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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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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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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0:58: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中了春藥

  罄冉回到大隊,迎上白靖炎望過來的探究目光,竟有些不敢與之對視,忙點頭一笑,轉身大步向燕奚敏所在的馬車走去。

  蘇亮正坐在車轅上和車中的燕奚敏說著話,見罄冉過來微微一愣,燕奚敏順著他的目光望來,與罄冉清亮的雙眼一觸,她眸光一閃,轉開了頭。

  罄冉一愣,腳下卻是不停,於馬車前站定,笑著拱手道:“不知公主喚易青所謂何事?“燕奚敏隱藏在袖中的手暗自一握抬起頭來,衝蘇亮道:“你先下去,我有些事情想和易大人單獨說。”

  蘇亮笑容一滯,面色微有鐵青,目光在罄冉和燕奚敏面上掃了一翻,這才起身,拍拍罄冉肩膀:“我下去了。”

  罄冉見他神情越發肯定了前幾日的猜測,不免微微蹙眉點了下頭。

  “易青,你進來。”

  燕奚敏話語傳來,蘇亮腳步一頓,微微扭頭。

  罄冉亦是一愣,要知道這一路公主起居皆在馬車之上,這所乘的馬車相當於閨房了,豈是她一個“男兒”能隨意進去的?

  “公主,易青乃是外臣,此舉怕是於禮不合,臣恐壞了公主聲譽。”

  “本公主都不怕你怕什麼?上來,我有話問你。”燕奚敏不容罄冉再言,說罷轉身便入了內車。

  罄冉無奈,挑眉抿脣跟著彎腰上了馬車。

  “將車門關上。”

  她正欲向內車走,燕奚敏的吩咐傳來,罄冉只得回身將車門關上,心中卻納悶她到底意欲如何。

  燕奚敏用的車架比罄冉所用要大上一倍,車中甚為奢華,一共兩間,外間供侍女服侍,內裡較大的一間才是燕奚敏的起居室!)

  內室空間很大,足足有三米寬,四米長,宛若一間小房子,車中鋪著厚厚的毛毯,安置著舒適的軟榻,軟榻旁放著一張小方桌,最裡面是一個小架子放著各種物事。

  此刻燕奚敏正坐在小桌邊的軟墊上衝罄冉示意:“過來坐。”

  罄冉彎腰邁入內室在小桌另一邊軟墊上坐下,笑著望向桌旁置著的炭火:“公主不介意臣將車窗打開吧?這炭火甚旺,著實有些熱。”

  燕奚敏挑眉冷哼一聲:“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你愛開就開著吧,我只是請易大人來飲上一壺清茶,有幾句話想問問罷了。”

  罄冉淡笑,微微躬身,這才不疾不徐地回身將車窗推開。回頭時燕奚敏已經自青瓷水甕中取水,緩緩注入了執壺中,察覺罄冉的目光她抬頭微笑:“前幾日落雪,闕城驛館倒是有一小片紅梅開的好極,我采了些梅枝雪水,入茶雖是不及京中清雲泉的泉水,配這江遠的白毫倒也算不得辱沒。放眼這世上,可沒幾個人能吃的上我燕奚敏煮的茶。”

  燕奚敏說著,抬眸對罄冉一笑,將執壺放在小火爐上煮水,復又去取盛茶的小瓷壇。

  罄冉淡笑抬手:“臣惶恐。”

  燕奚敏見她不多言倒也不再開口,只專注的取茶,選茶,馬車中一時間只聞茶夾碰撞瓷器的聲音,罄冉靜靜聽著那聲音,側目透過開啟的窗戶剛好看到方才所呆的密林,不覺微微勾起了雙脣,面上微有飄忽。

  燕奚敏沏好茶,推至罄冉身前,抬頭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清風拂面,微微吹動著男子耳際的碎發,陽光灑下金輝明光,落在他的面上襯影一晃如碎玉浮動,他脣際若有若無的笑容,飄忽的神情更是趁的整個人寧靜而閒適。

  燕奚敏心頭微跳,不覺看的入神。罄冉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燕奚敏忙收回目光,雙頰微燙,低頭一瞬才抬手道:“上次在邊關承蒙大人相救,奚敏還沒能好好謝過,這杯茶聊表心意,易大人請。”

  罄冉點頭一笑,執起茶盞:“公主折殺易青了,易青只是盡職責罷了。

  燕奚敏點頭,抬手,罄冉這才將茶盞湊近鼻翼,輕聞一下。微微垂眸,藉著觀茶色之機掩去眸中光亮。今日的燕奚敏有些奇怪,她負青帶她前往青國促成和親,雖是極少有人將毒放入茶水之中,然後卻也不得不防。

  罄冉似是輕嗅茶香,卻並不飲,放下手抬眸笑道:“茶色橙黃明亮,茶香飄溢馥郁,公主不似熟稔茶道之人,卻不想竟有這等好茶藝。”

  燕奚敏目光在罄冉抬起又放下的手上微微凝滯,笑道:“我性子急,本也不愛茶,但二哥卻愛極。他說煮茶能磨掉人的毛躁,便教了我些皮毛。二哥常年在軍營,一年都不能在宮中呆上幾日,後來我起了心思,便好好學了這茶藝,每每他回來我都煮茶給他飲。說起來,除了二哥,可還沒人飲過我煮的茶呢。易大人怎麼不飲?莫不是嫌我煮的不好?”

  罄冉忙笑著舉盞,一面抬手:“公主請。”

  燕奚敏回她一笑,舉盞輕啜一口,罄冉見此,這才將茶湊向脣際細細品著。

  方才燕奚敏用沸水將茶具一一煮過,她倒不擔憂茶杯上會塗抹毒藥。茶香岩韻十足,齒頰留韻,罄冉不禁眉宇微亮,未曾發覺她茶方入口,燕奚敏掩在袖中握著的左手漸漸鬆開,面上如釋重負,一閃而過。

  罄冉飲下一盞,將茶杯放下,笑道:“公主有何事相詢?”

  “此去青都謐城不知還有幾日?“

  “按行程,還有四日。”

  燕奚敏笑容微斂,苦笑一聲:“還是到了……奚敏想問,依大人看,此番青旌兩國和親有幾分可能?”

  罄冉見她笑容苦澀,暗生一嘆,卻笑道:“依臣下看沒有八分,也有六七分。鳳瑛非是鼠輩,與旌國結盟,對剛建國不久的青國大有益處。公主……

  您雖說遠嫁,但是旌國會是您強有力的後盾,依青國國力,十數年甚至數十年都不可能對旌國用兵,北面又有戰國強勢,鳳瑛定會好好待公主的。再者鳳瑛俊逸溫雅,雄才偉略,公主活潑美麗,大方高貴,臣想你們定能成為一對佳偶的,還請公主放寬心。”

  燕奚敏定定望著罄冉,目光苦痛難言,半響她忽而淡淡一笑,抬手道:“你且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罄冉見她這般,蹙眉嘆息,起身微微一禮,轉身出了馬車。她輕輕將車門關上,車中那抹消瘦的身影映入眼中,心頭一窒。

  她會不會太冷血了?畢竟都是女子,燕奚敏的心情,她還是能夠了解的。若是要她嫁個不愛的人,怕是如何也是不能的。想到原來那個可愛活潑的女孩一下子變得這麼沉靜,罄冉再次搖頭,蹙眉向遠處走去。

  守在馬車不遠處的清荷見她遠去,忙提裙奔了過來,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目光在桌上茶具間凝住,她面色一變,蹙眉撲入內室,跪了下來。

  “公主,您當真對易大人……,用了藥?”

  清荷急急問著,聲音微顫。

  燕奚敏抬頭看向她,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神情微苦,眸中尚帶著幾分茫然,幾分掙扎。

  清荷眼眶一紅,眼淚便淌了下來:“公主既然喜歡易大人,為何不告訴他?也許他也喜歡公主,那樣他會帶公主離開也不一定啊,為何非要……”

  燕奚敏苦笑,打斷她的話,嘆息一聲,道:“他心裡沒我,何況縱使有又如何?我是註定要嫁往青國的,這些年來母后,大哥,二哥,他們事事依著我,寵著我。如今大哥讓我和親,我豈能逃走。大哥這些年太累了,還那麼年輕便落的一身病,好不容易我能為他分擔些,我……我應當開心才是。

  現如今別說他不會帶我走,便是他放我走,我也不會走的。我只是不願意將自己清白的身子給個陌生人,清荷,我只是不甘心啊,這世上哪個女子能不懷春呢……我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過愛情,可是……”

  燕奚敏搖頭,低落兩串珠淚,她抬手將淚水抹去,淡淡一笑:“罷了,多想無益。”

  清荷卻止不住淚水長流,她挽上燕奚敏的手,低聲道:“公主這般,那……那到時候若是青國皇帝發現公主您……”

  燕奚敏抬手輕抹她流淌的淚水,冷哼一聲:“清荷本公主在後宮長大,後宮看似光鮮,實則是這世上最骯髒的地方,什麼稀奇的東西沒有,我自有法子給青國一個完整的承敏公主。何況便是發現了又如何,你以為那鳳瑛要娶的是我燕奚敏嗎?他要的只是旌國的高貴的承敏公主,只是一個聯繫青國和旌國的工具甚至是人質。”

  清荷望著燕奚敏冷漠的面容,但覺心痛難抑,再克制不住,壓下身體將臉埋入膝頭嗚咽了起來。

  “出發,天黑前趕往棉江。”

  外面傳來小將的喊聲,馬車緩緩而動,燕奚敏望著窗外飛走的樹木淡淡一笑。

  哭,又有何用呢?若是哭泣能止住這前進的馬車,她便是哭瞎了也是願意的。這便是她的命吧,一個公主的命。

  此時棉江城西城的一座民宅中,梅林中白影舞動,劍氣縱橫,夾雜著冷風颼颼,寒光道道,將周邊梅花震得漫天飛卷,遠望之下宛若一場花雪。

  鳳戈一身黑衣,身影宛若一道黑色閃電滑過梅林,在離林中花廳不遠處停下,微整衣衫,低頭躬身走向小亭,在小亭旁垂首而立。

  那舞劍之人並未停下,清喝一聲,一招長虹落波,劍光宛若白龍在空中盤旋,只卷起地上厚厚的梅瓣紛紛狂旋。

  他收劍回身,撇了一眼鳳戈,踏上台階,早有侍女上來接過他的佩劍,奉上香巾。他取過金絲托盤上的香巾試臉,在椅子上落座,接過侍女奉上的香茗,淡聲道。

  “起來吧,怎麼樣?”

  鳳戈面色凝重起身在小亭中躬立,並不敢抬頭,只微蹙眉道:“回皇上,朱廣義很是狡猾,他似是發現了我們的人,臣帶人過去時院中已空。臣已下令全力搜捕,這些個前朝餘孽整日興風作浪,人人得而誅之,皇上但請放心,朱廣義既已露面,我等定然能遁跡找到他,尋回藏寶圖。”

  鳳戈說罷,半響不聽聲響,微微抬頭,餘光下那抹白影把玩著手中茶盞,似乎並未在意他說的話。可是鳳戈知道,主子生氣了。

  自打主子登基稱帝後,便越來越令人敬畏了。他不覺已是額頭冒汗,惴惴不安。

  “沒想到聯此番親自前來,還是讓他跑了,莫非他朱廣義的嗅覺比之常人要敏銳的多?”鳳瑛撇了眼鳳戈,放下手中茶盞,望向一株開得正好的梅花,輕聲道。

  鳳戈聽罷,微微一驚,忙拂袍跪下:“若是出了奸細,臣有不察之罪,臣罪該萬死。”鳳瑛淡笑一聲:“事情未曾查明,也許只是巧合。不過該查的還是要查,你下去吧。”

  鳳戈忙俯首:“臣謝皇上恩典。”

  鳳瑛見他猶豫著未曾轉身,微微挑眉:“說。”

  鳳戈忙拱手道:“我等在搜尋朱廣義時無意發現小然山中藏著一股人馬,大概有兩三百人,個個武功高強,查不出這股人馬來自那裡。此地離小然山甚近,臣請皇上起駕回宮,臣定領兵將這股人拿下。”

  鳳瑛面有沉思,起身踱了兩步,回身道:“今日旌國的大隊該經過小然山了吧?”

  鳳戈一愣,忙沉聲道:“回皇上的話,正是。”

  鳳瑛點頭,又問:“可知那些人說話是否帶有戰國口音?”

  鳳戈微微一思,已明了鳳瑛所慮,驚異道:“臣觀那些人武功極高,紀律嚴明,不曾喧嘩,似是軍人。難道這些人是戰國派來刺殺承敏公主,阻止青國與旌國結盟的?陛下,要不要臣現在就領兵去保護公主?”

  鳳瑛回身優雅落座,道:“不必了,你派人提醒下旌國大隊便可。聽說旌國新秀易青乃是個智勇雙全的人,聯倒要瞧瞧他的能耐。再者,這旌、戰兩國仇恨越大,越有利我青國。你且去吧。”

  鳳戈忙領命,躬身退去。

  一個時辰後,旌國大隊。

  大隊進入小然山正停下了做暫時休整,罄冉剛進入馬車,便覺一道勁風掃來,她雙眸一凜,抬手間一握住一支穿過車窗飛射而來的青羽箭。

  “全軍注意!”她大喝一聲,衝出馬車,望向箭羽飛來的東面,但見藺琦墨一騎飛衝而去。

  她低頭見箭羽上掛著布條,忙扯下一瞥,眉宇微蹙,抬頭大喝:“不必追了!”

  藺琦墨聽到她的喝聲,勒馬回轉,待到了罄冉身邊,蘇亮和白靖炎已經圍了過來。罄冉見他們目有詢問,將手中布條攤開。

  三人一看,齊齊蹙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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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0:58: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陰錯陽錯

  換回女裝麼……為何她覺得他這建議有以公詢私的嫌疑?

  罄冉狐疑地盯著藺琦墨,卻見他無辜地挑起了俊眉,笑道:“冉冉若是不願意那便只能想其它法子了,只是現下情形可是不妙啊,我們都不知道狼藏在何處,何時會從哪裡撲出來。若不然,今夜便退出小然山過夜,等明日打探了前面地形再走不遲。”

  罄冉沉吟一聲,道:“不行,如此無疑打草驚蛇,狄颯若是發現我們起了警覺,定然藏的更深,那更更防不勝防了。再者,若現在下令讓大隊退出小然山定然會引起恐慌。就照你說的辦吧,只是此事需得做的隱秘。”

  藺琦墨雙眸一亮,勾脣而笑,湊近罄冉:“放心,他們想看冉冉女裝的樣子,小爺我還不願意呢。”

  他說罷對罄冉眨巴幾下眼睛,轉身向白靖炎二人走去,罄冉但見他對兩人嘀咕了幾聲,白靖炎扭頭望了她一眼,轉身向前隊走去,而蘇亮則向隊中燕奚敏的馬車而去。

  罄冉低頭微思,邁步走向藺琦墨,他燦爛一笑:“莫兄會負責大隊安全,蘇亮會悄悄帶公主離開馬車並守護在公主身側,冉冉只管在車中裝扮公主即可,我會護在馬車外面的。”

  罄冉點頭,望了眼蔓延的山道,沉聲道:“就如此吧,再過片刻天就該黑了,火把點燃前需得將公主安置妥當。“藺琦墨興衝衝一笑:“你放心吧,我都交代蘇亮了。”

  片刻後,蘇亮拿著一個包袱走來,將其交給罄冉,沉聲道:“公主已經安置好了,大人快換裝吧。”

  “照顧好公主,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罄冉接過包袱,吩咐一聲,轉身便上了馬車。

  藺琦墨見她關了車門,回頭和蘇亮交換了一個眼神,蘇亮大喝一聲。

  “都起來吧,繼續前進。”

  大隊重新行進,無人注意到,公主的馬車在不知不覺中位置移動靠向隊前,而一直行在最前易大人的馬車移向中隊,兩輛馬車緊挨著滾滾向小然山深處行去。

  藺琦墨坐在車轅上,握韁駕車,卻不由自主地回頭望向緊閉的車門,滿心期待。他雖是見過罄冉女裝的樣子,可那是在宮宴上,她又化了極濃艷的妝,後來他將她救出宮,她頂著張大花臉面對他,再之後於花街重逢時她已是男裝。

  如今他已情根深種,可是竟想像不到心儀女子女裝的姿態,要他如何能不心癢?所以趁此機會,他才會提這個建議,一來是形勢所迫,但多是出於私心,他太想知道罄冉女裝會是何等的美麗了。

  藺琦墨豎起耳朵聽著車中傳來的換衫窸窣聲,他竟覺得有些緊張,心也砰砰跳了起來。

  片刻,輕輕的叩擊聲傳來,藺琦墨雙眸璀璨,目光銳利在四周一帶,飛閃入了馬車。他將車門關上,回過頭來,一個月華般的身影撞入眼簾,他一時但覺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內車裡,軟塌邊,罄冉含羞帶笑,身上一襲碧色描銀花的淡色綾襖,蔥蜜綾錦裙,裙邊繫著銀絲宮絛,長長的裙擺如同雪月光華般流動輕瀉於地,烏黑的秀髮沿著頸部優美的弧度如同瀑布般垂下,一對翡翠耳珮安靜地垂在柔嫩的耳畔,眉心處碧玉雕刻的梅花額飾在透窗而入的光影之下泛著雅致的光彩。

  她泉水般純淨而儂麗的大眼睛宛若盈盈秋水,整個人如空山靈雨般秀美,她盈盈而立,人不勝衣,如同碧潭寒水之中盛開了的一朵精緻玉蘭花。

  藺琦墨猝然沒了呼吸,心間宛有萬鼓擂動,不能自制。他渾身僵住,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人兒,心想,完了完了,這下自己徹底淪陷了,可這甜蜜的陷阱他卻甘願飛撲而上啊。

  罄冉似是被他望的嬌羞起來,低頭絞著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雙頰微紅。此刻她舉手投足間完全是女兒形態,渾不似扮作男兒時的樣子。

  “很糟糕嗎?我實在不會梳什麼發式……”

  藺琦墨耳邊響起清朗的男聲,他驟然回神,苦笑搖頭:“為周全其間,你這聲音可也得改改了。”

  他說著走向罄冉,右手一動,抬臂時光影一閃,他修長的指尖分明夾著一根銀針。抬頭衝罄冉一笑,趁她微愣間,藺琦墨抓起她的右手,在她少商、勞宮、魚際幾處穴道準確落針。

  罄冉驚愕地看著他,錯然道:“你知道這‘女兒藏’?”

