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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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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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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聯手闖宮

  罄冉只覺遁入了一個黑沉的天地,沒有痛苦,沒有喜悅,天地間黑茫茫,連自身也消失不見了。時間變得虛無而渺茫,這般過了不知多久,似是只有一瞬間,又似是已經許久,忽而從遙遠的地方蕩來一聲輕喚,是在叫她嗎?

  漫天的黑色沉寂中終於有了一絲亮光,罄冉朦朦朧朧中感覺到了疼痛,那一絲光亮越來越大,恍惚的聲音衝進沉寂的世界。

  “冉兒,你醒醒!不要嚇我!冉兒!不要嚇四郎,不要!”

  四郎?腦中閃過藺琦墨笑容絢爛的樣子,罄冉奮力撐起沉重的眼皮。睫毛努力地眨動著,絲絲光亮映入眼睛,讓她的世界再次絢爛了起來,耳邊的聲音也更加急切了起來。

  “冉兒!睜開眼睛,不要丟下我,我不準你丟下我!”

  一聲聲的呼喚帶著焦慮,後怕和驚喜,分明便是那個總是笑鬧不經的聲音,此刻卻那般飽含真情,熟悉而陌生,恍恍惚惚罄冉看到一張俊美的面容。

  他的面色為何這般蒼白,顯得一雙驚喜的眼睛黑亮而有神,他抱著他的身體緊繃著,剛脆欲折。他的頭上滿是大汗,從那冷汗似乎能看到他心頭壓著的重重驚惶。他的手顫抖著放在她的眉心,捏著的銀針映著晚陽閃著光亮刺入了眼中,罄冉但覺眼睛一陣發澀。

  藺琦墨見罄冉睜開眼睛,但覺他的心也慢慢的恢復了跳動,眼睛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失而復得的後怕讓他的心開始迅速狂跳,幾欲衝出胸膛。他忙將罄冉抱起,翻身上馬,將她攬在身前,大喝道。

  “冉兒,你中了毒,萬萬不能睡過去,睡過去便會再也醒不過來。”

  他一面打馬迅速向城中衝,一面急急說著。

  “你是個勇敢的女子,向來有著男兒都比不得的意志力,聽四郎的話用力深呼吸,集中精力聽我說話!好嗎?”

  他感受到懷中罄冉微微動了下身子,心中鬆了一口氣,大聲道:“你還記得那年我們第一次相遇嗎?你好調皮,從道邊石堆跳出來,竟然趁我不防搶了我的馬兒。要知道四郎我可是專門欺負人,從不被人欺的主兒。你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簡直該打。當時我看著你遠去的背影就在想若是讓我抓到你,定要好好親你幾口,嚇唬嚇唬你這潑皮丫頭,竟和四郎我一個德行,臭味相同。後來在慶城……”

  藺琦墨一面策馬狂奔,一面大喝說著,生怕一停下來懷中人便會鬆了注意力再次沉睡過去。風衝入口中,早已將雙脣吹得乾裂脫皮,呼吸被衝得斷斷續續,可他卻力持每句話都衝入罄冉的耳中。

  就這般一騎兩人飛快衝向城門,身後傳來同樣急促的馬蹄聲,藺琦墨知道是狄颯跟了上來,可他已經分不出精力再去看一眼他。

  狄颯望著前方飛馳的藺琦墨,透過他的臂彎,那抹碧色的裙角在風中飛舞中,他死死地盯著那裡,彷彿只要她的衣袂還在飄飛,便說明她還好好的活著。

  他永遠忘不掉方才她沉沉在自己懷中入睡,任由他怎麼呼喚都喚不回她絲毫回應時他心中涌起的懼怕和瘋狂。想著那雙清冷的眼睛就要從此永遠的緊閉,他只覺心口像是被什麼碾壓過一般,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窒息一樣的痛楚幾乎使得他的心臟無法承受。他是那般渴望她能再次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哪怕那雙眸中只有恨意。

  他愣在原地,驚慌失措,只能一遍遍嘶吼著她的名字。也就是在那時,藺琦墨打馬迎面而來。

  狄颯沒有想到有一日他竟會如此期盼一個人的到來,他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慌亂的喊著,讓他快快看看懷中的她,讓他快快就救她。

  當藺琦墨從他懷中將她抱走時,他又是那般失落的幾欲嘶吼。他焦急地看他把上她的脈,看他用銀針刺著她的眉心,從未如現在這般懊悔自己沒有如他一般學習醫術。

  他忘不掉當她輕輕顫動著濃黑的睫毛,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心中涌起的狂喜和感激。也是那時,他才注意到,那個打馬衝過來一直顯得鎮定異常的白衣男子,他面上的申請竟不比他來得凶猛,那人的面色竟白的如同那件輕輕飄揚的雪色長衫。

  原來他也是怕的,慌亂的,如同他一般!是啊,她是那般美好的女子,好男兒又有誰能不動心呢……面對心愛的女子,在她奄奄一息之際,又有誰能果真力持鎮定的?!

  望著藺琦墨將罄冉抱上馬兒飛馳而去,狄颯才從地上趔趄爬起,飛身上馬忙緊追而上。

  入了城,藺琦墨策馬便向皇城狂奔,路上行人被他驚得紛紛避讓,謾罵連連。

  一口氣衝入御街,望著街頭密密麻麻的人群,藺琦墨急的面色大變,見馬兒實在衝不過去。他抱起罄冉,便施展輕功向路旁飛翹相連的屋頂縱去。

  狄颯雖不知他要到什麼地方,但是也緊跟著棄馬跟上。他坐下棗紅馬早已不堪疲倦,驟然失了掌控,悲鳴一聲,一個翻騰倒了下去,馬口舷沫涌出,險些砸到路邊行人,引得街頭一陣喧囂。

  呈慶樓在謐城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青國第一樓,五層高,朱欄碧瓦,雕梁畫棟,但這些不是其稱得上第一的緣由。

  之所以稱其為青國第一樓,乃是此樓建造在御街上,且離皇宮最近。過了此樓便是皇城。御街直通皇宮的九珖門,此樓是離天庭最近的建築,在樓閣上用膳,更是能看到金碧輝煌的皇宮。能在此用膳,那自然是身份的象徵,故而這裡的客人都是京城的達官貴人,個個都是頗有些見識的。

  然而這日,卻發生了一件讓這些頗有見識的貴人們都驚呼不已的事,那可見此事的非乎尋常了。

  時至傍晚,呈慶樓早已掛起了琉璃風燈,樓上樓下滿是賓客,悠揚的歌舞聲自殿堂中的台上層層溢出,一翻歌舞升平的繁華之景。

  忽而從二樓傳出一聲驚呼:“看!快看!好厲害的輕功!”

  “輕功有什麼好看的,大驚小怪。”

  這呈慶樓的客人哪個不是世家公子,達官貴人,家中自是少不得請些武功高超的人來做護院的,哪個家裡沒有幾個輕功甚好之人?他們方聽此言,自是覺得那大喝之人大驚小怪了,然而當他們不經意間扭頭去看,頓時齊齊驚住。

  好強悍的輕功!好迅捷的速度!

  但見一道白色,一道黑色,兩道身影,一道如迅移飄忽的煙,一道如離弦破空的箭自對面交錯迭起的屋檐間飛過,轉瞬便消失在了眼前。那速度讓人恍以為只是眼花了,然而探出窗戶去看,分明就是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向皇城急掠而去,已經被禁衛軍擋在了九珖門外。

  “老天!他們這是要闖宮!”

  “咦!那兩人像是戰國的砮王和鄰國的少帥藺琦墨!”

  ……

  不知是誰又吆喝了兩聲,頓時樓中的人再也坐不住了,紛紛涌到欄邊向外探頭。有些人更是跑出了樓,向皇城涌去。

  藺琦墨抱著罄冉一路飛馳,在九珖門前被青國皇宮的禁衛軍攔了下來。

  “藺將軍,您雖是青國的貴客但是也不能這般直衝進去啊,容我先通報皇上……”

  “等你通報就晚了,讓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藺琦墨說著,便再次邁開兩步。

  負責看守九珖門的禁衛軍副統領姜澤是青國軍中有名的倔驢,武功不弱,耿直守責。沒有鳳瑛的吩咐和傳招,豈能讓他進去?!

  見他執意要闖,姜澤頓時便後退一步,將手中長戟橫了起來。禁衛軍見他這般,也都紛紛排開了陣勢,頓時九珖門前劍拔弩張。

  “藺將軍,我姜澤敬你為客,但我青國的皇宮也不是你說闖便能闖的!”

  姜澤的目光落在藺琦墨懷中抱著的罄冉身上,蹙眉又道:“便是有天大的事,沒有陛下的允許,誰都不能踏入這九珖門一步!”

  狄颯見此,蹙眉上前,望了眼怒容滿面的藺琦墨,目光亦落在他懷中再次昏睡過去的罄冉身上。急聲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藺琦墨並不看他,目光與攬在身前的姜澤直直相撞,激出火花,冷聲道:“現下只有鳳瑛能救她!”

  狄颯一愣,復也盯向了攬在宮門前的幾排禁衛軍。

  從這九珖門到鳳瑛的承淵殿,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刻鐘的時辰,罄冉顯然已經等不得了。

  狄颯目光漸轉銳利,冷聲道:“那便闖了!”

  他說罷,身影一縱,迅捷踢出一腳將一名禁衛掃飛,順勢便奪下了那人手中長戟。與此同時,藺琦墨抱緊懷中罄冉,施展輕功再次向宮門掠去。

  “此乃我青國九珖門,豈容爾等放肆!上!”姜澤頓時大怒,急喝一聲,便縱身去攔截欲衝過宮門的藺琦墨。

  他手中長戟刺來,藺琦墨不得不側身去避,他一腳踢上姜澤逼來的長戟,身體在空中一個翻騰,踩在一名禁衛肩頭,一個旋轉那名禁衛軍被他勁力踢出,撞上兩人,頓時倒做一團。

  藺琦墨已是藉著踢力再次向宮中掠去,禁衛軍紛紛阻擋,狄颯手中長戟掄翻,在前方開道,頓時便是一陣混亂。兩人五公公皆是四國出類拔萃之輩,又急火在心,一時竟將數百名禁衛逼得節節後退。

  此刻御街上的百姓早如炸了鍋一般,紛紛向這邊涌來,議論聲驚呼是亂作一團。

  狄颯揮舞著手中長戟,霍霍生風,將姜澤擋住,更將企圖阻止藺琦墨前行的禁衛紛紛掃開。藺琦墨更是兩腳如旋風一般不停踢出,將衝過來的禁軍四散跌開。

  駐守在承天門的禁衛軍也已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守將將不當值的禁衛全部都調來,大片禁衛從四面如潮水一般紛紛涌來,藺琦墨眼見不可能衝過去,目光轉向承天門前置著的大鼓,衝前方奮力衝殺的狄颯喝道。

  “去敲登聞鼓!”

  圍著的禁衛越來越多,狄颯也正心急,聽聞他的話,眼眸一亮。大喝一聲,躍前幾步,長戟急掄,瞬時便將十餘名禁衛軍打到在地,藺琦墨緊跟在後,身體轉動著,將懷中罄冉護好,拳腳飛出,攻勢不減。

  兩人瞬間便突到了皇宮的第二道宮門承天門前,狄颯將禁衛紛紛攬住,藺琦墨趁著空隙,飛身便躍上了高台,將罄冉一手攬住,另一手握起大鼓側壁放著的鼓槌,用盡全身力氣,‘咚咚咚’的便擊響了登聞鼓。

  四國的皇宮皆設有這登聞鼓,用來防止內廷有奸佞出現,令皇帝與外界不通消息。而此時,外臣便可在緊急狀態下擊響這登聞鼓,鼓聲震動皇城,可以直達天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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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拳腳相向

  鳳瑛來到承天門時那裡已經亂成一團,千名禁衛黑壓壓的圍著登聞鼓,高台上狄颯掄動手中長戟,將禁衛盡數擋在外圍。

  他身後藺琦墨右手掄起鼓槌飛快的擊打著登聞鼓。有靠近的禁衛,多半被他飛身避開,或是腳風掃開。由於他們一個是戰國王爺,一個又是麟國的清遠侯,禁衛們似是都未敢下真功夫,倒是也未曾傷到他們。

  黑壓壓的圈中,不斷有禁衛軍被踢飛出來,倒似也未下狠手,多數未傷及要害,只躺在地上哀呼著,鼓聲,刀槍撞擊聲,嘶吼聲亂成一團。

  但讓鳳瑛膽顫心驚的還是藺琦墨懷裡的那個身影,那碧色的瘦弱單影柔軟的靠在藺琦墨的懷中,長髮沿著他的臂彎垂下,隨風蕩啊蕩,顯得毫無生機,幾分刺眼的脆弱,刺得人眼睛發燙。

  她怎麼了?!直覺發生的事情和她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鳳瑛心一驚,施展輕功,銀白的光芒在霞光中一閃,便踏過數名禁衛的肩頭,到了登聞鼓台。

  “皇上?護駕護駕!”姜澤看到鳳瑛,一驚之下,大聲喝著。

  鳳瑛一手揚起抓住狄颯手中刺出的長戟,身體一轉另一隻手已是按上了藺琦墨掄著的右手,死死壓在了鼓面上。登聞鼓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

  “都住手!”鳳瑛的聲音並不大,卻令禁衛軍齊齊停下了動作,接著紛紛跪拜。

  藺琦墨已是扔了手中鼓槌,焦急轉身,微微一掙便脫離了鳳瑛的牽制,將懷中的罄冉抱起,沉聲道:“她中了‘沉眠丸’,我已用銀針封住了她的穴道,以冰寒泉浸泡,用內功逼出毒素,強迫她熬過半個時辰,只要不沉睡過去,或可有救。還請陛下救她。”

