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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古道邊(二)
子夏嘴角揚起一道不羈的笑容,“好。”
靜謐的夜色鋪蓋在天地間,銀月湖宛如嵌在草地中的一塊藍寶石,被銀白色的光芒籠罩。風將草原上的青草吹起層層碧波,浩渺的蒼茫間如詩如畫。
我與紀九坐在羊毛氈上,圓月倒映在明淨的湖水中。
東土商人拉著馬頭琴奏起長調,解下腰間的水袋接水。
漫天星光照耀著這片雄渾壯美的圖景。
我瞧了瞧那片小樹林,子夏和樓西月進去不多久時間,沒有分毫動靜。
將手中的熟肉遞給紀九,“紀九,你餓了吧?”
紀九看著我,額間的朱砂紅將她襯得非常俏麗,她說,“我不餓,不要吃。”
我好心地問紀九,“你是哪裡人?幾歲入的玉羅門?”
她簡潔地說,“我是七公子在南陽街上撿回來的。”
我說,“你家七公子真是有眼光,淨撿漂亮的姑娘帶回家。”
紀九神情柔和了些,“七公子對我好。”
我玩心起了,拔了根草開始編蛐蛐。
我說,“紀九,你知道小蝶不?”
紀九搖頭。
我再問,“你知道沈雲雙不?”
紀九再搖頭。
我說,“還有小夢,桃紅,白鴿。等你家七公子打完了出來,你可以私底下問問他,這些姑娘都是誰。”
紀九問,“她們都是誰?”
我但笑不語。
一聲淒厲的狼嚎劃過長空,爾後,四方狼嚎聲漸起,將安靜的夜晚撕開了傷口。
身旁的東土商人開始收拾東西,他們驚慌不已,將貨物胡亂拾揀一氣,駕上馬就要離開。
紀九不解道,“怎麼回事?”
我說,“狼群要來了。”
紀九聞言輕躍起身,跳上馬,撂下我,朝小樹林中飛奔而去,顯然是去找她的七公子報信。
我在一片混亂中死死抱住一匹馬,踢爬上去,本來想跟上大部隊,但東土人民顯然是被狼群欺壓怕了,短短時間內就鳥獸四散得不著一絲痕跡。
我瞧了瞧四周,無論哪個方向都差不離,於是勒緊了馬脖子,天馬行空地向著未知奔走。
我在馬匹上指點江山的空隙裡,仰首看了看天空,今日是月圓之夜,狼群出沒,耳邊好像有狼嘯的聲音。我的眼前突然閃過綠色的幽光,冷清清地在周圍溶溶月色中或隱或現。
渾身打了個激靈,我勒住馬,想辨清楚哪邊才是活命之道。
周圍依舊是風吹草低的草原,被連亙的山脈環繞,這樣迷人的草原夜景中,我迷失東土了。
馬兒忽然前腿內折,我身子不穩,跌落下來。
夜很靜,只能聽到風吹草叢的“沙沙“聲。
四周好像有“窸窣”聲,我渾身寒毛陡豎。
忽然有人飛身過來,一把將我撲倒壓至身下,低聲命令道,“別動,有狼。”
我被樓西月困住一動不敢動。
頭抵在他胸膛上,一片沉寂,月上中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兩手支在我身側,勉強撐起身子,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深潭一般的眼眸看著我。靜靜地,他的漆黑髮絲拂過我的脖頸,樓西月輕聲問,“你還記得我嗎?”
他遮住了月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覺得他這次問得小心翼翼,與他往日裡說話很不相像。
我壓低聲音問,“樓西月,狼走了沒?”
他微微一滯,旋即壓下來,抱著我翻了個身,將我側放在草叢中。月色在他的臉上劃下銀色的淡痕,他低聲道,“沒,你別作聲,讓我抱著你。”
我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樓西月安靜地看著我,眸中襯著星輝。
這樣閉著閉著,我就睡著了。
風微涼,星空一片燦爛,在睡夢中好像聽到了草原悠揚的長調。
迷濛之時,感覺唇上有粗礪之感。
睜開眼,子夏指尖置於我唇上輕輕摩挲,他見我醒了,湊近來,意猶味盡道,“齊香,你真美,我可以吻你麼?”