  藺琦墨挑眉,握著她的手,但覺心馳神蕩,抬頭道:“這‘女兒藏’傳自前朝江湖,乃是易容所求的聖藥。只因這藥配製極難,所以一向有價無市,後來左週末年天下大亂,這藥也在戰亂中絕世,倒不想你竟有本事弄到。

  他挑眉一笑,又道:“若不是知道世上又此藥,就憑你這實實在在的‘喉結’,我還真不能那麼快識破你。不過這‘女兒藏’雖是好極,但卻有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藥性極易化解,只需銀針依序扎幾處穴道便可。”

  罄冉從不知他竟是精通醫術的,一時微愣,這才想起兒時在鵲歌城外碰到他的情景,當時他懷中便揣著一大堆毒藥,只是她當時並未當一回事。

  “你既為帥,又怎會精通醫術?”

  見她詫異,藺琦墨淡笑!“當此亂世,世事無常,縱然不能高居廟堂,有了一身醫術,也可行走江湖,治病救人。入則為良將,出則為良醫,再者軍中難免死傷,有一身醫術倒也大有益處。”

  想起什麼,罄冉淡笑道:“那日陸老將軍有句話倒是說對了。”

  她見藺琦墨挑眉,輕聲又道:“陸老將軍說你悲天憫人,當時我還道你少年為帥,殺孽無數,怎當得上這四個字,現下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藺琦墨卻是一笑,湊近罄冉:“以後有的是時間讓冉冉好好了解四郎。”

  微暗的光影下,他的眸光清澄而閃亮,罄冉低頭一笑,嗔怪地轉開話題。

  “你這幾針下去,萬一我沒有了‘女兒藏’豈不要糟!”

  藺琦墨卻是一笑,撫摸著她的手,道:“沒有了更好,這藥會傷身體,你別再用了。現在大冬天的,穿上高領衣服便是,明兒我尋些澀澀草來,你咀嚼了自能變聲。”

  他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關切,罄冉感動,望向他的目光不免帶上了幾分柔情,脣際漾起嬌美笑容。那笑令她姣好的面容一亮,宛若春梅綻雪,月射寒江,藺琦墨頓時呼吸一窒,許久後才恢復正常呼吸,喃喃道。

  “旌國的人真真都瞎了眼。”

  罄冉不解,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失笑道:“世人不識我乃女子,那是眾人皆端正,哪像你在花叢中長大。”

  她此刻的聲音已經漸漸恢復了女兒聲,雖是還不算清脆帶著幾分沙啞,可那聲音卻分明帶著幾分嬌嗔,藺琦墨但覺心口一緊,眼神便有些發直,痴痴說道:“此生識此花,世上再無花。”

  罄冉聽他這話說得極痴,心中一觸,低下頭去。

  藺琦墨望著她嬌柔的面龐,不由想著,若是能尋到一處山水極妙之所,定要與她遁世隱居,再不讓他人得見她的美,從此兩人做對神仙眷侶,再不理世事紛爭,哪該有多好。

  冬天的夜來得特別早,片刻後最後一抹光亮也隱在了山中,大隊繞過一處彎道,突然吹起一陣大風。眾人紛紛抬手擋風,無人注意到一道身影宛若飛箭自前方馬車掠出,轉瞬間已是入了公主的車攆。

  罄冉進了燕奚敏的車攆,但覺有些氣力不濟,她微微蹙眉。這怎麼回事?兩輛馬車本就相連,依她的功夫不至於這樣啊?她微微提氣,體內真氣流轉,她鬆了口氣,心想大概是女裝累人放不開動作的緣由吧。

  “燃燈,加速趕路。”

  外面傳來蘇亮的喝聲,罄冉在軟墊上落座,不疾不徐地點燃了桌上的燈,從架子上隨手拿起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

  此刻前面的馬車也燃起了燈,車窗上人影閃現,眾人只見兩輛馬車中,易將軍正俯案寫著什麼,而公主則靜靜地看著書。無人懷疑,此刻兩輛馬車中別有洞天。

  大隊繼續前行,罄冉靜靜地等待著,可是這般行走了兩個時辰,外面竟沒有任何動靜,按行程馬上便要出小然山了。出了小然山再小半個時辰便能到棉江城,按理說若要伏擊首選便是這人煙罕至的小然山,難道這真是有心人設的局?那麼那示警之人的目的又何在?

  罄冉正思慮,卻聽外面蘇亮大喝一聲:“過了前面密林便出小然山了,大家加快速度。”

  密林?罄冉眉宇微動,雙手微握。馬車進入密林,車窗上樹影晃動,馬車行進中,忽而陰風驟起,外面火把盡皆熄滅,四周突然一暗,寒風怒號著拍的車門咯咯而響,凜冽寒風肆意狂發,四周全是風吹枝斷之音。

  糟糕!是奇門遁甲之術!罄冉一驚,雙眉緊蹙。

  “大家小心,不要慌亂,相互防守!”

  外面傳來藺琦墨的大喝聲,微有焦慮,看來他也發現了敵人的厲害。

  忽而一股凜冽的危機逼來,罄冉敏銳察覺,握著劍柄的手一緊,驟然仰身向後躺倒。

  “哢嚓”一聲脆響,車窗四裂,一道黑影宛若飛鷹急射而來,伸手便鎖向躺倒的罄冉。

  罄冉眸光一寒,脣角緊抿,右手一抽,寒光一閃,青劍脫鞘,她手腕翻轉,一劍刺向那道黑影。然而劍勢一出,便大驚失色,怎會提不起真氣?!

  那劍招擊出,沒有絲毫力道,宛若女子挽花!怎麼會這樣!

  來人譏笑一聲,微微側身躲過她的一劍,右手彈出一指,點向罄冉後頸。罄冉大驚,雖是真氣不再,可招式和反應卻還是有的,她來不及思索問題出在哪裡,忙揮劍刺向那人暴露在眼前的胸膛。

  那人驚異一聲,不得不收回彈出的右手,轉而勾住車架,一腳踢出直擊罄冉右腕。

  罄冉忙收劍,然而雖然躲過了他那一腳,但手腕被他腿風掃到,沒有真氣護體,但覺一陣虛力,青劍脫手。那人冷哼一聲,右臂探出,驟然困住罄冉腰肢,帶著她向車外飛掠而出。

  罄冉大驚,此刻她是萬不能掙脫此人的,她顧不得其它,忙大聲喊道:“來人,護駕!”

  此刻馬車之外,早已是兵戈聲交響,沒有內力,她的聲音在一片喧囂聲中未及傳出便已彌散。罄冉額際冷汗冒出,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

  然而她的聲音雖是低,正竭力擺脫數人糾纏的向馬車突來的藺琦墨卻聽到了,他大喝一聲,手中青劍舞動如龍,頓時將擋在身前的一人刺倒,向馬車飛掠。可圍著他的數人功夫皆不弱,且招招狠毒,竟是欲取他性命的,馬上他便又被圍在了中間,分身不得。

  藺琦墨心如火焚,按理說依罄冉的功夫便是狄颯親至,最不濟也能戰個平手,可是方才那聲呼喊分明便是罄冉,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四周狂風大作,雖是相隔甚近,可他竟看不到周圍情景,這陣法實在厲害,看來他們還是低估了狄颯,抑或是這段時間他沉迷愛情,太過放鬆使得心智變低了。

  藺琦墨竭力舞動手中長劍欲往罄冉所呆馬車衝,可圍著他的六人卻配合極為默契,且招招殺機,他非但沒能突出去,背上已掛彩三處。耳邊再不聞罄冉的呼聲,藺琦墨嘶喝一聲,發狠地攻向交纏的黑影,儼然已是只求攻,不求守的不要命招數。

  包圍圈在他衝擊下潰散,他飛掠至馬車上,可哪裡還有罄冉身影。他焦急地四望,然而視線之內再無那熟悉的身影。

  殺機又至,藺琦墨猩紅著雙眸嘶喝一聲,手中挽起層層寒光。忽而狂風微小,那圍著他的數道黑影同時虛晃一招,抽身而去,快若魅影。

  片刻,四周安靜了下來,火把被點燃,但見大隊早已亂作一團,傷亡甚眾。藺琦墨忙四下找尋罄冉,可是竟再沒她的身影,他頓時心跳如雷。

  怎麼會這樣!?

  “冉冉呢?”白靖炎焦急的問詢傳來。

  藺琦墨望他一眼,蹙眉搖頭,冷聲道:“怕是被帶走了,我聽到她的呼聲”

  白靖炎大驚,面色一變,想到便是藺琦墨出的主意要罄冉裝扮公主,他只覺一股怒氣衝上,責怪的話便欲脫口,可目光觸到藺琦墨身上幾處淌血的傷口,他張開的口又閉上,冷聲道:“如此短的時間,憑冉冉的功夫不該如此,到底怎麼一回事!”

  卻在此時突然有小兵高呼了起來:“易將軍呢?公主也不見了!”

  “蘇將軍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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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落入敵手

  驚呼聲傳來,藺琦墨和白靖炎對視一眼,同時轉身向隊伍後面馬車掠去。藺琦墨快一步一劍將車門劈開,但見裡面躺著一人,竟是燕奚敏的婢女清荷。

  他眉宇微蹙,跳上馬車,拉起清荷的手把過脈鬆了口氣,抬頭低喝一聲:“水。”

  雖然藺琦墨在隊中無官無職,眾人也都不知道他是何人,但這一路上他常常對公主不敬,公主也都沒有治他的罪,再加上易大人對他也禮遇有佳。

  現下,易蘇兩位大人一起失蹤,眾人盡皆驚慌,加之藺琦墨身上自有一種威懾,讓人在不自覺中信服。

  大隊群龍無首,他身上雖是多有掛彩,可是神情卻異常鎮定,此話一出,立馬有圍著的小兵將水囊遞上。藺琦墨扒開水囊一股腦便澆在了暈迷的清荷頭上,眾人不免哆嗦一下。如此冷的天,這……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藺琦墨此刻卻緊緊盯著清荷,他面上雖是鎮定,可心中早已是亂做一團。到底出了什麼事,罄冉現在怎麼樣了!?現下只希望能從清荷這裡得到些線索。

  涼水一潑,風一吹,清荷瑟縮一下,幽幽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眸的是一雙帶著焦慮的黑眸,她茫然地眨眼。

  “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把你打暈的?”

  藺琦墨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問道。

  打暈?暈迷前的情景衝入清荷腦中,她猛地回過神來,一座而起,急聲道:“公主!公主在哪裡?蘇將軍打暈了公主,接著又……”

  藺琦墨聽到這裡便覺事情不宜聲張,抬手止住清荷的話,衝白靖炎遞了個眼色,待白靖炎將圍著的兵勇驅散,他才看向清荷,肅然道。

  “公主不見了,蘇亮也不見了。”

  清荷頓時一愣,面色煞白,急急抓了藺琦墨的手臂:“這麼說公主現在和蘇將軍在一起?易大人呢?易大人和他們在一起嗎?!”

  “我們遭到了戰國人的伏擊,易大人被帶走了。”

  “被帶走了?那公主怎麼辦!?”清荷驚呼出聲,眼淚簌簌而下,滿臉焦急。

  藺琦墨雙眸眯起,冷聲道:“你此話是何意思?”

  他直覺已經探到了罄冉會這麼容易被人帶走的緣由,目光銳利直盯清荷。

  清荷面容灰白,忙搖頭:“我……我只是想易大人被帶走了,誰來救公主,我……你們快些把公主救回來吧,還有易大人,快些找他回來啊!不然可就晚了!”

  “救公主?公主被蘇亮帶走了,不必前往和親,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

  談何相救?!清荷,你可想清楚了,你此刻不把實情說出,若是公主和易大人出了事,你擔待的起嗎?再者,你不說實話,我豈能盡全力。依我看,這山中情況不明,還是等明日呈報了青國官府,由他們出面尋找公主和易大人的好。”

  藺琦墨說著,拂袍便要跳下馬車,清荷一驚,忙拉住他,急急道:“不能等明日,那一切都晚了,公主……公主她今日晌午請易大人吃茶,其中放了……放了……慢兒嬌。”

  那話衝入藺琦墨耳中,他只覺一陣虛力,身體不自覺地搖晃幾下,險些跌下馬車。

  “慢兒嬌?那是什麼!”一聲低喝傳來,白靖炎怒目瞪向清荷。

  “慢兒嬌……慢兒嬌……”清荷諾諾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冷汗不停向下淌。

  此刻藺琦墨身影一閃,早已跳下馬車,向前面掠去。白靖炎見他這般,也不再多問,心中已有些猜到發生了何事。

  藺琦墨在碎裂的馬車旁細細查看了一周,將車子的破損情況收入眼中,又彎腰細細地查看了打鬥現場,閉目蹙眉思索著聽到那聲呼救時自己所在位置。

  待弄清這些,他翻身上馬,一甩馬韁,白馬便如銀色閃電,向遠處疾馳而去。白靖炎心知他定是發現了什麼,忙也翻身上馬,緊跟而上。

  慢兒嬌是什麼白靖炎雖是不知,可藺琦墨精通醫術卻是深知的。那是在各國宮廷中一直秘密流傳的一種密藥,稱不上春藥,只能令服藥之人在交媾時達到前所未有的興奮,這種藥藥效極緩,所以得名慢兒嬌。又因此藥用銀針也試不出毒來,不易被察覺,所以在宮中秘密流傳久已,前朝的花容夫人更是憑藉此藥得以寵冠後宮。

  這藥用在沒有內力的男子身上會起到令人興奮的效果,由於不屬於春藥,時辰到了藥效自會慢慢消散,不一定非要交媾,所以並無礙身體。

  可是此藥一旦用在有內力在體之人的身上,藥會和內力慢慢相融,變成一種極烈的春藥,待藥效爆發之前,內力盡失,頭腦不清,若不清除此藥,雖是不會危及生命,但內力卻會消散,再沒辦法恢復。內力越是精純,和此藥牴觸的便越厲害,藥在人身上起的作用越大。

  罄冉的功夫不弱,武功路數極正,內力更是非常精純,這藥入了她的體內…想到這些藺琦墨只覺自己的心彷若放在火上焦烤一般,他發瘋地揮打著馬鞭,大白似是也感受到了他的焦慮,發足疾馳。

  白靖炎眉宇緊蹙,跟在他的馬後,亦是焦慮不已,心思沉沉。

  罄冉被那黑衣人夾著飛馳在夜色中,她心知掙脫不開,強硬掙扎怕是會激怒了他便老老實實地任由他帶著自己向遠處掠去。

  黑衣人武功極高,輕功甚好,片刻兵戈聲已經遠去,罄冉微微扭頭望了眼山道間,黑夜中什麼也看不到,唯有刀劍偶爾閃過寒光,明晃晃警示著那邊正在發生著一場激戰。

  罄冉此刻卻再沒心思擔心那邊的戰況,燕奚敏現在應該是安全的吧,現在更該擔憂的是她自己。

  來不及去想更多,罄冉垂在身側的手幾不可查的捏起,指尖抵上掌心,她用盡全部力氣狠狠一利。刺痛傳來,手心濕粘感蔓延,她見黑衣人並未察覺,微微鬆了一口氣。

  雖說自掌心淌下的血甚少,黑夜中更是不易查找,但是現如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縱使有一分希望她也不該放過,但願藺琦墨他們能夠遁著血跡找到她。

  做完這些,罄冉才察覺到身體有些不對頭,方才只是內力提不上來,而現在身上竟在微微發燙,奔馳間寒風吹過面頰,她能感受到冰與火的碰觸。

  小腹隱約似是有一股燥熱在竄動,被黑衣人囚著的腰肢處倒是一陣舒服。

  罄冉心思急轉,有什麼東西電閃般在腦中掠過直驚得她冒出一陣冷汗。

  想著有幾次燕奚敏面對自己時欲言又止的樣子,罄冉雙眉擰起,不自覺地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黑衣人察覺到她的動作,再加上她一直的安靜更是令他狐疑,他微微放慢速度,低頭望了過去。罄冉亦抬頭去看他,目光清冷無垠。

  兩人目光一觸,均有色變,彼此皆知已被對方認出!

  方才從他的功夫上罄冉已經猜出他是何人,現下雖然面前人帶著面具,但是單是那一雙冷冽的眼睛已經令罄冉肯定了想法。

  此刻那雙眼睛中閃過狐疑、不信、震驚、恍惚、迷惑、憤慨…

  種種情緒翻攪過後,最後終剩下冰冷和黑沉。

  罄冉分明感覺扣在自己腰肢上的手驟然用力,似是要將她的骨頭都要捏碎。疼痛難忍中夾雜著一種突兀的舒服,罄冉心中早已驚慌,面上卻不曾流露分毫,依舊清冷地盯著那雙黑眸,不容自己有片刻的怯怕。

  狄颯緊緊盯著面前這張絕美的容顏,心跳也在不受控制的加速,不知是因為激狂,震怒抑或其它。

  這張面容熟悉而陌生,說熟悉是因為這張臉他每天都必會想起數次,每次想起都恨得他銀牙緊咬,說陌生是因為現下面對的分明又不是那張面容。

  這是一個女子,和易青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那看上去清冷而驕傲的易青會穿上女子服飾裝扮公主?怕是任何男子都不會甘受這樣的屈辱,更何況掌心傳來的曼妙和柔軟更是提醒著他,眼前之人乃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一個美到驚艷的女人。

  眼前人素衣翩翩,膚膩似雪,眉淡如煙,眸澈如水,明明兩人離得極近,卻彷彿隔霧之花,朦朧縹緲。分明是那易青,卻又如此不似。

  狄颯瞬間情緒翻涌後,迎上這般美麗的面容,竟有一瞬的怔然。然而就在他再次觸及那雙秋水般的明眸時他陡然回過神來。

  那雙眼睛中此刻迸發出的冷然足以令他渾身一震,這是他的敵人,一個不容小覷,屢屢讓他受挫的敵人!這個念頭一竄入腦中,狄颯便心起警覺,猛然抬手抓住罄冉雙臂用力一扯反剪其後,他一雙眸子更是狐疑而冰冷地盯向罄冉。

  那易青武功高強,縱然是個女人,亦不該如此不敵,這麼輕易被他制服帶到此地,莫不是有什麼陰謀?!

