恍惚覺得哪裡氣氛不太對。

  從兩個人的表情中確認了真的沒有什麼異常,她才笑著說:「我一點都不擔心啊,有經紀人幫你處理,劇組裡還有安姐,我對你很有信心啊,肯定不會出事兒的。」

  ……

  封爍下車的時候微微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他剛才真的感覺胸腔有什麼龜裂了,就好像炙熱鐵水澆在了萬年堅冰上——迅速凝固,然後崩了。

  跟在他後面上車的竇寶佳在關上車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拍車門:「萬年老處男,你好的不學學撩妹!哈哈哈哈哈,池遲學撒嬌能讓我的心裡一跳一跳的,你學的這個……哈哈哈哈!」

  封爍完全不想理她,戴上了睡眠頭套,還把音樂開到了最大。

  「說真的。」

  竇寶佳湊過來拍拍封爍的大腿。

  「你當明星的時候撩粉絲那絕對滿分,但是你要追池遲,你得增加自己的性別魅力知道嗎,女孩子不是這麼追的!」

  封爍把腦袋從頭套裡拔出,看著竇寶佳:「那你是很有經驗了?」

  他這位一向性別模糊的經紀人得意地飛了一個眼神兒說:「那是必須的!」

  封爍挑了一下眉頭:「那你教教我?」

  竇寶佳突然變了一張面孔,臉上的輕佻全部收起來了,她聲色俱厲地對她手下一直當寶一樣捧著的藝人說:

  「我就逗逗你,你還當真了?!你當我傻啊教你去泡池遲?我還不如教你去泡池謹文!你去泡了池謹文咱們還能有錢有資源,讓你把池遲泡了我乾脆就上吊算了!還教你!呸!」

  一顆少男心再次破碎的封爍徹底不理她了。

  ……

  于緣透過後視鏡看了池遲一眼,她微微閉著眼睛,顯出了幾分疲累。

  從早上八點出門到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在這中間她全程高度集中注意力和別人討論拍攝、討論劇本、還要應付池謹文,剛剛封爍和竇寶佳在車裡陪她吃葡萄聊天的時候,于緣特別想把他們兩個趕走好讓池遲休息一下。

  「早上你沒說完的事情,現在可以接著說了。」

  閉著眼睛的女孩兒突然開口,把偷偷看她的于緣嚇了一跳。

  「啊,什麼?說、說什麼?」

  「說你早上沒說完的事情,你什麼時候,放棄了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池遲的聲音有點低啞,她今天確實說了太多的話,為了能更好地去理解王子這個角色,她抓緊一切時間與編劇和導演進行了交流,等到鬆懈下來就覺得嗓子不是很舒服了。

  「還要說嗎?」

  于緣有些遲疑,也有些詫異,她以為早上那個無心的詢問早就被池遲拋諸於腦後,斷然沒想到一天過去了,她還記得那段自己沒有訴說完的曾經。

  「為什麼不說?你想說,我也想聽,說吧。」

  于緣確實想說說自己的故事,能說給池遲聽,她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只不過早上竇寶佳有意無意地岔開了話題,傾訴的欲望就被她再次壓在了心底。

  說嗎?

  想說,那就接著說吧。

  身後的少女雙目微闔、神色平靜,這一刻于緣很清楚地知道,她在等著自己開口,她確實想聽。

  你想說的時候別人剛好也想聽,有時候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十五歲的時候,我爸爸投資失敗,把家底賠光了,還欠了外債。我爸從樓上跳下去,沒死成,自殺未遂弄了個半身不遂,我姐姐的男朋友把她甩了,我媽……走了。」

  「我姐開始養活我爸,也養活我,以前她最喜歡彈鋼琴,家裡那樣了她也就靠著教人彈鋼琴賺錢,手都快彈殘廢了,還差點被她教的孩子家長非禮。

  我仗著本事高去打了那個臭流氓一頓,斷了他兩條胳膊一條腿……因為未成年,只判了十八個月,等我出來了我才知道,我姐把她的三腳架鋼琴賣了替我掏了對方的醫藥費,才換來了我的減刑,沒人敢用她當老師了,她只能去賣勞力,給餐館打工。」

  太陽西沉,天空變得晦澀了起來,樓宇裡的燈次第亮起,路燈透過車窗照在于緣的臉上,明明滅滅。

  「進局子的時候我沒哭,被判刑的時候我也沒哭,知道我姐的手再也不能彈鋼琴的時候我哭了……我摸著她的手,她的手關節都硬了……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知道我要活著,這比什麼夢想都重要,當動作明星這事兒……」

