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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妻奴錦衣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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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姊,我感激齊大哥和袁大哥都來不及了,怎會怪他們?只是要離開這裡,教我不舍罷了,往後清明時節要如何回來跟爹上香祭拜?」

  「放心吧,只要咱們一得閑就回來走走。」

  「嗯,不能讓爹孤單地待在這裡,咱們得找出空閑回來不可。」

  祝湘應了聲,不禁想起親生爹娘。不知道她的爹娘是否安好……她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要是能夠見見他們,不知道該有多好。

  心中暗忖著,前頭聽見袁窮奇的喝聲,馬車緩緩地駛動著,載著她們離開杏花鎮。

  這一趟路,只有他們四人,兩個扮東廠番子,兩個扮司禮監太監,不走山道走官道,一路上皆無遇到東廠的番子,就這樣過了一日夜,然後大大方方地住進了驛站的驛舍裡,翌日上路前驛舍還提供了不少的干糧和熱食,讓他們這一路上不缺吃喝。

  然而沒多久馬車卻突地轉了道,繞進一條狹窄的小徑,教祝湘不解地掀開車簾,只覺得路愈走愈崎嶇,景色越發荒涼。

  「袁窮奇,咱們不是要走官道到四台城嗎?」她掀開手扶板前的車簾,問著負責駕馬車的袁窮奇。

  齊昱嘉拍拍袁窮奇的肩,示意後頭。

  袁窮奇明明沒聽見她的問話,但卻精准地回答著,「到四台城之前,我想先繞到榆川鎮看故人。」

  他轉頭看著她,她楞楞地說:「你在榆川鎮有朋友?」這麼巧?

  「嗯。」

  「那……你是打算在榆川鎮過夜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我打算投宿在我那朋友府上。」

  祝湘沒再追問,放下車簾,不禁心忖著,到了那裡,也許有機會可以打探到爹娘的消息,這簡直是老天給予的好機會,她絕不能放棄。

  以往她曾想過要到榆川鎮一趟,但因為祝父突然去世,教她打消了念頭,只因她不能放著祝涓不管,於是就這麼耽擱下來,沒想到眼前竟能成行。

  就在祝湘滿懷期待之下,於掌燈時分左右,馬車進入了榆川鎮。

  和杏花鎮相比,榆川鎮還更熱鬧了些,此時街道上依舊燈火通明,街上人潮不少。

  祝涓興奮地掀開車簾,開心喊道:「姊,那兒有家糕餅鋪子,咱們待會過來逛逛,嘗嘗這兒的糕餅滋味。」

  「這得要問問他們成不成。」話是這麼說,但祝湘認為這是個絕佳的借口。

  馬車再往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往右拐進一條巷弄,停在轉角的一幢宅邸前,袁窮奇先將韁繩繋好,隨即跳下馬車,牽著祝湘下馬車,當然祝涓有齊昱嘉照料著,自然就不勞他費心。

  「齊大哥,方才來的路上有家糕餅鋪子,待會我能不能和姊姊去買糕餅?」祝涓一下馬車就迫不及待地問著。

  祝湘不禁微揚笑意,心忖著她還沒開口,祝涓就先開口了。

  「我現在就陪你去。」齊昱嘉牽著她的手,滿是寵溺地道。

  「就知道齊大哥最疼我了。」說著,喜笑顏開地抱住他。

  聞言,祝湘忍不住沉下臉,隨即又道:「我也一起去吧,畢竟是袁窮奇要造訪友人,我貿然跟著進屋總是不妥。」

  袁窮奇笑眯眼,握住她的手。「不,你得留下來陪我,我的朋友很好客,你來,他們一定會很開心。」

  「可是——」

  「你們路上小心,別走太遠,一會就趕緊回來。」

  「好,我順便買點熱食,要不這時分到人家家裡,簡直就是逼著人家請咱們一頓似的。」齊昱嘉牽著祝涓已經往前走去。

  「走吧。」袁窮奇握著她的手直往門前走去。

  祝湘抿緊唇,可這當頭也不能發作,只能捺著性子,心忖待會逮著機會再到街上打探消息。

  「楊先生。」袁窮奇在門外喊著。

  一會,隨即有人應門。「欸,你……不是袁大哥嗎,怎麼打扮成這模樣?」

  「莫愁,楊先生在嗎?」

  「先生在,他正在教課,不過也差不多要休息了,而夫人正在准備晚膳呢。」被喚作莫愁的男孩約莫十二三歲,濃眉大眼十分討喜。「我得趕緊跟夫人說一聲,要她多准備點膳食才成。」

  「對了,我還有兩個朋友,待會會一道過來。」他踏進屋裡摸了摸他的頭。

  楊莫愁沒轍地任由他弄亂他的發,誰教他的命是他救的呢?「那你先到正廳等會,我去備茶。」

  「勞煩你了。」

  「說什麼勞煩,啐。」楊莫愁丟下他倆,徑自轉身跑了。

  「走。」袁窮奇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別一直握著,這樣不好。」一副像是怕她跑了似的,也不想想待會要拜訪人,這般握著手成何體統。

  「握緊點,才不會讓你給跑了。」

  那不需言語的心有靈犀,教祝湘不禁搖頭低笑。隨著他踏進穿堂,這間宅邸頗大,分出東西廂房,院落前還有個小花園,打理得井然有序。

  兩人進了正廳,才剛坐下,就見有幾個年歲不一的孩子從一旁廂房前的長廊走來,直朝門外走去。

  「先生要休息了。」

  「你的朋友是個私塾夫子?」她問。

  「是啊,方才那個莫愁則是我兩年前來拜訪朋友的路上撿到的,我就順便帶來我朋友這兒,我朋友就把他給收為義子了。」

  「聽來,你的朋友人挺好的。」

  「你一定會喜歡。」他寓意深遠地道。

  一會,楊莫愁端著茶水到來。「袁大哥,先生來了。」

  祝湘聞言,隨即站起身,還未見到人,便聽見外頭傳來熟悉的嗓音——

  「窮奇,還沒過年,你怎麼提早到了?」

  祝湘怔住,只覺得這聲音好像……待那硬朗的身形從門邊轉入,那張慈祥和藹的笑臉教她瞠圓水眸,瞬間淚水盈滿眸底。

  她在作夢嗎……她在作夢嗎?!

  「欸,你怎麼穿這樣?」楊安平見他一身東廠番子打扮,不禁楞了下。

  「先生,我到邊境辦點事,現在要回京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們,不知道你和夫人好不好?」袁窮奇噙笑打招呼,暫不提喬裝一事。

  楊安平也不打算在這當頭追問:「很好,都很好,只是前陣子聽邊境東諸城那頭有戰事,擔心了下,不過幸好只是場小戰役,教人寬心多了。」大步走向他,再看向他身邊的祝湘。「這位是——」

  「先生,她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祝湘,特地帶來給你們瞧瞧。」

  楊安平聞言,不禁心喜地打量著她,卻見她熱淚盈眶。「姑娘,你……」

  祝湘雙眼眨也不眨地直睇著他,直到豆大的淚水滾落,她才趕忙回神,抿唇噙笑道:「方才來時眼睛進了風沙,先生別介意。」

  「那倒是,這兒一旦入冬,北風強勁得嚇人。」楊安平不以為意地招呼著。「坐坐坐,都坐,別站著,待會就可以用騰了。」

  「好。」她笑眯眼,淚水不住地往下掉。

  是爹啊……她從沒想過她還能見到爹……

  「窮奇,你來啦。」

  門邊響起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她抬眼,就見娘親走到面前,如記憶中笑得那般慈愛,對著袁窮奇不斷地噓寒問暖,質問著他怎會喬扮成東廠番子。

  袁窮奇應對著,逗笑她,就見她慈愛地笑眯了眼,突地她望向她,「看來是要成親了,可有定下日子了?」

  「等冋京跟我義父說過之後。」

  「很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姑娘看起來真不錯,只是……眼睛怎麼紅紅的?」秦氏不解地望著她。

  祝湘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有股無法遏制的衝動從身體深處不斷地衝擊著她。

  袁窮奇隨即代她道:「她方才眼睛進了風沙。」

  「喔,也是,外頭風是挺大的,每年入冬總是如此,這你也很清楚的,每年過年和妍兒的忌日你都會特地從京城來看咱們兩老,往後,得多顧著家,不能老是這樣東奔西跑了。」

  祝湘聽著,這才明白原來他還代替自己盡孝道……

  「還是得來,祝湘會很願意陪我一起來的。」袁窮奇不著痕跡地握著她平放腿上的小手。

  祝湘壓抑著自己,可是阻止不了雙眼近乎貪婪地注視著秦氏。娘有點痩了,身子骨更單薄了些,說了兩句話,便輕咳了起來。

  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她解開身上的帔子就往秦氏肩上一披。「說過入冬時就得要足夠保暖,早上得泡壺蔘茶喝,都忘了嗎?」她的娘親每到入冬就容易引發咳症,所以入冬的每個早上她都會泡壺蔘茶要她潤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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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7: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秦氏聞言,猛地抬眼直瞅著她,一見是張陌生的臉,不禁疑惑地道:「姑娘,你……」

  那口吻,那叮囑是女兒才有的,可她的女兒已身亡三年……

  「我……」祝湘楞住,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夫人,她是個大夫,許是夫人身上有些症狀才會這麼說。」袁窮奇緩頰道。

  「可是……」

  「袁大哥,外頭有兩個人說是你的朋友,一個姓齊,一個姓祝。」楊莫愁敲門進來問著。

  「讓他們進來,他們是我的朋友。」

  適巧齊昱嘉和祝涓回來,打斷了秦氏的思緒。一會,齊昱嘉牽著祝涓入內,一見到楊安平不禁愣了下。「你……不是曹大人嗎?」

  楊安平一見到齊昱嘉,隨即認出他是誰,想到邊境一戰傳出睿王失蹤,加上袁窮奇提早造訪,教他聯想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不禁要秦氏先去准備膳食。

  「睿王,曹大人已化名為楊安平,在這小鎮上教書,還請睿王別將這事傳出。」袁窮奇低聲說著。

  齊昱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找誰說去?再說曹大人高風亮節,我可都是記得的,他在此處安身立命,也是我所樂見,慶幸當初郭庭邵保下了曹大人。」

  袁窮奇滿意地笑著,朝楊安平道:「用過膳後,先生要是有疑問,我會替先生解惑,咱們現在就先用膳吧,睿王還帶了不少熱食過來。」說著,便將齊昱嘉手上的油袋接了過來。

  祝涓則是獻寶似地將剛買來的糕餅和祝湘分享著,祝湘手裡拿了一塊,卻沒有想嘗的衝動,她內心一團亂,總覺得袁窮奇……知道她是誰,他是故意帶著她前來的。

  【第十六章 開誠布公】

  用過膳後,齊昱嘉帶著祝涓又上街去,想買些糕餅明日上路時可以吃。

  楊莫愁泡了壺茶到小書房裡,楊安平便要他去念書,他在房裡先燒了一小盆火才離開。

  祝湘不禁感激地望向楊莫愁,感謝這段時日有他代替她照顧著爹娘。突然她余光瞥見娘不住地看著自己,打從用膳時,她就一直瞧著自己,瞧得自己好想告訴她,自己就是她的女兒,好讓自己可以再抱抱娘,可是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

  「所以說,這一回聽說有錦衣衛安插在睿王的軍隊中,指的就是你?」楊安平壓低聲嗓,就怕隔牆有耳。「所以你才會穿成這樣避人耳目?」

  「是。」

  「既是如此,你應該要馬上帶睿王回京,怎能還逗留此地?這榆川鎮裡同樣有東廠番子,你行事真是太莽撞了。」楊安平完全不能認同他的做法。

  袁窮奇不禁輕笑出聲,沒頭沒尾地道:「果真是父女。」瞧瞧那表情口吻,簡直和祝湘如出一轍,他只能說父女就是父女。

  楊安平不解地看著他,就連坐在他身旁的祝湘都愕然地瞪著他。

  見楊安平狀似等待他解釋,他隨即取下一直戴在身上的血翠簪。「先生,其實這是當初曹小姐交給我,要我轉交到兩位手中,可是我卻一直戴在身上。」

  祝湘睨著他,不懂他在這當頭說這些做什麼。

  「這是曹家的傳家寶,你……」

  「我其實一直心儀著曹小姐,只可惜她那時已有婚約,我只能遠遠地瞧著她。」他壓根沒打算要將血翠簪還給楊安平,一直緊握在手。「所以,我把這血翠簪當成她,當我沮喪退縮時,握著血翠簪仿佛就像她在身邊鼓舞著我。」

  楊安平注視他良久,不解地問:「可是這支血翠簪該是留在端王府,怎會落在你的手中,甚至說是妍兒交托給你?」

  袁窮奇沉吟了下,正要開口,祝湘立刻阻止他。「別說!」

  「你不希望我說嗎?」

  祝湘楞了下,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他這話意……難道說,他是真的知道她是誰?!