  他右手緊緊困住罄冉雙手,左手撫上她的下頜,用力一抬讓罄冉面對著他,冷聲道。

  “易將軍,真是久違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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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針鋒相對

  “易將軍,真是久違了!”

  冰冷的話語響起,罄冉亦用同樣冰冷的眼神盯著狄颯。她當然明白狄颯此刻心中所感,若不是事情太過湊巧,她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他擒獲。

  將狄颯狐疑的目光收入眼中,罄冉冷冷挑眉,輕聲道:“久違了,砮王殿下。殿下真是好膽量,在青國都城附近行如此冒險之事,卻不知這般嫁禍之事鳳瑛知道了當會作何想呢。”

  狄颯雙眸一凜,忙警覺地望向四周,然而山中靜寂一片,唯有陰灰的天空掠過幾隻夜鳥。

  “怎麼?砮王殿下害怕了?”

  輕銳的女聲宛若擊在冰凌上的珠玉響起在耳邊,狄颯雙眸眯起,心知上當,回過頭捏著罄冉下頜的手驟然用力。他盯著面前包含諷刺和玩味的美麗面龐,只覺一股怒火竄擁而上。

  “易青本以為砮王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卻不想竟是個卑鄙小人,將心思都動在了女人身上,真真是讓我看不起。”

  罄冉見他動怒,目有鄙夷地冷哼一聲,轉開了目光,冷聲又道。

  被一個女子如此當面鄙棄,狄颯只覺一陣羞惱,他將罄冉的身體驟然拉近自己,眸中寒星點點。忽而他心念一動,但覺她這分明就是在故意用話激他。她這是在擾亂他的心思?抑或是在為自己掩飾什麼?

  他雙眸眯起,躁動的心微微平復,這才忽而察覺緊緊貼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動著,似是極力壓抑著什麼。

  狄颯目光一凜緊盯罄冉,但見皎月下她的側面浮著一層輕紅,她銀牙緊咬,將本柔和的面頰拉出一道清冷的線條,剛毅而果敢,那是經歷過戰場廝殺方能留下來的肅殺痕跡,那線條分明在提示著他,眼前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萬不會因為他的欺近而羞紅了面頰。

  那麼她面上這股不正常的緋紅又是為何?

  此處畢竟是青國,想要殲滅旌國大隊是不可能的,再來他也不需要那麼做,他還欲留下活口好將公主遇刺的事情鬧大,鬧得青旌兩國因此反目。

  所以此番他吩咐一旦擄了燕奚敏再一盞茶功夫所有人一律撤退,狄颯扭頭撇了眼不遠處的山谷,算時間那邊的殺鬥馬上便會停息,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不再探究,他再次扯了罄冉向南面掠去。

  罄冉見他不再多言,心中一緊一鬆,緊是因為離開大隊越來越遠了,松是因為他尚未發現她的異常,倒是還有時間想法子。可是此刻她身上越來越熾燙,頭腦也越來越混亂,這樣子能想出什麼法子來啊?!

  罄冉焦急不已,好在狄颯並未發現她一直淌血的手,有著這一線希望,罄冉倒也微微安心。

  行出一段,兩個黑影映入眼幕,是接應的人。那兩人見狄颯過來,忙將備好的馬匹牽上,罄冉目光落在地上躺著的一具屍體上,冷冷得牽起了脣角。

  那女屍面容血色凜凜,模糊一片,映著月光甚為可怖,身量高挑,倒是和燕奚敏如出一轍。罄冉忍不住冷哼一聲,輕諷道。

  “砮王果真擅於籌劃,打的好算盤吶。”

  “王爺,我來將這死丫頭的衣服拔下來,只要青國人見了這具屍體,不怕青旌兩國不反目,到時候其再不能結盟來擋我戰國鋒銳。”

  “不必了,事情敗露,她並非燕奚敏。將這女屍處理乾淨,吩咐下去,按原計劃撤退,不得有誤。”

  對罄冉的嘲諷狄颯未置一詞,將她甩上馬背,他翻身上馬,吩咐一聲,便抖動馬韁向前衝去。

  方才狄颯帶著自己穿過的乃是一片較為矮小的枯木林,若是在其間馳馬,定然會踏毀枯木留下痕跡,可過了那枯木林便是一片平野,馳馬當再不會留下痕跡。看來狄颯早已經安排縝密,四郎和靖炎哥哥能發現她留下的那點血跡嗎?縱使他們發現怕是也需天亮,自己能頂到那時候嗎?

  身上越來越火熱,下腹更是宛若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燒,燥熱無處不在,罄冉但覺一陣恐慌和絕望。若是狄颯知道她中了春藥,他會怎麼做?燕奚敏用的藥定然是最好的,若是只有和男子行魚水之歡才能保命,罄冉一點也不懷疑狄颯會那麼做,她莫名篤定狄颯定不會讓她就這麼死去。

  可他會不會讓他的手下來羞辱她!這樣的想法衝入腦中,令罄冉渾身一顫。在軍營中,她不是沒有見識過兵勇對女俘用的手段,那可是毫無一絲人性的。

  雖然她不會將貞潔看的比生命還重,可是畢竟是女子,在此刻她還是害怕了起來。何況現在她心中有了喜歡的人,面前閃過藺琦墨笑著的樣子,罄冉一陣心顫。若是真失了貞潔,該如何面對他?單是想想,竟有愧疚從心中滋生。罄冉恍然,從何時起動了心,生了情?對他的喜歡原來竟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多,竟在不知不覺中想要為心中的男人守護自己的身子!她果然也不能免俗。

  一陣說不出道不明的瘙癢傳遍全身,罄冉狠狠咬脣,未曾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掌中微乾,她忙再次用手指刺破略有結痴的掌心,刺痛令難耐的瘙癢微緩,她抬頭迎著寒風,微微動了下身體令領口張開,刺骨的風讓頭腦有一刻的清醒。

  罄冉左手抬起,輕輕撫過胸前一處凸起,雙眸微亮,也許現下只有它能救自己了。
  自上了馬,狄颯便將罄冉困在身前,她似是極力避免和他有任何的肢體接觸,他上了馬,她便將身體前傾緊緊地扯著馬鬃,然而方才她一翻動作卻令身體失衡,後仰落入了他的懷中。

  她綢緞般的長髮被風揚起拂過面頰,長裾帶起飄飄的風擦過他的手臂,嬌柔的背更是隨著馬兒起伏蹭著他堅實的胸膛,狄颯的身體有片刻的靜止,他保持著控馬的姿態,莫名竟沒有動作,任那種酥麻的感覺留在他的心裡。

  罄冉卻馬上察覺了身後的堅實,她忙向前俯身,再次用左手抓緊馬鬃,將雙腿夾緊固住馬身。狄颯目光不自覺落在她緊繃的脊背上,心中莫名一陣失落,一陣煩躁,他大喝一聲,將馬馳得更快。

  馬兒顛簸,罄冉雙腿來回晃蕩,身體再次落入狄颯懷中。狄颯脣角微揚,心中頓感一暢。他想,自己果真是恨著這個幾次與自己交鋒,又次次令自己受挫的女人的,她不順心他便高興呢。

  這般想著,狄颯將馬馳得更快。罄冉卻置身在冰火兩重天中,她極力抵制著身後傳來的舒適感,和心中不斷涌動的渴望。她狠狠咬住嘴脣,一遍遍的警示著自己,身後是她平生最痛恨之人,一定要清醒,莫要做出悔恨終生的事情。

  她迫使自己去想那些不願想起的血腥,那夜蒼嶺的熊熊烈火,姐姐心口森寒的劍光,靖炎面上交錯的傷痕……一遍遍的想著,頭腦一刻清晰一刻混亂,可即便她咬破了雙脣,即便她不斷刺破掌心,身後那堅實的胸膛卻依舊散發著盅惑而迷人的氣味,讓她想要去依靠。

  便是在這樣的焦灼中,狄颯總算減緩了馬速,罄冉抬頭去望,隱約中城墻可見,看來他是將自己帶到了棉江城。

  棉江城是離小然山最近的城市,一旦燕奚敏出事的消息傳到青國官府,官府第一個查的定然便是這棉江城。看來狄颯倒是深知最危險的地方便也最安全的道理,這棉江也算是青國一頂一的大城,繁華程度不下都城謐城,大隱隱於市,將她藏在這裡確實也是最好的選擇。

  狄颯在城墻下勒馬,將罄冉攜下馬背,他一拍馬兒,馬兒撒腿向遠處跑去。

  身體剛落地,狄颯便自懷中摸出繩索拋向了高高的城墻,腰身一緊,罄冉身體一輕騰空的感覺傳來。狄颯帶著她宛若飛鷹一起一落間,已經身在棉江城中。

  非戰備狀態城墻是不設防守的,唯有巡城兵勇來回城中,此時城門尚未關閉,遠處仍舊喧囂,燈光滿眼。狄颯帶著罄冉穿梭在小道間,一路飛馳,入了一家極不起眼的小院。

  他剛入院子便有數人迎了出來,幾人目光炯炯,步履沉健,一看便是武藝不凡之輩,罄冉但覺一陣無望。

  “王爺回來了!”

  幾人目光掃過罄冉,面有興奮。狄颯淡淡點頭,帶著罄冉便向後院走去,一面沉聲問道。

  “先生呢?”

  “老夫久候多時了,看來王爺此番還算順利……”從裡屋走出一名身著儒袍的清瘦老者,他撫須笑著,目光落在罄冉面上,話語一頓,笑容斂去。

  “王爺,這是?”

  “先生請後堂說話,守好四周。”

  狄颯一面衝老者示意,一面側頭吩咐幾個下屬。那幾個下屬顯然已察覺事情有變,不敢耽擱,皆是面色一整,快速分散,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罄冉被帶著入了內院,剛進房,狄颯便衝老者道:“先生懂歧黃之術,麻煩看看她的脈息如何。”

  老者正是狄颯手中第一謀事,外號青田智囊的穆江。他見狄颯面色肅整,不敢耽擱,忙上前一步,走近罄冉。

  聽到狄颯的話,罄冉本能一縮,可狄颯扣在她手腕的鐵掌亦跟著緊固,她根本掙脫不開,心知無用,便放棄的抵抗,清冷的目光注視著老者把上了她的脈。

  穆江雙眼閉上,細細一把,面色一變,雙眉蹙起,目有狐疑看向狄颯。

  “王爺,這…”

  穆江見罄冉目光直盯自己止住了話語,起身抬手衝狄颯沉聲道:“王爺請。”

  狄颯撇了眼蹙眉的罄冉,抬步隨穆江出了屋子。罄冉見兩人耳語,她現在沒有了內力,根本一個字都聽不清,不免氣得雙手緊握,喘息不止。死老頭,果真可惡,不讓她知道自己中了何種春藥,心理上便會恐慌的多!

  罄冉見狄颯面色陰沉,不斷投過來幾個複雜的眼神,心中但覺怦怦直跳,衝滿了慌亂。

  體內藥物早已肆虐,衝得頭腦紛亂,她見狄颯擺手令老者離去,頓時一個激靈扶著桌子站起身來,警惕地瞪著一步步走來的狄颯。

  狄颯將罄冉的慌亂看在眼中,他脣角掠過冰冷的弧度,在罄冉身前停下。她小刺蝟般警覺的樣子似乎取悅了他,他忽而一笑,俯身便將罄冉攔腰抱起。

  罄冉本能抬手抵住他胸膛,大喝道:“你做什麼?!”

  她的聲音因慌亂而帶著顫抖,狄颯低頭冷笑一聲:“易大人覺得本王要做什麼?噴噴,這般美人,本王可不忍心美人因慾火焚身而香消玉殞。”

  他冰冷的話似是帶著異樣的溫柔響在耳邊,炸開在腦中,他低著頭,幽黑的眼眸直直逼著罄冉,鼻息噴吐在面龐帶來一股奇異的渴望。罄冉但覺一陣冰冷,那冷尚未散開便又被周身的灼熱驅散,她本能掙扎。可是那力道卻似一隻在老虎爪下的小貓,根本毫無作用。

  狄颯冷嘲一聲,抱緊她快步走至東面墻邊,右腳在墻面上有規律地輕叩五下,墻面移動,露出一間密室來。他帶著她穿過甬道,進入一間整潔舒適的密室,身後傳來轟響,罄冉知道那是墻壁歸位發出的聲音。她目光掃過密室中青幔垂簾的大床,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充斥了整個心胸。

  難道她便只能束手待斃了嗎?不!絕不!

  狄颯將罄冉扔在床上,身體陷入柔軟的棉被,罄冉只覺身體已經到了臨近爆發的邊緣,快要不受控制了。

  意識在迷離中,她睜大眼睛盯著站於床前的高大身影,死咬著下脣,血腥味混著疼痛傳來,居然壓制不住身體中難耐的燥熱,現在她完全是靠著堅毅在苦苦支撐著神志,可似乎她越是抵制藥效催發的越是厲害,再過片刻,自己還能不能保持清醒,罄冉真的不敢保證,所以必須盡快擺脫這種因境。

  十指插入掌心,一股刺痛傳來,鮮紅的血自手心淌出,在青花銀緞的錦被上蘊開,異常耀眼。狄颯雙眸一凜,在床邊落座,手臂一揚便將罄冉淌血的右手握在了掌中。

  那手心早已經傷痕累累,手腕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狄颯手臂一個用力,怒目盯向罄冉,冷聲道:“中了慢兒嬌還有難耐耍手段,看來本王還真是小瞧了你!“他說著雙眸一冷,手指一晃便探入了罄冉衣衫前襟,隔著衣衫,指端游走在罄冉的腰際,長指輕撩,解開她束在腰身處的帶子。

  罄冉驟然屏息,冷噈道:“卓鄙!”

  她的噈罵並未讓狄颯有絲毫的色變,他手指不停,解下衣帶,罄冉上身碧色描銀花的綾襖順勢滑下,她曼妙的身姿藏在層層衣衫下,雖是冬季衣服繁雜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他竟沒來由的一陣緊張,目光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前,驟然幽黑。

  被他灼熱的眸色盯著,一股燥熱襲上,微妙的氣氛在屋中蔓延,罄冉下意識地抬手籠住衣衫,卻引來狄颯一聲冷笑。

  他突然將他碩長的身體翻起,猛然壓在了罄冉身上,右手去撫弄她散在身下的長髮,左手隔著衣衫在罄冉身側游移。

  罄冉迎上他滿含危險的雙眸,腦中轟鳴一片,讓她驚惶的是,身體貼近狄颯的地方熱的煩心,四肢更是發軟無力,一股股熱浪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她甚至只有抓緊床被才能防止自己隨著心頭渴望攀上他的肩膀。

  “卑鄙嗎?怕是我那埋骨在松月道的兄弟們不這麼認為呢……”

  狄颯說著埋頭在罄冉耳邊輕嗅,目光陰沉不定。

  罄冉胸口極喘,耳際卻因他的碰觸泛起一陣舒服的酥麻。凝視著她緋紅瑰麗的小小耳垂,狄颯目光微變,身體有片刻的僵硬,接著他再度挑脣而笑。

  “真敏感。”

  他說著,面色一沉,左手猛然拉起罄冉雙臂壓在頭頂,右手食指指腹觸上她血色氤氳的下脣。

  一陣刺痛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無法抗拒的渴望,罄冉但覺口乾舌燥的厲害,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上下脣,卻措不及防地觸上狄颯指端。柔軟滑膩的感覺讓狄颯頓時血脈翻涌,他目光有片刻的閃爍,不等罄冉愣然便俯身向她嫣紅的脣瓣壓去。

  罄冉本能偏頭,那吻印在她的脣角,令她毛髮聳立,面上纖細的絨毛根根立起叫囂著憤怒。感受到她的排斥,狄颯抬起頭來,卻正迎上她逼視過來的冰冷目光。

  雪寒的冰眸,清冷地似臘月寒潭一般,狄颯腦中恍然一閃,這雙眼眸他見過!

  他動作微頓,抬起身來,眯眼將罄冉迸發著深深恨意的面容來回打量,忽而眸中閃過驚異、了然,啟口喃喃道。

  “是你……”

  罄冉見他神情恍然,微微一愣,再聞他的話,頓覺詫異,他這話是何意?

  她腦中混沌,由於強行壓制藥性,太陽穴更是突突直跳,正欲逼問他,狄颯卻突然鬆了鉗制著她雙手的力道,一躍起身,盯著錯愕的罄冉一瞬不瞬,似是在想著什麼,整個人深斂了靜默。

  罄冉在他眸中竟看到了幾分惋惜和歉疚,然而待她想要細看,狄颯已收斂了情緒,沉聲道。

  “你中的是慢兒嬌,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讓我幫你解毒,二是等著藥效在你體內慢慢消散,但是……藥效散盡時亦是你內力盡失時。”

  罄冉微愣,觸及他深沉的眸色,她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眉宇蹙起,她努力集中注意分析著他的話,狐疑道:“內力盡失?”

  “不錯,內力一旦散去,將再不能得,這對習武之人意味著什麼你該明白。”

  聽到他這般說罄冉倒是鬆了口氣,一個沒有了武功的易青自然對他狄颯要有益的多,看來他一早就沒打算侮辱她,方才只是嚇唬她罷了。現在給她選擇該是方才他眸中的惋惜和歉疚作祟,他在歉疚什麼?

  那夜在程英大哥哥家的情景閃入罄冉腦中,她恍然明白了他方才那聲輕喃是何故。他定是察覺了她便是那日殿上的女刺客,那麼,他現在給她選擇是為當年對雲家所做的愧疚之舉嗎?!

  一股努氣衝起,罄冉冷冷盯向狄颯,一字字道:“我雲家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滾!”