  我要活著,這比什麼夢想都重要。

  「後來我爸死了,我姐認識了一個老外,我知道她想離開這一切,我就讓她放心地走了。也挺好的,我現在活著,能打著工,開著豪車,載著美女,沒事兒哼哼歌。」

  于緣盡可能地想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歡快起來,可惜還是失敗了。

  「夢想啊,從來是個奢侈品,人吃飽了才能有夢想,餓著肚子的時候連明天都不敢想,更何況夢想呢。」

  「對。」

  一直沉默的女孩兒依然閉著眼睛,她慢悠悠地出聲,聲音砸在了于緣的心頭。

  「它就是個奢侈品,人要先活下去,再去找自己的夢想……我知道一個故事,和你的故事有點像……」

  池遲的聲音沙啞,語調緩慢又悠揚,她說話的樣子像是在囈語,又像是在朗誦著什麼被鐫刻在靈魂中的詩句。

  「大概很多很多年前,有個女孩兒,她十六歲的時候,去城裡看了一場話劇表演,特別老的段子,就是一個女英雄寧死不屈,最後被漢奸給打死了。但是女孩兒是第一次看啊,心裡喜歡的不得了,她當時想當個演員,還去跟話劇團的工作人員報名了,對方看她會唱會跳,就讓她過一陣再去面試。

  她被大雨困在了城裡,那個時候整個城的排水系統都不好,但是好歹還能保了命,結果她聽說家裡遭了水災,就跟在救援的部隊後面一路走回了家。

  她的媽媽抱著她的侄子在樹上餓的不行了,她的哥哥和嫂子已經沒了。

  演話劇,可養不起她媽媽和她侄子,她就跑去工地上當了計數員,就是去算每個工人每天搬了多少磚,幹了多少活兒。後來就給工程師當小工,東學一點東西,西學一點東西,因為當工程師賺的多啊,至少能讓她的小侄子喝上口奶。」

  車緩緩地開,女孩兒慢慢地說,故事裡帶著很久遠的痕跡,像是一副漸漸展開地泛黃畫軸。

  「那個時候她還會蹲在劇團的門口聽免費的戲,鬧哄哄的劇院裡,聲音一點也不清楚,可她就是喜歡,聽著,畫著,畫著那些人在台上怎麼站著,怎麼坐著。

  有人給她說媒,她根本不敢嫁人,一個帶著孤兒寡母的女人嫁進再厚道的人家那也是要低一頭的,嫁人了,她就再也不能提演戲的事兒了。

  咬著牙,她讓自己的媽媽和侄子都過上了還算寬裕的日子,她成了有名的建築設計師——一個喜歡蹲在劇院門口畫圖紙的設計師,一畫,就畫到她侄子長大成人了。

  侄子長大了,也進了建築行當,她得把侄子帶起來,就自己拉起了一支建築隊,她想著,這樣也算是給她侄子打下了家底,等她侄子成家立業她以為自己可以休息了,她還想演戲,多可笑啊,四十多歲的女人了,沒有婚姻,沒有兒女,只有一顆想要演戲的心。」

  隨著池遲的話,于緣仿佛真的看見了一個女人,她站在人海中,懷抱著別人不懂的、冰冷的東西,在別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中獨自前行。

  身上還背著一個孩子,和一個老婦人。

  有親人壓在她的身上,她不能丟棄。

  有東西被她攏在懷中,她不願放棄,所以她的路走的比別人都要沉重,都要艱難。

  「她成功了嗎?她去當演員了嗎?她演戲了嗎?」

  池遲睜開眼睛,對著于緣露出了一個淺淺淡淡的笑容。

  「我啊,不記得了,你得讓我慢慢想,慢慢想……她的故事比你的故事長,想聽剩下的,你再找你的一個故事來交換吧。」

  此時的女孩兒,很想嘆一口氣,那口氣裡有她這些日子裡積蓄在心中的沉鬱。

  活著比夢想重要,對於一個生命體來說,活著比一切都重要。

  任何人都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活下去,這種方式是被他的成長環境、被他的經歷所打造的,縱然身處圍墻之內,他也是活著的。

  于緣的故事點醒了池遲,讓她拋去了自己這一段日子裡的糾結。她理解一個角色總是通過自己的價值取向、思維邏輯,其實哪用那麼麻煩呢。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活法兒,她只要去演一個活著的人,去演一個跟她自己的思維毫無關係的人就夠了,故事裡最重要的從來是人,而不是她的邏輯。

  「先有活著的狀態,才有故事的展開,把自己變成一張白紙,才能任人揮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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