  鳳瑛雙眸一眯,蹙眉緊盯罄冉,本能的便欲抬手去接他懷中的那嬌軀,然而下一刻激動了的手卻又生生頓住,他抬頭衝藺琦墨頗有幾分為難的抿脣,道:“四郎該是知道的,冰寒泉是我鳳氏一族的聖地,歷來便只有嫡出的長男能夠進入,朕不好公然違背祖上的遺訓啊……”

  藺琦墨面色微變,目光卻直直與鳳瑛相接,片刻他面有決斷,微睜雙眸,沉聲道:“藺琦墨但請陛下救她。”

  鳳瑛聞言,眉宇一亮,含笑上前一步抱過他懷中沉睡的罄冉,揚聲道:“定盡全力救她,四郎放心。”

  他說罷,飛身便向遠處掠去,轉瞬便消失在了重重的宮閣間。

  狄颯見鳳瑛消失,渾身微震,望向站在身側身影顯得僵直的藺琦墨,眸中閃過幾分感嘆和相惜。方才在城外,藺琦墨自他懷中將她抱走,他心中的失落,無力和痛苦便如眼前人一般,在面上清晰暴露,如同一張水墨畫無從遮掩。

  只是,若鳳瑛能救她,這些又算得了什麼。狄颯脣際揚起苦笑,心中升起幾分惺惺相惜的悲憫和擔憂,忍不住氣口道:“那冰寒泉果真能救……”

  他的話尚未說完,藺琦墨卻突然轉身,抬手便是一拳,直擊他的鼻梁。狄颯不防,一時被打的後退兩步,險些摔下凳聞台。接著他飛快的撐身而起,胡亂抹了下嘴角的血,凶狠的拳頭掄起迎上了霍霍而來的拳頭。

  藺琦墨卻閃也不閃,他的一拳準確的落在他的下頜,骨骼哢嚓作響,同時腰上卻狠狠的受了藺琦墨一拳。兩人都猶如發怒的野獸,瞬間便糾打在了一起,卻也不用什麼內力,可每一拳都是使足了勁兒。不似高手間的對決,倒似兩隻受傷的瘋虎撕咬在一起,拳頭招呼,不留什麼分寸。

  上千的禁衛軍頓時都驚呆了,一時間整個廣場上不聞一絲異響,唯有拳頭撞上肌膚發出的悶聲。兩人你來我往,只是揮拳,不停的揮拳,卻似是都有心不躲,不一會兒便打得氣喘呼呼,從臉上到身上,滿是青紫,疼的咬牙卻都悶聲不吭。

  姜澤本還有心上前欄架,後來倒也看出,這兩人只是在借此發泄心中的情緒,他揮揮手示意禁衛軍各自回防。許久,遠遠的見兩人還廝打在一起,他心中微涼。便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般折騰啊,他擔憂的便欲邁步去勸。

  台上的兩人卻同時躺倒在地上,廣場沉寂了下來。姜澤忍不住嘆息一聲,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想想那個驚采絕艷、風華無雙的女子,他搖了搖頭,吩咐兵勇去請太醫。便是他們闖了宮,既然陛下沒有責難,那這兩人可都還是青國的貴客,可容不得有事啊……

  台上藺琦墨顫抖著閉上酸痛的雙眼,大口的喘著氣,聽著身旁同樣沉重的呼吸聲,終忍不住沉聲道:“她該會無礙的……她若有事,你我今日便是不死不休。”

  狄颯身體微僵,睜開眼睛,側身略帶感激的看了一眼藺琦墨,撐起沉痛的身體,一言不發,緩緩向台下走去。

  藺琦墨抬眸看他,他的身影在天際最後一絲霞光的渲染下顯得有些蕭索,微微晃動著,趔趄著,那背脊卻依舊挺直,卻彷若再也承受不住一絲重壓,剛直欲折。一襲黑衣上沾滿了塵土,風一過衣袂伴著不穩的身影,似是隨時都會摔倒。

  藺琦墨嘆息一聲,仰面看向灰茫茫的天空,身體許多處火辣辣的疼似乎全部都爆發了出來。他脣角揚起一抹苦笑,澀然笑意爬進泛著紫青的眼角,輕聲道:“狄颯,不管如何,今日謝謝你……”

  沉重的腳步聲有片刻的停頓,接著隨風傳來一聲低語,彷若傍晚吹過樹林倦怠的風。

  “鳳瑛……你要小心。”

  藺琦墨似是笑了一下,支起身側的手,微微擺了擺,算是致謝。

  鳳瑛想要什麼,他心中豈會不知?!

  冰寒泉位於謐城中的清露山上,歷來便是鳳氏一族有名的聖地,聽說冰寒泉的泉水有解百毒的功效,更有助人打通筋脈,有助練功的奇效。所以常年被武功高絕之輩守護著,只有鳳氏一門的家主才有資格進入。

  這清露山並不大,風景極佳,石秀泉多。本是鳳府的後花園,鳳瑛登基之後,便將皇宮向南擴建,將整個清露山都圍入了皇宮。

  鳳瑛抱著罄冉一路飛馳,此時霞光已經沉入了黑幕之下,夜色漸濃。察覺到懷中人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鳳瑛腳下越發迅捷,眉宇也壓出了深深摺痕。

  夜晚的清露山寒氣森森,又是冬季,動物似是也受不了這裡的陰寒,整個山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響動。鳳瑛抱著罄冉登上山腰,越過一處山坳,忽兒一陣刺骨的寒氣撲上面來。他停下腳步,右腳在一塊大石上有規律的輕點幾下,轟隆一聲巨響傳來,接著山壁上漸漸露出一條狹長的石縫,沿著石縫有石梯蔓延向下。

  他抱著罄冉步入其間,身後石壁自動關閉,兩側石墻上瞬間亮起了燈火。

  一路向下,波光盈盈,出了山道便迎來了一個山洞,忽而從石壁兩側閃出兩人,宛若魅影。

  “開門。”

  鳳瑛的話放落,那跪在右側的瘦高男子已飛身而起,似是依著某種陣法步子在洞中前後來回走了數遭,一聲震響,眼前石壁自中間裂開,一股白氣伴著深寒的冰雪之氣襲了滿身。鳳瑛大步走入裂縫,揚手在石壁上一按,關上了身後石門。

  迎面一潭冰泉白騰騰的發出寒氣,注入巨大的石潭之中,石潭上方寒霧蘊蔓,襯著潭邊石壁上的數盞置在厚厚冰層中的長明燈,朦朧縹緲,如同仙境。

  見懷中罄冉雙脣瞬間便由蒼白轉為了紫青,鳳瑛不敢怠慢,將她放在冰雕的水晶床上,噗通一聲便潛入了寒潭。片刻他飛身而出,手中卻多了一個玉質小盒。他將盒子打開,取出一粒火紅的藥丸,想也不想便擒在了脣齒間,接著俯身壓上了罄冉冰冷的雙脣。

  他濃密的睫毛似是顫抖了一下,似舌將口中藥丸逼進罄冉口中,確定她已吞下,這才抬起身體。

  黝黑的鳳眸在罄冉起伏的身體上一帶,伸手“撕拉”一聲便扯裂了她的外衣,三下五除二將她身上層層衣衫褪盡,待只剩貼身單衣,他脣角輕勾,聽了動作。

  抱起罄冉便走向寒潭,大步走下台階,他跳入潭中,將罄冉身體一點點帶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潭水令她的身體本能一縮,鳳瑛望著她微微顫動的眼眸,其上已經凝結了一層白霜,越發顯得濃黑的睫羽俏麗無雙。

  鳳瑛心一窒,雙臂更緊的將她抱住,向潭中又走了幾步,漸漸罄冉的身體整個侵入冰水中。望著她越發顫抖厲害的雙眸,放眼好心情的揚起了眼眸。

  冷,徹骨的冷,將本已倦怠的神經盡數喚醒。罄冉渾身顫抖,悠悠轉醒,腦中混沌不清,朦朧中憶起先前的一切,心中驚恐,強自掙扎了一下,這才發現四肢無力,只能微微地顫抖著。

  耳邊響起笑聲,她心一驚,努力睜大眼睛去看,然而眼皮似是有千斤重,朦朦朧朧的只能看到一個人影。

  是誰?

  懷中女子有著冰雪一般美麗的容顏,翹動的睫毛遮擋著黑亮的兩旺清眸,她的眼中幾分迷茫,幾分脆弱。雙頰被寒氣蘊出了嫣紅,艷麗無雙,那微微顫抖的雙脣似是某種邀請。

  鳳瑛心一顫,目光便再移不開她優美的雙脣,想著方才觸及的那抹冰潔柔軟,他意猶未盡的勾起脣角,俯身便壓了下去。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她也從不當他是溫潤之人,既如此,又何需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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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寒潭相吵

  朦朧中一張俊面罩頂而來,意識在半醒半沉中,罄冉本能偏頭,然而周身卻柔軟無力,尚不及避開,溫熱的鼻息撲近,那張俊美的面容已經貼上了她冰冷的脣角。

  濕潤而柔軟的脣,觸感清晰而真實,他的鼻息噴吐在面頰上,在這冰冷的天地異常炙熱,帶起肌膚本能的顫慄。縱使罄冉再困頓,此刻也禁不住頭腦一清,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眸。

  低沉的笑聲傳來,她驚惶的去看,四周景象在眼中清晰了起來。寒氣縈繞,如夢如幻,刺骨寒心,頭頂滿是冰凌,在風燈映照下發出晶瑩的光芒,如同寒夜的繁星。

  這是在哪裡?

  餘光瞥到自己胸前,罄冉倒抽一口冷氣,單衣被水浸過,如同蝴蝶展開的翅膀在潭中飄舞,胸前大片春光在寒氣中若隱若現,那月白肚兜上的青蓮,如同開在水中的藻束住了心,令罄冉一陣驚慌。、

  寒冰般的刺激使得沒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收縮著,圈在腰間的鐵臂,身子緊貼著溫暖胸膛頓時清晰的令罄冉倏然便清醒了大半。

  她目光驟然轉向身側,鳳瑛的臉還停留在面頰寸許處,他面上帶著幾分調弄的笑意,映著一雙眼眸晶燦懾人,那眸底深處隱約竟有幾分迷亂。脣角的溫濕感提醒著罄冉方才他的靠近,他親了她?!

  她心頭一顫,瞪大了眼睛,抬手便欲去推他,然而手上卻沒有一絲力量,心一慌,只能下意識地怒聲道。

  “你想幹什麼!”

  話語一出卻帶動口中一陣絞疼,聲音因為發冷帶著顫抖,使得吐出的話更加含糊不清。罄冉疼得擰眉,抽了口冷氣,面色也為之一變。

  鳳瑛卻因著她的輕呼抬了頭,眉宇微蹙,抬手便固住了罄冉的下頜,修長的兩指一個用力,罄冉不得不微微張開了嘴。接著他漸漸俯下頭來,脣角微微抿起,幾分憐惜的意味跳躍在眉宇間。

  迎上鳳瑛專注的眼眸,罄冉一驚,心臟急速跳動。

  這廝要幹什麼?!

  身上濕透的內衫,腰上緊扣的手臂,不斷欺近的面龐,強迫張開的雙脣。罄冉瞪大眼睛,巨大的驚惶令她無法承受,強烈的壓迫感使她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鳳瑛迎上她睜大的眼眸,期間有著幾分驚恐和慌亂,脆弱憐人,如同寒風下瑟瑟的霜花,讓他的心陡然一陣收縮。她緊抿的脣,偏又讓那美麗的面龐多了幾分清冷和剛毅的意味。

  便是她這般的抵抗讓鳳瑛心中衝起一股怒氣,他鳳眸挑起,捏著罄冉下顎的手突然收緊,接著更低的壓下了身體。罄冉大驚,使出全力拍打著他。

  然而鳳瑛的脣卻毫寸間錯開了,脣角一勾,逸出一聲笑來,接著他竟鬆開了托在罄冉腰下的手。腰部驟然失力,罄冉正無措的拍打著雙手,哪裡想到他會如此,頓時身體一沉便向水中沒去,順勢便嗆了口水。

  偏身上沒有什麼力氣,身體只能不斷的向更加深寒的湖底沉去,罄冉心中一陣冰涼。暗道,鳳瑛,姑奶奶到了地下也不會放過你的。掙扎中,眼前銀色的光亮一閃,罄冉本能伸手抓住,一握之下心中一喜。

  抓住的分明便是鳳瑛的衣服,她使出全力拽住,心道,果真是報應不爽,讓你害我,姑奶奶死也拉你一起。

  她死死拽著,感覺兩人身體一同向下沉去,肺中空氣越來越少,她昏昏沉沉便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心道倒霉,這輩子竟要和這隻狐狸一起赴死,也不知是不是此生她的殺孽太重,老天在懲罰她。卻不知,鳳瑛為何要殺她,到了下面一定要問個清楚。

  罄冉心中迷糊,忽覺腰間被一雙手拖住,身體開始慢慢上浮,口鼻露出水面。她本能張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咳出兩口冰水來。

  身後傳來低沉的咳聲,罄冉回頭,卻見鳳瑛滿面怒氣地瞪著她,抹了一把面上滴淌的水,有些氣急敗壞的揚聲道:“你還是不是女人!”