  狄颯身體一僵,面有色變,雙手驟然握起,胸膛起伏幾下終是什麼也沒有做,轉身向甫道走去。

  待走至道口,他頓下腳步,不曾回頭,只嘆聲道:“雲藝一生忠勇,卻不想他的女兒竟做了叛國之人……你放心,這藥不會取你性命,再兩個時辰藥效自……”

  他的話尚未說完但覺一陣勁風逼來,帶著凜冽的殺機直衝心臟所在,他大驚之下慌忙錯身,一道銀光自眼底掠過,快如閃電。

  好快的速度,好準的勁頭,好厲害的暗器!驚嘆尚未從頭腦中消散,狄颯只覺腰間一麻,分明有個小針一樣的東西鑽入了體內。

  接著他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忙手扶墻壁才堪堪站住。不可置信地回頭,只見罄冉坐在床上,手中拿著一個掌心大小的機關小駑,異常精緻,顯然,方才的銀針正發自那裡。

  這機關駑一次能發出兩道銀針,一道強勁異常,一道卻悄無聲息,強勁者皆為掩飾那無聲者,罄冉在師傅的機關密書中看到這駑甚為喜歡,於是訪了戰國最好的兵匠做了出來,一直帶在身上,就是希望在危機時刻能派上用場。

  銀針上塗抹了甚為厲害的麻醉藥,就是武功高強之人被射中亦會有片刻的渾身發軟。這小駑掛在身上六年從未用過,不想今日竟起到了大用處。

  罄冉見狄颯被射中,忙閃身而起,一步步走向正努力站直身體的狄颯。

  她脣角勾起冷笑,此刻他怕是比她好不到那裡去呢。她只是沒有了內力,可他確是連抬手的動作都吃力吧。

  迎上狄颯憤怒的目光,罄冉微笑:“看來我還有第三種選擇。!”

  她說著右手驟然抬起,兩指間捏著的銀針準確地抵在了狄颯喉息處,刺出一滴血珠,兩人同樣冰冷的目光相觸,空氣似乎也驟然凝結。

  片刻靜默,罄冉一字字冷聲道:“你不配提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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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迎上罄冉滿含恨意和冷厲的目光,狄颯腦中閃過數年前蒼嶺那夜的殺戮,眉宇間滑過一絲歉疚,轉瞬即逝,他抬眸沉聲道:“程英府本王念在你乃忠良之後放你一條生路,今日本王勸你還是莫要衝動的好,就算現在本王受制於你,但這屋外還有不少高手,你現在失了內力,想逃脫是沒有可能的。”

  罄冉冷哼一聲,挑眉而笑,將手微微一抬,指間的銀針便又往狄颯喉嚨深處刺進幾許,見血珠不斷涌出,罄冉滿意而笑:“哦?未必吧。把門打開,我們出去!我現在雖是沒有內力,但是將這銀針推入王爺喉管的力氣還是有的,王爺最好配合,不然……我雲馨冉想報仇也不是一兩年了,不介意跟王爺您同歸於盡。”

  狄颯目光落在罄冉額頭豆大的汗珠上,眸中閃過幾分欽服,周身的麻軟讓他暫時無力還擊。他毫不懷疑她說的,若是他有異動她定是會這等不猶豫地將那銀針刺入他的喉管。眼前這女子有著比男子更加堅毅的意志,倒是他一時大意了。

  “開門!”

  罄冉挾持著狄颯走出密室,尚未出房子,院中人影一閃已有六人發現這邊情景圍了上來。

  “王爺,這……”

  “王爺?”

  望著眾人面上的錯愕和恍惚,狄颯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的這些下屬定在狐疑他們的王爺何時這般沒用了,竟然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看守不住。

  罄冉望了眼眾人,並未押著狄颯出屋,咬牙甩了甩頭,冷聲道:“你們都退後!”

  眾人見狄颯並不開口,互望一眼退後數步。

  這些人都是狄颯帶在身邊的親衛,個個武藝高強,心思不凡,罄冉自是不敢小覷。見他們雖退後,卻個個目光炯炯盯著自己,她心中突突直跳,當然知道若她有絲毫不妨,便會重新受制他們。

  “還有兩人沒在這裡,你,讓他們都站在院中,不準有任何異動,不然我的手可沒什麼準頭,一不小心傷了你們金貴的主子也不可知。”

  罄冉冷冷盯著微微在前一步的清瘦男子說道,那男子望了眼面色發青的狄颯,轉身而去。

  狄颯微微蹙眉,不想罄冉如此境況竟還能保持清晰的頭腦。不但已經摸清這院中有多少人,現在更是令所有人都站在屋前,這樣,若有異動她馬上便能發覺。

  片刻,穆江三人也站在了院中。方才聽到狄颯被挾持,穆江還驚愕不已,現在事實就在眼前,他詫異的同時目光也沉沉落在了罄冉面上,將她細細打量。

  “姑娘有話好說,何必如此動……”

  “去,將那東邊耳房給我放把火燒了。”罄冉根本不去看正笑著說話的穆江,目光再次盯向那清瘦男子。

  這是何意?男子一愣,看向穆江。穆江卻老眸一眯,暗贊一聲,好厲害的丫頭。

  憑這丫頭現在情景能死死撐著不讓自己渾噩已純屬不易,她竟還有如此縝密的用心對付他們,不簡單啊。她現在若是押著狄颯離開,憑院中眾人的功夫,不難找到機會下手。可這一把火若是放起來,馬上便會引起觀望的百姓,或是官府,更或是那些找她的人。無論是哪一種她都擺脫受控於他們的情景,這女子到底是誰!

  罄冉見男子沒有動作,卻只是看向穆江,她將銀針一送,逼得狄颯張口吸納著空氣,滿意地見眾人身體一緊。

  “快去,姑奶奶可沒有什麼耐性!”

  穆江見此,淡淡一笑,抬手示意,男子又望了眼狄颯這才邁步向東面耳房走去。

  眼見熊熊烈火在眼前瞬間燒起,狄颯面色更加陰沉,罄冉撇他一眼,微微湊近他輕聲笑道:“王爺,以後還是莫要小瞧女人的好。當然,也莫要對敵人起憐憫之心,您的好心我雲罄冉只會覺得噁心!”

  話語如冰,字字刺心,狄颯身體一僵,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隱痛。

  ……

  寒風刺骨,陰寒撲面,烈烈冷風在耳邊呼嘯著刺在面頰。

  藺琦墨一馬飛馳,毫不畏懼面上刀割似的疼痛,他眯著雙眸冷冷地看向黑夜前路,狠狠抖動手中韁繩策馬狂奔,胯下大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焦慮放開四蹄馳騁踏塵。

  風獵獵揚起他一身儒袍,灌滿廣袖咕咕作響,他只覺這風快要將他的心撕裂了,抬頭看向夜空,月兒越升越高,心頭浮起的是從未有過的驚慌與害怕。他能聽到自己急劇跳動的心,慌亂和驚懼幾慾令他瘋狂,按清荷的話,離冉冉喝下慢兒嬌已經近三個時辰,此刻藥性已經到達極致,她現在怎麼樣了,他簡直不敢想像。

  她美麗的容顏在面前滑過,他的手上似乎還殘留著那纖細油膩的觸感,那淡淡幽幽的沁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可她曼柔的身子卻不見了蹤跡!她中了那種藥,此刻又落在狄颯手中,他竟沒有勇氣再想下去。若不是他出的餿主意,冉冉也不會扮成燕奚敏,更不會陰差陽錯地被狄颯擄去,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該讓他千刀萬剮,若是她真出了事,他……他真真便悔恨一生,心若凌遲了。

  現在只希望他的判斷沒有錯,罄冉果真是被帶往了棉江城,不然……不!他的判斷沒有錯,他一定能盡快找到她,他絕不容易她出事,絕不!

  藺琦墨握緊韁繩,雙掌早已被粗糙的繩子勒出了血泡,他渾然不覺,身上多處掛彩,鮮血涌動,他不管不顧,舉鞭瘋狂地策馬,眸光翻涌一眨不眨地盯著棉江的方向。他從不信奉神明,可是此刻卻由衷的祈求,祈求上蒼一定要讓他的判斷是對了,一定要讓罄冉被帶往了棉江城中。

  只是棉江城那麼大,縱使她真被帶往了城中,又該去哪裡找她啊……黑通通的前路猶如沒有盡頭一般漫長,更如藺琦墨此刻茫然而彷徨的心,他自少年領兵以來,雖是戰無不勝,但是也吃過不少苦,遇到過不少艱險,可他從未有懼怕的時候,便是面對死亡亦是談笑風生,可現下他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無措,什麼是懼怕,什麼是悔不當初,這種感覺如蔓藤緊緊纏住了心,讓他不能喘息。

  雙目被冷風吹得血絲密布,可那疼痛卻抵不住心中煎熬之萬一。這般不知瘋狂地在暗夜中奔馳了多久,棉江城高大的城樓終於隱隱出現在眼前,他大喝一聲,大白嘶鳴一聲,發蹄狂奔。

  白靖炎亦是策馬飛馳,緊跟著前面的藺琦墨,可是藺琦墨的白馬乃是明駒,他座下只是尋常軍馬,片刻便沒有了藺琦墨的身影。

  待他一路疾馳奔至棉江城下,正見藺琦墨彎腰在城墻處來回邁步子似在查看著什麼,他不及奔至城下,藺琦墨身體拔然而起已向城頭掠去,夜色下白衣迎風鼓起宛若銀色蒼鷹,迅捷如電便消失在了視線中,徒留大白在城下噠噠地邁著四蹄。

  白靖炎狠抖馬韁,馬兒向城墻飛衝,眼見便要撞上城墻,他身體自馬背上飛起,在青石墻上一踢,亦縱身過了城墻。

  不遠處的巷子中,藺琦墨蹲在地上正抬頭仰望著青墻,皎月落在他身上將他眉心深折照的清晰如痕。

  白靖炎奔向他,在他身邊蹲下,望著他手指上沾染的血跡微微蹙眉,他目光在地上掠過,凝在一處暗紅上。

  “會是冉冉留下的嗎?”

  藺琦墨起身,點頭道:“城樓下也有少許血跡,血還沒有乾涸,我有感覺定是冉冉留下的。只是血跡甚少,這一放城巷道紛雜,便更不好遁跡尋找了。”

  他抬頭望了眼天幕,艱澀道:“我所她頂不到我們尋到她。”

  白靖炎蹙眉,血跡確實甚少,若不是藺琦墨方才蹲在這裡,他根本就發現不了那兩滴暗紅,嘆息一聲,白靖炎沉聲道:“我已給棉江的琅琊樓兄弟發出了訊號,希望大家一起能早日找到冉冉。”

  “也只有如此了……”

  他話音尚未落,又眸猛地睜大凝在城西一處,白靖炎見他面色有異,亦轉頭看了過去。遠遠的但見那處冒起了黑煙,火光微亮,顯是誰家的房子走水了。

  藺琦墨卻忽而抬手望著指尖的暗紅若有所思,接著他身體拔起便向那火光之處急掠,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那一定是冉冉給他的訊息,告訴他她在那裡!

  白靖炎望著他的背影,面有沉思,接著他緊跟而上。

  藺琦墨發足狂奔,近了,更近了,他目光幾乎立刻更鎖定了那個纖弱的身影,升騰起前所未有的狂喜,猶如珍之若命的寶貝失而復得,整個人也瞬間煥然重生一般,他御氣清嘯一聲,抽出寶劍,向小院縱去。

  “冉冉!我來了!”

  他的一聲喚,帶著萬千情緒,落在罄冉耳中,震在她的心頭。再抵不住煎熬,她手上力道一鬆,身體也跟著心神的松掉而發軟,眼前一晃,整個人頓時直直向後倒去。

  這突變縱使來的措不及防,但能在狄颯跟前效力的皆是武藝心智超群之輩,馬上便有侍衛飛身而上直逼罄冉。

  然而就在那人的手便要觸及罄冉之際,一道銀光飛來,直刺他的心窩,男子驟然將身體向後仰去,堪堪躲過那雷霆一劍,待他再望去時,罄冉已經被藺琦墨攬在了懷中。剛剛此人分明還在十數米之外!好快的速度!男子不免喑嘆,迎上藺琦墨冰冷的目光,他深吸一口冷氣,向同伴退去。

  此刻兩名護衛守護著狄颯和穆江,另外六人則迅速聚攏亮著手中長劍,虎視眈眈地盯著藺琦墨。

  藺琦墨目光在他們清一色的長柄寬劍上帶過,眉宇蹙起,他低頭望了眼已經暈迷過去面色燥紅的罄冉,眸色翻涌。

  再看向狄颯,但見他的目光透著陰冷,顯然罄冉惹怒了他,怕是今晚他不會輕易讓他們離開,必是要經過一場惡戰的。可是罄冉已經不能再等了,她強行用意志抵擋藥性,已致急火攻心,毒素越發猖獗,再這般耽擱下去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藺琦墨狠狠咬牙,驟然將罄冉抱起扔向飛馳而來的白靖炎,大喝一聲。

  “快帶她走!我殿後!”

  白靖炎接住罄冉望向已經和六道疾影戰在一起的藺琦墨,面有猶豫。

  “走啊,他們是狄颯的飛鷹六帥,你的盤龍棒不在,沒有趁手武器,你擋不住他們的。快走,她等不得了!”

  藺琦墨劍走寒光,一面死死咬住六人,一面喝斥著白靖炎。

  白靖炎見罄冉面龐滾燙,額頭豆大的汗珠一直往向淌,再看那六個與藺琦墨戰在一起的人確實武功非凡。

  他由於獨臂,專修長兵,仗著一根盤龍棒倒也掙著一席之地,被稱作是獨臂盤龍,可此刻盤龍棒不在身邊,沒有趁手武器對兵者來說是大忌,惹是用劍對付這些人,他怕非但阻擋不了他們,還是拖延了給罄冉解毒的時間。

  再三權衡,他深深望了眼那樣抹拼殺在殺機中的白影,沉聲道:“再撐會,我會吩咐他們來接應你。”

  他說罷,再不多言,抱著罄冉飛身便躍上了屋頂。狄颯見此,冷哼一聲,一個眼神遞向身旁兩人,兩人見藺琦墨被糾纏著分身不得,驟然拔劍向白靖炎追去。

  藺琦墨將這邊情形看在眼中,右肩不避迎上一人手中逼來的寒光,卻橫掃兩劍從東面突出,直擋那欲追回向白靖炎的兩道身影。

  兩人被他纏住,一晃便沒有了白靖火的身影。藺琦墨心如刀絞,大喝一聲,將手中長劍揮舞得更加瘋狂,可那八人也非善輩,相互配合掩護,另有兩人抽身而出,再次欲向白靖炎和罄冉消失的方向追去。

  狄颯卻冷聲道:“不必追了,你們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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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暖色生香

  白靖炎帶著罄冉一路向琅琊樓在棉江成東首的分壇急奔,一路無阻,並未用多長時間。沿路見有一隊官兵向城西涌去,該是那邊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官府,他料想官兵一到,狄颯便不得不收全斂,藺琦墨當會無礙,微微鬆了口氣。

  這些看白靖炎雖是在江湖上發展勢力,但是勢力多根植在戰國,這棉江城乃是一座大城,此處雖是設有琅琊樓的分壇,但是規模並不大。說是分壇,其實只是一座府邸,養著不足十個殺手。

  白靖炎帶著罄冉入府時,眾人收到訊號都已經離開了分壇,只有醫師武功拙劣留在了府中。

  醫師名喚姜周,乃是個五十多歲的瘦小男人,本是戰國人,性情卻有些暴躁,本來老老實實做著大夫,且醫術尚可,日子過的也不錯。可他卻因看不慣昏官欺民,又恰有機遇給郡守看病,竟一時激動下藥毒死了那昏官,自此成了逃犯。

  逃亡中他機緣巧合遇到了白靖炎,白靖炎憐他一身正氣,見他醫術可用,便令下屬送他出了戰國,在這棉江城的分壇安置了下來。是以這姜周對白靖炎是既感激又敬畏,此刻見他抱著個女子進來,再觀那女子面容便知是中了毒。

  他忙將白靖炎讓入一間乾淨的內室,不等吩咐便扣上了罄冉的脈,一把之下驚出一陣冷汗,站起身來,急急道。

  “樓主,這姑娘中的可是極為厲害的春藥啊,雖然名字姜周說不出來,但是她強行抵抗導致毒素攻心,得快些給她解毒啊,不然怕是來不及了。”

  白靖炎一徵,目光落在罄冉汗水淋漓的面上變得有些複雜。

  “樓主?”

  姜周見他發怔,忙出聲喚道。按照脈象,這女子能頂到現在已經不易,若是再耽擱怕是真會要了她的命。

  白靖炎回過神來,蹙眉道:“沒有它法?”

  “姜周醫術雖不精,但是該沒把錯脈。”

  白靖炎擺手,姜周忙退出了房,輕輕關上了門。

  屋中只剩下白靖炎和昏迷中的罄冉,見她黛眉緊蹙不停掙扎著,扯著胸口衣服,額頭不斷淌著汗水,張口喘息著,白靖炎心中焦急不已,可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床上躺著的是他的冉兒妹妹,她現在中了春藥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不得不救,可是為什麼他竟這麼猶豫?!這是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一直想要守護一直想要珍愛的冉妹妹,是他這十二年來一直在找尋的,支持他一直走下來的冉兒妹妹。

  可為何他竟邁不動步伐,只覺邁開了步子便是欺辱了她,便是做了萬惡不赦的事。難道只是因為他心中知道冉冉對他只是大哥之情?還是……還是因為別的?

  為何現在他眼前會閃現出玲瓏滿含淚水的雙眸,她輕笑著說:“焰哥哥,你去找她吧,讓她知道你一直都在尋她。玲瓏會笑著祝福你的,只要焰哥哥能幸福,玲瓏就滿足了……”

  這話是他決定出谷默默跟著罄冉時玲瓏說的話,那晚她說她喜歡他,說她自十二年前將傷得只剩半條命的他帶回密谷時她喜歡了他。她說這話時眼睛中飽含了疼惜、愛憐、支持、傷痛……

  為何現在她的眼睛一直在面前徘徊不去!?想著她的那雙眼睛,他竟會覺得踏前一步便是對不起玲瓏,心中竟會涌起愧疚。

  “四郎……”

  白靖炎腦中紛亂,眉宇緊蹙,正舉步艱難,忽而一起輕喚響在耳邊,他驟然回神,腦中似注入了一道明光,慢慢清明。

  為何在察覺冉冉心儀他人時自己不曾感到失落,為何見冉冉被藺琦墨拉走,自己不曾吃醋。原道是自己心知身殘配不上冉妹妹,現在才知,原來一直以來他都錯了,錯的離譜!