  袁窮奇終究還是說了,把端王世子不敢違逆齊賢,所以將曹瑾妍送進宮,成了皇上的妃子,最終死在濯蓮殿。

  楊安平握拳怒目欲裂,秦氏則已經泣不成聲地掩著嘴。

  「她很痛苦,她不是自願入宮,可是齊賢以兩位生死威脅她,她也只能認命妥協,這就是為何義父要先生化名隱居此處,可惜來不及告訴她,她已病入膏肓……最後她央求皇上請義父替她收屍,而我向義父請命,送她最後一程,她一直掛心兩老,要我欺瞞兩位,讓兩位安心,她哭著要我帶她回家……事隔三年,作夢也想不到,今日我竟帶著她人回家了。」

  祝湘豆大的淚水滑落,就見他把血翠簪交到她的手上。「我沒有辜負你的托求,我沒有忘記你的心願,從沒忘記。」

  注視著他,淚水如雨滑落,他都知道……那一晚在濯蓮殿裡,她的悲傷絕望,其實他都是知道的!

  一個如此深愛她的男人,入殿替她收屍,目睹她的死……他有多痛?他有多痛!

  「她……」楊安平和秦氏顫著聲問著。

  袁窮奇抽了下鼻子,噙笑道:「你們相信移魂之說嗎?」

  「你既是要讓我們相認,為什麼不讓我爹娘喊我的名字?」安撫著秦氏入睡之後,祝湘才和袁窮奇回到房裡,一進房她忍不住地問著。

  「錦衣衛幾個分部落在王朝七大城裡,彙集地方各種消息後傳來京城,南鎮撫司會將有用的資料留下,沒用的好玩的,就會讓我瞧瞧,之前看過在康城裡有人記得前世記憶,甚至尋根回到前世的家,亦有提起移魂之說,但是……不得以前世之名喚之,否則……」

  「我會魂飛魄散?」她笑得慘淡。

  「我不知道,不曾遇過無從得知,但是我寧可信其有,就像我把你的一撮骨灰擱進我的藥瓶裡,等到有天我死了,這骨灰會與我葬下,就盼來世可以再遇見你。」袁窮奇輕撫著他系在腰帶上的藥瓶。

  祝湘不能言語,喉頭梗得緊,鼻頭酸著。「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在小風村的山洞裡,他執意要找藥瓶,原來藥瓶裡裝的是她的骨灰,這個傻子。

  「就在你替我包扎傷口時,我記得你說過那是你外祖父的獨門絕活,只單傳你一個。」

  但教他真正肯定的是在山洞時,她的夢囈和初醒時恍惚錯認。

  祝湘作夢也沒想到竟是包扎法教她露出破綻。「你倒是把我的話都記得牢牢的。」

  「當然。」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認出我?」難怪他總是適時地在她道出破綻時替她緩頰,原來是她早被看穿身分。

  「我不說,我怕我說出來,老天會把你收走,可我知道你想爹娘,所以不管怎樣一定要帶你走這一趟。」

  「謝謝你……袁窮奇,真得很謝謝你。」她朝他深深鞠躬道謝。

  「我不要你謝我,與其謝我,倒不如就以身相許。」他趕忙將她扶起。

  祝湘聞言,破涕為笑。「你這個人無時無刻都把握著機會,就非要娶我不可。」

  「當然,唯有當你成為我的妻,我才可以更理直氣壯保護著你。」他輕喃著輕柔地將她摟進懷裡。「你不知道,我一直愛著你。」

  「哪怕我已是殘花敗柳?」

  「在胡說什麼?在我眼中的你始終未變,一如當初你救了我,在我面前綻放著堅定而耀眼的笑,你從未變過。」

  「袁窮奇,你是個怪人。」她笑嘆著。

  他明知道她經歷過什麼,為何還能如此執意地要她?盡管她已重生為祝湘,但她過往並未抹滅,甚至是赤裸裸地展露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在意?

  「怪人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你肯要就好。」袁窮奇直睇著她,黝黑的眸在燈火下顯得野亮而執著。「祝湘,我要娶你為妻。」

  祝湘睨他一眼,嬌羞地偎進他的懷裡。

  「祝湘?」他楞了下,因為這是她初次在清醒時主動擁抱他。「你這是願意了?」

  祝湘把臉埋在他胸膛裡,覺得自己不曾如此羞怯過,盡管以往憧憬著端王世子,也不曾教她這般心慌意亂。

  「祝湘,你不抬臉,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她抬起羞紅的臉,他卻突地吻上她的唇,她嚇了跳想退開,他卻吻得恁地霸道,不容許她退縮,或舔或纏,鑽入她的口中,吻得輕柔,幾乎要融了人的心魂,直教她喘不過氣……

  「姊……哇!」

  門砰的一聲關上,祝湘立刻將袁窮奇一把推開,羞得水眸潤亮帶淚。「還未成親,你不可以……」話說不下去了,只因是她默許的。

  她羞得往床板一坐,背對著他。

  「生氣了?」袁窮奇走向前安撫著。

  祝湘垂著臉,執意背對著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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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7: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別氣,我只是一時情難自禁,本只想親吻一下,可我……」

  「你不要再說了!你說這些話,得替聽的人著想一下,不可以因為你聽不見就死命地說,分明是要教人難為情的。」她回頭瞪他,毫不客氣地罵道。

  只見袁窮奇勾彎唇角。「但至少可以讓你回頭。」

  「你!」這家伙真的是個無賴。「我不理你了,你出去,我累了,祝涓應該也逛得累了,讓她回房早點歇著。」

  「你不氣我,我才肯走。」

  祝湘眼角抽搐著。明知道她氣得快噴火,還要她不氣……「我不氣了。」她很清楚這當頭跟他杠上等於沒完沒了,她還是識時務地順著他。

  「真的?」

  「真的。」她用力地點著頭,就盼他快快相信,快快離開。

  「親我一下,我才相信。」他把臉湊了過去。

  她瞪著他無賴嘴臉良久,想了下,一咬牙,朝他的臉頰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下。「可以了吧。」

  誰知卻見袁窮奇有些錯愕地搗著頰,像是難以置信她真做出這種事。

  「你那什麼眼神,明明是你要求的!」那表情好像她多不應該做出這個舉止。

  「……早知道就要你親嘴。」他扼腕,因為他沒料想到依祝湘的性情竟真會親他,他只是想鬧她而已。

  「給我滾!」她拿起床上木枕作勢要打人。

  「是是是,我馬上就走。」袁窮奇立刻舉起雙手,一步步往後退,笑得黑眸熠亮。「祝湘,我有種被寵的感覺。」

  祝湘別開眼不理他,聽著門開門關,她才無力地把臉埋在掌心裡。

  羞死人了,她真是著了魔,要不怎會親得下去?!

  「姊,我不知道你竟然那麼大膽呢。」

  祝涓的嗓音近在耳畔,祝湘嚇得抬起頭來,果真見她站在床邊。「你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和齊大哥一直在門外啊。」

  祝湘聞言,小臉紅通通的像是快著火。「我……他……」她羞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想狠狠地踹袁窮奇一腳。

  「姊,有什麼關系,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跟他粘在一塊,況且你不是要嫁給袁大哥了嗎,親一下有什麼關系?」祝涓壓根不以為意,因為在杏花鎮時她已經看過太多了,有時姊撞見了總會罵道德淪喪,可是她真的覺得沒那麼嚴重。「你肯親袁大哥就代表你心裡有他了,這樣很好啊。」

  「我問你,睿王有沒有亂親你?」丟開羞人話題,她正經地問著。

  「沒有。」

  祝湘松了口氣,慶幸齊昱嘉還知分寸,知道祝涓尚未及笄,就算論及婚嫁也不得胡來。

  「可是我有親他。」

  才剛松下的那一口氣,瞬間梗住她的喉口。「祝涓……」

  「我喜歡齊大哥,雖然我喜歡鬧他,但我是真的喜歡他,因為他對我真得很好,疼我寵我,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是他救了我幫了我,所以他是可以依靠的,他不是關逢春那種混蛋。」祝涓一派邊境姑娘的豪爽作風,不見絲毫扭捏。

  祝湘頭痛地張口欲言,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這個妹妹真要讓她操心了……可是,這樣很好,祝涓值得她為她操心,而今她又找回了爹娘,一切完美得教她覺得自己像在作夢。

  而這一切,都是袁窮奇給予她的,所以……算了,今晚的事,她就大人大量地原諒他。

  「姊,袁大哥親起來是什麼感覺?齊大哥的臉頰很嫩呢,親起來……」

  「祝涓……別說了。」夠了!這種事是能拿出來討論的閨房私語嗎?她從沒和曹瑾娥那般親密過,更沒有足以談心的姊妹淘,這種話只會教她難為情地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看來,她有必要好生教導祝涓女誡才成,雖說不用全盤接受,但裡頭有些基本女德還是得好好教她。

  翌早,祝湘起了大早,拿了幾樣藥材給秦氏,尤其是孔進才送的蔘,要她天天切上一片泡茶水喝。

  更不忘對楊安平叮囑著記得保暖,膳食得更養生,留下了幾道祝涓拿手的養生膳食食譜,最終才依依不舍地告別兩老,允諾著會回來一道過年,絕口不提這趟回京之行有多麼險惡難行。