  罄冉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他。鳳瑛顯也看出她腦袋還不太清醒,無奈的嘆息一聲,將她拖至潭邊,罄冉但覺嗆得難受,趴在冰床上又咳了起來。鳳瑛也坐於一旁輕咳數聲,顯是也嗆了水,面頰通紅一片。

  片刻,罄冉覺得好受了許多,抬起手中哦抓著的衣服欲去擦眼角的淚水,拉出水中沉浮的衣服正欲往臉上抹,帶看清了那是何物,卻是一愣。

  那是……一條褲子?

  罄冉茫然片刻,腦中忽兒轟然一響。回頭去看,卻見鳳瑛一臉鐵青的對著她冷哼了一聲,挑起的脣角頗有幾分譏誚。再望向他的身上,長袍上束著的腰帶已經不知所蹤,寬大的龍袍沒了衣帶束縛,敞開了衣領。

  習武之人冬季穿的本就不多,鳳瑛偏巧單衣外便只穿了一件寬鬆龍袍,此刻領口大張,露出一大片的胸肌來。

  柔韌的肌膚經水發出盈盈光芒,隱有玉色般的質感。他寬大的衣袍被水揚起,修長的腿上便只剩一條單褲,鞋襪不翼而飛,單褲被水灌起,露出一截修長的腿來,狼狽卻不失性感。

  而那單褲外面本該有的外褲,分明便抓在她的手中。罄冉頓時像觸了電一般,將手中單褲用盡全力扔出,又羞又惱道。

  “你無恥!”

  此刻她那裡還記得,方才在水中,分明便是她死死抓著那單褲不放。

  鳳瑛頓覺無語,和個頭腦不清的女人交談果真是件麻煩的事。

  天知道他方才正欲潛入水中將她撈出,誰知她竟死死抓住了他的褲管。他一時不防一下子便被她拖入了水中,嗆了兩口寒水。

  這且不說,她死命抓著褲子將他往下拉,使得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彎身將她帶出,心知她入水便嗆了兩口,抵不住太長時間,只能將腰帶抽去,任由她抓去了外褲。

  現在到好,分明是他救了她,倒成了他無恥。

  鳳瑛搖頭苦笑,算算時辰,她體內的烈火丹藥效已快用盡,怕她抵不住這寒洞的陰氣,需得盡快逼出她體內毒素。鳳瑛欺身靠近罄冉,哪誠想罄冉卻像是受了驚一般,匆忙便向後退去。

  鳳瑛眸中頓時便竄起了兩道火焰,長臂一伸便將罄冉拉入了懷中。盯著她滿是抗拒和驚慌的臉,心中酸苦和憤悶交織著,讓他幾欲狠狠懲罰眼前這個總能在不覺中左右自己情緒的女人。

  “你放開我!你要做什麼!”

  身上陣陣發寒,腦中昏昏沉沉,讓罄冉只欲抱住身體好好休息一下。偏偏眼前男人讓她不能有片刻安寧,她顫聲怒吼,目光激憤地盯著鳳瑛。

  鳳瑛卻是一笑,揚眸一笑:“我要幹嘛?分明是你脫了我的褲子,你問我要幹嘛!嗯?”

  罄冉面頰一紅,亦分毫不讓,冷聲道:“是你先要殺我的!便是溺水死掉,我也要拖上你!”

  鳳瑛譏笑一聲:“我為何要殺你?倒是你差點害死我!蠢女人!”

  罄冉一愣,沉思一下,好像鳳瑛果真沒有害她的動機,抬眸卻理直氣壯的道:“那你為何將我丟進水中!”

  “這寒泉水能解百毒,更有愈合傷口的奇效,我是擔心你成了大舌頭,才讓你入水飲上兩口我鳳氏的聖水!真是好心沒好報!”

  罄冉又愣,半響才明白了他的話。在十里亭,她為了抵擋穆江的琴聲,咬了舌根,方才一張口疼的揪心。現下她又張了張嘴,果真舌上那糾疼竟好了許多,說話也清楚了。

  她心知誤會了鳳瑛,卻不願認錯,悶聲道:“那你為何非禮我!”

  鳳瑛迎上她水汽下迷濛的雙眸,目光一閃,面上竟浮現幾分無措和尷尬,復又冷哼一聲,道:“是藺琦墨說半個時辰內需得讓你清醒著,我不嚇唬嚇唬你,你能醒過來?!”

  罄冉糾起雙眉,似是考究著他的話,半響卻怒聲道:“那你也不該那般,女子的清譽多重要!”

  “嘖嘖……都脫了男人的褲子還好大言不慚!”

  “誰讓你先丟我入水的,有什麼話不好好說,活該被誤會!”

  鳳瑛見罄冉越吵倒是越精神了,心中只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想自己竟有一日和個腦子不清醒的女人吵得面紅耳赤,一步不讓,他頓覺無語,心中卻偏又有一股辨不明的情緒在瘋狂滋長,隱隱竟是快樂。

  憂慮烈火丹的藥效一過,這寒潭會將罄冉凍壞,鳳瑛不再糾纏這個註定無對錯的話題,稍稍閉目,抬眸看向罄冉,沉聲道:“看來你是沒什麼危險了,這體內的毒素我看不逼也行,你慢慢泡著吧,我可要走了。”

  他說著放了罄冉,竟果真向潭岸走去。罄冉一愣,腦中的昏昏沉沉,身上的倦乏無力,宛若壓了重物般的眼皮,無不提醒著體內深藏的毒物。若不是體內的毒物,她此刻怕也不會在這冰潭中和眼前人吵得不可開交。

  罄冉頓時腦袋一清,忙伸手拉了鳳瑛,咬了下脣,蹙眉道。

  “如何逼毒?”

  一聲輕笑傳來,鳳瑛轉身將罄冉抱出寒潭,見她雖是身體僵硬了下卻未曾抵抗,他微挑脣角,走向潭邊冰雕寒床。

  將罄冉放下,令她盤膝而坐,鳳瑛與她身後亦盤膝而坐。面容一整,抬手運氣右手便扣上了罄冉肩頭,左手迅速地在她背上幾處大穴一一行走,匯至腰瑜穴,飛快而乾脆的一掌擊下,罄冉身體急急前仰吐出一口黑血來,噴在晶瑩的寒冰上觸目驚心。

  鳳瑛舒了一口氣,扭頭望了眼墻邊沙漏,面上如釋重負,抬手便點上了罄冉腦後睡穴。順勢接過她癱軟的身體,望著她沉睡的面容,他脣角輕揚,喃聲道。

  “麻煩的女人。”

  抬手輕撫她嫣紅的雙頰,冰冷的觸感令他面色微變。不再耽擱,忙縱身而起,抱著罄冉便匆匆出了寒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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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鳳瑛所謀

  鳳瑛抱著罄冉再出了寒洞,接過下屬奉上的毯子,瞬間便將罄冉再包了個嚴實。一面向外走,一面吩咐著。

  “去請藺將軍到觀星樓。”

  他大步踏上狹長的石階,出了秘洞,長風迎面吹來,分明感到懷中嬌軀顫抖了下。他身體一晃擋在風口,緊了緊身上大麾,將罄冉更深的抱入懷中,這才施展輕功向山坳的另一面掠去。

  轉過山谷,頓時景觀一變。暖風熏人,燈火碎點。僅僅是一谷兩端,竟呈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象。

  方才那邊位於迎風面,此處背風,然而令其溫暖如春的卻是谷中的大片溫泉。這清露山竟是一山容兩泉,一溫一寒的。

  鳳瑛抱著罄冉掠下山谷,谷中數百顆妖艷欲滴的紅梅,沐浴著皎月明暉,襯著谷中一片霧氣騰騰的湖面,宛若進入了人間仙境。

  平湖而望,山谷中依靠溫泉而建的是一排雕欄玉砌的房屋,紅色風燈掛了滿眼,朦朧映入泉中,美如夢境,幻若天宮。

  鳳瑛一路將罄冉抱入房間,將她安置在床榻上,蓋好被子,他含笑望著睡容恬靜,安臥玉枕的女子,突然竟有些不捨起身。保持著俯身的動作,鼻息間有著若有似無的女兒芳香,幾乎讓他恍惚沉醉下去。

  侍女的腳步聲傳來,他微微抬眸,接著抬起了右手。侍女一愣,忙將手中的棉布方巾呈上,鳳瑛接過擺了擺手,輕聲道。

  “準備乾淨的衣物來。”

  他說著在床邊落座,將罄冉濕淋淋的黑髮散開,小心的擦拭了起來,動作仔細而溫柔,似是怕吵醒了沉睡中的女子,又似怕稍稍用力便會傷了手中握著的青絲柔滑。

  皓月,晚風,溫泉氤氳,閣樓高架,畫棟雕楹。暈黃的宮燈下,女子靜美如詩,清麗面容如綻玉清質的蓮。

  她濃密的睫毛低垂著,遮住了向來清澈的眸子,印象中她的面容總是清漠而疏離的,傲骨錚錚一如男子。而此刻,她便是那般嬌弱的躺著,雙頰淡淡的幾許紅暈,觸之宛若冰潤的美玉。那兩抹妖嬈桃色,落了嫵媚於她冰肌玉骨之上,格外的動人。

  清逸的籠煙眉,便是沉睡者卻依舊舒展從容,為她嬌美的容顏憑添了傲骨,秀美的鼻使得她的容顏柔和而安靜,那微微抿起的脣線淡薄隱約,顯得有些蒼白,卻有著致命的誘惑,叫人一點點沉淪。

  鳳瑛擦拭的動作微緩,目光也漸漸發直,腦中閃過在寒潭的一幕幕,脣角彎起舒緩的弧度。他用目光描摹這她恬靜中的清雋,心情忽而變得暢快。昏黃的燈影染上眉宇間一抹溫柔,將他出色的面容襯得更加俊美。

  婢女捧著衣物進來,看見這一幕,腳步身放淺,退到了一旁。面頰卻紅了一片,心中陡跳,醉醉然想著,若是陛下能那般看上自己一眼,縱使立即死掉也是樂意的。

  鳳瑛旁若無人的繼續為罄冉擦拭著頭髮,待屋外傳來鳳捷的聲音,他才舒緩起身,撇了眼站在角落的婢女。婢女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長巾,躬身而待。

  鳳瑛俯身為罄冉壓好被角,看向婢女手中捧著的乾淨衣物,放低聲交代著:“動作輕些,別吵醒她。”

  婢女忙諾諾應是,鳳瑛這才接過濕巾試了手,緩步出了屋子。

  屋外鳳捷見他出來,忙跪地行禮,起身道:“藺將軍已經在觀星樓了。”

  鳳瑛點頭,快步出了院子,繞過一處遊廊,向遠處高高建立的閣樓走去。

  足有五層高的觀星樓中,藺琦墨負手站在窗前,夜風吹過,掠起他額際碎發,拂過微蹙的眉宇,蕩起又落下。

  他換上了一襲黑色束領武士袍,上乘好料,暗起雲紋,剪裁得體,腰間繫著纏金腰帶,將修長的身型束於黑衫中,英挺筆直。隱約間,少了幾分平日的瀟灑俊逸,倒是多了幾分銳意蕭寒。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藺琦墨回過頭來,恰見鳳瑛笑著步上台階,抬手笑道:“四郎久候。”

  藺琦墨點頭,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開口問道:“她怎麼樣?”

  鳳瑛不想他將心中所慮表現的如此急切,竟毫不掩飾,眉梢微微一挑,笑道:“哈哈,四郎莫急,她暫時沒事了。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昔有靜王千里追妻,傳為一時美談。靜王殿下與四郎情同兄弟,今日四郎闖宮救美,倒也不逞多讓了。”

  藺琦墨聞言,鬆了一口氣,抬頭抱拳一笑,道:“陛下見笑了。我待冉兒謝謝陛下救命之恩。今日四郎事出無奈,闖宮一事,還望陛下多多海涵。”

  鳳瑛邁步走向窗口,笑著搖頭:“十三年前在慶城,我便識得了四郎和冉冉,算起來她還換過我幾聲鳳大哥,哥哥豈有不救妹妹的道理?故而,四郎不必謝我!再者,若言謝,但是冉冉醒來謝我,怎能由四郎來謝?另有,冉冉乃是旌國的使臣,如今我青旌兩國剛剛結盟,若是她出了事,我可便無法於旌國交代了,今日倒是鳳瑛該謝謝四郎呢。”

  他說罷笑望藺琦墨,見他但笑不語,便又道:“鳳瑛與四郎也相識多年,雖是一直沒有機會深交,但是鳳瑛卻敬慕四年少年英雄,早欲結交四郎為友。四郎非我青國之人,此次不是麟國使臣,既如此,你我相交無關乎國禮縟節,當不必拘謹禮數,鳳瑛既陳君四郎,四郎不妨便直呼我的表字,如何?”

  藺琦墨睫羽微晃,笑道:“如此四郎便不再客氣了……字恪。”

  鳳瑛眉宇一揚,朗聲而笑:“許久不曾這般暢快了。”

  他說罷轉身看向窗外,抬手一揮,笑道:“四郎看我這觀星樓如何?”

  藺琦墨轉眸,觀星樓極高,從此向下望,溫泉氤氳,燈火朦朧,遙望整個山谷,空濛飄芒,宛如仙境。居高臨下的感覺讓人頓時心曠神怡,胸臆暢快。

  “青國的能工巧匠四國之首,鳳府觀星樓巧奪天工,四郎早就聽聞,今日登樓一觀,果真是名不虛傳。”

  鳳瑛淺笑,扭頭望他,道:“四郎過譽了,四郎可知這樓何以名曰觀星樓?”

  藺琦墨目光掠向遼遠天幕,弦月明暉,繁星璀璨,星辰清晰的如同懸於眼前,似是只要伸手,便能摘到那繁星點點。

  他微勾脣角,笑道:“聽聞博遠侯於觀星樓之術頗有研究,想必這觀星樓名來於此吧?”