  白靖炎悄然大悟,想著臨出谷時對陸玲瓏說過的話,頓覺悔恨不已。

  他忙在步走向罄冉,握了她的手沉聲道:“冉妹妹,你等大哥,大哥這就將藺琦墨給你找回來!你定要撐住啊!”

  他說罷轉身大步向外走去,霍然推開房門。姜周站在院中,正衝府門處眺望,見他出來張大了嘴。

  “想辦法壓住毒素,一盞茶時間我必回!”

  他聲音剛落,人已消失在院中。

  ……

  城西,藺琦墨見白靖炎抱著罄冉走遠,一時心中鬆了一口氣,卻又痛的無法喘息。他想,好在是尋到了她,相較狄颯,她在白精炎身邊終是要好的多吧……可是心中的絞痛卻讓他近乎瘋狂,他不敢奢求等擺脫了這些人冉冉還能無恙。

  白靖炎那麼愛冉冉,若是……若是他們有了夫妻之實,冉冉會如何?他們會在一起嗎?冉冉會不會因為自己而感到有些難過?哪怕是一點點,她一定會的!

  一定會的!冉冉她心中分明是有自己的,她雖是從未開口說出過,可是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不行,他一定要快些擺脫這些人趕到她身邊去,到時候縱使白靖炎要和他搶冉冉,他也不會留情!也許……也許冉冉還在等他呢!

  天知道剛才他費了多大力氣才壓下帶著她先走,令白靖炎殿後的衝動。

  那時他一來是考慮到白靖炎沒有順手的武器在側,擋不住狄颯這飛鷹八傑,他怕耽擱了給冉冉驅毒的時間。情況緊急,他只能選擇最保險的退路,不容她有失。

  二來若是白靖炎出了什麼事,怕是冉冉一輩子都不會原涼他。還有便是,剛剛他腦中閃過冉冉和白靖炎相處的樣子,還有她說過的話。她曾經告訴過他,雲白兩家有意結下娃娃親,若兩家不出事,也許她和白靖炎會在一起。

  有父母之命,再有罄冉對白靖炎的細心關懷,他想她是有意白靖炎的,所以他藺琦墨堂堂男兒……該成全她。

  出於這些考慮他才忍痛將她交給了白靖炎,可是剛看他們身影消失,他便馬上後悔!悔的他心痛如絞,嫉火中燒!他竟將心儀的女子親手送到了別人懷中!

  他心中翻騰著,自問著:若是冉冉心中有白靖炎,那日又怎會容你親她?!若是她心中沒有你,又怎會讓你看她女裝的樣子?!那嬌媚、羞怯的樣子彷彿還在眼前!若是她心中沒有你,又怎會在這般境地下單聽到你的聲音便鬆了心神暈了過去!?

  她是那般的信任你,那般安心的將自己交給了你啊!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枉你藺琦墨自命不凡,原來在感情面前竟也是個膽小鬼,沒有自信的怯懦之人!

  藺琦墨啊藺琦墨,你幾時這般糊塗了!你真是天下最蠢的混蛋!你怎麼就不敢相信冉冉她心中只有你,你你該對自己那麼沒自信!若是因為你的糊塗將冉冉親手推到了別人懷中,你真該找個沒有的地方一頭撞死算了!

  若是冉冉心中果真只有你,你這是親手將她陷在了怎樣難堪的境地啊!枉你一直自鳴少年得意,原來竟是這世上最蠢的傻瓜!

  這些念想一股腦兒涌入心頭,藺琦墨頓感一陣懊悔,一陣暢快,一陣焦急……恨不能抽自己幾個耳光。

  一個念想在瘋狂地叫囂著,那便是必須馬上脫身,必須馬上回到冉冉的身邊!因為她需要他!

  藺琦墨眸光忽而璀璨,他清喝一聲,身影斜縱,避過迎面而來的三道寒光,朗聲一笑,手中長劍飛起,帶動銀白的光芒,混夾著寶劍的森冷寒芒,在天幕的繁星映照之下,顯得異常美麗,卻致命!

  頓時無數劍光漫天蓋地般向圍著他的八人兜頭罩去,快若星離光滅,冷冽深寒之極。鋒利的寒氣迎面而到,來勢迅猛之極,八人齊齊變色,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厲害的劍氣,尚不及反應,凜冽的劍氣憶將正面衝著劍光的兩人逼得連連後退。

  藺琦墨見此,劍勢一轉,手一揮,手中清寒長劍便如驚雷閃電般離開手掌直奔向面前連連後退的那個,同時,他身子飛快地縱起,雙手拍出一掌,勁力澎湃,猛地擊打在另一個胸膛上。

  兩人齊齊飛出,一人心口插著深寒的長劍,劍沒入柄,雙目大睜,顯然已經斷氣。另一人被他一掌擊下,直直飛出許遠,撞破院邊青墻,轟然倒在地上,又被青石砸壓,頭一扭軟了身體,看不出死活。

  這一切來的太快,飛鷹八傑乃是狄颯親衛,個個武功高強,跋扈各國十餘年從未吃過如此敗仗,眨眼間一個身死,一人生死不明,其它六人不免驚愣,竟皆有片刻的呆然。

  便是沉穩如狄颯,此刻亦是震驚地盯著兩人,微微張口瞠目。要知道以他的武功對戰飛鷹中的三人尚且只能平手,莫說八人同上了。而藺琦墨竟能在八人圍攻之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傷兩人,怎能不讓他驚嘆。

  他狄颯一向自負武功高絕,難有敵手,今天連連受挫,頓覺無力,不免黯生長嘆。

  狄颯啊狄颯,今日你可是見到什麼是真正的高手了,你也太小看天下人了。天下人皆言,你和旌國燕奚痕,麟國藺琦墨武功相當,原來竟是高看你了!

  他心中感嘆,待回過神時白影飛逝,藺琦墨卻已趁著眾人驚愕,施展輕功向院外掠去,快如電閃。

  見從人面容悲憤,直欲追去,狄颯忙抬手道:“休要追了!青國官兵估計快到了,帶上他們,速速離開。”

  周身失力,他扶著穆江的手,走至躺在地上已經斷氣的男子身前,目光落在他胸口的長劍上。那劍身在皎月下還泛著沉古的光芒,只宵一眼便能看出乃是把極好的寶劍!

  手柄上一個篆體的藺字清晰看見,狄颯挑眉,看來這劍該是藺家的傳家寶“無往劍”。這藺琦墨對雲罄冉倒是一片痴心,為了她連武器都顧不上,丟棄在了這裡。要知道一個習武之人,武器皆被視為生命和尊嚴,何部這把劍還是藺家的家傳之寶。

  他倒不藺琦墨還是個大情種!只是為何,他的心中竟會有些不舒服,澀澀的難受,狄颯蹙眉甩頭。

  ……

  藺琦墨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城西急奔,剛奔出一段,便有七八人直面而來,他心一驚,幾欲仰天喟嘆。難道蒼天註定要和他藺琦墨過不去嗎?!

  然而就在他欲迎面出擊時,那幾人卻突然讓開了道,白靖炎身影自遠處掠來。藺琦墨心神一鬆,又馬上蹙了眉宇,他來了這裡,冉冉呢?!

  他身影飛縱迎上白靖炎,尚未開口,便聽白靖炎揚聲道。

  “她喚你,快去吧!”

  聽聞他的話,藺琦墨頭腦涌出一陣狂喜,他的雙眸翻涌著震驚、歡喜,喜悅……墨瞳一剎那變得無比清澈,堅定而溫柔。不及多想,御氣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城西狂奔,他只覺腳下騰雲,腦中激狂,一時歡喜得想大笑,一時又涌上一陣鑽心的擔憂。

  奔的飛快,身影如一縷輕煙將眾人拉在後面,風獵獵迎上面頰,刮得他墨發在風中亂舞,一股從未體會守的歡悅和暢快在胸中流淌,他但覺耳邊如有轟雷在鳴,叫嚷著的都是同一句話:她喚你!

  原來竟是這樣!原來他之她也是不同的,她心中是有他的,如他一般。

  自在鎮西軍中明了自己心意,他對她便一日不見、輾轉反側;她開心他便高興,她思慮他便擔憂;她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便能讓他涌起無限歡喜;她生氣敷衍於他,他便失魂落白色;她嬌美的面容,讓他如著魔般移不開視線……

  他早知中了她的蠱,此生再不得脫。他也知道,早先冉冉是討厭他的,便是自前往密谷他替她擋了那一箭,她才漸漸不再厭惡自己,直至後來他幫她取回銀槍,陪她一夜,他感覺冉冉對他有了好感,也許是喜歡他的。可是也並未奢求更多,因為他知道冉冉的心被她守護的太深,這樣他便滿足了。

  前些時日看她那般對白靖炎,他心中茫然極了,覺得無措又彷徨。也是那害怕和嫉妒促使他強吻了她,可是她竟默許了,這讓他心中涌起萬般歡喜,心想她心中果真是有自己的,起碼該是不比那白靖炎差太多的。

  可是再多,他卻從不敢奢想,便是剛剛他才想通一切。沒想到他的想法竟馬上自白靖炎口中得到了證實。現在一想到冉冉在喚他,想到她也如他一般愛著他,他就止不住渾身想要發顫,發足疾奔。

  白靖炎緊跟在藺琦墨身側,目光落在他滿是血跡的白衣上,落在他情緒翻涌的面容上,他只覺欣慰而高興,看得出冉冉心裡是喜歡著藺琦墨的,如今又見藺琦墨為了冉冉至廝,白靖炎心中既高興又快慰。

  自城東到城西並沒多遠,可藺琦墨竟覺漫長的焦心,當他終於站那扇門扉外時卻有些不敢去推那緊閉的門。白精炎目光落在他顫抖的手上,輕聲道。

  “進去吧,好好待她。她是我白靖炎此生守護的至寶,你若負她,我縱使追到天涯也不放過你。”

  藺琦墨心一震,定定望向白靖炎。這是冉冉在世上唯一親近的人,他這般說便是將再託付給了自己啊!藺琦墨雙眸沉澱,重重點了下頭,在白靖炎肩頭用力一按,兩個男人無聲交換了心聲。

  藺琦墨推開房門,跨入房間,將門輕輕合上,回過身。屋中靜的只聞他劇烈的心跳聲,他的目光凝滯在輕紗漂浮的大床上,表幔微蕩,隱約可見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灼熱盯緊她,在床邊落座,靜靜地望著她。她美麗的容顏近在咫尺,面上緋紅,衣衫被她扯得有些凌亂,胸前露出一片迷人的霏麗,藺琦墨抬手卻又放心,只覺心砰砰直跳,面對如此的她竟有些手足無措。

  “熱……”

  一聲低喃喚醒了他,他猛然搖頭,忙扣上了罄冉的手腕,細細把脈,接著眉宇緊緊蹙了起來,面有沉思,喃喃道。

  “奇怪……”

  他望著沉睡的她,心中幾番思量,從腰際取出銀針找準她臂上幾處穴道揉捻下針。

  待拔出銀針,罄冉雙眸輕顫,睜開了眼睛,目光氤氳,迷茫片刻才和藺琦墨焦慮的雙眸對上。她迷濛的眸中閃過安心、嬌媚,避開他的目光低了頭。

  因著她的神情,藺琦墨情緒翻涌,他壓下心頭衝動,拉了罄冉的手,道:“冉兒,你聽我說。你中的這毒名喚慢兒嬌,本是必行魚水之歡才能保全武功的。但是你先前似乎吃過什麼靈藥,這毒在盛竄之際竟被化解去一些。現在有兩個法子,一是把你自己交給我,我們成婚。二是,我運功幫你把毒逼出來。”

  罄冉身上燥熱難耐,腦中迷迷糊糊過濾著他的話,不自覺扭動著身體。外套被她一掙婀娜褪下,露出內層菲薄半透產衫,那身下隱約的玲瓏曲線令藺琦墨猝然屏息。

  罄冉卻全然沒發覺自己不經意製造的效果,只茫然地扭頭,目光宛若浮上水霧的清湖,朦朧而充滿誘惑,輕聲喃道:“逼毒?”

  藺琦墨深吸一口氣,啞聲道:“逼毒需得在半個時辰內用銀針行走周身各穴,用脣吸出逼入穴道的毒汁,同時壓住外在的功力,每吸出一處穴道這毒便需灌入真氣,直到完全吸盡之後,再運功迫使體內真氣會合入你丹田,行走一周,此毒方解。”

  他說罷,緊緊盯著罄冉,心中也不知希望她選哪種法子。可罄冉卻似乎沒聽懂他的話,無辜的雙眸回望著他,迷濛無助的讓他渾身燥熱,只欲撲上狠狠地吻她。

  可他知道,他必須弄清楚她的選擇,貞潔對女子太重要了。縱使他知道她心中有他,然而兩人畢竟沒有成親,此事他必須尊重她的選擇,不能有半點馬虎,更不能讓她受丁點委屈。再者,她現在如此不清醒,他心中也實不願在這種情境下要了她。

  若是別無它法,他當不會恪守成規,去謹遵什麼周公之禮,可是現在既然有另一種法子,他便必須對說明,不能欺瞞。

  藺琦墨雙眸微沉,扣住罄冉手臂,微微搖她,沉聲喝道:“冉兒,你清醒下,告訴我,你要選哪種法子!”

  罄冉被他一喝,微微清醒,眨巴了幾下眼睛,忽而一笑,憑著身體渴望湊近他,輕聲嚶嚀道:“四郎,你說我選哪種好?”

  她極致的誘惑讓藺琦墨猛抽了一口氣,腦中轟鳴一聲,血肪翻涌,低咒一聲。

  “滾它的逼毒,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他啞聲說罷,翻身便壓在了罄冉身上。身下,春意闌珊,罄冉的髮絲狼狽的散開,似朵嬌媚的花,她氣息淺淺,媚眼如絲。再受不了這種致命的盅惑,藺琦墨俯身便吻上了她的櫻脣。

  罄冉嚶嚀一聲,任他的舌滑進她芬芳的脣齒,她的那聲低吟更是令藺琦墨沉淪,稍稍引誘,罄冉已張張啟了貝齒。狂烈的吻襲上,直至她的小臉緋紅喘息著,藺琦墨才放開了她微腫的脣。

  扭動間她的衣衫鬆動,細緻的鎖骨處一抹水紅緋色如染,誘人窒息。似是不滿他的突然離去,罄冉雙臂一勾,將藺琦墨的脖頸拉下,湊上了紅脣,竟學著回吻他。

  她灼人的脣捻轉摩挲著他的,予取予求的糾纏,她長而濃密的睫毛顫動如展翅欲飛的蝴蝶,藺琦墨體內似燒起了熊熊烈火,難耐的低吟一聲,隔著菲薄半透的衫,指端游走在曼妙的身上。

  藺琦墨的呼吸變得極快,他低喘著,迷亂的情潮洗卻了所有的冷靜,一手扣住罄冉柔軟的腰肢,修長的手指緩緩攀上她零亂的碧衫,用力一挑,瑩白的肌膚帶著緋紅的誘惑映入眼簾。

  他倒抽一口氣,俯身間脣舌開始沿著她優美的頸向下游移到胸前,探手挑開肚兜背後的蝴蝶結,輕輕一扯,她胸前的起伏讓他頓覺氣血噴張,激情在叫囂著,渴望煎熬著奪去了他所有呼吸。

  顫抖著將大手在那高聳間游走撫動,罄冉一雙小巧的凝乳落到他手中,立刻遭受到諸般玩弄,嬌軀志伏,燥熱的氣息浮動著不斷升溫,情動如潮欲將人吞噬,如此甜蜜,如此瘋狂,身體陣陣顫抖,卻在此時一聲累喃打破了一室旖旎。

  “狄颯,你滾開,滾開!”

  她的聲音雖是低,卻驚炸在藺琦墨耳邊,他頓時身體一僵,埋在罄南非頸窩的頭抬起。激情的幽眸中海浪狂卷,盯著罄冉,但見她一雙剪水明眸,毫無焦距,朦朦朧朧地瞧著他,脆弱而迷惘,似乎方才的話只是他的幻覺。

  她現在腦子不清楚,可他卻是再清醒不過的,熱浪燒身,她喚著別的男人名字,不管出於什麼緣由,藺琦墨只覺情潮怦然崩塌,哭笑不得。便如有一盆冰水當頭罩下,讓他的頭腦為之一清。

  方才一時失控竟差點要了她,現下看著她衣衫凌亂的樣子,藺琦墨但覺一陣苦惱,再不願於此種情形下繼續下去。

  何況有些事情也沒有考慮妥當,若是此刻真要了她,便不得不考慮孩子的問題。依冉冉現在的情況,會不會清醒後堅持喝藥?那種湯藥極傷身體,他是萬不會允她服用的。

  罷了罷了,還是再等等吧,他該給她更好的,而不是如此匆匆摘掉她的純貞,待以後追憶起來徒留遺憾。

  “早晚被你折磨死!”