我頓時全神心地抖了一抖。
我說,“樓西月呢?”
子夏道,“他昨夜為我們驅走了狼群,我要謝謝他。”
我這才發現子夏的衣袍袖口處有抓痕,他的臉上也有傷口。
樓西月雙手置於腦後,嘴裡叼了根草,躺在不遠處,瞌著雙眸似在補眠。
我問子夏,“你們倆昨天誰打贏了?”
“打到一半狼群來了,沒打完。”
我說,“然後呢?”
他凝望著我,“你不見了,我們分頭去找你。我和樓西月約定好,誰先找到你,誰就能擁有你。”
子夏眸光一黯,“月亮並沒有指引我找到你……”
我默默地瞧了一眼子夏,通情達禮道,“咳咳,月亮做得很對,你要相信它。月亮會指引你找到你愛的姑娘。”
他忽然起身,單膝跪地,捉住我的手,款款道,“你就是我愛的姑娘,我要帶你去驪山桑陌,我要娶你。”
我抽回手,沉痛地對子夏說,“這裡有三條理由:第一,我有心上人,我只想嫁給他;第二,你是東土人,遠距離姻緣實在不大好維繫;第三,這是最主要的,那就是你的月亮娘娘昨天夜裡沒有顯靈,你輸了。”
子夏重重地一拳錘在地上,沒有說話。
我別開臉,看到樓西月眸帶笑意地側躺著,幾分慵懶、幾分愜意地瞧著我倆。
我走過去,贊道,“聽說你大敗狼群,成了草原英雄,可喜可賀。為師欣慰。”
他支身坐起來,淡笑問道,“你只想嫁給你的心上人?”
我扼腕歎了一聲,“是啊,但這又是另一個淒美綿長的愛情故事了。”
樓西月說,“紀九今天來問我,小蝶、雲雙……這是你告訴她的吧。”
我說,“沒有沒有,我什麼也沒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好幾條河走來走去,走串了很正常啊。”
樓西月笑,“是挺正常。但小夢、桃紅、白鴿,這三個姑娘是誰?你和我講講?”
我說,“用以象徵你其他不為人知的地下情人。”
樓西月默了片刻,突然與我道,“小香,你的心上人是夏景南。”
他的尾音並沒有上翹,語氣很淡,說得好像他已經知道很久一樣的平鋪直敘。
我一愣,我以為我行事很嚴謹,滴水不漏,而且還很含蓄而低調,喜歡師傅這件事,我一直都是默默地放在心上,很少有浮於表面的行為產生。
我說,“你怎麼知道的?”
樓西月玩著扇綏,不經意道,“你入藥王谷四年了?”
我說,“三年。”
他說,“所以,你三年前就愛上夏景南了?”
我絞著衣裳,“你不要直呼他的名字,他是你師公。而且我是你師傅,這件事情你不外傳,師徒戀還是很禁忌的。”
樓西月伸手挑了我一綹頭髮,纏在他指尖上,把玩著,許久以後,他才慢悠悠地說,“昨天夜裡,你見著的不是狼。”
我奇了,“不是?”
他語氣淡道,“狼群都去搶商隊的肉了,誰還來追你。”
我不相信,“我明明見著了綠光,是狼的眼睛。”
他說,“那是螢火蟲吧。”
我站起身,“你知道沒有狼,你還騙我?”