  鳳瑛淡笑點頭,嘆息一聲,面有追憶,道:“所謂天狼破,九州歿,貪狼現,四海戩。先父曾言,當此亂世,世事多變,觀星猶觀世,倒可窺探幾分天機。”

  藺琦墨挑眉,望著繁星如幕,星光明輝淺亮,笑道:“子恪也信星象之說?”

  鳳瑛擺手而笑,回望他,道:“我從不信。”

  他說罷轉頭望向天幕,不疾不徐又道:“不過今日星空明澈,我觀貪狼隱晦、破軍陡亮、帝星乍現中東,這可是君道王興的預兆。”

  藺琦墨雙眸微眯,沉聲道:“子恪既不信星象,又何必感嘆帝星變幻?依四郎看,星辰明滅猶如風起雲卷,不過是萬物依序而動,未必便有何含義,更無甚稀奇。子恪的心思,怕是也不在這一幕繁星之上,而在桌上那沙盤溝壑之間吧?”

  他說著倏然轉身,抬手指向樓中置著的長案。那長案上布著地形沙盤,上面溝壑相連,不用他也能勾畫那上面的起起伏伏,因為那正是麟國的地形沙盤。

  鳳瑛目光微銳,與藺琦墨對望,復而朗聲而笑,揚聲道:“知我者為四郎也。我聽聞麟國有一句傳於民間的話:“與藺四郎交,殊覺爽快人意”。今日鳳瑛領會了,既然四郎已將話挑明,鳳瑛便不再繞彎子了。”

  他說著,邁步走向那沙盤,回身肅然道:“想必四郎早已料知,鳳瑛欲取麟國而代之。依四郎來看,按這沙盤上的兵力部署,我此番出兵能有幾分勝算?”

  藺琦墨雙眸眯起,面色沉冷,目光在鳳瑛沙盤上帶過,抬眸道:“依我看,子恪若按這沙盤上所列排兵布陣……”

  他目光盯緊鳳瑛,輕哼一聲,銳利邴然,一字字道:“無一成勝算。”

  鳳瑛聞言,瞳孔微縮,卻也不驚,指挑眸接道:“四郎何出此言?”

  藺琦墨邁步走向他,神情平和,眼神卻犀利無比,冷聲道:“四郎乃麟國清遠侯,更統兵多年,雖不敢說能戰無不勝,但這沙盤上的排布攻序還是能看得懂的。試問若將排兵布陣這等機密之事提前告知敵方將領,還有何勝算可言?還是子恪將此沙盤示予四郎,是認定了我不能活著走出這觀星樓?”

  鳳瑛與他對望,忽而一笑,挑眉道:“四郎何出此言?鳳瑛奉四郎為青國上賓,豈會無禮與四郎?四郎便是現下要走,鳳瑛也會執禮相送。”

  藺琦墨卻是冷冷一笑,挑眉道:“哦?如此,我與冉兒也叨擾多時,這便不再打攪陛下,還請陛下允我二人回別館安置。”

  鳳瑛迎上他冷然的目光,脣角笑意不減,話語卻也微寒:“冉冉她受了寒泉陰氣,又是女子,不比男兒敦實。這小築的溫泉剛好能紓解寒泉陰氣,我看還是讓她在此多休養幾日吧,不然若留了病根,要根治怕是不易。”

  他此話一出,笑容雖依舊溫和,可眸底卻微有冷意,藺琦墨已是眉眼沉冷,熠熠直視著鳳瑛的幽深眸底是一觸即發的清銳和錚然不讓。空氣頓時凝滯,寒意冰肌刺骨陡生似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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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舌戰四郎

  兩人目光相觸,藺琦墨幽深眸底是一觸即發的清銳和錚然不讓。

  “你這是在用冉兒威脅我?”

  藺琦墨雙眸微眯,冷聲道。

  他話語冰冷清銳,鳳瑛迎上他鋒銳的目光,但覺空氣頓時凝滯,寒意冰肌刺骨陡生似劍。

  晚風吹過,帶著濃濃的溫泉水潤,吹入高樓,拂過面頰。吊翹的高檐上,銅鈴晃蕩了幾下,清脆悅耳的鈴聲悠忽而過,吹散了屋中的幾許劍拔弩張。

  鳳瑛忽而一笑,沿著長案緩緩走向藺琦墨,道:“四郎何必著急離去,今日鳳瑛將這沙盤示予四郎,並無相逼之意,這威脅一說更是無從說起了。冉冉是我青國的貴客,且不說她若出事我無法於旌國交待,便是單看在往日的情誼上,我也不會拿冉冉脅迫四郎啊。”

  他見藺琦墨面色沉冷,卻未開口,笑著上前拉了藺琦墨的手。

  藺琦墨手臂似有一疆,撇了眼他拉著的如玉手指,他清雋出塵的眉目如同罩上了冰雪,與鳳瑛長久對望,目光清冷。

  鳳瑛卻毫不介意,只舒緩而笑,道:“依四郎的修為,自當聽的清楚,這觀星樓附近可有高手暗中埋伏?憑藉四郎的能耐,若是出了這溫泉別館,縱是鳳瑛擺下天羅地網,四郎定也是有辦法將這排兵圖送出去的。所以今日鳳瑛若真有歹意,這裡是最好的伏擊地點。可是四郎也看到了,我今日甚至連素不離身的暗衛都撤離了。鳳瑛今日只欲和四郎如朋友一般,好好的,開誠布公的談一次。還請四郎允我一言,可好?”

  鳳瑛的目光真誠而溫和,藺琦墨與他對視良久,終是沉聲道:“願聞其詳。”

  鳳瑛眸光璀璨一閃,朗聲而笑,拉了藺琦墨便向樓中東面小桌走去,笑道:“我早吩咐備好了流薩國進貢的陳年甘源酒,今日我和四郎當促膝長談,飲個痛快。”

  兩人相對落座,鳳瑛將碳爐挑旺,將酒壺置上。樓中一時靜默無聲,唯有酒爐中溫酒隨著升溫而輕輕作響,片刻飄蕩出香醇的酒香。

  兩人的身影被屋角風燈拉的很長,鳳瑛專注的煮酒、清洗酒器,藺琦墨則斜靠著椅背,閉目享受著酒香,察覺到鳳瑛看過來的目光,他睜開眼睛,兩人相視淡笑。在漫長的歷史圖卷中,這一夜的長談,留下了濃重而深遠的一筆。無數後人曾試圖揣測想像兩人與觀星樓的這次長談。

  開創青國盛世的聖祖皇帝和一力促成分封走向終結的神勇將帥的那一夜長談該是何等的光景?智者與智者是如何站在天下時局的頂端,品評著各國勢力,推測未來局勢,做出正確最有利天下的抉擇。

  後人想像著智慧與謀略的火花是如何互相交織,那定是脣槍舌戰、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卻不知這夜長談的竟是如此平淡而溫和。

  酒爐上溫酒汩汩作響,鳳瑛將煮好的酒壺取下,放在桌上,用酒夾子取出沸水中燙著的酒杯。剛欲去執起酒壺斟酒,藺琦墨卻先一步拿起了酒壺,手腕傾斜,上下一晃,酒色落入碧玉酒杯,紅翠相映,酒香濃郁。

  他又替鳳瑛將酒杯斟滿,才放下酒壺,再次依了椅背,抬了下手。

  鳳瑛笑著執起酒杯:“多謝四郎,能與四郎在此觀星樓暢飲,當浮一大白。四郎請。”

  一陣風略窗而入,吹得燭影搖曳,酒香飄渺,兩人對飲一杯,鳳瑛笑著抬手斟酒,道:“所謂世局奇妙,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更不會有永遠的敵人。我敬佩四郎久矣,奈何這些年你我一直沒有機會能夠深交。如今青國雖欲出兵麟國,但你我卻能坐下長談,可見世事弄人。”

  藺琦墨挑眉,淡聲笑道:“子恪言之過早,以今日局勢,你我更有可能成為敵人。”

  鳳瑛笑著搖頭,看著藺琦墨,緩緩道:“非也,若四郎無意與我為友,更不會與此時長久滯留在我青國。鳳瑛有意結交四郎,四郎乃爽快之人,今日鳳瑛便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以當今局勢,四郎當比誰都清楚,青麟此戰,麟國必敗!全然無勝算可言。”

  藺琦墨看著鳳瑛,面容轉冷,執著酒杯的手輕輕撥弄了下,漫不經心抬眸,笑道:“子恪好大的口氣。”

  他說著輕哼一聲,目光轉向沙盤,沉聲又道:“依沙盤所示,青國雖攻勢有序,章法嚴謹,但也不是毫無破綻可言。且戰局一開,形式多變,未必便能事事如子恪所料。這盤上所布,乃紙上談兵,空泛得很,不足為憑。”

  鳳瑛點頭,雙眸微眯,卻道:“此戰是關乎社稷的大事,我欲御駕親征。鳳瑛雖從小便熟讀兵法,但從未領兵打仗的經驗。四郎卻是四國名將,心思機敏,當時無人能及,更擅長於逆境中尋機突圍,反敗為勝,扭轉乾坤。四郎自是看不上我這盤上所布戰局,若此戰與四郎為敵,縱使青國國力遠遠強於麟國,鳳瑛也無把握獲勝,然而……四郎會助麟武帝退敵嗎?”

  他目光直逼藺琦墨,藺琦墨卻也不慌,只輕哼一聲,道:“縱使陛下對我多有猜忌,數次刺殺與我,但國之有難,匹夫有責。四郎又豈會為個人恩怨,而置百姓國家於不顧?子恪也未免太小看我藺琦墨了!”

  鳳瑛笑容微斂,揚聲接道:“不!正是因為四郎念及蒼生,才不會相助麟武帝!”

  他見藺琦墨扶著倚靠的手一緊,面有笑意,沉聲又道:“四郎掌握麟國軍權,在麟國威信甚高。依麟武帝的資質,縱使予他三個,也不是四郎的對手。四郎若舉兵奪位易如反掌,可為何四郎卻棄部下而遠離麟國?”

  他話語一頓,目光晶亮,肯定道:“那是因為四郎已對麟國失望,也知道,疲累消弱如麟國已再經不起一場奪位風波!”

  鳳瑛見藺琦墨雖是不語卻微微蹙了眉,依靠著椅背的身體似是少了些慵懶,鳳瑛起身又道:“麟國不比其他三國。由於地處偏遠,未經改制,諸侯廣布,且分據成數個諸侯國。每個諸侯都有自己的軍隊,致使皇權分落。這也使得麟國自建朝以來,經歷了多次內亂,四郎的叔叔不也是自諸侯而天子的?四郎若舉兵奪政,雖定能為帝,然諸侯勢必征討之,麟國便免不了血雨腥風。可若四郎不舉兵,依著四郎在軍中部從之多,必然釀成大禍。四郎的部重個個都只衷與你,對麟武帝的暗殺早已是憤懣不平,四郎只要留在麟國,保不定他們會做出什麼忤逆之舉。故而四郎才丟棄一切,離開了麟國。”

  鳳瑛嘆息一聲,又道:“四郎以百姓為念,不被權勢迷惑,鳳瑛敬服。四郎早年奉靜王為主上,靜王其人胸有大志,虛懷若谷,一心為民,欲廓清麟國,大治天下。然而天妒英才,靜王英年早逝,陡留世人慨嘆。靜王這一去,武帝登基,麟國再無一人能力攬狂瀾。縱使四郎心有大志,然終無良主,在朝所奏、所行大事,皆是處處受掣。四郎早已看的明白,麟國已病入膏肓,再無可救。”

  “麟國這些年內亂早使民不聊生,麟武帝一心攬權,致使諸侯積怨加深。麟國早有諸侯奪政的先例,舉兵勤王在麟國早不是什麼稀罕事,眼看麟國便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四郎以百姓為念,一力促成麟站兩國結盟,合力攻打燕國,使得內亂稍緩,將兵禍引向了燕國。可是麟武帝卻並沒有領會四郎的用心,諸王更是鼠目寸光。鳳瑛真是替四郎不值啊。”

  鳳瑛搖頭嘆息,回身在桌邊灑然落座,又道:“由於諸侯割據,使得麟國百姓承受的賦稅甚重,層層上繳,苦不堪言。四郎一心要要廓清天下,但是巧婦難做無米之炊,依四郎一己之力,怎麼能完成這諾大的使命?若是麟國有相對安寧的環境,四郎有相對富裕的時間,未嘗不可一試。然而四郎怕是也看出,縱使我青國不出兵攻麟,不出十年,戰國必取之。麟國早已無迴天之力,所以四郎不得不放棄心中大志,黯然離去。四郎既以百姓為念,離開了麟國,此番我出兵麟國。無大戰麟國且無藥可救,更何況經此一戰?!縱使四郎能領麟國之兵將我青兵生生阻住,麟國怕是也已千瘡百孔,又有戰國虎視眈眈,何以立身?不過是令麟國傷亡更重罷了。麟國滅亡早已是大勢所趨,四郎又豈會不明?所以鳳瑛斷定,四郎必不會助麟武帝行此逆天之事。”

  鳳瑛一翻闊論,面容越發清朗,他見藺琦墨沉默不語,面容隱在光影中浮沉不定,面容一肅,起身邊對著藺琦墨長身一揖,頗有動情道。

  “四郎,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為敵為友,全為利益所驅。四郎心願,靜王遺願,鳳瑛願示為己志。鳳瑛能承諾四郎一個朗朗清明的麟國,四郎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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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留下來吧

  銀色綃煙蘿賬,羊脂白瓷枕,罄冉自塌上撐起身來,一陣陣頭疼傳來,抬起酸軟的手揉捏了半響發澀的雙眸,但覺身體十分無力,復又一晃跌入柔軟的錦被中。

  蹙眉閉目,半響才再次睜開眼眸,這才看清了屋中擺設。

  陽光自窗欞流瀉而入,帳子上懸著一對鏤空雕鳳熏香琉球,繚繞傳來安神清香。銀色紗幔隨著暖風吹拂,透過幔帳,屋中並無繁複裝飾,卻異常雅致。

  靠窗的長案上放著翠綠的雕竹長頸花瓶,幾枝開得正好的紅梅似是還帶著水樣。明窗暖光灑上雕花紅木高架,其上白瓷闊口的平盞盛著清水,其上浮著一葉白蓮,清雅中透著貴氣。

  這是哪裡?憶及腦中最後的景象,似乎是在寒潭中,鳳瑛正為自己逼毒。

  之後呢?鳳瑛又到哪裡去了?