  可楊安平豈會不懂,只能再三囑托袁窮奇,千萬別讓他剛得知女兒移魂重生,隨即又失去她。

  那離情依依看在齊昱嘉眼裡,怎麼看就是不對勁,袁窮奇看出他的疑心,於是在啟程前往四台城時,對他道出一切,但要他保守秘密別讓祝涓知道,就怕祝涓難過親姊早已不在人世。

  齊昱嘉驚詫不已,卻也總算理解為什麼祝湘的談吐氣質壓根不像邊境姑娘,再者她也懂得太多,早教他覺得不對勁,卻又無法正確地道出不對勁之處。

  一路上,齊昱嘉對祝涓如往常般拌嘴,唯有在行經驛站時才會稍有收斂。只因每個驛站上皆有東廠番子駐守,掌握著南來北往的地方消息,而通行時,只要亮出銅鐘令,果真是連話都不用多說就能放行。

  就這樣一路由西往東,從四台城過了三合郡,歷經四大城三大郡,來到了離京城最近的平朗城。

  在平朗城歇了一晚,翌日啟程,趕在掌燈時分前進入平朗城與京城之間的唯一一座驛站。

  也許是最靠近京城的驛站,南來北往的商旅特別多,這座八裡驛站早已發展成市集,熱鬧繁華的程度更勝於邊境城鎮。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旅太多,導致剛要進驛站,路都給堵了起來。

  「欸,那是戲班子嗎?」祝涓掀開車簾,指著隔壁的馬車。

  祝湘望去。「嗯。是戲班子沒錯。」大概有五輛車子,馬車篷緣還懸掛著戲班子的小招牌,馬車外還有幾個男人做小廝打扮跟在馬車旁。

  「回避!端王世子到!」後頭突地有人高聲洪亮地喊道。

  祝涓沒見過這種陣仗,頭都伸出馬車外,直朝後望去,就見約莫數十尺外有一輛馬車,但引她注意的是馬車前至少有二十來個侍衛,甚至有兩個已經飛步朝他們這裡而來。

  「姊,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祝涓,別亂指。」祝湘想也沒想地將她拉進馬車裡,隨即又朝前頭道:「袁窮奇,趕緊回避。」

  齊昱嘉連忙拍拍他的肩,對著他低語著。

  袁窮奇眉頭微攏,看著前方,一見有空隙,立刻驅馬向前。也許他們扮成東廠番子可以逃過東廠的追捕,但肯定逃不過端王世子那雙眼,畢竟他們和端王世子可是有數面之緣。

  馬車緩緩地往左邊靠攏,齊昱嘉和袁窮奇則是別開臉,不想和端王世子打照面。

  然,就在端王世子的馬車進入驛站時,不慎撞上了戲班子的第一輛馬車,教兩輛馬車都劇烈地搖晃了下。

  一會,端王世子的馬車,有人掀了車簾罵道:「在搞什麼?!害本妃的手磨傷了,你賠得起嗎?」

  「世子妃息怒,是因為那輛馬車擋住了。」馬夫指著戲班子的馬車,就見戲班上走下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

  曹瑾娥抬眼望去,聽見身旁的端王世子高惟庸贊嘆地道:「美人,好一個冰肌玉膚的天仙美人。」

  曹瑾娥冷冷地回頭,就見高惟庸嘿嘿干笑著,摸摸鼻子把目光移到一旁。

  「來人,把那輛馬車給挪走!」曹瑾娥朝外頭吼著。

  「是!」幾個侍衛立刻上前,動手要將馬車移到一旁,馬車旁那位被高惟庸喻為天仙般的姑娘趕忙要戲班老板出面緩頰。

  「把她的臉給我劃花。」曹瑾娥冷眼下令。

  「……是。」侍衛略帶遲疑地應著。

  就見幾名侍衛立刻箝制住那位姑娘,另一人抽出長劍——

  「住手!」

  祝湘手持銅鐘令,硬是擋在那位姑娘面前,坐在馬車內的曹瑾娥不滿地眯起眼。「大膽,你是哪來的小太監?」

  祝湘深吸口氣,緩緩抬眼,對上記憶中那張恨極的臉,她壓抑著怒火,試著揚開笑臉,壓低聲嗓道:「奴才是司禮監的太監,奉總管之命前往平朗慶王府取物,路經驛站暫宿一夜。」

  曹瑾娥微眯起眼,心想既是司禮監的太監,再不滿,也得給齊賢一些薄面。「所以你是打算替那位戲子出頭?」她口氣稍緩地問。

  「世子妃,美人總有益處。」祝湘垂著臉,意有所指地道。

  「是嗎?」曹瑾娥哼了聲,隨即朝前頭罵道:「還不走,礙在這兒做什麼?全都是一群不長眼沒腦袋的飯桶!」

  開道的侍衛只能忍著氣往前繼續開道,讓端王世子的隊伍可以直朝驛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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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7: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多謝公公。」戲班子的人趕忙迭聲謝著。

  「不用多禮。」祝湘朝他們微頷首,隨即快步朝路旁走去。

  「祝湘,你真是太衝動了。」祝湘一坐上馬車,齊昱嘉便不甚認同地道。「管那閑事做什麼,要是累得咱們被認出,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你怎麼這麼說話?姊姊這麼做並沒有錯,是那個人太過分,明明是他們的馬車撞了人家馬車,卻要劃花人家的臉,這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祝涓忍不住替祝湘幫腔。「要不是姊姊走得快,我早就去了。」

  「祝涓……」齊昱嘉頭疼得緊,這說來話長,想解釋也不是一時半刻說得清。

  「睿王,往後不會了。」祝湘淡聲道。

  她知道齊昱嘉擔憂的是什麼。曹瑾娥是絕對認不出她是誰,但肯定認得出齊昱嘉和袁窮奇,所以他們自然要避,否則一旦被瞧見,恐惹事端,畢竟端王世子也是齊賢那一派的。

  齊昱嘉沒再說什麼,反問:「咱們還要住進驛舍嗎?」看端王世子的隊伍進入驛舍,教他有些猶豫。

  不等祝湘開口,袁窮奇已經噙笑道:「當然得住驛舍,否則不是更惹側目?」

  「要是被撞見了怎麼辦?」

  「放心,八裡的驛舍分成南北館,他們必定是住進有大房大院的北館,咱們待在南館不會與他們打照面,而且明日一早,咱們立刻出發。」

  齊昱嘉沉吟了聲。「也只能這麼著了。」

  等端王世子的人馬全都進了驛舍北館,他們才從東邊小側門進入,驛官一見他們的打扮,再加上身懷銅鐘令,立刻備了上房讓他們休息。

  用過膳後,祝湘坐在房裡發呆,腦海裡翻飛的皆是曹瑾娥那不可一世的囂張傲慢嘴臉,不敢相信事隔三年多,她越發放肆,那端王世子妃的架子壓根不比後宮嬪妃遜色,教她一口氣憋在心裡。

  「祝湘。」

  門外傳來袁窮奇的叫喚聲,她起身開門,就見他揚著笑,教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你在開心什麼?」她感覺不到今兒個有發生任何令人開心的事。

  「祝湘,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聽?」

  「什麼想法?」

  「方才睿王陪著祝涓逛市集去了,我送他們出驛舍,結果瞧見那戲班子就投宿在對面的客棧,所以我就跟那戲班子班主聊了下,想跟他們借個人。」像是怕隔牆有耳,後續他附在她耳邊低語著。「……這麼做,你覺得可好?」

  祝湘微揚起眉。「你……」她該要怎麼說?天底下怎會有人如此懂她,明白她的心思,甚至還替她安排好了?

  「不過,至於曹瑾娥那邊,你就得要自個兒安排。」

  祝湘想了下。「但要是事情鬧太大,引人注目,那該怎麼辦?」

  「要真是如此,咱們就趁夜趕回京城,反正不過剩下幾十裡路。」袁窮奇無所謂地聳著肩。

  祝湘輕笑了下,心想著該怎麼處置曹瑾娥,眼角余光瞥見房舍外栽種了數種花草,教她心念一動。

  「我知道要怎麼做了。」且讓她試試曹瑾娥是不是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違天逆倫惡女。

  【第十七章 狼狽現形】

  八裡驛舍以一座彎月池為界分為南北館,通常要是同時有數位官員入住時,就以身分較高者入住北館。

  「司禮監的小太監求見?」剛用過膳,准備沐浴的曹瑾娥眯起麗眸瞪著通報的貼身丫鬟。

  「是,世子妃要見他嗎?」

  曹瑾娥想了下。「讓他進來。」

  「是。」一會,丫鬟便領著祝湘入房。

  「奴才給世子妃請安。」祝湘壓低聲嗓道。

  「挺像個懂規矩的奴才。」曹瑾娥哼了聲,望向祝湘手中捧的漆盒。「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

  「娘娘,奴才略通醫理,觀娘娘面容,面帶紅潮卻似心郁難解,桃花水眸稍嫌無神,怕是有血瘀之症,難以懷胎。」祝湘說得煞有其事,可事實上據她所知,曹瑾娥原本就是個月事不順的姑娘,曾多次調理卻依舊無效。

  曹瑾娥聞言,像是被踩中痛處,惱怒罵道:「你這個狗奴才,是誰讓你在這兒胡亂生謠造事。」

  「娘娘息怒,奴才前來正是要向娘娘賠罪,所以獻上這後宮嬪妃珍愛的御品。」她不疾不徐走向前,壓根沒將曹瑾娥的怒火看在眼裡,將漆盒擱在桌上打開,室內隨即飄散著一股花香。

  「這是……」

  「月季花。」祝湘笑眯眼道。「娘娘,宮中嬪妃入浴時,最愛在池裡灑上這月季花,不但香味清雅,更因為這月季花具有活血之效,不但是花瓣,就連這根莖都可用,要是日日泡浴時加入這花跟莖,能讓皮膚滑膩如凝脂,亦可養顏不衰。」

  「當真?」曹瑾娥半信半疑地問。

  她聽過後宮嬪妃個個駐顏有術,但礙於身分,少有機會和後宮嬪妃攀談,難以打聽出消息。

  「不知道娘娘曉不曉得宮中有座香花殿,殿外栽種著四季以香味取勝的花兒,其中就有各種品種的月季花。」

  聽他說得言之鑿鑿,曹瑾娥不禁有些心動。她坐上世子妃這位置已有三年,可肚皮卻不爭氣,連半個子都沒有,要是靠泡浴就能得子,甚或養顏美容,又有何不可?「你可以退下了。」

  曹瑾娥擺擺手示意祝湘退下,待祝湘一走,她迫不及待將漆盒裡的花根莖全都丟進早已備妥的浴桶裡,寬衣解帶地泡著香花浴,覺得這香氣馥雅,隨著熱氣烘得她渾身舒暢,相信這肯定是後宮的秘術。

  但,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房裡的燭火有些搖曳,晃得她頭昏,可門窗緊閉,哪來的風?