樓西月語調中透著玩味,他以手撐地斜倚著,定定地將我望著,“對,我是在騙你。因為我想抱你。”
我想,原本就奔放的樓西月遇上了比他更奔放的子夏,結果就是奔放無止盡了。
他起身,手指在我額上彈了一計,淺笑道,“真的有狼。”接著,走向子夏與他打聽驪山的路線。
經過昨夜,子夏和樓西月的關係改善了許多。
我們出了草原,行至汶淶郡,子夏的商隊需要在汶淶集市上停留數日售販茶葉。
我念及樓三劍有毒在身,不宜久拖,於是和子夏道別。
子夏贈了我一把精緻的匕首,銀色的鞘殼上鑲著寶石。
他一把扣住我的腰,摟著我,在我眼眸上親了一口。
我措不及防,掙開他,怒指,“子夏,你這樣在我們離國就算調戲姑娘,這要在衙門裡挨板子的。”
他渾不在意,笑道,“齊香,你的眼睛最漂亮,我被你迷住了。你在驪山等我,我會去那裡找你。”
他清亮的眼眸將目光鎖在我身上,“我要去向陛下請求賜婚,我會戴著寶物和財富去迎接你,我的姑娘,你會成為我子夏的女人。”
我忍了很久,終於忍住了沒有上前抽他耳光。
我正色對子夏說,“我這就要回離國和我的心上人成親了。他有錢有才又有貌,他是我的夫君。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誰要是敢拆散我們,我就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說完以上這段話,我和樓西月、紀九掉頭要走。
後面有子夏的聲音,“齊香,我知道你是在騙我。我們來日方長,不見不散。”
樓西月低低地笑。
我橫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他說,“你這樣可歌可泣的癡情姑娘不多了。”
我昂首挺胸,“堅貞不二、有手段有技巧說的就是你師傅我。”
他看著我,慢條斯理道,“方才那番話,你能夠一個字不差地說給夏景南聽麼?”
我頓住,低頭,“有些話,不一定非要說出來。放在心頭上默默地想著,就好。”
樓西月淡道,“原來——你敢說不敢做。”
我沉默了片刻,甩頭,“對,我就是敢說不敢做,你能拿我怎麼滴?”
樓西月說,“……”
汶淶的集市喧囂,百姓沿街擺攤叫賣。東土民風果真脫俗,這裡的姑娘多著廣袖窄肩豔麗上衣,燈籠紗褲,赤足,腳踝上繫著銅鈴,叮噹作響,露腰,身上掛著配飾、纓綬琳琅滿目。
許多姑娘以面紗擋住半邊臉,只將一雙琥珀色的俏目露在外頭,額間配一方墜飾或點一抹朱砂。
我問樓西月,“我看沒掛面紗的長得都比掛面紗的難看,子夏說我其實長得很漂亮,我也應該在臉上掛個面紗吧。”
樓西月說,“好像掛了面紗的都是還沒成親的姑娘,沒掛面紗的都是婦人。”
我驚奇,“你居然光從外表就能看出來她們的婚姻狀況?”
他笑道,“我是從腰的粗細來看的。”
接著,樓西月瞥了我一眼,說,“小香,你要是不穿她們的服裝的話,還是不要掛面紗了。”
我問他,“為什麼?”
他面無表情地說,“她們戴面紗是因為將腰露在外頭,女性特徵還是挺明顯。你村婦打扮,再戴個面紗,旁的人以為是打劫的來了。”
我仰首說,“我要露腰,我也要露腰。”
樓西月淡淡地瞧了瞧我,吩咐紀九道,“不用理她,我們自己走。”
我湊到攤上挑挑撿撿,餘光瞥到一角素白。轉過頭,看到遠處一個男人,著一襲白衫,以帛帶在腦後鬆鬆繫起了頭髮。
我驚訝,此人從背影看,與師傅無異。
我大聲喚了一句,“師傅。”
那人步履雖穩但急,他顯是沒聽到我的招喚。
我趕緊追上前去,只見他拐過一個街口,爾後,沒入人來人往中,沒了蹤影。
被人攬過我的肩,樓西月問道,“你方才作何跑那麼快?”
我疑惑不已,“我好像看到了我師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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