  頭疼欲裂,心力憔悴的感覺令罄冉臉又沉迷過去。她閉上眼睛,不再去想這註定無解的問題。

  “姑娘醒了?”

  一聲輕柔的喚傳入耳中,罄冉一驚,抬眸正見一個身量高挑的侍女移步進了屋子,正含笑走來。

  罄冉微微蹙眉,便欲抬身,那侍女忙快步將手中銅盆放在臉架上,俯身去扶罄冉,不待罄冉相詢,便笑道。

  “姑娘的了傷寒,都睡了兩日了,可算是醒過來了。”

  兩日?罄冉蹙眉,接過侍女地上的茶水潤喉,才啟口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張口才覺喉嚨乾澀辣痛,蹙眉幾口灌了茶水,卻聽侍女笑道。

  “奴婢叫水顏,姑娘現下在清露山中的溫泉別館。姑娘您得了傷寒,陛下安置姑娘在此修養,兩日來親自餵您湯藥,日夜守護照顧,都不要我們接手呢。陛下現下都兩日沒有閤眼了,姑娘可算是醒過來了。奴婢還從未見過陛下對人這般精心過,怕是再幾日奴婢便該稱姑娘貴妃娘娘了。”

  水顏滿臉討好地說道,望向罄冉的眸中滿是艷羨,罄冉卻是緊緊蹙了眉。

  她口中的陛下該是鳳瑛,這兩日為何他會親自照顧她?藺琦墨去了哪裡?為何她會在鳳瑛的別館中?她是旌國的使臣,便是生病了也不該呆在這裡啊。為何侍女會有這般的誤解,認為她會成為什麼貴妃娘娘,但凡藺琦墨來看過她,便不會有這樣的誤解。難道這兩日來,他都沒有來過,都是鳳瑛在照顧她嗎?

  罄冉越想越覺不對,眉宇深蹙,卻聽水顏又道。

  “陛下還吩咐,若姑娘醒來,定要馬上通知……”

  罄冉聽她一口一個陛下,不免心生煩躁,抬眸憋了她一眼。水顏被她一撇,但覺眼前女子雖是面色的蒼白,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凌厲之勢,那一撇更是清華高卓,讓人心生懼怕,不覺她拿著茶盞的手便是一顫,尚未說出的話也都吞在了肚中。

  罄冉見她閉嘴,撐起身體,水顏忙上前攙扶,再不敢多言,服侍罄冉洗漱,挽發。

  剛收拾妥帖便聽屋外傳來腳步聲,接著問安的聲音交響而起,內簾一掀,鳳瑛邁步進來。

  一襲飄逸舒雅的天青色長袍,腰系九龍玉佩,足踏黃色緞面靴,見罄冉坐在梳妝檯前望去,他脣邊掠過笑意,溫柔的目光即時便凝在了她的身上。

  笑意如朗月溫潤,倜儻中無處不帶著叫人沉迷的溫柔和鳳華。想著方才水顏的話,憶及迷糊中那雙時常撫過額頭的手,罄冉無端側了頭,避開了鳳瑛看來的眼眸。

  “冉冉可算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他溫柔的話語讓罄冉心口一窒,抬頭卻見鳳瑛已吩咐身後跟隨的御醫上前,復又看向水顏,沉聲道。

  “扶小姐回塌。”

  罄冉卻自行起身,擺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然而,很顯然她高估了自己,剛邁了兩步,腳下便一陣虛軟,險些跌下。腰間一緊,鳳瑛已自身後摟住了她。

  罄冉身上的清淺香氣隱約還混著淡淡藥香,似乎帶著魂魄,勾繞著他的嗅覺,絲絲縷縷踟躕流連不去。

  鳳瑛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不自覺收緊,低頭處,他的嘴脣離那小巧晶瑩的耳垂不過一公分,那粉嫩的色澤卻似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讓他的胸口衝過一股溫熱的暖流。

  罄冉但覺一陣天旋地轉,腰身一緊,已被鳳瑛攔腰抱起。罄冉不防,驚愕的抬頭,卻恰逢鳳瑛低頭望她,她的嘴脣險些擦到他的,兩人目光相對,罄冉一愣,蒼白的面頰瞬間火燙著飛起紅雲,被開了頭。卻分明感覺鳳瑛腳步一頓,胸前肌理緊繃了起來。她匆忙的低頭,卻錯過了鳳瑛脣角溢出的宛若春風般的一縷笑意。

  將罄冉安置在床上,御醫上前診脈,細細把過兩手後,起身行禮道:“陛下,小姐心血氣弱,虧損不足,又受了陰寒之氣,待細細調理幾日便無礙了。”

  鳳瑛點頭,吩咐御醫開了方子,又囑咐好生配藥,令侍女準備膳食,這才在床邊落座。

  罄冉察覺他在身旁落座,微微一驚,向內挪動了下,抬頭卻見屋中不知何時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迎上鳳瑛溫和的目光,罄冉莫名一陣心慌。在寒潭中的一幕幕如慢電影一般在腦中回放著,在他黑若點墨的目光下,罄冉不自覺心頭亂跳,雙手忍不住握緊,微微御氣。剛剛運氣便禁不住大驚,他竟提不起一絲內力,罄冉蹙眉,警覺地向大床內側退去。

  見她不安的向後退去,鳳瑛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舒了一口氣,冷聲道:“四郎為阻止毒素擴散,封了你的內力,現下毒雖是已解,但三日內你的內力都會受到影響。你放心吧,內力會慢慢恢復的。”

  聽他這般說,罄冉鬆了口氣。她自是聽出鳳瑛語氣中的冷意,心知錯怪了他,罄冉眸中有歉意閃過,不無感激道:“這次……謝謝你。那寒潭陰冷無比,卻不想竟有解毒奇效。”

  鳳瑛見她面有感激,迎上她水樣的雙眸,他面色微緩,微笑道:“那寒潭除了有解毒奇效,另能洗筋煉骨,尤其對習練冰玄功有奇效。我自三歲便飲其泉水,投入潭中練習吐納,五歲真氣便有小成。自五歲到八歲,我都是一個人住在山中密室,日夜與潭中練功洗骨。與其中侵入草藥,終日浸泡,到不想卻讓血液有益異常人,能解不少怪毒。”

  罄冉見他神情溫和,緩緩道來,不覺便也放鬆了心神,到不再覺得與他同坐一塌有何不妥。想著在寒潭中,她冷得渾身發顫,鳳瑛卻面色如常,在想方才他所言,罄冉目光落在他銀色廣袖下的修長右手上,憶及他用血解她身上凝露丹香的情景,一時無語。

  半響她才蹙眉啟口道:“為何非要練那冰玄功。冰玄功雖是厲害,但終是有傷身體,要吃那麼多苦。若是不能突破玄層,則會損身折壽。多少人練此寒功,卻活不過而立,便是習練此功也在八九歲時身體稍長,能抵禦隱寒才初習,你三歲便習冰玄功,你父親怎忍你受此冰寒之苦。”

  對上她盈盈的眸光,鳳瑛放在膝頭的左手微握,面上笑容稍凝,旋即卻笑道:“若不習此功,只怕早已屍骨無存了。生在鳳家,便由不得你了。”

  罄冉一愣,見他笑意幾分譏誚,幾分深寒,心中一凜,垂下了眸。鳳瑛出身高貴,其父一掌朝政,然而面上風光,要面對的明槍暗箭自是也不少。他如此心性,步步為謀,怕是與此不無關聯。

  以往她總覺得他心深似海,讓人害怕,總是在不覺中疏離他、提防他,此刻觀他一向意氣風發的俊面上不覺中染著幾分寥落,她竟一時無言,心中升起莫名的悶,絲絲繞繞讓人心慌。

  見鳳瑛望了過來,罄冉忙低了頭,陡留光潔的額頭無波無緒。

  一陣暖風吹來,掠起她的髮絲溫柔的飛散,似是有知覺一般,尋到鳳瑛的方向,在風中翩翩飛舞。

  鳳瑛眼神沉浮一下,不自禁的,修長的手指無聲慢抬,幾乎繞上那黑綢般的發,卻又驀然收了回去,迅速握起,似是抵擋著心頭的某種衝動。

  屋中靜默半響,兩人都不再說話,四周安靜的可以聽到空氣的流動,刻著屏風,透過來溫泉暖暖的水汽。忽而,鳳瑛抬頭定定看著默然不語的罄冉,雙脣蠕動一下,終是開口道:“冉冉,留下來吧……”

  他的話極輕,卻異乎清晰的傳到了罄冉耳中,帶著真摯,隱約間竟是懇求。罄冉低垂的濃密睫毛扇動幾下,側頭靠在自己膝蓋上,和他的眼神相觸,煙眉微蹙。

  鳳瑛卻慢慢笑了起來,揚聲道:“你既為女子,旌國便不可能再容你出仕,呆在旌國便沒有什麼意義了。這一年來你在旌國得罪太多權貴,此次又與戰國結仇,戰英帝心胸狹窄,比派人暗殺與你,戰國向來與旌國焦耳,他不甚顧及,暗箭難防啊。戰青兩國雖不交好,但素無爭執,你呆在這裡,戰英帝總會有所顧忌,不能肆意亂來。我聽說你一直在尋找鬼醫,我派人打聽過,年前其曾在密州出現過。給我些時間,只要鬼醫尚在青國,我定將他尋來。”

  他急急說罷,舒了口氣,再次懇切道:“冉冉,便留在青國吧……”

  自和白靖炎相認,罄冉便一直在打聽鬼醫的下落,只因鬼醫能給人換臉,能醫治經年傷痕。此刻聽鳳瑛如此說,迎上他懇切的清眸,咫尺凝眸,罄冉不免一時怔住。

  留下來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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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擦槍走火

  溫泉別館的夜晚不同於谷外,風暖人靜,梅花幽香旖旎,水色暖煙,泉水氤氳處不時飄閃著飛蟲的微光,星星點點,恍然如落入凡間的精靈,螢螢然一晃穿過夜色,輕巧落於遠處,再一閃,卻又飛舞在身邊。

  月光的清輝悄然落了整個山谷,夜色下於湖光深處灑照出淡然的銀光,暖風過微波一晃,攪碎一湖碎散的銀光。

  罄染立在窗前,望著遠處朦朧搖曳在迴廊上的紅色風燈,想著白日鳳瑛的話,一時雙眉微蹙,心緒深深。屋中還留著些湯藥味道,鳳英方才剛來看她服下御醫開的藥,又令御膳房熬制了補氣暖身的紅棗雛鳳湯。

  這一日來他帶她溫和而細心,諸多事情不論大小都替他設想周到,鳳瑛會時不時說些他的事情,仿似對多年的老友一般。兩人相談倒是熟稔了不少,話語也十分投機。可是罄染總覺得這樣溫和的鳳瑛有些奇怪,更加讓他心中不安。

  還有藺琦墨,竟自他醒來到現在都不曾露面,他幾番欲詢問鳳瑛,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總覺得他不會告訴她實情。心頭涌上煩躁,罄染回身大步便向外室走去,剛掀開門簾,依在桌上假寐的水顏便站了起來。她見罄染大步向屋外走,忙起身快步跟上,急急道。

  “姑娘,外面夜寒,您傷寒還沒好,又剛剛沐浴,還是別出去為好,若病情加重,奴婢可擔當不起……”

  水顏的話尚未說完,罄染便掀開厚厚的綿簾,步出了房門,見她跟上,滿臉的不以為意,罄冉回頭,淡淡撇了她一眼,冷聲道:“鳳瑛要你監視我嗎?”

  水顏一愣,轉而卻是一笑,道:“姑娘怎麼這般說,奴婢只是關心姑娘,怕姑娘傷寒加重,姑娘怎可冤枉奴婢。”
  罄冉聽她言之鑿鑿,面色轉冷,輕哼一聲:“一口一個奴婢,當奴婢的有對主子這麼說話的嗎?冤枉你?你覺得陛下會信你的話,還是信我?”

  水顏迎上罄冉冷冽的目光,頓時一凜,再思罄冉的話,她面色大驚,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忙不迭道:“姑娘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罄染冷聲道:“去告訴你的主子惠妃,我無意於她爭寵,更不會去當什麼貴妃娘娘。但是,我也容不得別人肆意探究,讓她少費些心思,要是將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便休怪我雲罄冉不客氣。還有你,便不怕尚未攀到高枝便沒了性命嗎?”