  曹瑾娥疑惑抬眼,突見窗欞微動了下,她不由開口喊道:「萍兒?」

  外頭無人回應,而窗欞動了下,緩緩地朝外拉開,曹瑾娥見狀,正要開口低斥,卻見窗外那張臉——

  「曹瑾妍?!」她失聲尖叫著,幾次要站起身,卻都腳軟得一直滑進桶底。「來人啊,萍兒、翠兒!」

  她狼狽地掙扎著起身,抓起擱在屏風上的布巾就往身上裹,可那陰森森的身影還在窗外,那黑眸猩紅地注視著自己,教她不住地失聲尖叫,管不了自己不著寸縷,推開房門,赤足往外奔跑。

  「來人啊!快來人,救命啊!」她不住地喊著,可長廊上竟不見半個人,她的貼身丫鬟和侍衛全都不見人影。

  就在她死命地往前奔跑時,懸在廊檐下的燈火瞬間全都熄滅,無月的夜色裡到處晦暗駭人,她不住地瑟縮著,不懂早已死了三年多,不曾入她夢的曹瑾妍為何會突地現身在此。

  「曹瑾娥……我的好妹妹……」

  幽森森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嚇得曹瑾娥發瘋似地尖叫,繼續拔腿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裹身的布巾掉了,摔得滿身傷她還是不管,直朝有亮光的彎月湖而去,遠遠的,她總算瞧見了侍衛,尖聲喊著,「來人,快來人!」

  那侍衛聞聲回頭,她正要開口,卻見那張臉竟是曹瑾妍,而一旁還有個丫鬟,回頭個個都是曹瑾妍的面容,一張張七孔流血的面容,嚇得她一把將人推開,發狂似地往前跑。

  她高聲喊著救命,瞥見高惟庸就在前頭,教她不禁哭喊著,「世子爺,救救我!」

  高惟庸聞言,嚇了跳回頭,趕緊將身旁的人藏在身後,連忙問著,「發生什麼事了,瑾娥,你這是……」他一回頭,整個人都傻住了,只因曹瑾娥竟不著寸縷地跑至跟前,守在彎月湖這頭的侍衛丫鬟,甚至巡邏的驛卒全都瞧見她這狼狽荒唐的行徑,一個個傻了眼。

  「救我、救我!」曹瑾娥視他為浮木般,緊緊地摟住他。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高惟庸一頭霧水,從未見她如此失態,想要脫下外袍給她搭上。

  「不要拉開我,不要……」她哭求著,緊握住他的手,卻瞥見他身後有個人,那身影,那穿著打扮——「啊,曹瑾妍!救命啊救命啊!」

  她嚇得直抓住高惟庸,驚懼萬分地扯著他往後退,豈料後頭就是湖畔,她一失足整個人掉進了湖裡,連帶拖下高惟庸。

  冰冷的湖水浸得高惟庸直打顫,不住地喊著,「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點救人!快呀!」

  一票人聞聲,趕緊到湖畔救人,一時間兵荒馬亂,搞得天翻地覆。

  「娘子,如此可解氣了?」彎月湖另一頭的樹叢後,袁窮奇低聲問著。

  「尚可。」祝湘哼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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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7: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這驛舍裡栽種了月季花和龍爪花,她折月季花時,順便加進了龍爪花的球根。龍爪花可以當藥引亦可制毒,適量時尚有鎮靜或迷幻作用,泡進浴桶裡,滲進曹瑾娥手上磨破皮的傷處,多少能起作用,再加上她放下長發在窗外嚇人,袁窮奇一口氣滅了風燈,才教她因驚懼而迷了心神。

  她的幻覺不全是因為龍爪花,而是她內心的恐懼,自己嚇自己。

  「我差人將那位戲角扮成你以往的模樣,總有幾分像吧?」他指著那正偷偷溜走的天仙戲角。

  他向戲班借了戲角,目的就是為了色誘高惟庸,算定他懼內的軟弱性子,必定會差侍衛全都戒備在彎月湖邊,才能讓曹瑾娥喚不著人,嚇得魂不附體。

  「不,我可比不上她渾然天成的媚態,希望她別往京城走,否則——」

  「該是無妨吧,那是個男人。」

  「……嗄?」男人長得比女人還嬌媚?

  正在錯愕之時,就見一人身穿大紅鬥牛服,腰繋鸞帶配繡春刀,她不禁道:「那不是錦衣衛嗎?」

  「他是,不過他是齊賢的義子田尚寶,是安插在錦衣衛裡的敗類,要不是他,睿王在邊境一戰也不會被俘。」袁窮奇說著,牽起她的手。「走,咱們立刻離開這裡。」

  「得上街找睿王和祝涓才成。」

  「放心吧,我說他們上街,實際上是要他們先走,持我的令牌就可以順利進京城。」袁窮奇一把抱起她,加快腳步離開。

  而彎月湖畔,田尚寶到時,侍衛和驛卒已經將曹瑾娥和高惟庸給拉上岸,兩人身上用布巾裹著,卻還是不住地打顫。

  「世子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田尚寶不解的問著。

  「得問她,真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高惟庸不快地道。

  「我……」曹瑾娥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總覺得這視野似乎清晰多了,不像方才那般晦暗,彌漫著一股陰森氣息。「我不知道怎麼搞的,一個司禮監的太監拿了月季花瓣給我,我泡了澡後就……」

  「司禮監太監?怎麼可能,宮中太監怎會跑到這麼遠的驛站來?」

  「他說他是受督主之命,前往平朗慶王府取物的,他也在驛舍裡投宿一夜。」

  「胡扯,慶王早已入宮,督主怎可能派人到慶王府取物?」田尚寶暗忖了下,隨即朝身後的東廠番子喊道:「給我到南館查個清楚。」

  「是。」

  「來人,趕緊送端王世子和世子妃回房。」田尚寶喝道。

  侍衛們趕緊上前,攙住狼狽至極的端王世子夫婦,高惟庸雖覺臉上無光,但還是該打聲招呼。「不知道田大人怎會在這時分來到八裡驛站?」

  「是督主要我走一趟到遞鋪查查各處傳回的消息,怎會一路上都找不著袁窮奇和睿王,得知兩位在此,想打聲招呼,豈料……」看著兩人的狼狽樣,他也就不多說了,要人趕緊將他們送回房,省得染上風寒。

  一會,前去查探的東廠番子回稟,「田大人,驛卒說對方是持銅鐘令入住,有兩番子護送兩個司禮監太監,可小的進了南館卻不見半個人。」

  田尚寶聞言,沉默了下,像是想通什麼,急聲道:「追!他們可能就是袁窮奇一行人喬裝的!」

  邊境東廠駐所傳回消息,一開始說袁窮奇未死,而後又說在杏花鎮審了案,結果莫名的就連鞏令陽也死在杏花鎮,番子連迭上報,沿路都派人搜查,卻一直沒能找到人,想不到他們竟然大膽地喬扮太監和番子,簡直是要氣死他!

  官道上,袁窮奇縱馬狂奔,祝湘就坐在他的身前,讓他以鬥篷護得牢牢的,一路不敢停歇,直到天色由深黑轉為靛藍,他們終於來到西城門外,就見已有一票錦衣衛狀似等候多時。

  「大人!」龐得能向前喊著。

  「睿王和祝涓可已到了?」

  「到了,已經接進郭大人府邸了,郭大人令我等在這兒,定要等到大人歸來不可。」龐得能喜笑顏開地道。

  「那就走吧,還等什麼?」

  他駕了聲,一馬當先,其他錦衣衛跟上,待一行人進了西城門,田尚寶才帶著幾個東廠番子趕到,見狀只能咬牙暗罵,估算著也只能先進宮向督主稟報此事。

  而袁窮奇一行人進了西城門,一路朝二重牆而去,如入無人之境地轉進了位在城東的指揮使府。

  「窮奇!」郭庭邵就站在大門前迎接著。

  「義父。」袁窮奇拉住韁繩躍下馬背,才回頭抱著祝湘下馬,牽著她走到郭庭邵面前。

  「終於回來了。」郭庭邵開心地拍著他的肩頭。「走,先進來再說。」

  「嗯。」

  應了聲,牽著祝湘踏進府裡,主屋大廳裡,齊昱嘉和祝涓早已等候多時。

  「姊,你終於來了。」一見祝湘平安無事,祝涓這才放下心來,低聲埋怨著齊昱嘉。

  「都他啦,跟他說要等你一道,他偏是不等。」

  齊昱嘉啜了口茶。「我說了,要怪就怪袁窮奇,是他要我帶你先走。」而原因就出在袁窮奇要戲弄端王世子夫妻。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曹瑾妍的怨氣,但眼看著就要進京了,他實在不願節外生枝,可是在袁窮奇說過計劃之後,他也只能答應,只好帶著祝涓先走,省得他騎技不佳,跑得不夠快,反倒是連累了袁窮奇。

  「袁大哥,你到底是在做什麼?」祝涓扁起嘴質問著。

  她早已從齊昱嘉口中得知他們的身分處境,所以雖說一路上大伙還是笑鬧走來,可實際上她心裡是擔憂著,因此跟姊姊分開行動便教她更加不安。

  「祝涓,你真是不識風情,也不知道要給咱們一點相處的機會。」袁窮奇煞有其事地說。

  祝涓楞著,祝湘已經毫不客氣地朝他肩頭打下。「不要胡說。」

  「在我義父面前打我,這樣好嗎?」袁窮奇以眼示意著。

  祝湘這才想起郭庭邵就在面前,羞得垂下臉。全都是和這不正經的人在一塊,害得她都忘了禮教。

  「無妨、無妨,都是自己人。」郭庭邵爽朗大笑著,他方頭大耳,十足武人身姿,個性也似武人般不拘小節。「待會用過膳後,要歇息再歇息。」

  祝湘聞言,這才發覺他似乎早就知曉他們即將到來,不禁望著袁窮奇。

  「你以為只有東廠的人才會散布在各驛站裡?」袁窮奇笑道。「雖說錦衣衛是比不上東廠可以分布全國那麼廣,但愈接近京城的各大驛站遞鋪裡,都會有錦衣衛的分駐所在,我每到一個驛站就會托錦衣衛傳遞消息給我義父,先前安排計劃時,我已經先差人通報了。」

  祝湘點了點頭,心想這人心細的地步簡直是無人能及,什麼計劃都能安排得天衣無縫。

  今兒個要不是田尚寶突然到訪,這計劃就臻至完美了。

  「義父,這位是祝湘,是祝涓的姊姊,也是我未來的妻子。」袁窮奇正式地跟郭庭邵介紹著,預計晚一些會跟郭庭邵道出她的真實身分。

  祝湘小臉微羞地朝郭庭邵福身。「見過郭大人。」

  「真是太好了,想不到你這邊境一戰,竟還帶回了新娘子,這事待會得跟你義母說說,她一定會很開心。」郭庭邵從兩人互動的舉措就略略猜出,但聽他親口證實才教人打從內心開懷。

  正說著,一旁郭夫人適巧從廊外走來。「窮奇回來了,你這老頭也不差人跟我說上一聲,爺兒倆就在這兒聊開啦。」

  祝湘回頭望去,郭夫人看似四十開外,保養得當,眉目極為清秀,而眉宇間那股英氣,直教祝湘贊賞這兩人真是天生一對。

  「還來不及差人說,你過來瞧瞧咱們窮奇未來的媳婦。」郭庭邵對她招著手。

  祝湘突然緊張了起來,見她來到面前便朝她福了福身。「見過郭夫人。」

  「在咱們這兒不需要這麼多禮,你叫什麼名字啊?」郭夫人性情爽朗,主動地牽起她的手。

  「我叫祝湘。」

  「家住何方,家中還有誰?」

  「我……」

  「婆子,待會再聊,早膳弄好了沒?」郭庭邵見她連珠炮地問,趕忙打斷她。

  「弄好了,已經差人送到偏廳裡了,走走走,咱們一道走。」郭夫人熱情地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招著祝涓。「祝涓姑娘,一道來吧……啊啊,都姓祝,眉眼有點像,你們是姊妹吧?」