  藺琦墨搖頭嘶吼一聲,拉下罄冉攀在胸前畫著圈圈的小手,執起銀針便在她的幾處要穴點下。

  幾針落下,見罄冉睫羽顫抖著閉上了眼睛,安靜了下來,藺琦墨深吸一口氣,將她身上衣衫盡數脫下,女了緋麗的嬌軀熾燙了雙眸,一陣陣心悸盪漾了整片心湖,藺琦墨但覺這一定是他平生所遇最難的一場大戰,便苦笑一下,深深吐納了幾次,才平定了心思將大手落向她的胸前。

  使出力道,緩緩引導藥手流動,每一個穴道的點觸皆精準而快速,他不敢有絲毫的停頓,生怕稍稍停消便會生出邪念。更不敢去想手指觸撫的是心儀女子豐澤晶潤的妖軀。

  只凝神遊走周身各大穴,將毒逼出,再俯身用脣吸吮出也穴道中的毒汁。汗水氤氳成霧氣,籠罩彌漫在床榻間,這個小天地中,無比的熱阻隔了冬日應有的霜寒,令心跳如雷般鼓動。

  這般不知持續了多久,本沉睡的罄冉低吟一聲,睫羽顫動。藺琦墨心知是她體內的毒解的差不多了,鬆了一口氣,卻又捏了一把汗。

  她馬上就要醒來了,這下他將承受比之前更艱巨的考驗,切不能前功盡棄啊。他暗暗告誡著自己,指尖動作更快。

  罄冉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入目迎上藺琦墨幽深的雙眸,她一愣之下漸漸想起了發生的一切,剛剛退去緋紅的雙頰頓時竄起了火熱雲,低眸撇過自己瑩潤的身軀,感受著他停留在腿間的手,她本能便欲去扯散著棉被。

  “別動,快好了,摒棄雜念。”

  藺琦墨低沉的聲音響起,馨冉頓時抓緊棉被,側開了頭,竟不敢去望他一眼。閉上眼睛,她只羞的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她顫抖著水眸映入眼中,嬌羞得令他渾身一陣燥熱,體內真氣翻涌,頓時便覺喉頭一甜,涌上一口鮮血來。

  該死!藺琦墨大驚,忙閉眼吐納,片刻才舒緩下那股腥甜。苦苦一笑,手指繼續向下探去,運氣逼毒,俯身去吸她腿側的委中穴。

  他柔軟的脣落在腿側,罄冉渾身一顫。時間開如變得難耐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她只覺全身上下,裡裡外外全是他的味道,心怦怦亂跳,奔騰著叫囂著。

  汗水流得更急,兩人的喘息聲交疊響起,這樣的肌膚相親,是何等的磨難呀!

  這般直到三更天,藺琦墨暗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分明帶著幾分如釋重負。

  “運氣匯入丹田,行走一周便好了。”

  聽聞他的話,罄冉更是如蒙大赦,忙照他所說運氣丹田,感覺真氣流暢,她鬆了心神,忙拉了棉被便向床角滾去。

  天,方才他人……他將自己一覽無餘到處都看盡了,還……還吻遍了她的周身。罄冉臉頰熱浪如雲霞噴涌,臊的將頭埋入棉被中,將自己縮成只蒸熟的蝦,再不願抬頭,決定打死也不出來了。

  耳邊響起藺琦墨低沉的笑,被子被一扯,罄冉忙裹的更緊。

  “不悶嗎?這會兒倒是知道臊了,方才是誰點火的。”

  點火?她有嗎?罄冉死不開口,將頭又往被子縮了縮。

  藺琦墨對著裹成一團的棉被搖頭失笑,眸中成著一汪漣漪,層層都是戀愛。心口處一股隱痛,是方才走神的結果。方才一番太過消耗心神,他只覺沉沉的疲倦襲來,精力再頂不住順勢在罄冉身邊躺下,閉上了眼睛。

  罄冉悶在被中半響,竟再聽不到有任何聲響。她微微拉開被子一角向外偷瞄,但見藺琦墨面朝這邊,已經沉沉睡去。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呼吸清淺而均勻,瓷玉一般精緻的肌膚上還沾染著薄汗。凌亂的墨發散在身後,鬢際濕髮貼在微勾的脣邊,憑添了幾分性感。

  罄冉目光落在他眼眶下濃濃的青黑上,一陣心疼和感激。悄然想起昨夜他是在狄颯處尋回了她,她忙扯開疲子去查看他的周身。一望之下,冷抽一口氣。

  他的白衣濡濕地貼在身上,多處已破損,血跡斑斑。他身上傷口竟未做過任何處理!罄冉一驚,忙翻身而起,拾起散落的衣衫穿戴齊整,悄然出了屋子。

  輕輕推開屋門,入目一個藥箱放在門前,罄冉一愣,眸中閃過暖意。忙抱了藥箱回房,挑亮了燈芯,置了前刀、熱水、毛巾等物,這才在床邊跪坐,打開藥箱忙碌了起來。

  他的身上掛彩多處,好在並沒有太深的傷口,都無需縫合。罄冉生怕吵醒藺琦墨,動作極為小心,頗費了些時辰,待灑上藥包紮妥當,只覺倦意涌上,眼皮極重,迷迷糊糊便也沉入了夢境。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雙眸被燭火刺到有片刻的黑影,罄冉甩甩頭,扭了下僵硬的脖頸,這才發覺頸下壓著的枕頭竟是藺琦墨的右臂。

  遁著緊致的肌肉線條望過去,藺琦墨一手撐著頭,墨發俊面,笑意盈眸。

  “醒了?”

  見她看過來,藺琦墨牽脣一笑,嗓音沙啞。罄冉見他以往神彩飛揚的眼中此刻血絲密布,不免一怔,不自覺地嗔怪道。

  “你怎麼也不多睡會!”

  話一出口,罄冉便覺不對,這般情景倒似小妻子在丈夫懷中醒來會說的話。眼前再閃過夜裡逼毒的一幕,罄冉雙頰一紅,低下了頭。

  半響不聞藺琦墨說話,只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溫柔的目光,罄冉有些失措,正欲抬頭,藺琦墨卻忽而執起了她的手。

  “冉兒,我們成親吧!”

  萬沒想到他會出這樣的話,這算求婚?罄冉驚愕抬頭,迎上藺琦墨黢黑無垠的深眸,其間的溫柔似融成了泉水清流淌入了她的心間,滋潤著那處柔軟。

  他的眸中滿是期盼,他的下顎生出了一層青渣,和著眼中的紅絲,微白的面容,均在提示著昨夜他的勞累。罄冉抽手撫上新生的胡渣。他沒有動,只是屏息瞧她,一瞬不瞬。手被扎痛,通過指尖傳至心臟,引得一陣微顫。

  罄冉微微垂眸,沉吟良久,抬頭道:“我不能答應你。”

  “為何?”藺琦墨身體微僵,雖是早知她會如此回答,可卻難免黯然,固執地盯著罄冉,眸有憐惜。

  冉冉,難道復仇對你那般重要……

  罄冉抬頭望他,雙脣微啟,話語尚未出口,外面卻傳來一陣喧嘩。兩人同時扭頭,隔著窗戶,只見院中火把重重,顯是瞬間涌入了大隊人馬。

  罄冉正驚疑,卻聽一聲粗亮的大喝響起。

  “屋中的人都聽著,陛下親臨,限爾等一盞茶時間出來就服,將公主安好送出!不然處九族之罪!”

  聞言,藺琦墨和罄冉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

  陛下?此時此處有可能在這裡的只有鳳瑛,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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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此院已被包圍,屋中的人速速出來受降,將公主安全交出!”

  屋外粗重響亮的男聲再次傳來,罄冉微微蹙眉,譏諷道:“鳳瑛倒是會湊熱鬧!”

  藺琦墨也是一笑,這鳳瑛來的太過湊巧。再聯想到他們在小然上接到那一封告密信,便不難猜到什麼了。

  既然鳳瑛身在棉江城,依他的能耐,怎麼可能這麼久才知道小然山發生的事,那信八成是他授意的,他這是在隔山觀虎鬥。

  戰旌兩國鬥的越凶,青國才越安全,青國對兩國來說便越能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現下什麼事都沒有了,他倒是出來當好人了,平白撿個英雄救美的美名。

  罄冉卻是一愣,看情景青國的人是將她當成了燕奚敏,那燕奚敏人呢?狄颯既然上當,將她當成是燕奚敏虜了來,那燕奚敏該是還在大隊中啊,既然這樣青國人又怎麼尋到了這裡,還口口生生要讓交出公主?

  “本以為青國乃禮儀之邦,卻不想官府如此妄為,私闖民宅……”

  屋外隱約響起白靖炎微沉的聲音,罄冉低頭,目光掠過身上女衫,微微蹙眉。

  “怎麼回事?”

  藺琦墨面容微沉,嘆道:“蘇亮將燕奚敏帶走了,我又憂心你,未及安排便離了大隊,想來大隊已經趕至了這棉江城,鬧到了青國官府。”

  他目光落在東面墻上掛著的一頂帷帽,薄脣微抿,起身大步走去,取下那帷帽,回到床邊,蹙眉道:“唯今,只能委屈冉冉將這假公主裝扮到底了。我會盡快將燕奚敏尋回來的,你放心。“

  罄冉蹙眉,但也知道只有此法了,不然“易青”這身份是用不得了。心知白靖炎擋不了鳳瑛多久,罄冉望了眼微笑著的藺琦墨,起身接過那帷帽帶在了頭上,微整衣衫,邁步便向外室走去。

  她比燕奚敏要高上半頭,好在她們身材都是清瘦高挑型的,鳳瑛又未曾見燕奚敏,但願別讓他盾出端倪。手剛觸上房門,腕上一緊,藺琦墨的手壓在了她的腕上。

  罄冉扭頭,卻見藺琦墨蹙眉,輕聲道:“真不願別人看到你這個樣子。”

  他說著抬手將罄冉微敞的衣領拉緊,又將她身後長髮扯在胸前擋住優美的脖頸,這才悶聲道。

  “走吧。”

  罄冉隱在幔紗後的面容因他的動作,微微發燙,抿脣一笑,推開了房門,兩人一前一後邁步而出。

  “我怎不知這進裡竟有不法之輩挾持了本公主?”

  清雅的女聲響起,所有人都覺彷若有清涼的微風掃過,頓時院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便消減不再,瞬時院中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都遁聲移了過去。

  屋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地上早已的了層。火把大盛,罄冉驟然便成了聚光點,已經許久不曾身著女裝的她但覺有些緊張,力持鎮定,她刻意將自己本清越有佳的聲音壓低憑添上幾分嬌柔,笑著又道。

  “真是好笑,本公主先前在歹人手中時不見你閃青國人出面,現下安全了,你們卻來為難本公主的救命恩人,這青國的待客之道確實獨特呢。”

  白靖炎見她出來,忙自院中也走到了遊廊下,和藺琦墨並肩而立,站在了罄冉身後。

  罄冉笑著回頭看向他,微微欠身:“莫樓主相救之情,奚敏記在心中,擾了此處安寧,還請見諒。”

  “看來這其間出了什麼誤會。”

  人未至,聲先到。那清潤俊雅的男音雖是不大,卻朗朗澈澈,在院中迴盪,聲音穿過夜色送至耳邊,雖是相隔兩年,但仍讓罄冉覺得熟悉莫名,微微握緊了手。

  果然是鳳瑛到了!

  聲音落下片刻,一人一襲銀白蟒袍,踏破紛雪,映著火光,從幽暗的月門緩緩走來。腰間絲絛綴著碧玉龍佩,身形挺拔修長,容顏清俊,目若朗星,舉止間從容閑雅,彷若閑庭漫步,讓人突生皓月朗朗,秋風幽遠之感,正是青國新皇鳳瑛。

  鳳瑛邁步入了院子,對紛紛跪地行禮的從人恍如未見,幽深的目光直望向那個站在遊廊下的清麗身影,眉宇不經意地微微一挑。

  那是一個月華般清麗絕俗的身誚,盈盈而立,一襲風雪吹起她的裙邊狠絲宮絛,翩翩欲舞,顯得人不勝衣,卻偏又給人梅迎風雪的清傲之氣,一眼望去,雖是不識面容,卻仍讓鳳瑛有一瞬間的驚艷。

  這女子身上散發而出的氣質倒不似那描述中的燕奚敏呢,鳳瑛微惑,面上笑容愈深,朗聲又道。

  “公主平安,聯心甚慰,驚擾公主之處還請見諒。”

  他說罷望向罄冉身後白衣灑然的藺琦墨,目有深深的疑惑,帶起一絲銳光,一閃而逝,抬手笑道:“不想四郎也在此,看來公主所說求命恩人當是四郎了,朕謝過四郎。”

  鳳瑛此人不簡單,基是稍不留意,怕就會被他瞧出端倪。罄冉聽他這麼說,依著燕奚敏的反應,她上前上步,揚聲道:“他救的是本公主,要謝也是本公主謝,關陛下什麼事。”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若在青國受到傷害,我青國豈非犯了大過?公主來者是客,若公主有失,聯於心何安。故而,四郎定要當此一謝。”

  鳳瑛說著,上前頷首一禮。藺琦墨亦笑,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跨前一步,淡聲道:“青帝勿用言謝,四郎引景軒為知己,又與易青刎頸之交,公主遇難,四郎豈有不顧之理?”

  與易青吻頸之交?他的話令罄冉忍不住微牽脣角,目光輕輕掠過他俊朗身姿。

  早先便知藺琦墨在這次的旌國隊伍中,且和易青交情匪淺,此刻聽藺琦墨這般說,鳳瑛倒也沒表現出驚異,只笑道:“能讓四郎引以刎頸之交,定非常人。聯聽聞這次奉命護送公主前往青國的正是這位易青大人。咦?易大人不在此處嗎?”

  藺琦墨笑容微斂,沉聲道:“小然山大隊遇伏,公主被劫,我等先大隊一步,遁跡尋至棉江城救回了公主,易青追那夥賊人去了,尚未回來。自小然山離去前,易青曾吩咐大隊前往官府求助,想來陛下是得知消息才查到這裡的吧?”

  鳳瑛點頭:“正是。青國大隊現已在驛站安置,朕聽旌國禮樂府馬大人說劫虜公主的賊人皆是我青國裝扮,武器用的乃是青國官府專用的旺夫臉鐮刀,此事分明是有心人栽贓青國,阻撓青旌和睦相處。聯已派誅錄寺卿崔大人專查此事,一定會給公主一個交代。公主一路受驚,風雪傷人,聯已命人將郡城府擺好酒宴,為公主壓驚。王福忠,還不快請公主移駕。”

  鳳瑛說著衝身後隨侍太監示意,太監忙將撐於他頭頂的黃蓋錦絨龍雲傘蓋移開向罄冉走來。

  罄冉倒也不客氣,再次衝白靖炎點頭:“莫樓主留步,本公主告辭了。”

  見白靖炎面有擔憂,她淡笑著衝他點了下頭,這才回身少下台階,移步向院外走。步至鳳瑛身前,她腳步一停,冷聲道:“我旌國在隊在青國遇襲,傷亡慘重,既然陛下說會給青國一個交代,那本公主便等著陛下的交代。只是現下還望陛下派遣醫官為我青國兵勇治傷。”

  “公主放心,聯已經吩咐下去了。”

  鳳瑛說罷,看向藺琦墨,笑道:“還請四郎賞光同往,也好讓聯略盡地主之誼。”

  藺琦墨尚未推辭,卻是罄冉回道:“藺大哥,大隊傷亡不有,易大人和蘇將軍又不在隊中,我實在放心不下,能不能請藺大哥到驛館……”

  藺琦墨淡笑著打斷罄冉,意有所指地道:“公主的意思我明白,我這就去。公主且放心吧,郡城府很安全,公主但可好好休息,其它事就交給我吧。”

  他說罷看向目有幽光的鳳瑛,抬手抱拳:“陛下盛情四郎領了,告辭。”

  鳳瑛見他白衣揮灑,大步而去,回頭衝罄冉一笑,朗聲道:“為救公主四郎多處受傷,此刻仍不辭辛苦為公主所請,看來,四郎和公主倒是關係甚好,讓聯羨慕啊。”

  罄冉但覺他話中有話,莫非他發現了什麼?她心中一緊,忙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與藺大哥向來不和,一路多有摩擦,正是今日他捨命相救才消去了間隙,多了幾分親和。”

  “哦?公主請。”

  鳳瑛不置可否,不再多言,抬手示意。

  出了府,但見一輛精緻的馬車停在府前,罄冉尚未步下府階,便有侍衛取出墊腳凳放於車旁。罄冉正欲提裙登車,面前卻多了一雙修長的手,遁著那紋龍廣袖望去,是鳳瑛含笑的溫和黑眸。

  罄冉挑眉一笑,道:“陛下許是不知,本公主可和那些個京城閨閣小姐不一樣,本公主自幼學武,雖是不能上陣殺敵,卻還不至於登個車還要人攙扶,陛下好意奚敏領了。”

  鳳瑛不以為意,淡笑著放下了手。罄冉忙快步登上,鑽入車中,剛坐下舒了口氣,車簾一敞,卻見鳳瑛彎腰而入。

  罄冉一驚,尚未來得及表示不滿,鳳瑛卻笑著落座:“雖然歹人已退,但難免他們不會去而復返,還是讓聯在此保護公主吧。”

  罄冉妙眉微蹙,對上他浮光掠影般的黑眸,但覺有此心慌。他的話沒有一點營養,鬼才信,那麼他追上馬車,到底是何意?

  “公主在這馬車之上便不用帶這帷帽了吧。上面落了不少雪呢,當心著寒。”

  忽而,鳳瑛微微傾身湊近罄冉,抬手便觸上了她的帽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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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溫柔相待

  “陛下且慢!”

  罄冉不想他竟突然行此舉,心頭大驚。這要是讓他將帷帽取下還了得?

  她慌亂之下,忙抬手扣住了鳳瑛捏在帽帷上的手,肌膚相觸。鳳瑛修長的手驟然一僵,罄冉分明感覺自己指下清雋的關節微微一動,隱有蓄積待發的勁力傳出,復又沉隱不見。

  對陌生人的觸碰他竟敏感至廝,罄冉目光掠過,恰看到他鳳眸中一閃而過的幽深,接著他清爽一笑,柔和依舊,只挑眉道。

  “公主不願,倒是聯唐突佳人了。”

  聲音依舊不疾不徐,清風拂柳般無害,接著他鬆開了捏著帽檐的手,衝罄冉淡淡一笑。

  罄冉忙微微頷首,鬆開了扣在他腕上的手。鳳瑛廣袖一晃,優雅落於膝頭,白皙的長指輕輕叩擊了兩下膝蓋,仿似並不將方才的一幕放在心上。

  罄冉鬆了一口氣,輕笑道:“非是奚敏不願取下這帷帽,只是奚敏此來所為何事,陛下心中該很清楚。現在雖然陛下尚未決定是否會選奚敏,但是既然陛下送了國書予我旌國,便該是有意與旌國聯姻。奚敏無狀,曾發誓只嫁這世上才氣卓絕的偉男子,陛下開創新朝當得上代英傑,青國雄主。只是奚敏卻還想考究下陛下的才思,往後想起來,也好……也好多一些回憶。”

  罄冉微擰衣角,一副女兒態地望了眼鳳瑛低下了頭,心中一陣嚴寒。舒了一口氣,她抬頭又道:“還望陛下諒解奚敏女兒心態,若陛下能當即答對奚敏三道題目,奚敏當自取帷帽。”

  鳳瑛久聞旌國承敏公主不似京中閨秀,整日舞槍弄棒,大膽爽朗。現下眼前女子坦然提出這般要求,倒還真不似那些妖羞扭捏的大家閨秀,與傳言中倒是有幾分相合,難疲乏是自己多疑了?