  水顏頓時面色慘白,伏在地上的身體瑟瑟發抖。她確實是收了惠妃娘娘身邊大丫頭秋桐的銀子,這才處處為難罄冉,可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罄染是如何知曉的。現下聽罄冉將話挑明,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顫抖不能成言。

  卻是罄冉沉聲道:“你起來吧,我並不想為難你。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了,你且下去吧。”

  水顏聽她語氣漸緩,忙跌跌撞撞的起身,匆忙回內室拿了一件白狐狸皮的皮裘,輕輕給罄冉披在身上,這才恭敬後退一步,行禮道:“奴婢告退。”

  罄冉點頭,見她快步而去,不覺嘆息一聲。她在廊下站了一會,漫無目的的沿著長廊緩步。走了不遠,便聞清香撲面,迴廊一轉,迎來一片梅林,梅花疊疊,連天戚開,夜色清輝,暗香繚繞。

  罄冉身心一暢,穿過梅林,在暖意融融的湖邊席地而坐。湖中梅影伴著瓊枝沒於漸濃的夜色,遠看月光輕紗般朦朧,如同幽然迷人的夢境。

  湖岸另一側延伸著九曲迴廊,連著湖中心的拂紗亭。那亭中懸掛著數盞紅紗風燈,映入氤氳的湖面,幽幽然溫柔盈岸。

  四周深夜靜謐,湖面暖風熏染,一點冬日的寒冷都感覺不到。罄染坐在臨水之處,脫掉鞋子將腳投入溫暖的湖水中,托腮望著湖中月影發呆。雙腳輕輕晃動,梅影在腳尖盈盈一晃,伴著漣漪碎成水光片片,悠悠然蕩向湖心。

  搖頭點點,心緒也跟著暗波起伏,恍然若失。於是腳下欲發加快了動作,攪得湖水搖動,目光隨著波光移動,越過湖心,落向遠方,卻忽而凝住再也移不開,腳下動作也跟著停下,頓在了空中。

  遠處於拂紗小亭相連的白玉石廊上,不知何時灑然立著一人。白衣,長廊,墨發,眼前是湖水氤氳,天上是月華清皎,迎著他眼中的溫柔似水,清波微漾,脣角笑容柔情,與那清高淡逸的身影,似交織成一張柔情無垠的網,罩了罄冉一身。

  罄冉定定的望著他,無聲描摹著他的眼睛,他的溫柔,他的笑容,忽而便滿足的笑了起來,這一日來的不安和彷徨,也便在這一笑中彌散不見了。

  這才知道,原來心中的擔憂和慌亂,皆來自他的不在。曾幾何時,對一個人的依賴竟到了如此地步。然而她喜歡這種感覺,只要看到那個人,滿心的空落和無處著力便都會消失不見,便以浮萍游移終究找到了著落之處。原來,她終究是軟弱的,想依靠一個人,讓他給她一個家。

  明月當空灑下金輝銀光,落在水中如翠玉浮動,粼粼點點,在她較好的面容上鑲上了淡淡珠潤螢光,光彩朦朧,輕靈中別樣的嫵媚風流。她脣角漾開的笑容,幾乎讓藺琦墨失去了呼吸,心頭盛滿溺斃心神的甜蜜,眸中似水溫柔越發濃重,黝黑的似要溢出眼眶。心頭似有萬般情緒緩緩流淌,叫人想要快樂的嘆息。

  他再也忍不住,飛身而起,在石廊上一踏便掠向湖岸,身體飄逸如煙在氤氳湖面掠過,足點水面,一個飛縱便落在了罄冉面前。在她身邊蹲下,目光籠罩她清幽的眸子,深深凝視,忍不住驟然抬臂,卻地又唯恐驚了眼前風華絕代的笑容,欲將她狠狠攬入懷中的雙臂頓時又手足無措的僵在了空中。

  半響,他終是嘆息一聲,輕輕抬手觸上那熟悉的面容,撫上她美麗的笑容,輕輕摩挲著,目光中沉定了淡淡的安寧和微笑,低聲呢喃。

  “我好想你……”

  罄冉卻在忍不住,將面龐投入他溫暖厚實的掌心,身體倏然前傾,扣住了他的腰,撲入了他的懷中。這兩日來,她在生死邊緣掙扎,想到險些昏睡過去,再不能醒來便會生出後怕來。

  原以為這些年早已經累了,想要好好睡上一覺,再不必承受這世間的仇恨悲苦。現下才發現,原來自從遇到了他,心中在對生命生氣了冉冉希望和期許,原來還會死貪戀著生活,希望能攜手心愛的人白頭到老。罄冉情不自禁的自嘲一笑,呼吸著他身上陽剛的暖意,不覺將扣在他腰間的手收得更緊。

  她的主動,讓藺琦墨驟然有些失神,衝入懷中的軟香瑩潤令不妨的他重心失衡,險些跌倒,右手在湖岸一撐,這才穩住身體,衝入鼻息的芳香讓他身體僵直,愣愣的竟是不知所措。待罄冉環在腰間的手臂收緊,藺琦墨才猛然回過神來,輕輕將她抱住,扶著她柔順的髮絲,感受著她的恐懼和無助。

  微微顫抖的手穿過她輕柔的發落在她絲滑的脖頸間,撫摸著,他是在安慰她,同時也在安慰自己。他甚至不敢回想那日她躺在臂彎無知無覺的樣子。每每想起,便會讓無邊的恐懼衝的雙腿無法站立。

  嘆息一聲,藺琦墨驟然收緊雙臂,將罄冉牢牢固在懷中,放肆只有她溫暖的提問才能讓他狂跳的心得到安寧。

  腰上忽而大力,讓罄冉一愣,忽而她心中了然,他竟也是怕的!將頭靠在他的心房處,聽著那裡劇烈的跳動,罄冉失聲而笑。

  清脆的笑聲令藺琦墨狂落的心漸漸平穩了下來,半響,他將罄冉拉出懷抱定定望著她,不以為然的搖頭,輕聲道。

  “以後別再嚇我了,這裡會承受不住的。”

  他拉著她的手撫上心臟處,起伏的胸膛表示這方才他的狂亂。罄冉凝視著他,藺琦墨的輪廓本就迷人,此刻髮絲微亂,誘人的俊面隔著千絲萬縷,愈發出色。黑眸在氤氳的水霧下更是多了幾分朦朧色澤,深深邃邃,波瀾溫柔,指尖傳來的跳動誘惑的天地失色,叫人沉淪。

  罄冉越發開心,再次咯咯而笑,抬手便繞上了他的脖頸,嫵媚一笑,轉而便湊上了紅脣。藺琦墨頓時僵住,雙眸睜大,愣在當場。

  脣上的柔軟摩挲讓他的心被緊緊一揪,層層激狂洶涌而上。罄冉雙脣觸上他的,頓時便是一慌,雙頰紅透,暗道原來自己竟是個色女,經不住美色誘惑的。此刻吻上他的脣,才覺嬌羞,她的毫無反應更是讓她慌了心,匆忙便欲後撤。

  然而卻在她撤離那柔軟之際,腰上登時一緊,柔軟的腰肢掌上他火熱的胸膛,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放到了他的腿上。藺琦墨晶亮的雙眸映入眼中,一晃他的俊面便附了下來,重重的吻上了她。

  許多次,他的吻是挑逗而克制的,而然這次,他的脣帶著炙熱的溫度,彷若夏日煙火灼燙了她。他急迫的描畫著罄冉的脣瓣,糾纏著她的粉舌,毫不遲疑的攻城略地,深入,吸允,捻轉,吻得罄冉喘息不聽,無法呼吸。

  他的熱情感染了罄冉,她擁抱他,回應他,失而復得的狂喜讓彼此皆沉浸在曼妙的夜色中。腰間的手驟然用力,罄冉只覺得天旋地轉,已被藺琦墨壓在了身下。他的手燙得驚人,透過厚厚的冬衣。她依舊能感受到那裡傳來的熱力。

  他狹長的眼半眯著,帶著迷離的魅力,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合在一起。罄冉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得極快。灼熱的體溫讓她蒼白的面容浮現層層紅暈,狂亂的吻被情慾感染的異常火熱,點點落在脖頸間,一路向下滑去。繞過耳垂,輕輕啄著,低低的聲音如醇美的烈酒,醉人而迷惑的誘人沉淪。

  他說:“老天,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你。”

  溫熱的氣息,酥麻的呢喃,罄冉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心中的確定讓她鼓起勇氣,再次抬臂繞上了藺琦墨的脖頸,嬌羞地垂眸,無聲的邀請。

  藺琦墨身體一僵,眸底燃亮,似是灼灼火焰自幽深處燃氣,臂彎一緊,俯身便將她吻住。

  狂熱的尋找著彼此柔軟的纏綿,呼吸溫熱糾纏在一起,深深地探入,滿足的低吟。藺琦墨的手顫抖著觸上罄冉腰際挽結,動作焦急卻異乎輕柔的拉扯著她的衣衫。

  罄冉明眸盪漾迎上他的,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眼睛,纖細手指撫過他領口抵在胸前,滑過他滾燙的胸膛,媚眼流轉自閃動的睫毛下掠過他因情慾而潮紅的俊面,低聲道:“誰也沒要你等啊……”

  作為現代人,雖是從未談過戀愛,但是她並不古板,和心愛之人在婚前發生關係,她對不覺得有何不妥。何況經歷一場生死,才越發覺得應該享受每一日,擁抱愛,畢竟這亂世有太多的無奈和禍端,她不想再錯過什麼。

  他早已不能自制,她竟然還在點火!藺琦墨自認不是什麼君子,一向不羈,從不將禮數放在眼中。既然心中認定了她,此刻又不似那日,她清醒得很,和他一起享受在肌膚相親的歡悅。那麼他還忍什麼?!

  罄染的話頓時便如一團火,點燃了蜂擁的慾火。藺琦墨深眸一眯,滾燙的手便探入罄染內衫,沿著她優美的背脊揉撫,將她身體抬起擁入懷中,幾近將骨頭都揉碎的瘋狂。雙脣再次抵死纏綿,狠狠地侵染,霸道的舌衝擊著她的柔軟,瘋狂的噬咬,吮吸,似是要將她拆吃入腹一般。

  罄染堪堪回應著他,身體柔軟的依入他的懷中,軟綿綿的雙手攀著他的頸,抓著他的衣領,任由他帶著濃濃情感的激吻翻攪著心頭情潮。

  早已凌亂的衣衫下,她精細的肌膚被他帶著厚繭的大手撫摸而過,激起一陣顫慄的快感。他的舌更是輕描著,小心追隨著她的舌尖,溫柔的吸吮,卻有一股電流般的感覺被激起蔓延到脊椎,和背上的顫慄混為一處。

  似是這樣的觸碰在滿足不了他,藺琦墨忽而揚手,開始拉扯罄染腰際的襟帶,拉鬆了襟帶,他探手便伸進了罄染的內衣,另一隻手微扯,她的領口一時大開,碧色青蓮的抹胸隱約可見,晶瑩的頸彎,精緻的鎖骨微微顫抖著,引得他低咒一聲,薄脣輕啟便又撲了上去。

  衣衫亂了,風一吹,觸及緋燙的肌膚,罄染禁不住微微一顫。藺琦墨埋在她胸前的頭微微抬起,這才憶及她躺在冰冷的湖岸上,眸中歉疚閃過,忙將她帶入懷中,身體向一側翻轉,便欲讓她躺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似忘記了地點,這一個翻轉,頓時只覺腰下一空,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聽嘩啦一聲,耳鼻衝入一口水來,兩人齊齊落入了水中。

  湖水溫暖,熱水的熨燙讓罄染微微一顫,湖邊水並不深,剛好及腰,長髮落入水中飄起如絲的網,落水一濺,暖風一吹,罄染頓時腦中清明,見藺琦墨似是嗆了口水,頓時一愣,咯咯笑了起來。

  藺琦墨自水中鑽出,面前人兒一頭青絲盪漾在胸前,瑩然一握的腰肢剛好齊水,衣衫散亂,優美的胸線在月光下玲瓏惑人,精緻的雙肩在波光中清映著珠玉般的光澤,菲薄的衫挽著玲瓏曲線,佳人獨立水中,盈盈而笑,艷艷撩人心弦。

  藺琦墨反手驟然將她攬入懷中,俯身便吻住了她肩頭一顆水珠,沿肩而下在那如玉雪膚上挑起緋紅桃色。罄染的笑意微凝,望著眼前人,他長袍盡濕貼著修長的身形,越發顯得英挺清俊,舉手投足蘊藏的力度感襯著刀削般的輪廓,英氣攝人。

  想著這兩日來的恐慌,她本以為醒來後他會守在身邊,卻不想他竟似消失了,直到現在才出現,心中升起微惱。一把推開埋在鎖骨處忙碌而失控的男人,罄染禁不住聲音微冷,逼問道。

  “這一日你去哪裡了?!為何將我丟給鳳英!”

  迎上罄染清眸,藺琦墨似是尚未從情慾中回過心神,眸中半是迷濛半是幽深,許久不能明白她跳躍的思維,俊面上寫滿了茫然和不及滿足的痛苦。接著轉為哭笑不得的無奈和郁結,半響才悶聲道。

  “雲罄染,你真是個要人命的妖精!”