  「是啊,人家都說我跟姊姊像。」

  「啊,你們的爹娘真是好福氣,有你們這對姊妹花,真是羨煞我了,往後就在這兒待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知不?」郭夫人一手挽著一個,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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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幾個男人被拋在後頭,不禁對視一眼,搖頭笑嘆。

  用過早膳後,祝涓已經昏昏欲睡,郭夫人早已差人備了客房,便先帶著她進房。

  而幾個人也從偏廳移到主屋後方的書房裡頭,郭庭邵正不解袁窮奇怎麼不讓祝湘跟著妹妹去休息,便聽袁窮奇開口解釋著。

  「所以祝湘……就是她。」袁窮奇說完,盡管沒點出名字,但也足已讓人知曉祝湘的真實身分。

  「這天底下真有這等事?」郭庭邵驚嘆道,突見她跪下,對自己行了大禮,趕忙將她扶起。「祝姑娘……不須多禮。」

  「祝湘感謝郭大人為曹家所做的一切,祝湘會永遠銘記在心。」

  「曹大人一心為民為朝廷,卻讓閹狗迫害,教人怎麼吞得下這口氣?」郭庭邵直睇著她,雖說面貌不同,但那神韻確實是相似的。「老天給你重生的機會,就是要你忘卻之前苦難,重新來過。」

  「祝湘可以忘記苦難,卻無法漠視齊賢在朝興風作浪,甚至放任手下的人在各地荼毒百姓,一個縣令膽敢如此造次,更何況其他的郡城縣主官呢?齊賢不除,百姓無以安身立命,朝綱將會違逆顛倒,所以除去齊賢乃是首務之急。」

  郭庭邵拉著她坐下,自己才坐在主位上,道:「眼前皇上的龍體微恙,已經月余沒有早朝,齊賢也已將慶王給接進宮裡,意圖極為明顯。」

  「義父,我在邊境時拜訪了東諸城的傅總兵,他答應了我的請求,會聯合邊防所有總兵伺機而動。」

  「如此甚好,但邊防畢竟離京城較遠,有時事發突然,遠水救不了近火,但至少他們不會應付咱們,也是個好消息。」

  「事態至此,那我要是進宮的話,豈不是等於自投羅網?」齊昱嘉嘆了口氣。

  「倒也不至於,齊賢早已得知睿王安好的消息,所以他積極拉攏慶王,等著皇上殯天拱上慶王,屆時再對付睿王還不嫌晚。」郭庭邵頓了下道:「我打算盡早帶王爺跟窮奇你們進宮見駕,如此一來,至少可以讓朝中官員知曉他們還可以有其他選擇,雖說大半官員倒向齊賢,但是跟隨也懼怕,要是有人能將齊賢除去,對他們來說不啻為好消息。」

  「所以咱們要趁這當頭避開齊賢耳目,先拉攏朝中幾位重臣。」

  「這不是件易事,太多官員都在觀望,勢漲勢微都逃不過他們的眼,一旦睿王的實力不夠,恐怕反逼他們更傾向齊賢。」郭庭邵身在朝中,自然是對朝中派系最為清楚,尤其是這一個月來皇上病倒,百官更是蠢蠢欲動,准備選邊站。

  「既然如此,那就要讓那些官員知道咱們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和齊賢抗衡,進而支持睿王。」袁窮奇低聲說著。

  「該怎麼做?」齊昱嘉問著。

  東廠在這幾年內興起得太快,讓百官恨之入骨卻又不敢反抗,就怕自己成了下一個被抄家滅族的人。

  「兵符。」郭庭邵突道。

  三人不約而同地望著他。「什麼意思?」齊昱嘉問著。

  「一直以來齊賢最想要掌握的是兵符,但慶幸的是皇上雖昏庸,但兵符一直抓在手中,藏在齊賢找不到之處,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需要一個傀儡供他差使,鞏固他的勢力,否則他要是兵符在握,早就不管皇上死活了。」郭庭邵環顧三人,再道:「所以這段時日,我在朝中暗暗拉攏幾個官員,尤其是首輔何川流,只要咱們可以拿到兵符,他們自然就會倒向咱們。」

  「連齊賢都找不到?會是放在哪裡?」齊昱嘉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皇兄,竟能藏到讓齊賢找不到之處。

  「……兵符是不是一個像虎狀的令牌?」祝湘突道。

  「你見過?」郭庭邵詫道。

  「我不確定,但皇上曾准許我到御書房找書,有次不小心碰落了一本書掉落一只像虎狀的銅制令牌,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趕緊再塞回去。」她頓了下,再問一次。「是像虎狀的銅制令牌,底下還系著如意雙結嗎?」

  「是,的確是!當初皇上登基時,是上一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連同傳國玉璽一並交到皇上手中,我親眼所見。」郭庭邵喜出望外地站起身,但眉頭又隨之一皺。「可是御書房並不是閑雜人等進得去,再者齊賢倒是常待在那兒。」

  如今皇上在寢殿養病,如無吩咐,是無人能踏進御書房的,而想要避開齊賢耳目踏進御書房更是件難事。

  「不過那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說不准兵符早已移位。」齊昱嘉沉吟著。

  「但至少是個線索。」袁窮奇倒覺得充滿希望。

  「可是要常在宮裡走動,定會引起齊賢側目。」郭庭邵提出他的看法。

  「那就讓我以進宮替皇上治病為由待在宮裡,如此一來,我一定可以找到空檔找出兵符。」祝湘噙笑道。

  「不准!」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太危險。」郭庭邵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山有險,她也非走一趟。

  「你要是出事,我要怎麼跟祝涓交代?」他可是發誓再也不會讓祝涓掉淚的。

  「我不會出事,因為在這當頭,齊賢會盯著你們,看你們想搞什麼鬼。」祝湘主動握住袁窮奇的手。「袁窮奇,你就趁這當頭低調地進行游說官員,然後我想辦法仿出齊賢的腰牌,用他的腰牌向平朗城、午周城、羅通城的知府與將領發派假消息,以防他用權限逼迫京城周圍擁有護京重兵的將領造反。」

  「祝湘……」袁窮奇低吟著。

  「袁窮奇,我要當你的妻子,可在這之前,咱們必須將齊賢除去,否則咱們永遠會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陰影裡。」祝湘直睇著他,非要得到他的支持。「齊賢不會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我知曉東廠的一些秘密,這是咱們的大好機會,要是放棄了豈不可惜?再者,咱們根本不知道皇上的狀況究竟如何,如果他三天後就駕崩了,咱們哪還有機會找兵符?慶王都已經進宮了,意味著齊賢知道皇上時日不多了。」

  祝湘一席話,針針見血,教人不禁沉默了起來。

  盡管知道她說得極有道理,卻不敢放任她去冒險,這賭注對袁窮奇來說太大,他輸不起,所以他猶豫,半晌都說不出話。

  「……就這麼著吧。」良久,郭庭邵嘆了口氣道。

  「義父……」

  「屆時,睿王要避開祝湘,但是窮奇你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將北鎮撫司裡的奏章呈給皇上時,多少接應祝湘,咱們私底下就用錦衣衛聯繋,避開齊賢耳目,盡快將官員拉攏,再照祝湘所說將假消息傳遞給鄰近京城的幾個都司指揮。」

  郭庭邵下了結論,黑眸直睇著祝湘。「可你要記得,要是狀況不對,就要立刻離開,千萬不可冒險,別讓我愧對你爹……當年我無力阻止你被送進宮,已是我這一生最深的愧疚,別再讓我含恨。」

  「我知道,我會盡力而為。」

  四個人在書房裡再擬了各種應對計劃後,郭庭邵便催促著他們各自回房歇息,等著晌午過後再帶他們進宮。

  袁窮奇帶著她到客房,一進門便從身後摟著她。

  祝湘楞了下,回頭笑睇著他。「別為我擔心,我可以的。」

  「我怕。」袁窮奇深吸口氣。「如果再錯過,下次我得到哪找你?」

  「你就這麼點本事,就這麼看不起我?」她沒好氣地瞪他。「袁窮奇,聽說你的武藝出眾,屆時就讓我瞧瞧你如何避開禁衛巡邏來找我的好本領,讓我對你更加傾心,更加確定選擇你是再正確不過的抉擇。」

  「我會用生命保護你。」

  「嗯,到時候我要把我爹娘再接回京城,讓我爹娘知道,有你在,我真的過得很好。」

  她笑眯眼,回身偎進他懷裡。「窮奇,因為你,我才能這麼勇敢,你知道嗎?」

  回宮對她而言,是場夢魘,可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她願意再踏回宮裡,去見她最不想見的人。

  「我寧可你不要勇敢,你太勇敢只會顯現我的懦弱。」他嘆道。

  他知道,回宮對她而言是場酷刑,她必須面對欺她傷她的兩個人,而他竟得讓她去面對這一切,教他心如刀割。

  可是,無法否認的是,她說的確實是個好法子。

  而現在……只能依計行事了。

  近正午,袁窮奇幾個人被喚醒,起身梳洗過後,隨著郭庭邵准備進宮。

  「你在看什麼?」袁窮奇不解從他踏出房外,祝湘就一直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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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你這一身錦衣衛的打扮……好看。」香色飛魚服,腰系鸞帶配繡春刀,束發戴上黑皮弁,襯出他俊魅五官和高大身形,豐神俊朗得教她轉不開眼。

  「是嗎?」袁窮奇聞言,不由笑柔了黑眸。

  「嗯。」她輕應了聲,替他將衣襟拉整。

  「裘帔暖嗎?正值仲冬,外頭的風勢雖不大,但寒意凍骨,要不我差人上街再幫你備上幾件?」他替她綁著繋繩,就怕穿得不夠暖,教她冷著凍著。

  「待在宮裡,哪裡需要多添幾件帔子?」若無意外,她應該都會待在皇上寢殿和寢殿旁的小暖閣,裡頭暖烘烘的,多添帔子顯得多余。

  袁窮奇聞言,神色復雜地注視著她,好半晌才輕柔地將她摟進懷裡。「真不想讓你去。」她要真是在宮裡待下,難得見上一面外,更難防宮裡異變,他就怕自己會有力有未逮的時候。

  「在胡扯什麼,不是都已經說好了?」輕拍他的滾邊精繍衣襟,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放心,我會小心。」

  後頭突地傳來輕咳聲,祝湘立刻放下手,垂下羞紅的臉,暗惱自個兒愈來愈不成體統,竟然在大廳上替他整衣……這種夫妻間私密的舉措,她怎會做得這般自然?