  他心中微惑,眸中卻興味一閃,揚眉一笑,抬手道:“公主有此雅興,聯自應奉陪,願聞其詳。”

  罄冉見他應允,微鬆一口氣,思索一下,笑道:“這第一題是個謎題,只要陛下在半刻時內答出謎底,便算過關。”

  鳳瑛挑眉,抬手示意,罄冉便啟道:「陛下聽好了,這第一題上下兩聯各打一字。上聯是“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狸狗彷彿既非家畜又非野獸”,下聯是“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是甜品卻是妙文”。陛下請。”」

  罄冉說罷,微微抬手,笑望鳳瑛,滿意地看到他面有所思,看來這道謎語在這個時空照樣難解呢。

  鳳瑛沉吟片刻,微微蹙眉,低低重複著謎題。車中一時靜寂,罄冉聽著外面車輪壓過積雪發出的咯吱聲,方才緊張的心也在不知覺中鬆了下來,緊繃的身體靠向車壁,望向鳳瑛。

  車角掛著琉璃風燈,昏黃了光線隨著馬車輕晃,灑落他清俊的面上,在他幽黑的眸中帶過輕浮的光誚。這般情景熟悉莫名,倒是讓罄冉心頭微觸。燈色蘊染,一時車中有著靜謐的和諧。

  鳳瑛喃喃重複著那上下聯,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卻也不急,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拇指上的翠玉板指。忽而他的手指一頓,雙眸一亮,挑眉看向了罄冉。

  罄冉卻也不介意,笑道:“看來陛下是猜到這謎底了。”

  “可是「猜謎」這二字?”

  罄冉點頭,卻也不慌張。他雖是答出了前兩題,這後面的兩道卻未必能順利通過。

  罄冉淡笑一聲,不無讚嘆道:“陛下聰睿。這第二題陛下可聽好了,如何能讓新鮮的雞蛋浮在水中不沉下去?”

  鳳瑛一愣,思慮片刻,微微蹙起了眉。

  罄冉見此,輕彎脣角,轉開了目光。鳳瑛出身高貴,自幼詩詞書翰,猜謎對詞對他來說可謂手到拎來,可這道題興許對尋常老百姓不算難,但對他這個從不接觸柴米油鹽的人來說,怕是不好答了。

  果然車輪滾滾,時間一點點過去,鳳瑛秀挺的雙眉也越蹙越緊。

  忽而他雙眉微挑,脣際逸出一絲笑意,抬眸盯向罄冉,搖頭道:“看來公主今日是有意不讓聯見公主真容,聯……”

  他的話尚未說罷,罄冉但覺一股濃重的殺機逼來,她本能便欲側身,卻心思一轉,生生忍住了動作。隱在袖中的手卻迅速一勾,扯下了腰際的玉佩捏在手中。

  勁風忽來,隱約帶著一股鳴響,有支利箭正破風迅銳強勁衝她的背後逼來。罄冉隱在幔紗後的雙眸驟然眯起,看上去毫無所覺仍依靠在車壁上的背脊已是僵硬緊繃。

  近了近了,耳聽那箭支馬上便要射穿馬車,罄冉額頭瞬間凝汗,便在此時腰際一緊,眼前猛然一晃,昏天暗地。

  “啊!”

  罄冉驚呼一聲,伴隨著這聲驚呼,她背脊一沉,已是躺在了車中,身上沉沉,鼻息撞入一股清新儒雅的松香,隱約有極淡的墨香混於其中。

  與此同葉,只聽“砰”的聲,伴著輕震,一支利前刺入馬車,穿車而過,在兩側車壁徒留兩個小洞,力道之大世間罕見。

  罄冉驚魂不定地喘息著,迎上壓在身上鳳瑛那近在咫尺的黑眸,但見其間疑惑隱退轉為溫和,她心下一驚。

  暗罵這廝果真陰險,自上了馬車他便在處處試探與她,方才若不是她留了個心眼,想到鳳瑛武功高過自己,沒理由自己都發覺了殺機,他卻毫無所知地談笑無覺,若是方才貿然避開那箭,憑燕奚敏的武功修為,此時豈非已露了馬腳。

  和鳳瑛相處,果真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

  罄冉尚未從誹謗中回過心神,腰上驟然再緊,接著她身體一輕,只聽一聲巨大的碎裂之音傳來,冷風卷著飛雪襲上面頰。

  頃刻間,鳳瑛已一掌擊向車頂,將車頂拍得四裂,抱著她從車中飛縱而起。流箭的破空之音響在耳邊,罄冉低頭,腳下箭羽縱橫,火箭流光宛若天際飛逝的流星刺破飛雪暗夜,徑直逼向馬車,馬車頂部已破,被數十支火箭射中,上好的潭州烏木頓時四分五裂,飛屑直衝而起。

  後腦壓力帶過,鳳瑛抬手將罄冉的頭壓向自己肩頭,雙臂一收,將她整個身體都包裹在懷中。飛屑自身旁掠過,罄冉能感到流屑帶起的陰風。聽著鳳瑛沉重穩健的心跳,此刻雖是知道他心有所謀,可心中柔軟一觸,卻仍為他細心的舉動略起感激。罄冉暗嘆,世上女子皆為溫柔男子所獲,果真是有道理的。

  鳳瑛御氣在空中連踏幾下,待身下險機不復,這才從容地抱著罄冉旋轉而下。罄冉自他肩頭微微抬眸,鳳瑛溫和清俊的側面在火光下飛雪中顯得有些模糊,額際一縷墨發滑出金冠,與雪同舞,低眸間他的白衣和她的碧衣交織在一起,翩翩糾纏,似乎連身旁飛雪也無聲飄落了幾分浪漫。

  此刻他將她攬在懷中,細心相護,脣際有笑,她則因為失力,不得不攬著他的腰,將身體依著。這般情景,看在別人眼中定是再完美不過的畫面。

  罄冉非雙脣微揚,露出一人淺淡的譏笑,心中卻在思慮著。鳳瑛這個做事目的性太強,卻不知他此番的溫柔相待只是隨意,抑或是出自房刻意?若是刻意而為,那是不是便能說明他有意討好燕奚敏,有意與旌國結盟?

  腳下一沉,兩人安然落地,風輕輕揚起將罄冉面上紗幔吹起一角,露出她柔和的下頜,鳳瑛目光微閃,鬆開了手。

  此刻四周早已亂作一團,殺聲四起,侍正志數十個黑衣人顫抖在一起。遠處火光在狂雪中影綽而現,閃爍著向這邊逼近,馬蹄踏冰雪自四面涌來。

  罄冉挑眉看向鳳瑛,但見他面含笑竄,微微仰頭望著滿天飄雪,神情如水,彷彿周圍殺聲都不存在,彷彿他此時只是置身在庭院中觀賞雪景的雅人。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鳳瑛低頭一笑:“這是今冬第二場雪了,年關將至,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該是個好年景。”

  罄冉但覺他目光熠熠,似是甚為愉悅,不免微疑。不及多想,鳳瑛卻抬手觸上了她的肩頭,將她身上衣衫拉攏,又道:“雪寒,公主受累了。”

  罄冉忙抬手,自己籠緊衣領,看向那些嘶吼著要向這邊衝的黑衣人。顯然,那人也看出中了圈套,心知已經再難逃脫,一個個赤紅著眼欲向這邊撲來,口中不停大喝著。

  “奸賊拿命!”

  “鳳瑛小兒休走!”

  ……

  然而鳳瑛身邊帶著的顯然都是武功卓絕之人,而且早有防備,攻守有序,黑衣人縱使已經眼紅,卻也一時突不過來。眼見街頭火把一點點聚攏,但聽一個長嘯一聲,大喝道:“兄弟們,你們都是我耀國衷骨,死後亦會是耀國衷魂,本王先行一步。”

  他話語一落,周遭一靜,眾人皆看了過去。罄冉望去,但見那人一張國字臉,眉宇間貴氣昭彰,正猩紅著雙眸盯向鳳瑛,手中寒劍抬起眼見便要抹向脖頸。

  她雙眸微閃,說時遲那時快,眼前白影一閃,鳳瑛很白廣袖揮過,分明便有一道冷光刺破雪色向那國字臉男人擊去。

  “哐噹”一聲響,那人手中長劍脫落,侍衛更是趁眾人失神,瞬間涌上將其制住,反押了雙手將他按在了地上。那人面容被死死壓入冰冷的冰雪中,掙扎著發出嗚嗚之聲。

  廝殺聲再次響起,激憤的眾黑衣人大喊著向那人涌去,然而此刻援兵已運至,他們哪裡還有機會,片刻便被制伏,他們嘶喊著咒罵著。

  “鳳瑛小兒,竊國弒君,會……”

  然而那些話尚不曾喊出,便被兵勇們用布巾堵了嘴,只能一個個用惡毒的眼睛死死盯著鳳瑛。

  如此強烈的憤慨和仇視,便是罄冉亦不由自主地心頭一顫,蹙了眉頭。抬眸去看鳳瑛,卻見他負手迎雪而立,笑容依舊,只是微眯的雙眸中卻幽光浮沉,依稀能辨出幾分情緒。

  兵勇將那國家臉頭領拉起,那人目光若電盯了過來,大喊著:“鳳瑛,皇室對你鳳家恩寵有佳,你卻弒君篡位,無忠無義,你這大奸臣,竊國小兒,定要遭天遣的!”

  “聯奉詔登基,先帝傳聯大統,百官擁立,何來竊國一說?先帝纏綿病榻多年,暴病而崩,這弒君一說從何而來?倒是你祠王被貶斥到永州,卻于先帝重病其間,擅離封地,秘調大軍是為何意?”

  這祠王罄冉倒是知道,他本是耀國皇室的旁支,其祖上有皇室血統,因是庶出,向來不受重視。耀末皇室凋敞,人丁稀疏皇帝才封其為祠王,得享封地。耀末帝駕崩,鳳瑛登基,祠王欲領兵討伐鳳瑛,卻不想兵未發,便被鳳瑛先發制人。

  現見他被鳳瑛擒拿,看來此人是活不成了。想起上次和鳳瑛一起前耀國,路上也遇到了刺殺,鳳瑛奪了江山卻被這麼些人惦記著,卻不知他作何感受,這江山果真就那般好嗎?鮮血澆注啊,怕是只有親身坐在那個位置上,才知冷暖得失吧。罄冉不覺嘆息一聲。

  鳳曹微微擺手,兵勇即刻將那朱廣義架走。他側目看向罄冉,挑眉道:“公主何以嘆息?可是也覺得聯是竊國小人?”

  罄冉不想他竟聽到了,微微一驚,忙笑著道:“陛下多慮了,所謂寧候將相本無種。素來這高位者皆是能者居之,歷朝歷代,更換如是。何況陛下寬厚仁德,統御青國,勵精圖治,實乃蒼生之福!”

  “哦?”

  不想她會這般說,而且從她的話中完全聽不出諷刺或是虛假之意,鳳瑛心中微震,斂了眉,笑道:“公主何以說聯寬厚仁德?”

  罄冉抬手扶住被風吹得微浮的面紗,笑道:“陛下方才還在感嘆這雪下的好,如此明年該會是個好年景,所謂見微知著,僅此一嘆,可知陛下心中裝著百姓呢。”

  鳳瑛朗聲一笑,卻未再多言,見鳳戈將親馳來的馬車駛在路邊望了過來,他抬手道:“公主請上車吧。”

  罄冉上了馬車,鳳瑛卻並未再跟上來,經此一事,一路無波。到了郡城府,鳳瑛安排她入了府,便匆匆而去,相來是為朱廣義之事而去。罄冉用了膳食,便在侍女的引領下入了早已準備好了閨房。

  婢女準備好沐浴熱水,罄冉剛吩咐她們退下,便聽窗外傳來異響。她一驚,忙扯過剛剛脫下的帷帽罩與頭頂,房門吱呀一聲響,兩個身影閃了進來。

  罄冉定晴一看,鬆了一口氣。卻是藺琦墨於燕奚敏,她目光落在燕奚敏身上,見她面色慘白盯著自己,眸中情緒翻涌,不免苦笑著扯起了脣角。

  看來藺琦墨已經將自己的女子身份告知她了,也是,這事鬧到如此地步,豈能瞞得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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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0:59: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永遠這樣

  屋中只烯了一盞琉璃小燈,光影晃淡,落在燕奚敏的面上,浮光掠影之間,那精緻的眼瞼下彷彿淚痕交錯。她面上神情幾變,終沉寂為歉疚和懊悔,望向的目光閃動幾下,欲言又止地撇開了頭。

  罄冉恍若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微微搖頭一笑,邁步走向他們。她疑惑地望向藺琦墨,雙脣微動,撇了眼燕奚敏卻什麼也沒說。

  倒是藺琦墨似察知她心中所想,拉了她走向一旁,湊近她道:“是她自己回來的,我出去守著,你們快些,此處不安全。”

  燕奚敏自己回來的?罄冉心一糾,不再多言,對他點了點頭,見他閃身而出,這才轉身。

  燕奚敏已走至內室在床邊坐下,輕幔浮動將她的身影映的幾分削薄,幾分孤寂和無助。

  同為女子,她現在的心境,她多少還是能了解幾分的。罄冉嘆息一聲邁步而入,在她身旁站定,望著她身上落了雪微濕著熨帖在身上的男衫,輕聲道。

  “你將衣衫換了吧,莫要著涼。”

  燕奚敏雙手微握,半響才抬頭,目光複雜,許久她低聲道:“你不怨怪我?”

  罄冉一愣,搖頭一笑,卻意外地見燕奚敏雙眸一紅,隨即她輕苦失笑,又道:“我不知道你是女子,我只是……只是不願就這麼對命運妥協。我是怕虛無的夢境,在高高的宮墻中給自己留些可以追憶的東西,卻原來竟也是老天給我開的一個玩笑。”

  她閉目片刻,再抬頭已將所有情緒都掩埋在了深深的眼底,凝視罄冉片刻,她忽而一笑,幾分輕嘲又道:“你這般美麗的女子,我竟傻傻的沒能看出來,錯付了芳心。可笑我想要掙扎,卻不想老天早擺好了姿態,等著看我的笑話……我原想你是男子,所以才……”

  燕奚敏話語頓住,蒼白的面頰上浮起一層緋紅,咬牙片刻,終是說道:“貞潔對女子太重要了,我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今日之事,是我的錯,你不怨怪我,我心中也歉疚得很。”

  罄冉盯著她,目光漸漸柔和而充滿憐惜。女子小小的面容隱在微暗的光影下,顯得單薄卻堅毅,眉宇間雖是凝著悉苦,可卻多了絲沉澱。以往的燕奚敏豪爽,單純,天真,或許還有幾分驕縱。可是經此一夜,她似是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今夜燕奚敏所經受的怕是比她更多,她起碼還有靖炎哥哥和四郎守護在身邊,可這個天之驕女,卻獨自經受了場殘酷的愛情洗禮,她不怨怪她女扮男裝欺瞞了她,卻還為自己的一時失察向她道歉,勇敢的面對現況,倒是讓罄冉生出幾分憐憫和內疚來。

  人果真是在逆境中才能學會成長的。若是盛世,如燕奚敏這般得近天寵的公主多半能有一個好的歸宿,縱使不得不面臨政治聯姻的命運,起碼該是不用背井離鄉,遠嫁它國的。

  可是她偏偏生在這亂世,這亂世有多少無奈和掙扎。原來這些無助,無力並非只有她會面臨,罄冉心有所觸,在床過落座,拉起燕奚敏的手。

  燕奚敏身體一僵,接著回握了罄冉,兩人吸了著彼此的溫暖,心中有同樣的嘆息聲悠悠傳開。

  罄冉想,這是時代賦予她們的磨難,置身在這樣的洪流中,她們只能勇敢的昂起頭卻迎接風雨的洗禮,縱使力量渺小,也總是要尋找到要走的方面,堅定地在走下去的。

  想到外面守著的那總是笑著,滿面不恭的男子,馨冉心中一暖。在這個亂世中,能得他傾心相陪,事事為她所慮,得他風雨同路,願執她的手給她慰藉,與她攜手共進,已是何其幸甚了。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從軍、出仕,想來也必有不得已之處。說實話,我真羨慕你。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不會同皇兄說的。現在想想,二哥怕是早知曉你是女子,這才對你那般。你既不怨我,那定是心裡喜歡那藺琦墨的,這樣我便少些懊悔,只是可憐了我二哥。”

  燕奚敏低低地說著,罄冉一愣,心知誤會了,張口欲解釋她和藺琦墨其實並沒什麼,可身上隱隱還殘留著他的氣息,罄冉雙頰一紅。再想到燕奚敏身上也中了那慢兒嬌,也不知道她和蘇亮……罄冉猶豫一下,終是什麼也沒說。

  燕奚敏卻忽而抽出了疲她握著的手,擺手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罄冉見眉宇間已恢復了清貴,微微蹙眉,卻也不多言,起身抱拳一禮,道:“公主早些安初始,易青告退。”

  言罷,緩步走向房門,終是腳步一頓,回身道:“公主注意身體,既然回來了,便別想那麼多了,公主心境,臣多少能體會一二,公主若有所請,臣願鼎立相助。”

  燕奚敏一驚,身體驟然直起,不可置信地盯著罄冉,半響卻苦笑著搖搖頭:“既然回來了,我便沒想著再逃。你的心意我領了,謝謝你。”

  “罄冉,雲罄冉。”

  燕奚敏迎上罄冉笑意溫暖的眼眸,心一暖,緩緩笑了。

  罄冉見她笑得不再苦澀,舒了口氣,又道:“公主歇著吧。”

  推門而出,院中雪已落停,銀晃晃一片純淨,藺琦墨倚著迴廊一節顏色老舊的回梁,一個手肘擱在廊梯斜撐著,一手散淡的拉著衣衫,兩腿交錯著,仰頭望著灰茫茫的天際,皎皎銀光打在他肩頭,從皮膚上直滑下去,為幽幽鬆散的墨發添上清輝明光。

  聽到聲響,他回過頭來,笑了起來,出彩的俊顏霎時錦繡炫目,幾分溫柔,幾分惑人,幾分邪魅。

  罄冉目光落在他顯得半舊的白衣上,其上多處破損,血色暗紅。這一夜他竟還沒時間歇上一口氣,換下身上破衫。罄冉情不自禁地邁出兩步,對他嫣然一笑,將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胸前,聽著他劇烈跳動的心,抬手攬住了他精瘦的腰。

  藺琦墨呼吸一窒,抬手撫摸著罄冉柔軟的髮絲,抑制住心中砰動,深深呼吸著罄冉發間清香,半響才嘆息道:“你這般偶爾似個女人,脆弱一下,可真真讓我受不了。”

  罄冉一愣,莞爾而笑,輕捶他的腰腹,斂了笑,揚眉道:“難道我平日裡不似女人?!”