  雖是這般說,扣在罄染腰際的手卻是抬起,將她散亂在手中的衣衫挽起,裹在身上。身體向東面側去,擋在風口,將她拉如他滾滾的懷中,扣在她腕上的手更是暗自送去絲絲真氣。

  罄染懶懶的依靠著他,任由他將內力送入體內,驅散微涼的體溫,勾起淺淺笑意等待著他的回答。他知道定然是有什麼事伴住了他,不然他定不會放心將她留在這裡,方才他的眉宇間分明凝滿了疲憊,衣衫也略顯風塵,想來這一日他定也過得極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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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風雨同濟

  鳥叫聲啁啾作響,四周熱氣氤氳,暖意融融,罄冉依著藺琦墨寬闊的胸膛,半浮在溫泉中,想著方才他所說的話,一時心緒沉沉。

  似水月光,清光明輝中交織成了一張柔柔的網,流瀉在湖中兩個相依的月影之上。

  罄冉回頭,藺琦墨烏髮半濕貼在俊面無雙的面頰上,月色波光為他輪廓分明的側面鑲上了一層淡淡水光,光影朦朧,飄渺中別添溫柔。

  罄冉的心漏跳了一拍,第一次那麼清晰的覺得他的目光是堅毅執著的,似是天地崩塌都不能使其間清亮崩毀,第一次無比清醒的覺得依著的這個胸膛很安全,寬廣的似是多少風雨浪潮都能包容,堅如磐石。

  她忽而揚脣淺笑,轉身勾住藺琦墨的脖頸,一字字得堅定道:“只要你覺得是對的,哪怕全世界都覺得你錯了,我也會在你身邊,一直支持你,和你站在一起。因為我信,你既做了此決定,必然便有理由。”

  藺琦墨攬在罄冉腰際的手臂默然收緊,波光隨風藹藹幾度,心口便隨著幾番起伏。他一瞬不瞬得凝視著懷中笑意輕淡卻深深觸動心扉的女子。她的話一字字傳入耳中,引得胸膛滾燙起伏,她說她信他,會一直和他站在一起。

  他是麟國人,麟武帝是他的堂兄,他曾效命麟國,是麟國的少年將軍。

  然而此刻,在異國入侵之際,他卻要助異族攻打麟國,要做叛徒。在世人眼中,他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然而,她說,她會和他站在一起,因為她信他!

  深深的動容,藺琦墨忽而仰頭喟嘆一聲,接著便朗聲笑了起來。笑聲透過夜色傳出極遠,爽朗不羈。

  今生何其幸哉,得她相知相伴。他藺琦墨從不怕世人的褒貶毀譽,只求問心無愧,可是他卻不能不在乎她的想法啊!

  而今她卻說,她信他!

  只這一局,便已夠了。藺琦墨笑聲漸斂,將頭埋入罄冉肩窩,那似蘭非蘭的幽香,淡淡縈繞,勾嬈清媚,令他漸漸沉淪失魂,幾欲溺斃。

  察覺到他的感喟,罄冉卻有些不好意思,半響他只默默的抱著她,將面容埋在她的肩頭。罄冉低頭,抬頭撫上他微亂的發,卻忽而失笑,輕輕推了下藺琦墨。

  “再泡下去,皮膚都皺成老太太了。抱我回去吧,我還有話問你。”

  藺琦墨抬頭,抓了罄冉的手,果見她十指皮膚已被泡的微皺,輕聲一笑,啄了下她的蔥白手指。將她衣衫籠好,手臂猛地施力,便將她自水中撈起,護在懷中,快步向房中掠去。進了房,他將罄冉安置在床上,便大步出了內室。

  內室傳來窸窸窣窣換衣物的的聲音,藺琦墨脣角微勾,走至窗邊將炭火挑旺。暗運真氣,身上騰起白霧,衣衫已顯略乾。回身屋中傳來罄冉的喚聲,他大步邁入內房,卻見罄冉已換掉了濕衣。

  一身素雅的天青藍棉布衣裙包裹著曼妙的身姿,她圍著棉被坐在床上,正笑望著他。

  藺琦墨大步走至床邊坐下,接過她手中棉巾,輕輕給她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

  罄冉便懶懶的蜷在那裡,任由他溫柔的忙碌著。半響,她拉下他忙碌的雙手,盯著他一瞬不瞬問道。

  “你答應鳳英,這期間有沒有我的關係?”

  藺琦墨一愣,反手握住罄冉,蹙眉搖頭,沉聲道:“別胡思亂想。難道在你心中,我便是為一己私慾棄大局於不顧,毫無原則的人?我幫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和你無關。”

  罄冉卻眸有狐疑,探究的盯著藺琦墨,又問:“是嗎?可為何我身上的毒已經得解,鳳英卻堅持將我留在這裡?按理說,我是旌國使臣,又系女子,更該避嫌,他該早些送我回鴛清館才對。偏巧這時候你有答應幫他,這也太過巧合了吧。”

  藺琦墨見她眸中思慮深深,嘆息一聲,微微搖頭,笑著抬手一刮罄冉鼻梁,道:“你胡思亂想。鳳瑛沒有用你來威脅我,他也沒有那麼蠢。之所以讓你呆在這裡是我的意思,你受了寒氣,在這裡對身體有好處。何況,這裡比鴛清館要安全。這兩天我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你的功力一時半會也恢復不了,你在這裡,我才能放心。”

  罄冉一愣,細細一思卻也了然,鳳瑛其人,善於權謀,亦精通御人之術。依鳳英的心智定然是一清二楚,對藺琦墨這樣的人,威脅只能將兩人逼至對立的一面,只有真心誠意,肝膽相照方能成就藺琦墨的相助。

  想通這個關節,罄冉心中輕鬆不少,復又想起白天鳳英的話來,微微蹙眉,輕聲道:“鳳瑛今日請我留在青國,方才一聽你說要助他,我便想他是欲以我來轄制於你,如今看來,倒是我冤枉了他。”

  藺琦墨一愣,雙眉凝起,卻又忽而舒展開來,極為開心的笑了起來。便似孩童窺知了甜美的小秘密一般,純粹到天真的笑了起來,接著他猛然樓主罄冉,靠在她的耳邊呢喃。

  “冉兒,真好,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罄冉不妨,被他猛力帶入懷中,下頜磕在他的肩頭骨上,微微的痛。耳邊酥麻伴著他開懷的笑語,她一怔,旋即好笑的挑起了脣角。

  這人,便是他對鳳瑛有防,他也不至於高興成這般吧?

  “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察覺到罄冉放在肩頭的腦袋不以為意的輕輕搖著,藺琦墨鬆開她,靜靜地望了她片刻,面色漸轉沉重。

  見他這般,罄冉也收了笑意,微微挑眉,靜待他說話。

  半響,藺琦墨才沉聲道:“你在青國朝堂的那一番說辭,無疑已和戰英帝宣戰。英帝其人陰毒記仇,你獨自回旌國去我是萬萬放心不下的。狄颯雖是……有意促成戰旌兩國議和,但是戰旌兩國終究是積怨甚深,議和之事絕非一日之功,需得慢慢籌謀。依英帝的性子,我怕他會來陰的,在旌國他會毫無顧忌。我又不能陪著你,你不在我身邊,我實在放心不下。再者回旌國沒有益處,冉兒,眼看南邊便要開戰,你便留在這裡吧,讓我也能安心。好嗎?”

  罄冉迎上他期待的晶眸,倒沒想到他會和鳳英說一模一樣的話。她並不怕戰英帝,可是此番若是回了旌國,怕是果真弊多利少。

  朝堂上定要掀起風波,她能想到那些以門風標榜的世家大夫們會用怎樣的手段和言辭來攻擊她。這些她也不怕,怕只怕累及燕奚痕,他定然是會護著她的。上次為了推行科舉,他已經得罪了不少權貴,其中還有他的兩位表皇叔。

  興科舉雖然是利國利民之事,可在這裡一向以孝為先,他這般總歸人落人口實。這次,他不想再連累了燕奚痕。

  燕奚儂在重用她是不可能的了,依著帝王心,對於她的欺君,無非是降罪和赦免兩種結果。他這兩年在旌國大小事倒是做了不少,便是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何況旌國百姓對她敬愛有佳,她又剛剛促成了青國和旌國的聯姻。

  燕奚儂亦是個惜才之人,又有燕奚痕和敏敏幫襯,多半不會降罪。

  不降罪便是封賞,可那樣問題會更加煩心。對女子的封賞自古以來無疑是賜予封號,或是賜婚。這兩個無論哪個對她來說都是麻煩,如此比較,倒不如便留在青國。只是想到燕奚敏,罄冉心中升起幾分歉疚來,自那日宮宴後,她們的感情似是一下子增進了許多。

  罄冉總是覺得是她親手斷送了一個女子的幸福,畢竟是她將燕奚敏送到青國來的。來的時候覺得是為了大局,現下兩人感情增進,尤其是好幾次她都感覺到燕奚敏對蘇亮似乎有些動心了。想到這些又怎能不歉疚?!

  女人的心終究沒有男人那般硬,太容易受情緒的影響,太容易被感動,太容易動容了。更或者,她只是個尋常女子,做不了什麼大事,只願每個在乎的人都能開心著快樂著。

  見罄冉一直不語,藺琦墨卻也不逼她,只蹙眉道:“你若堅持回去,我也不攔你,只是需得允我調些人暗中保護你。你放心,他們不會總出現在你的面前,我會交代他們……”

  他的話喚醒了罄冉,見他一臉焦急,似是怕她在否決了他這個決定一般。罄冉笑著抬手打斷他,道:“我不是不同意,你容我再想想。你此番決定助鳳瑛攻打麟國,必然是此生要面對的最艱難一戰,我……也想留在你的身邊,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麼忙。”

  藺琦墨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心似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上,有片刻的沉靜,接著便狂亂的跳動了起來,似是其中溢著的甜蜜,那濃濃的幸福感和滿足感再也壓制不住的要衝出胸膛。

  她今夜給了他太多的感動,太多太多,讓他幸福的險要溺斃。

  藺琦墨動人的盯著罄冉,目光灼熱的似是要將她整個吸入眸中。罄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投入他的懷中,將側面放在他狂跳的心房處,環上了他的腰,輕聲嗔道。

  “你看什麼啊……又不是沒見過,看的人都不好意思……”

  幾乎是狂熱的,她立即被藺琦墨擁在了懷中,狠狠的,他顫抖的手臂在訴說著他此刻的激動。罄冉驀然有些心酸,看來以前的她真的不夠溫柔,也不夠可愛。便是這麼尋常的幾句話,竟讓他如斯,是她疏忽了。她終究是個不會表達愛的女子,對他的關心亦不夠多。

  也許此番不得不退出廟堂也不是什麼壞事,她也該好好經營她的愛情了,畢竟現在他需要她。罄冉靜靜回抱著藺琦墨,望著窗上映射出的交疊身影,淺淺的笑了。

  半響藺琦墨才輕聲笑道:“誰說你幫不上什麼忙,我的冉兒可是在戰場上讓鼎鼎大名的砮王都吃了敗仗的。何況,有你在身邊,便什麼都夠了。只是我的冉兒文武雙全,該是萬眾矚目的女英雄,待在我身邊太委屈了冉兒。”

  他的話語中還帶著幾分顫抖,罄冉輕輕擁著他,閉目甜笑,緩聲道:“這次我險些睡過去,忽然明白了很多。以前母親說,她最大的心願便是我和姐姐平平安安的,找個全心全意對我們的男人,相夫教子,風雨同濟,安寧平淡的過完這一生。那時候我頗不認同,現在才知道,母親是對的。平淡是靜,安寧是福。若是能選擇,我寧願自己平凡,寧願自己不用堅強。因為堅強的背後,往往是令人心痛的傷痕,堅強和傷痛永遠血脈相連。如今我終於找到了你,孤獨行走了十三年,便讓我偷懶一回,軟弱一次。便讓我賴在你身邊,藏在你身後吧。”

  她輕輕的話語令藺琦墨心頭用上無盡的憐惜和柔情,無聲的將她攬在懷中,默默地有個聲音在腦中涌動著。

  藺琦墨,你何其有幸,得她如此相待。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燭花微爆,窗上兩個相依的身影微微一晃再次交疊在一起。沒有試探,沒有猜疑,沒有傷痛,沒有他,亦沒有她,有的是兩個相互慰藉的靈魂,在最深最濃的愛戀中燃燒,緊緊相擁成為彼此的一部分,永遠不能分開。

  四郎,便讓我和你一起承擔世人的職責和謾罵吧,從此我們風雨同濟……

  冉兒,若是累了,若是不想再堅強,便待在我懷中吧。我願用今生所有熱情,為你撐起一番安寧。你要的平凡,請等我給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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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0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偷吻了她

  接下來的兩日罄冉一直呆在溫泉別館,藺綺墨似是一下子變得很忙,往往夜半才會來看她,行色匆匆,神情微倦。罄冉見他勞累便也不多過問他的事情,只每晚相依著默默坐上一會兒便覺得異常溫暖。

  兩日來察覺到體內真氣慢慢恢復,心中總算不再那般七上八下,便也依著藺琦墨的意思在溫泉別館暫時住了下來。倒不是她擔心戰英帝果真派人來刺殺自已,而是想讓藺琦墨安心口

  眼見藺綺墨忙碌,罄冉想青國對麟國的戰爭怕是不遠了。然而再觀鳳烘,卻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心存疑惑。

  鳳瑛這些天似是很閑,每日都呆在溫泉別館,倒似他不是青國的皇帝,只是過著閒雲野鶴的散人。偶爾有親隨找到這裡,他也是低聲吩咐幾句,從不離開。

  唯今已是臘月寒冬,正千的陽光卻是難得的溫暖,罄冉讓人在院中高大的香樟村下支起了躺椅,其上鋪上厚厚的白狐毛毯,懶懶的依著躺椅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手中的兵書。