  「王爺。」袁窮奇沒好氣地喊著。

  「郭大人說時候差不多了。」齊昱嘉身上穿的是赭紅色滾金邊繡蛟龍的王爺朝服,頭上戴著兩層金冠,整個人氣宇軒昂,雍容傲岸。

  「知道了。」袁窮奇拉著祝湘走過他身旁,卻突地聽他低聲咕噥著——

  「祝大夫,有空教教祝涓怎麼說話,別見著了我淨說些什麼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還是猴子穿衣服會變成人那種混話,哪是在褒我?分明是在貶我。」

  祝湘聞言,不禁輕笑出聲,低聲道:「祝涓是害羞了。」

  「真的?」齊昱嘉也真是好哄,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就快活了。

  祝湘走到廳外和郭夫人辭別,拉著祝涓囑咐幾句,便隨他們幾人一道進宮。

  【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

  一行人進了宮,經通報後,來到寢殿之外,等候宣召的當下,齊昱嘉不禁與郭庭邵對視一眼,忖度皇上的病情恐怕比他們想像中還要糟,否則皇上不會在寢殿接見他們幾人。

  「皇上讓睿王等人進殿。」守門太監通報後,急步走到外頭細聲道。

  齊昱嘉微頷首,走在最前方,踏進寢殿內,就見皇兄齊堯任斜倚在錦榻上,隨即朝他作揖。「臣弟見過皇上。」

  三人在後頭跟著垂首,直到聽見皇上沙啞喚道:「全都平身。」

  祝湘站在袁窮奇身後,緩緩抬眼,隨即微眯起眼,難以置信才短短三年,皇上竟衰敗如此,瞧那灰白氣色,分明是只剩一口氣了。

  目光微移,瞧見站在錦榻旁的齊賢,她無聲哼了下。

  齊賢本是個陰柔俊美的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經過三年,他仿似一點變化皆無,與皇上相較,反倒顯得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皇上……」齊昱嘉抬眼,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才離開幾個月,皇兄竟變得面容憔悴,枯瘦如柴。

  「朕聽說臣弟能平安歸來,袁窮奇功不可沒。」齊堯任說上兩句話便咳了起來,一旁齊賢隨即捧著蔘茶到他嘴邊喂著。

  「微臣不敢居功。」袁窮奇低聲道。

  「不過,幾個月前一度傳回袁大人和睿王爺皆死在兀術,如今兩人倒是精神抖擻地回宮,就不知道這段時日是上哪去了?」齊賢代替皇上意有所指地問著,仿佛他們在哪、做了什麼,他全都一清二楚。

  袁窮奇不禁微噙笑意。「那是因為下官帶著人攻進敵營後,與屬下失了聯系,所以他們才會誤以為下官和王爺生死未蔔,可事實上,下官是帶著身受重傷的王爺在東諸城外的村落裡養傷,所以才拖了點時間回京。」

  袁窮奇知道齊賢早已清楚明白他在杏花鎮做了什麼,東廠番子遍布全國,齊賢又一再地派番子追緝,欲置他們於死地,可這當頭,齊賢是不可能當殿提起巡撫之死,一旦提了,齊賢就等於是自打嘴巴了。

  「既是如此,怎麼沒派人通報一聲,難道不知道這惡耗傳來皇上多心痛?」齊賢笑眯狹長美目,還不住地輕拍著皇上的背。

  「是下官疏忽,還請皇上恕罪。」袁窮奇誠摯無比地道。

  齊賢笑意不變,不再開口,已順了口氣的齊堯任則沙啞地道:「袁窮奇護睿王有功,朕賞你——」

  「皇上,微臣不需要封賞。」袁窮奇低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那你要什麼?」齊堯任微喘著氣息,仿佛說話對他來說是多麼艱難的事。

  「皇上,微臣和睿王爺在東諸城外,幸運遇到一名女神醫,有她照料王爺,才能將王爺從鬼門關給拉回。」袁窮奇說至此頓了下,咬了咬牙把感情暫時拋到一邊,再道:「這名女神醫伴著王爺回京,適逢聽聞皇上龍體微恙,微臣希望能讓這位女神醫替皇上診治,讓皇上龍體安康。」

  「喔?」說到能將齊昱嘉從鬼門關救回,教齊堯任微眯的眼有了些生氣。

  齊賢目光看向袁窮奇引見的外貌秀雅小姑娘,她眸色平靜無懼,倒是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邊境姑娘,她走到皇上面前,婷裊欠身。

  「民女祝湘見過皇上。」

  「你就是救了睿王的女神醫?」

  祝湘面色淡然,不卑不亢地看了皇上一眼,然後垂下目光道:「說是神醫,太過謬贊,不過是適巧知曉如何醫治睿王罷了。」曾經,她對這個荒淫無道,寵信佞臣的皇帝極為痛恨,可如今只覺得他可悲,明明正是男人最健壯的年歲,卻已像個老者即將走向死亡。

  「皇上,既是女神醫,不如讓她替皇上診脈,聽聽她的說法是否如御醫診治一般。」齊賢在旁進言著。

  「也好。」

  齊賢替皇上微挽起袖,等著祝湘診脈。

  「民女失禮了。」祝湘走向前,纖指按在皇上的腕間,眉頭隨即深鎖,再往大拇指末端的位置重重按去,無聲嘆了口氣。

  果真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更荒唐的是,他身上居然還有毒……依這狀況,最慢也拖不過一個月。

  齊昱嘉、郭庭邵和袁窮奇直盯著她的神情,想從她的眉宇間猜出皇上的現狀,畢竟御醫恐怕不會真正道出皇上的病狀,而她也必須猜個七八分准確才成。

  「如何,祝神醫?」齊賢噙笑道。

  「皇上脈緩且微,乃是心血大耗之像,得先酌以烈藥祛血瘀,再以補藥補虛保氣,調養一段時日,必可康復。」

  祝湘話落,齊賢不禁注視她良久,只因她把他交代御醫對皇上的說法,幾乎說得絲毫不差,這代表她確實懂醫,可她也知曉不得說出實話……袁窮奇和齊昱嘉帶著她進殿,到底想做什麼?

  「果真是神醫,和御醫的說法同出一轍,可朕已食藥多日,卻不見改善,不知道你有何法妙方?」齊堯任急聲問著。

  「給民女一個月的時間,定能讓皇上改善良多。」她低聲道。

  改善的方式有許多,而現在就是讓皇上少點痛苦。一切如她猜想,齊賢根本不打算讓皇上知曉自己的病情,在藥材裡下毒,想慢性毒死他,只是尚未成功她便已進宮。

  又或者該說,待齊賢一切布署完畢時,就是皇上的死期了。不過現下她插手了,如此一來,當皇上以任何方式死去時,剛好可以把這罪名扣在她身上。

  「好,朕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就在宮裡待下,朕會差人為你打理。」

  「民女遵旨。」祝湘垂著臉,隨即乂道:「民女先開帖方子,讓宮人替皇上熬藥,保證喝下後定會覺得渾身舒暢許多。」

  「好好好,齊愛卿,還不快差人准備。」

  「奴才遵旨。」

  「皇上先歇會吧,臣等告退。」見齊賢離去,郭庭邵也順勢道。

  「也好,朕也想歇會了。」

  一行人退出寢殿外頭,祝湘本想抓緊時機,將她的揣測告訴袁窮奇,可齊賢的動作更快,攔住她並領著她朝寢殿旁的小暖閣而去。

  「祝神醫,往後你就在這兒待下,我會派個宮人伺候你,現在就請你先寫下方子,好讓宮人到御醫館取藥。」齊賢領著她踏進小暖閣裡。

  袁窮奇本也想走進去,卻被郭庭邵擋在小暖閣外,以眼神示意他別躁進,否則齊賢一旦看穿他們兩人關系,恐怕祝湘的處境更危險。

  祝湘環顧四周,小曖閣和一般殿室相比格局略小,但有前室後房,已經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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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8: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她走到桌面,提筆寫著藥方,嘴裡卻開始無聲地念念有詞。

  「祝神醫是在念什麼?」齊賢就站在案邊,瞧見她念念有詞,卻又難以辨識她到底在念什麼。

  「這是我的習慣,開藥方時會經由喃念而斟酌藥量。」祝湘大略解釋著,隨即又快速地念著。

  齊賢本覺得奇怪,但瞧她真能寫出藥方,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就先照這方子,先試個三帖再說。」祝湘將寫好的藥方交給齊賢。

  齊賢接過手,輕點了點頭。「那就請祝神醫暫且在這歇下。」

  話落,他拿著藥方踏出小暖閣,就見郭庭邵一行人已走在前頭,正巧和田尚寶打了個照面。

  「義父。」田尚寶大步走到他面前。

  「派人盯著他們,一有動作,立刻回報。」齊賢淡聲道。

  「義父,不找個機會把他們……」田尚寶比了個滅口的動作。

  「沒必要,等到慶王登基再一並處置也不遲。」齊賢冷哼了聲,將藥方交給他。「跑一趟御醫館,差人替皇上熬藥。」

  「欸,這是誰開的藥方?」田尚寶忍不住問,因為皇上的藥皆會從御醫館那邊熬好送來,根本不需要再開方子。

  「袁窮奇帶來的神醫,說能治好皇上的病。」他哼笑著,視為笑話。

  「義父,這麼一來……」

  「別傻了,皇上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效了,哪怕是大羅神仙駕到,都沒法子在閻王面前搶人。」半年前他就發覺齊堯任身染重病,所以才會設計邊境一戰,想借機除去齊昱嘉,如此一來他才能親自挑選下一個傀偏皇帝。

  可偏偏齊昱嘉沒死,他得知後便開始在皇上的藥裡下毒,就等著他慢性中毒而亡,豈料還未讓他毒發身亡,齊昱嘉竟已回到京城。

  袁窮奇在這當頭帶了個女神醫入宮,雖是暫緩了他的計劃,但齊堯任是不可能避開死期的,就算不病死,也會被他毒死,待齊堯任一死,他先扶正慶王,再以薦用女神醫醫治不力的罪名扣上袁窮奇、郭庭邵和齊昱嘉,屆時一個個都別想逃。

  「既是如此,為何還要讓那個神醫留下?」

  「她想留下就讓她留下,有何不可?」齊賢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又道:「對了,差兩個女官過來,讓她們跟在那神醫身邊,寸步不離地跟著。」

  「我知道了。」田尚寶立即領命而去。

  齊賢悠哉地倚在廊柱上,看著袁窮奇一行人正拾階而下,哼笑了聲,不管他們想做什麼,他都會讓他們知道,在利益權勢熏心的腐敗朝堂裡頭,公義正直只是笑話。

  「祝湘真是這麼說?」坐上馬車之後,袁窮奇便將方才所見道出,郭庭邵不禁微詫問著。

  「可是她不是說那是她在寫藥方時有念的習慣嗎?」齊昱嘉較難以置信的是,祝湘竟可以一邊寫藥方,一邊說著與藥方無關的事。

  「那當然是拿來敷衍齊賢的說法罷了,事實上她認為皇上已經是無藥可救,因為皇上非但染上重病而且還已中毒。」這是他和祝湘不須言語的默契,因為她知道他無時無刻都看著她,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認為齊賢之所以尚未動手,也許是因為布署未全,又也許是因為下手過慢,所以還留著皇上一條命。」

  「齊賢太無法無天了,竟敢弒君!」齊昱嘉憤恨不平地罵道,雖說他和齊堯任向來不親,但齊堯任是他僅剩的同血脈的手足了,哪怕齊堯任昏庸得可笑,可畢竟是一國之君,豈能任一個太監玩弄於股掌?!