  藺琦墨挑眉,不無調侃地喃聲道:“這等問題你也好意思問。”

  罄冉佯恕伸手便欲打他,揚起的手卻被他抓住,迎上他晶亮如黑玉寶石的眼眸,罄冉的心失跳半拍。

  “先離開這裡。”

  罄冉一驚,這才意識到此刻這郡城府總歸是鳳瑛的地方,她又這副打扮,可謂危機重重。忙收了玩鬧之心,斂眉點關。

  兩人一路警覺,潛回驛館已是天光大亮,好在兵勇們一夜折騰,又逢得知公主已安全送往郡城府便盡數歇下。再加上兩人皆輕功卓絕,倒也未被他人發現。

  罄冉入了房,換好衣衫,收拾好儀容,剛欲和衣閉目休息片刻,房門吱呀一聲,藺琦墨閃身而入,隨手便插了門閂。

  他也已收拾妥當,換了一襲寶藍色儒衫,頭系淡藍方巾,見罄冉詫異地看過來,他回身壞心一笑。接著他三步並兩步,一晃在床邊坐下,兩下踢掉長靴,滾進了床帷,那動作流暢無比,倒似這是他的房間一般。

  舒坦地在床上伸了伸長腿,他望著罄冉驚愕的雙眸,眨眼一笑:“難得冉冉主動一次,方才在郡城府,四郎違了冉冉的心意。現在可是懊悔萬分,冉冉定要容我一併補上,這次四郎讓冉冉抱個夠。”

  他說著長臂一伸,順雷不及掩耳便將微愣的罄冉卷進了麻上,臂彎一緊,將她囚在懷中。

  罄冉一驚,現在驛館雖是安靜,但兵勇們馬上便會醒來,再加上昨夜的事她這個易大人總是要去安排一下的,可他竟在此刻犯渾。罄冉剛欲掙扎,腰上環著的臂膀卻是一緊,藺琦墨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包圍席捲過來,罄冉一慌,心怦怦亂跳,便沒了動作。

  藺琦墨將頭埋入罄冉頸窩,久違的熱度變成一陣動情的低顫,他呼吸很近卻熾燙無比,壓制的心跳在喉腔中震動,輕喚道。

  “冉兒。”

  罄冉腦中轟鳴一聲,脖頸開如發熱,連身體也不自覺僵直了。藺琦墨卻無所覺地輕蹭著她緋紅的脖頸,喃喃道。

  “我真怕……”

  他的聲音依舊帶著低顫,訴說著他的後怕。罄冉慢慢放鬆了身體,嵌入他灼燙的身體,輕聲道。

  “你怕什麼?怕我失身給狄颯?”

  話一落,勒在腰際的手臂再緊,罄冉狠抽一口氣,卻聽藺琦墨咬牙道:“你真該死!”

  罄冉冉低低的笑,撫摸著他扣在身前的手,道:“如果我真在不能自主的情況下失去了清白,我不以為我該以死謝罪。貞潔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那只是男人給女人套上的枷鎖,生命只有一種,我不會輕言放棄。你若擔心的是這個,倒真是小看了我。只是我當時……當時竟會覺得愧對你……”

  藺琦墨噴在罄冉頸上的氣息驟然一滯,接著他更緊地將她抱入懷中。罄冉能感受到他顫動的肌膚下透露出了狂喜,片刻他滿足而笑。

  “我不擔心你會自縊,我所識的冉兒一直都堅強,堅韌的,更是見識卓凡的。我只是怕你心中難受,怕你又將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結糾起,再不對我敞開……好在我趕到了。冉兒,我很開心,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們永遠這樣,可好?”

  藺琦墨的聲音靜靜的,身體也安寧了許多,他低低說著,那聲音好聽的如同極其精美安詳的音符,在罄冉心中激盪起一絲絲漣紋,動了便再也無法平靜,而她卻願意任那漣紋蕩成密密的網,網住她,從此沉淪在他的憐惜中。

  罄冉眼眶微燙,亦用同樣的輕聲回他:“好,永遠都這樣……”

  她回應的動容,她的身體被他包裹著,氣息相融,一切宛若竹舟且過碧水,沒有痕跡的自然。罄冉的心變得很靜,身後抱著她的藺琦墨也淺淺地笑了起來。

  “真好……”

  藺琦墨的呼吸在耳邊輕輕漾開,溫溫的讓人有些心酸。罄冉咽下喉間的輕澀,笑道:“我去吩咐他們做些吃的來,你一日未曾用膳了。身上這般燙,發燒了嗎?”

  罄冉微掙著欲爬起身來,可腰際緊緊,竟是掙脫不開,身後沒有半點反應,耳邊的呼吸變得均勻,雖是有些沉重,卻很是安然。罄冉一愣不再掙脫,慢慢移動著身體,轉邊身來。

  入目藺琦墨睡得香沉,平日裡一雙變幻莫測的眼睛被纖長的睫毛遮擋住,年輕的面孔愈顯天真,豐潤的脣顯得有些蒼白,卻微微著,帶著孩子氣的歡喜。他安安靜靜地睡著,連眼皮都不曾扇動分毫,濃重的呼吸噴在面上有些灼熱,罄冉微微蹙眉,將額頭抵上他的,果真是發起了熱。

  罄冉一驚,再次欲掙脫他的環抱,奈何身體剛剛坐起一點,便聽到一聲低喃。

  “別走。”

  她的動作一頓,以為吵醒了他,低頭去看,他眉宇微微蹙著,鼻息綿長,神情安靜一如孩子,只是更緊地收了收臂彎。

  馨冉目光輕閃,終是再次躺下。

  雪後的陽光刺破緊閉窗,暖色的光暈水紋一般流瀉,灑了一床差著密密麻麻陷入彼此,默默的鋪了那一對互擁的情侶一身一臉。

  陽光似傳送著某種流動的熱力,奇異的,叫人心中安定,罄冉睫毛閃動,終是漸漸閉上眼睛,不一會也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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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各有所擾

  寒風夾著雪的清新之氣撲面而來,路上早已白皚皚一片,銀絮飛舞,映著黑沉的天空,壓得人心中微躁。

  鳳瑛馳馬狂奔,長風揚起墨色大麾,卷著大片雪花打在身上,吹入衣襟。鳳瑛俊眉染霜,清眸微眯直盯前方,將手中韁繩篡緊,狠狠一抖,馬兒破雪而出,在寒夜的官道上帶過一陣狂卷的雪渦。

  離他十米遠處鳳戈催馬緊跟,兩騎如銳箭衝破狂雪飛卷的大道,直刺蒼茫遠方。

  棉江城的天牢建在城東,一場暴雨將本就陰森的天牢襯得更加陰沉寂寥。鳳瑛停馬牢前,翻身下馬,將馬韁一甩大步便向牢獄而去。

  飛雪飄絮而下,高高的燈籠掛在牢獄廊下被打地忽明忽暗,一隊親兵肅然守在黑漆漆的桐木大柵門前,個個目光炯炯,神情嚴肅。

  親兵一見他大步而來,紛紛一愣,接著鏘然跪地。

  “見皇上。”

  “起吧。”

  鳳瑛大麾一晃,輕哼一聲人已邁入了銅門。甬道狹長,兩邊牢房陰沉幽暗,縱使冬日也滋生著一股難聞的霉味。

  鳳瑛一路向裡,面無表情地穿過陰冷的長道,邁下八九級粗石砌成的台階到了最底層,頓時火把滿目,火光大盛。

  鳳捷聽到腳步聲看了過來,頓時一驚,忙大步上前請安。

  “皇上怎麼來了,如今城中逆賊剛剛伏誅,又有戰國、青國之人,皇上……”

  鳳瑛抬手打斷他,解下肩頭大麾,隨手拋給身後鳳戈,冷聲道:“那些朕還看不在眼裡。開門!”

  鳳捷不敢再言,忙上前打開鏽跡斑斑的牢門,嘩啦啦的開鎖聲迴盪在沉悶的牢獄中。鳳瑛彎腰而入,小小的牢室中只壁上燃著一隻火把,昏暗中,朱廣義坐在稻草堆上,見鳳瑛進來他冷哼一聲,目光陰鷙盯著鳳瑛,忽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原來你不僅是竊國小人,竟還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你只管對我用刑,我朱廣義要是喊一聲便不是朱家的子孫。哼,便是死,我也不會將解藥的所在告訴你這賊人!縱使你竊了國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寶座又如何?你註定活不過而立之年,你鳳氏註定無後,註定要斷子絕孫,哈哈……”

  說罷,他再次仰頭而笑,對於他的癲狂,鳳瑛似是並不介懷,連睫毛都不曾眨動一下,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待他的笑聲漸漸停歇,鳳瑛沉聲道。

  “朱廣義,你真以為你朱家將碧雌丹的解藥藏的夠隱蔽?”

  朱廣義頓時身體一震,忽而又狐疑地笑了起來,搖頭道:“你不必誘導我,你不可能發現那解藥的位置,不可能。”

  鳳瑛冷哼一聲:“大內的御藥房果真是最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的話雖是輕聲輕言,卻令朱廣義睜大了眼,似是不敢置信一般,他一躍而起,盯著鳳瑛忽而仰天大喊。

  “蒼天吶,你竟如此有眼無珠,如此有眼無珠啊!”

  他恨聲喊罷,突然又盯向鳳瑛冷聲道:“既然你已經服下了解藥,那現在是來殺我的?哈哈,動手吧,成王敗寇,我也不怕告訴你,當年你爹便是死在我的刀下,你來啊,來殺了我啊!”

  朱廣義腥紅著眼嘶吼著,鳳瑛面前閃過父親染血的殘袍,他雙眸微眯,兩手握緊又鬆開,冷聲道:“哼,你也不必激朕,殺你,朕亦不是你兩三句話便能激怒的。殺父之仇。朕早晚會報,但不是現在!”

  鳳瑛說罷,轉身便走,但覺一股勁風掃來,他頭也不回,身體微微一側,右掌擊出。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朱廣義身體直直撞向牢壁,吐出一口鮮血來,他目光直盯牢門,卻見鳳瑛已是彎腰出了牢門。

  “皇上,他實在可惡!您就讓屬下們殺了他為老郡王報仇,為陛下出口惡氣吧!”

  鳳戈一言,頓時鳳捷幾人也紛紛跪地,鳳瑛卻抬手示意他們起來,淡淡道:“還不是殺他的時候,他是前朝最後的血脈,朕若此刻殺他,謠言大起。朕不光不能殺他,還需讓他好好的活著,朕會封他為勝王,讓他得享富貴。你們給朕看好了,若是朱廣義死了,朕嚴懲不貸。”

  鳳捷與鳳戈對望一眼,領命起身,鳳戈上前一步,眉宇間有欣喜滑過。

  “皇上,看來那解藥是真的,屬下請陛下早日回京,服用解藥。”

  “屬下恭喜陛下不必再忍受寒冰襲身之苦。”鳳捷也面有喜色,雙眼在火光下晶亮炯炯。

  鳳瑛面有動容,抬手拍了拍鳳捷肩頭,轉身向甬道走去。

  此時距離棉江城不遠的小鎮姜鎮,由於下雪,鎮中寂靜地只聞幾聲犬吠交錯響起。

  一家土坯的民居中,傳出幾聲輕咳,消彌在寂靜的雪夜中。屋中一燈如豆,窗上隱約顯出數個人影。

  “王爺,還是讓屬下去拿點傷寒藥吧。”

  狄颯躺在草毯潦草鋪成的土床上,掩著嘴,輕咳著。聽到下屬高永的話,他抬眸一瞥,沉聲道。

  “不必了,雖是離了棉江城,但也不益聲張。鳳瑛如今對我戰國態度不明,還是小心些為妙。”

  他說罷,又輕聲咳了起來,高永聽罷蹙眉惱怒道:“都是那個假扮燕奚敏的醜娘們,壞我戰國好事不說,還害主子冒雪出城,得了傷寒!改日若是犯到老子手中,老子給她好看!”

  穆江見狄颯蹙眉,面容陰沉,忙厲目瞪向高永,冷聲道:“在王爺面前,如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高永一驚,忙偷眼看了眼狄颯,果見他面色不悅,他頓時無語,面色也忐忑了起來。

  年越見他這般,忙道:“他也是關心王爺,穆先生,您懂醫術,王爺無礙吧?那銀針上不會還有什麼利害的毒藥吧?依著王爺的身子,不該這麼就得了風寒啊。”

  穆江捋了下鬍鬚,道:“你們都放心吧,那銀針上的藥只會讓王爺在半個時辰內脫力,再有便是能讓人中藥時虛弱,王爺常年練武,明兒這傷寒自會好的。”

  他看了眼狄颯,又道:“王爺也累了,你們都別杵在這裡礙眼了,都歇著去吧。”

  眾人見他這般說,又觀床上闔目的狄颯,忙起身紛紛退出了屋子。屋中安靜後,狄颯才睜開眼眸,看向穆江,微微蹙眉,道。

  “想必穆稽先生是有話要問本王吧?”

  穆江點頭而笑:“請王爺告知,今日那女子?”

  狄颯眸光微閃,沉聲道:“那女子名喚雲罄冉,是已故雲藝的小女……更是旌國的九陽府少卿,易青。”

  穆江聞言,雙脣微張,面上有著難以置信的詫異。

  狄颯卻是一笑,道:“這世上竟有事情令先生驚異至此,倒是少有啊。”

  穆江回過神來,朗聲一笑,抿須道:“世間竟有如此奇女子,怎能不令老夫驚訝。這女子可是令王爺您多次受挫啊,真真是奇女也。”

  狄颯扭頭,想著與那女子的數次交鋒,眼前閃過她冰冷如雪的面容,他清漠的面上閃過恍惚。

  卻聽穆江又道:“昔日王爺於凌煙閣,於成郡王等人評點這天下女子,曾言世間女子皆同,不過是皮囊美醜異之。怕是王爺也不曾想過,這世上竟還有女如斯吧?”

  狄颯雙眸微眯,隨即一笑,看向穆江:“先生這是在取笑本王?”

  穆江搖頭而笑,沉吟片刻抬頭道:“看來此女對陛下,對王爺的憤恨很深啊。王爺與王府置案供奉雲藝的龍膽槍,常常以槍自警,又數次上奏舉薦雲藝舊部擔任重職,怕是在此女看來也是虛情假意,圖有所謀之舉。”

  狄颯身體莫名一僵,目光閃爍幾下,脣際笑意隱去,看向穆江:“先生此言何意?”

  穆江一笑,定睛看著狄颯,卻轉開了話題:“王爺不覺今日發現大有可用之處嗎?”

  狄颯一怔,稍是思慮,便明白了穆江之言:“先生是想將她的女子身份揭露出來?”

  穆江點頭而笑,起身道:“此女不簡單啊,雖是女子卻不容小覷,她投身旌國以來已屢屢讓我戰國有失。若繼續為旌帝所用,必是我戰國之大患。此番前來青國,本就勝算不大,鳳瑛不是昏庸無能之輩,刺殺公主之事又失。若想阻旌青兩國結盟,只能利用大臣之力。若是青國滿朝皆反對旌青結盟,鳳瑛也不能公然違滿朝之意,一意孤行。”

  狄颯面有沉思,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若是揭露了雲罄冉的身份以及身世,一方面旌帝不會再重用她,另一方面青國朝堂也會嘩然,與我們倒是極有益處。只是若不當著眾人之面揭露她的女子身份,恐不能起到預計效果。可若是當這眾人之面……那雲罄冉武功不弱,怕是也沒有機會。”

  穆江抿脣而笑:“這個臣已想好,我們便在青國宴請三國的國宴上讓那易青原形畢露!”

  狄颯面有疑色,挑眉一笑,道:“便是我當著眾人將她的身世公布於眾,也不會有人相信吧?何況她是旌國派往青國的使臣,青國總不能在大殿之上脫衣驗身吧?”

  “臣自有法子脫其衣,驗其身!還請王爺定奪。”穆江上前一步,沉聲道。

  狄颯面色一變,掩在被中的雙手驟然握起,心中竟有些遲疑不決。果真這般做嗎?若是當真做了,旌帝會如何對她,這欺君之罪,亂朝之罪,怕縱使她對旌國多有建功,旌帝也不會容她。

  她這一年來,在旌國以剛正不阿聞名朝野,得罪了不少大臣及權貴,若是真這麼做了,她……

  “王爺?”

  穆江的聲音再響,狄颯驀然回過神來,頓時一驚,他竟在為她所慮,為何會這樣!迎上穆江探究的目光,狄颯雙手緩緩鬆開,沉聲道。

  “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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