  「王爺先別動氣,咱們得想想眼前該如何應付。」袁窮奇安撫著他,分析著局勢。「慶王雖已進宮,可就算齊賢真想扶正慶王,但睿王才是與皇上血脈最近的人,所以他必然不敢貿然扶正慶王,會想利用京城附近的各城都司指揮指揮入京鎮壓,如此一來定然會用東廠的腰牌連系,那咱們就照著之前祝湘畫給我瞧的梅花令圖騰,仿造梅花令,傳遞假消息,讓所有都司指揮指揮按兵不動。」

  「可是,要是咱們傳了假消息,結果東廠那頭又傳了命令,那豈不是要露餡了?」齊昱嘉點出疑問。

  「那咱們要派人盯著,攔截所有消息,反正這一來一去總得費點時間,就算東廠那頭察覺不對勁,再傳消息也恐已不及。」袁窮奇早有應對之策,不疾不徐地解釋著,就是要齊昱嘉寬心。

  郭庭邵聞言,輕點著頭。「那好,今晚我就立刻連系何川流,與他說說,哪怕他尚在觀望,他也不希望齊賢一直手攬大權,甚至權傾首輔。」

  「那我呢?」齊昱嘉聽到最後,開始懷疑自己是個廢人。

  「把自己保護好。」袁窮奇給予最中肯的建議。「還是干脆先住進指揮使府?」

  「搞清楚,我在宮裡才能時時護著祝湘。」他才不是廢人!「祝湘有所行動時,總要有個人照應,有我在,你才安心些,不是嗎?」

  他把祝湘當寶,他可是看在眼裡,再者祝湘是祝涓的姊姊,總不能讓祝湘為了他而出事,屆時他要怎麼面對祝涓?

  「但是,如果因為祝湘而殃及王爺,也不是我所樂見的。」他很兩難,為情為義,難以抉擇。

  「可要是祝湘因為孤立無援而出事,你會如何?」齊昱嘉沒好氣地道,壓根不認為他有那般灑脫。

  「待我殺了齊賢之後,我會去陪她,不管她在哪,我就在哪。」

  郭庭邵聞言,不禁抹臉嘆了口氣,齊昱嘉則拍了拍他的肩道:「珍寶易得,知己難尋,失去祝湘還得賠上你,那我可受不了。反正這一關過不了,大概下場就是到黃泉底下玩,沒什麼好怕的了。」

  袁窮奇笑了笑沒搭腔,只是覺得齊昱嘉確實有所改變,就盼有朝一日他可以登基為帝,當個好皇帝。

  祝湘重回宮中,但是身分不再是後宮的嬪妃,而是醫治皇上的大夫。

  說來諷刺,有多少次遭她咒罵盼其早日歸西的皇上,如今卻是由她醫治;原本多麼不想看見他,但現在卻是日夜伴在他身邊,看著他油盡燈枯的枯痩模樣,她的心再似鐵也會為他心軟。

  「祝大夫果真了得,雖是個姑娘家,但醫術卻壓根不輸宮中御醫,朕這幾日服用你開的藥方,才感覺舒服了許多。」齊堯任難得勾起笑意。

  祝湘收下藥碗,不居功地道:「是皇上謬贊了。」她開的藥方具有鎮靜和半麻醉的效果,他自然會覺得舒服。

  他的毒已經深入五髒六腑,浸入骨子裡,所以她能做的只是減緩他的疼痛罷了。

  服下了藥,一會齊堯任便沉沉睡去,祝湘要宮人將藥碗收下,便踏出了寢殿。寢殿位在通天宮的二樓,倚在廊杆邊可以眺望大殿前方的廣場,盡管寒風刺骨,她還是站在廊杆邊透口氣。

  現在近正午,然而天候卻陰霾得像是隨時都會降下雨來,她吐出一口白煙,望著殿前廣場,瞧見三兩個人走動著。

  「祝大夫,天候偏寒,還是進暖閣休憩吧,待會要用膳了。」身後女官啟口道。

  祝湘無聲嘆口氣。「我不冷,透點氣較好。」說來齊賢防她也防得緊,竟在她住進小曖閣後就派了兩個女官跟著,不管她到哪,必定跟隨著。

  這下子她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溜進御書房?況且至今還無法確定兵符是否有改放地方,要是已不在御書房,她又得上哪找?可皇上的病情是每況愈下,教她越發心煩。

  更糟的是,她根本見不到窮奇。雖說睿王一得閑便會假藉探視皇上為由來看她,但隔牆有耳,什麼話都不能說出口,只能從睿王的眼神中大抵讀出一切尚還順利,也正因為他們在私底下運作著,又怕走得太近會連累她,所以窮奇一直是避開通天宮的。

  可是她好想他,哪怕只有一面,什麼都不說也好。

  懶懶倚在廊杆上,突地發覺有股視線射來,教她垂眼望去,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廣場石階上。

  是他!她心裡激動著,卻不形於色,只是雙眼近乎貪婪地一再注視著他。距離有點遠,她的眼力不如他的好,只能從視線感覺出他,從那隱約的身形猜出是他,就算如此,知道他就在那裡,仍教她止不住笑意。

  她的嘴動了動,無聲呢喃,訴盡相思。

  然而此時,卻見有人靠近袁窮奇,親熱得像是挽住了他……她不禁眯起眼,想要看清楚來者,但只能從對方的衣著判斷是個姑娘家……這成何體統?這裡可是皇宮大內,怎有姑娘家這般不懂羞恥,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挽著男人的手……最可惡的是,袁窮奇居然沒撥開那位姑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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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8: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他到底在做什麼?!難道他背著她胡來嗎?

  心裡正惱著,卻突地聽見陣陣交談聲從轉角處傳來,她側眼望去,就見齊賢負手走著,而曹瑾娥則是緊跟在後。

  「本督主聽說端王世子前些日子染了挺嚴重的風寒,他該好生歇息才是。」齊賢淡聲說著,帶著幾分敷衍。

  「督主,他身子壯得跟牛一樣,一點風寒不打緊的,早就好了,最重要的是這年度的校尉操演——」

  「世子妃,端王世子是個文人,你要他掌旗演練,這豈不是太為難他了?」齊賢略嫌不耐地抬手示意她閉嘴。

  「怎會呢?這軍中的參軍一職也多是文人,就好比行軍作戰也得有人謀略策劃,而端王世子熟讀兵書,他絕對能勝任。」曹瑾娥堆著笑臉替高惟庸說好話。

  高惟庸雖是端王世子,等端王爺仙逝後,他就能世襲,但封地采邑各剩一半,曹瑾娥自然得替高惟庸另謀出路,問題是高門子弟向來是不允參加科舉,沒有功名,難得官職,只好厚著臉皮跟齊賢討個官銜。

  「依本督主看,你的謀略策劃還比較像話些。」齊賢撇唇哼笑著。

  曹瑾娥聞言,臉上忽紅忽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三日後就要校尉操演,如今要換下軍司頭,那是不可能的,你還是乖乖地回去當端王世子妃,畢竟這位置是你處心積慮得來的,你可要好生珍惜。」

  曹瑾娥還想再說什麼,齊賢已經往前走去,她不死心的快步跟上,就見齊賢對一個眼生的姑娘問著——

  「皇上可有好些?」

  「回大人的話,皇上今兒個食欲不錯,吃了不少,方才喝了藥已經睡下。」祝湘垂著臉稟報著每日的狀況。

  齊賢饒富興味地望著她。「你還真是挺有本事的,祝湘。」

  「大人謬贊了。」

  「督主,她是——」曹瑾娥走向前問著。

  方才覺得她眼生,可仔細看了會,又覺得她眼熟得緊,像是在哪見過她。

  「她是袁窮奇帶回宮的邊境神醫,聽說醫術一流。」齊賢語似誇贊,但眸底滿是鄙視。

  「袁窮奇帶回的……是你!」曹瑾娥突道。

  那日在八裡驛舍裡,她出盡洋相,後來回京之後,她聽田尚寶說過,當時根本就是袁窮奇和另一個假扮太監的人戲弄她的。她難忍這一口氣,可又不知道上哪找人,沒想到今兒個竟在宮裡碰頭了。

  祝湘聽她說著,佯裝不解地問:「民女不知夫人在說什麼?」

  「你不要再裝蒜了,在八裡驛舍裡,你拿給我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泡澡之後卻出現幻覺?」要不是齊賢在場,她早就衝上前刮她兩個耳光了。

  「民女真的聽不懂夫人的意思。」祝湘神色不變,老神在在地說。

  「你!討打!」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徹底惹火了曹瑾娥,就見她衝向前,高高地揚起手——卻被人抓住。「誰……睿王爺?!」

  「端王世子妃這是怎麼著?難道齊總管沒告訴你,這位女神醫是本王的救命恩人?」齊昱嘉臉色不善地斥道。

  老早就看端王世子夫妻的囂狂行徑不順眼,先前不想招惹,是因為不想節外生枝,但他現在已在宮中,站在他的地盤上還想對祝湘無禮,他頭一個不饒。

  「我……」

  齊昱嘉微惱地甩開她的手。「端王世子妃,你好歹是個世子妃,進了宮也該知曉禮儀,別像個沒上過秀女坊的粗鄙丫鬟,一點規矩都沒有。」

  齊昱嘉絲毫不給面子地罵道,尤其當他想起袁窮奇告訴他,她是怎麼陷害自己的爹和親姊,他就覺得這種女人簡直厚顏無恥到他連瞧都不想瞧。

  曹瑾娥被戳中痛處,卻又無法反駁。她是個庶女,沒有資格進京城的秀女坊,自然舉止儀態不比其他閨秀。

  在旁看了一會戲的齊賢這才涼聲問:「王爺近來似乎走得挺勤的,每天都能在通天宮見到王爺一回。」

  「皇兄病得那麼重,我多走動探視,有問題?」雖說袁窮奇老要他沉住氣,可面對齊賢這種閹狗,他總覺得胸口這口氣快憋死他了。

  「這自然是極好,皇上和睿王畢竟是親兄弟,多走動也是應該,只是就不知道今年的校尉演練,睿王上不上場?」

  大盛王朝武風盛行,說是一年一度的校尉演練,事實上是宮中二十二衛、東廠和五都督府,甚或是皇室子弟都能參與的校尉對抗。用抽簽分成兩邊對抗,地點是艮冬門前的石板大廣場上,用的是真劍實槍,所以那一日宮中御醫幾乎會全在場邊待命。

  「好啊,看是要掌旗還是戰鼓,甚至是前鋒軍都成。」他可是真正上過戰場,差點死在兀術人手中的,一場演練他沒看在眼裡,況且還有袁窮奇在。

  「看來當初讓王爺與兀術一戰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讓王爺看起來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齊昱嘉撇了撇嘴,心裡啐著他今年十七了,當然是個男人,又不是他。

  「反正就交給你處理了,本王要進殿探望皇兄。」說著,他順手拉著祝湘,保護意味深濃。

  齊賢沒有阻止,任由他出入。

  然而祝湘走到曹瑾娥身旁時,用只有她聽得見的嗓音道:「曹瑾娥,你會不得好死。」

  曹瑾娥瞠目結舌地瞪著她的背影,喊道:「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吧,聽錯了吧!這是曹瑾妍死前罵她的話,為何她——

  祝湘充耳不聞,和齊昱嘉一道踏進寢殿裡,趁著兩個女官尚在外頭時,急聲問:「校尉演練時,是不是宮中大半的人都會集中到艮冬門?」

  「你問這個……」齊昱嘉話到一半,瞥見跟著進殿的兩名女官,只能揚笑道:「是啊,就是這樣子。」

  「多謝睿王。」祝湘朝他欠身。

  太好了,她終於等到機會了……屆時只要把這兩個女官遣開就成了!

  「督主,那個女人有問題,你非得要將她除去不可。」待祝湘一進殿,曹瑾娥便急聲跟齊賢進言。「留下她,一定會出問題的。」

  齊賢哼笑了聲。「端王世子妃,你要不要讓這位女神醫好生替你把脈診治?要不你這疑神疑鬼的毛病愈來愈嚴重了,到時候要出糗的地方不知道會挑在何處。」田尚寶把她在八裡驛舍的事告知他,他壓根不信有什麼幻覺,全是她自個兒疑神疑鬼罷了。

  「督主……」曹瑾娥羞惱道。

  「回端王府去,少來煩本督主,本督主還有很多事要忙。」齊賢擺了擺手,隨即朝前走去。

  曹瑾娥站在原地,怔楞地看向寢殿的門,回想祝湘剛剛擦身而過說的話,還有她的口吻……那根本就是曹瑾妍的口吻!

  但不可能……她死了,早就死了,就算投胎轉世也沒那麼快,可是她又覺得像極了她……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再這樣下去她非瘋不可,她非除去她不可!

  【第十九章 驚險一瞬間】

  三日後,一年一度的宮中校尉演練在蒙蒙細雨中熱鬧登場。

  從一大早就鼓聲隆隆,聽說這場演練會視最終結果決定加不加場,要是一方連連勝出,就會提早結束。

  這件事之所以教祝湘在意,那是因為這一天是個絕佳的機會,她也幾乎篤定齊賢已經布好了局,准備要收網了,只因齊堯任的身體狀況在這兩天開始急轉直下。明明她開的藥方無誤,熬好的藥汁聞起也沒問題,但該出現的效果都消失了,她診脈過後,確定有人在藥裡下毒。

  除了齊賢,她想不出這天底下還有誰如此大膽,企圖逆天弒君。

  所以,今天這絕好機會,她絕對不能放過。

  「拜托你,秋尚宮,我真的好想瞧瞧那校尉演練究竟是怎生的驚心動魄。」在皇上用過藥沉沉睡去後,祝湘不死心地央求著其中一位女官。

  她打從昨天就有意無意地提著,可這兩個女官卻是冷淡回應,直到現在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給她任何機會。

  「你是皇上破例得以進宮的大夫,皇上這兩日病情不穩,你不待在寢殿裡照料,還想到外頭走動?」秋尚宮面有難色,她自己也想去,但司禮監總管要求得監視著她,豈可能任她們到艮冬門去觀戰。

  「我……」祝湘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這兩日皇上的病情轉惡,她怕他是撐不過這幾天了,而且齊賢也來探視過皇上多回,仿佛為了證實所下的毒究竟有無效用。

  所以,今日她非得動手不可,否則她特地進宮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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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38: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秋美,你就跟她去吧,你那心儀的男人不就是府軍前衛的人?去吧,別待太久就是。」另一名守在病榻邊的冬尚宮淡聲說著。

  「可是冬美姊,皇上他……」

  「皇上有我照看著,能出什麼事?快去快回就是。」

  「多謝冬美姊,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秋尚宮喜出望外,笑意都藏不住。

  祝湘慶幸自己的好運氣,秋尚宮竟有個在府軍前衛當差的心上人,才得以讓她順利離開寢殿,她搭上一件帔子,心想雖然有秋尚宮監視著,但只要離開寢殿,她就有法子引開她。

  御書房就在通天宮的後殿,從這兒下到一樓,繞過長廊就到了,而前往艮冬門正好會經過御書房,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就可以馬上確認。

  一路下樓,她走得又快又急,繞過長廊時,她故意拐了腳讓自己跌地。

  「祝大夫!」秋尚宮驚呼著,趕緊將她扶起。「你不要緊吧?」

  祝湘痛得齜牙咧嘴,不住地按著腳踝。「我的腳……」

  「你……」秋尚宮想要褪去她的鞋襪,卻見她痛得渾身打顫,臉色慘白得連話都說不出口。「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御醫全都到艮冬門那頭了。」

  「秋尚宮,你就替我跑一趟,把御醫找來好嗎?」祝湘虛弱地說著,手就搭在秋尚宮的手肘上。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兒……還是我去請殿前侍衛找把軟轎,將你給背回樓上,畢竟你是大夫,你也能醫治自己。」

  祝湘聞言,思緒飛快轉動著。「我傷著的地方,想要自個兒敷藥並不容易,我是想說你去一趟艮冬門,不但可以讓你看到操練,又能幫上我的忙,豈不是兩全其美?我可以在這兒等你,橫豎你也不會待太久的,對不?」她努力地擠出笑。「去瞧瞧,再跟我說那操演是何等壯觀。」

  秋尚宮猶豫了下,心想她都這麼說了,再者這裡距離艮冬門來回約莫近一刻鐘,只要她動作快些,瞥個一眼就帶御醫過來應該也是成的。

  「好,祝大夫,我扶著你到邊上坐著,你就在這兒等我,我會在一刻鐘內回來。」秋尚宮扶著她在廊道的木階坐下。

  「沒關系,慢慢來,不用急。」祝湘忍著痛,寒氣刺人的天候裡,額上竟已密布細汗,她直睇著秋尚宮離去的身影,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雙手抵在廊道,撐起身體,拐著腳朝御書房而去。

  一刻鐘,夠用了,就算腳動不了,她用爬的也要爬進御書房。

  今日校尉演練,大半宮人全都到艮冬門去了,就連宮中禁衛也是三三兩兩駐守在前殿,這時御書房外沒有半個人。

  祝湘輕聲推開房門,忍著痛拐著腳踏進御書房裡。

  御書房有三面書牆,書牆高到兩層樓高,想拿最上頭的書還得有長梯才拿得到……只可惜現任皇帝壓根不喜歡書,只喜歡玩樂,浪費了這御書房裡珍藏的書籍。

  她先前之所以有機會踏入,那是因為齊堯任為了討她歡心,知道她喜歡看書,所以曾經差宮人帶她進御書房,她記得那時是在東邊的那片書牆底下找醫書,應該是在……

  祝湘依循記憶尋找著兵符,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問著。

  她記錯了嗎?不可能,確實是在這面書牆,她那時挑了神農本草,兵符就從夾縫裡掉出……可是神農本草她已經拿在手上,她再伸手往縫裡抓,卻是什麼都沒有。

  找不到,教她的心更急,蹲在書牆前,壓根不管腳疼得厲害,快速地翻找著書,一方面從記憶裡不斷地尋找線索,到底是她記錯了,還是有人整理過這裡,甚至是齊堯任發現兵符動過,所以他又換了地方?

  愈往壞處想,她越發心驚膽跳。

  糟了,如果錯過今天,她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機會可以到哪裡去找兵符,而且齊堯任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要是齊堯任死了,她就會成了齊賢問罪郭庭邵和袁窮奇的最佳借口。

  所以,非找到不可,非找到不可!

  她翻找著,沿著牆的右手邊找到盡頭,又不死心地拖著痛腳往左手邊再找一回,眼看著時間逼近,秋尚宮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她緊張不已,翻動的瞬間,一口氣撥落了好幾本書籍,她急著要撿起,一個重物從書裡頭掉出,她垂眼一看——

  「兵符!」她低呼了聲,隨即將兵符拾起,余光瞥見掉落的書竟是新修本草……原來真的是她記錯了!

  正開心之余,腳步聲接近,她連忙將兵符藏進懷裡,把地上的書撿起,尚未擱進書架裡,門已被推開——

  「祝大夫,你在這裡做什麼?」齊賢噙著教人頭皮發麻的笑,問道。

  祝湘的手微顫著,她抓著書牆撐起身子,回頭對上齊賢逆光不明的神情。「我……」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心跳加速,汗水幾乎濡濕了她的掌心。

  她沒料到會是這境況,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齊賢徐步走向她,掃過她腳邊掉落的書籍和凌亂的書架。「你在找什麼?」

  祝湘暗抽口氣,隨即力持鎮靜,不讓半點驚恐緊張展現在外,可是她還想不到任何應對之策,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懷裡的是什麼?」他目光落在她略鼓的腰側。

  冷意從背脊竄起,祝湘尚未開口,門口便有人喊著,「督主?」

  「王爺還請在外頭稍候片刻。」齊賢頭也沒回地道,微勾猩紅的唇,問:「藏了什麼呀,祝大夫?」

  「督主,能否讓御醫先看祝大夫的腳,祝大夫的腳受傷了。」外頭響起秋尚宮的聲音。

  齊賢回頭望去,祝湘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門口,就見秋尚宮帶著御醫來了,一旁還站了個陌生男人,但齊賢會喚他王爺,他應該就是慶王齊承浩了。

  「秋尚宮,本督主不是說過了,必須形影不離地跟著祝大夫,為何竟讓她踏進御書房?」齊賢冷聲問。

  秋尚宮瑟縮了下。「回督主的話,祝大夫想見識校尉操演,奴婢心想和她一道去便不成問題,豈料祝大夫怕離開太久所以走得太急,扭傷了腳,奴婢便扶著她在外頭廊階坐下,不知道她怎會踏進御書房。」

  「喔?」齊賢微揚眉。「你過來,搜她的身上。」

  祝湘聞言,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禁緊握成拳。雖說齊賢並不懂武,但是他好歹是個男人,外頭還有人在,她想逃根本逃不了,可是兵符要是落在他的手上,窮奇他們的下場就……

  「奴婢遵命。」秋尚宮踏進御書房裡,看了祝湘一眼,像是惱她胡亂走動連累自己,往她的衣襟伸入,直朝腰側的位置而去。

  祝湘渾身僵硬如石,長睫微顫著,心跳急促得無法控制。

  秋尚宮一摸果真藏有東西,怒瞪她一眼,一把抽出,竟見是——「書?」

  祝湘深吸口氣,調勻氣息,才平淡無波地道:「那是神農本草,近日皇上龍體急轉直下,我想不出原因,適巧睿王探視皇上時,說御書房裡珍藏了不少的醫書,方才我在外頭拐了腳,瞧見這兒便是御書房,便趁著秋尚宮去找御醫時,想到裡頭找醫書,從醫書裡找出應對之策。」

  齊賢掃了眼凌亂的書架,擱在最底下的書架存放的確實都是極為珍貴的醫書,不過——「既是如此,你方才為何不說?怕什麼?」

  「我是怕擅闖御書房會遭責怪,嚇了一跳一時說不出話。」

  「是嗎?」盡管她說得毫無破綻,但他就是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總管,能否先讓御醫替我診治腳?」祝湘大膽提議著。

  齊賢彈了彈指,御醫隨即踏進御書房內。「陳御醫,替她看看腳到底是扭得如何,嚴不嚴重。」

  「下官遵命。」陳御醫蹲下身,手才剛碰到她的右腳踝,她便痛得眯起眼。「督主,她的腳扭得挺嚴重的,恐怕傷及筋絡,這得要先推拿再敷藥,靜養個幾日。」

  齊賢揚高濃眉,心裡依舊存疑,問著秋尚宮。「你確定她懷裡只有一本書?」

  祝湘聞言,心都快要從喉頭跳出,不敢相信齊賢竟多疑到這地步,還要再搜……再搜下去,那可真的是糟了。

  「奴婢只搜到一本書,還是奴婢再……」

  「奴婢見過慶王,不知慶王能否——」

  門外傳來冬尚宮的急切的聲音,教齊賢回過頭,打斷她未竟的話,「發生什麼事了?」

  「督主,不好了,皇上嘔出一大口污血,氣息微弱得像是……」冬尚宮不敢道出大不敬的話,一臉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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