  陽光自襯葉間落下,碎散在面上,暖洋洋在眼下打出斑駁的疏影,隨著眼瞼晃動著。眼皮越來越沉,沒一會兒罄冉便不知不覺的沉入了睡夢。

  鳳瑛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女子懶懶的窩在躺椅上,身體陷入白色的絨毯中。

  月白色的短上衣領。銀色絲線繡滿了祥雲,映著那清麗脫俗的嬌容,高雅清貴。

  罄冉平日喜穿簡單的齊地裙,今日她卻穿著一件淡藍的拖地長裙,裙擺從十八幅,層層疊疊。腰間用絹絲宮絛束著,沿著腰線垂下兩個環結,其上兩枚小玉隨風輕舞,交織著飛舞的裙擺發出清悅響聲。

  鳳瑛腳步一頓,目光便凝滯在了那一方天地再不能移開口片刻他脣邊逸開一抹舒緩笑意,這才向罄冉走去。似是怕驚醒了她,他的腳步放的極慢,白色的紗袍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在罄冉一步開外站定,鳳瑛深深凝望著睡夢中面容恬美的女子。平日裡罄冉眉宇間總是或清冷高華,或英姿勃然,於人前她永遠都是神采精華的,便是站在朝堂上,也無一人能壓下她的氣勢,有其風采。

  凜冽的目光,習慣微抿的脣,總是讓她的面容有著一絲剛毅的弧線。然而此刻,鳳瑛才發現,她的臉型其實非常柔美,皮膚更是極好,細膩的婉然晶瑩透明的美玉。

  光潔而飽滿的額頭,眉卻是舒展從容的,隱約間仍帶著英姿清華。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素來清冽的雙眸。兩頰被陽光曬得微紅,淡淡的蘊開,蔓延至恬淡的脣角。

  鳳瑛禁不住又靠近了一步,望著躺在眼前熟睡的罄冉,只覺四周靜謐,似乎一切都已虛無,此方只有他和眼前的她。

  內心有一股莫名的燥動不斷衝擊著胸口,他終是抬手撫上那早已鐫刻心底的容顏,指尖傳來美妙的觸感。鳳瑛脣角笑容越發溫柔,似著了魔一般,呼吸也漸感急促,俯身間心跳加快。

  將面容湊近罄冉,那清淺如蘭的呼吸更是誘惑著他不斷靠近。他的手輕柔的戎過她的面頰,長眉,眼簾,鼻尖,漸漸來到那微微勾起的脣角,撫上那嫵媚的色澤。

  柔軟的觸感讓他的手輕輕一抖,情難自控的便吻了上去。

  雙脣觸及她的,那美妙的觸感讓鳳瑛禁不住一顫,血液為之一凝。似是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兒,他的動作極輕,蜻蜓點水,淺嘗即止,然而便是這樣,他已克制不住沉醉其中,無法自撥。

  侍女水顏抱著毛毯出來時,便恰恰看到這麼一幕。她腳步頓住,驚得瞪大了眼睛。陛下竟偷吻了姑娘,此刻,陛下俯身雙臂撐在躺椅上,目光尚未從姑娘身上移開,一動不動的盯著沉睡的姑娘,眼中柔情無垠,那痴迷的目光讓水顏險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鳳瑛卻與此時猛然回過頭來,凜冽的目光直逼水顏,眉宇間凝著的一層寒霜令水顏抖索一下忙低了頭,本能的抱緊懷中毯子,快步便下了台階。

  察覺那冰寒的目光越發冷冽,水顏無錯的頓下腳步,也不敢抬頭,心思斗轉,再次抬步腳步已是清淺。

  待她走近,鳳瑛抬手止住她,接過她手中毛毯,輕擺了下手口水顏忙低頭退去,身上已是驚出一層汗來。

  鳳瑛俯身,小心地抬起罄冉壓在書上的手,將她右手虛握的書抽出口見她不曾醒來,鬆了一口氣,將手中毛毯輕輕抖開,小心地攤在了躺椅兩邊椅靠上,這才慢慢壓下,蓋在了罄冉身上。見她睡容恬淡,他微微一笑,拉了矮凳在她身邊坐下。

  又望了會兒,鳳瑛低頭,攤開手中書頁,靜靜翻看了起來。

  鳳瑛慢慢翻著手中書冊,心思似是並未放在書冊上,翻頁時每每抬頭去看罄冉,半響笑笑便又落向書頁。再抬頭時,卻發現一縷髮絲俏皮的自罄冉高束的髮帶中脫落,隨風舞動在她的面上。

  鳳瑛笑笑,放下書,抬手挑起那一縷黑髮。卻不想,便在此時,一陣風起,他手指挑著的髮絲一下子掠上了罄冉長長的睫毛。鳳瑛忙捏住那發,然而卻見罄冉睫羽顫拌,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動作一頓,捏著髮絲的手便停在了那裡。

  罄冉的神情有片刻的迷濛,待看清面前情景,她一驚,忙向後躺了下,撐起了身體。

  手中的長髮如一縷游沙,隨著她躲避的動作自手指間溜走,一同帶走的似是還有心中的期許和渴求。鳳瑛的手似有片刻的凝滯,待罄冉坐直身體,他才舒緩一笑,慢慢收回了抬著的手,笑道。

  “看來是鳳瑛莽撞,驚醒了佳人。”

  迎上鳳瑛溫和得似要滴出水般的請亮眼眸,罄冉的心莫名一顫,忙抬手整理了下髮絲,目光移向他腿上放著的兵書,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什麼時辰了?”

  鳳瑛卻淡淡一笑,並不回答她的話,只撫著手中書,挑眉笑道:“前朝李子光批註的孤本《經解錄》,世人趨之若鶩,均想據為己有,不想竟在你這兒。”

  罄冉一愣。這兩日待在這裡月的很,她便在前日讓藺琦墨帶兩本兵書來,這本書是藺琦墨昨夜剛帶來的。

  罄冉淡淡一笑,眉梢挑起盯向那書頁,沉聲道:“李子光將軍是前朝最知名的將領,批註令人傾服,可惜其批註的兵書本就不多,後又因戰火或遺失或損毀,只這一本《經解錄》保留了下來,聞名於世,令世之愛兵者視為稀世珍寶,均想得之。當此亂世,這書也就被傳得神乎其神,其實那些傳言都當不得真的。不過其中有些見解,確實值得一看。”她話語微頓,抬眸望了鳳烘一眼,微微蹙眉,又道:“李將軍批註,言‘國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於兵。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皆兵之由也。”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鳳瑛一愣,對上罄冉清冽的目光,微笑道:“兵者,雖系殺伐,然亦可止殺伐,拯萬民。其所以為凶器,乃人之所致。若出仁愛之心,刖兵者亦為仁器。”

  他清朗的聲音帶著幾分舒緩笑意,讓人聽之動容。陽光灑在他本就清俊的面上,越發顯得氣度雍容,睿智溫和。罄冉微怔,半響才移開目光看向山色起伏的谷峰,蹙眉低聲念道。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泰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鳳瑛本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手中書冊,她的話雖是極輕,可憑藉他的武功修為,卻聽的清清楚楚。雖是其間有些地名之類不太了然,然而意思他卻是明白了。

  握著書冊的手驟然一僵,鳳瑛舒展的眉宇也蹙了起來,眸中深思濃溢,半響他才抬起頭來看向罄冉。

  陽光早已西斜,暉光透過枝葉垂籠在她清麗的面容上,那糾結在一起的眉仿似生了根的藤,在他的心中蔓延,繁雜至深處。她的眸中寫著清晰的悲憫和傷痛,仿似不能承受這兵戈殺伐的亂世。眸底的堅定和清憤,卻又為那黯然的面容憑添了錚然。忽而,她眼梢挑起,盯向鳳瑛,一瞬不瞬,又道。

  “既然陛下以為兵者,出仁心則可拯萬民。那罄冉斗膽,便請陛下記住今日之話,若果有一日,陛下能一統江南,還請陛下念及蒼生,以仁愛為治,莫再徒增殺戮。”

  罄冉語氣誠懇中帶著幾分森然,迎上她的目光如劍,鳳瑛脣角微動,忽而仰天長笑,逸采神飛,片刻他收了笑意,肅然看向罄冉,目光炯炯然,沉聲道:“卿一介女子尚能為民請願,鳳瑛堂堂男兒,煌煌君王,豈能失信於民?冉兒若不放心,但可留在青國,看我一統江南,鑒我寬待赫民。何如?迎土他的灼灼目光,罄冉雙眸微眯,半響才展眉一笑,只道:“鳳大哥說笑了,誠如鳳大哥所言,我只是一介女子,可當不起鳳大哥這話。我相信,鳳大哥此刻既如是說,便萬萬不會失言。”

  鳳瑛見她還是不願呆在青國,眉宇微蹙,還欲再言。卻在此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鳳瘓眉間摺痕更深,回頭去看,卻見鳳戈大步入了洞月門。

  目光輕閃,鳳瑛神情忽而一亮,眉宇舒展,脣角滑過笑意。他抬手至住鳳戈,這才回身對罄冉笑道:“太陽西落,小心點莫要著了涼,早些回屋吧。

  罄冉撇了眼遠處的鳳戈,只淡淡一笑,點了點頭,起身便向屋中走。行至門前,回頭正見鳳烘步履匆匆出了院門,她微微挑眉。

  這兩日只要是在她這院子,不管是何事,是何人來請,鳳瑛都是雷打不動從未離開過,偶爾低語幾句,也是極快。卻不知這次是發生了何事,竟然令他如此的行色匆匆。

  這廂,鳳瑛出了院子並未走遠。繞過兩道抄手遊廊,直直便進了觀星樓,他抬手止住跟隨的鳳戈,快步便登上了高閣。

  未曾上得頂樓,便朗聲笑道:“四郎此番令鳳瑛好等!”說話間上得樓閣,入目藺綺墨白衣悠然坐在桑案旁,手中一盞清茶,神色輕淡望著他。見他上樓並未起身,只將手中杯盞緩緩放下,點了下頭。

  鳳瑛卻也不見怪,笑容不減,大步走至桌案另一側,爽然撩袍便坐了下來,目光落在商琦墨身前放著的烏木長盒上,他目光微動,又道。

  “四郎願信鳳瑛,實是幸甚!”

  藺琦墨卻並未抬頭,也未開口應答,只執起茶壺為鳳瑛倒上茶水。

  “多謝四郎。”鳳瑛笑著舉起茶杯,微抿一口,放下杯子直盯藺琦墨。

  對於他的目光,藺琦墨似是分毫不受影響,細細品著杯中清茶,半響才緩緩放下茶盞,笑道:“君山的青葉香,有市無價,在子恪這裡果真喝得好茶。”

  他見鳳瑛微笑著便欲啟。”卻忽而收斂了笑意,雙眸微冷,率先開口,又道:“子恪莫要高興的太早,先看看這個。”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一份宗卷遞給鳳瑛。

  鳳瑛一愣,點頭接過,展開一看,面上笑容已是不見。他抬頭望了藺琦墨一眼,迎上他沉靜的目光,兩人忽而相視一笑。

  鳳瑛這才低頭細細看了起來,半響他放下手中宗卷,手指輕輕叩擊桌案。再抬頭,正對上藺琦墨含笑的眼神,鳳瑛目光微閃,脣角也勾起了笑意,緩緩開口。

  “人言,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未有疑,此間智當其先也。當今名將,外公曾於烘評點一二。外公曾言四郎雖最為年少,但成就必會超過高陽王,陸元賀之輩。我先前還有些不以為然,現下才知外公識人實在鳳瑛之上。”

  他頓了一頓,輕翻手中宗卷,又道:“鳳瑛雖從不曾領兵,但亦是自小,便熟讀兵法,自認於行兵打仗一道,雖不及四郎,但也不會遜色多少。如今看了四郎這份宗卷,方才知道我原先以為的完美攻防方略原來還有這麼多的破綻。不想僅僅數天,四郎便將我軍情況調查的如此清楚,看來是鳳瑛夜郎自大了。”

  他說著微嘲的一笑,藺琦墨卻沉聲接過他的話,道:“休說這世上沒有所謂完美的攻防策略,便是有,戰場牽一發而動全身,形勢多變,本是對的瞬時便能逆轉成為足以致死的失誤。陛下現下看了這宗卷,還敢說必能攻克解國嗎?!”

  鳳瑛一愣,迎上他沉冷的目光,他目光凝定,輕輕搖頭:“雖無十分把握,卻仍有七分。”

  藺琦墨點頭,抿了一口茶,又問:“我既能以三日找出這些紕漏來,便不怕子恪依著這宗卷,將其上問題一一解決。一經發兵,我亦能再找出反攻的機會來,子恪可信?”

  鳳瑛雙眸精光微現,卻終是一笑,點頭道:“這點鳳瑛未曾有過懷疑,我早說過,我之所以認為麟國必敗,乃是料定四郎不會相助麟武帝這等庸庸碌碌之君。“

  藺琦墨不以為意的搖頭,沉聲道:“子恪說會以靜王之願為己願,若攻克麟國,定然會善待我麟國子民。然而,此等大事,空口無憑,如何讓我信子恪所言?我終是麟國之人,麟武帝雖是庸碌,然而卻是我堂兄,於我乃是血親。叔父對我更是有不可忘不可負的大恩,唯今我雖已離開麟國,然而卻仍是麟國的清遠侯,子恪之言,言之過早了。”


  鳳瑛笑容斂卻,目光凝住藺琦墨,沉聲道:“我既誠心請四郎相助,定然便會守信。不過四郎所言在理,那依四郎之意,當如何?”

  藺琦墨雙眸眯起,目光亦凝在鳳瑛沉肅的面容上,緩緩抬手,將身前長盒推向鳳烘。

  鳳瑛於他凝視片刻,拿起盒子,打開盒蓋。入目是一卷明黃的綢緞,只消一眼,鳳烘便知道那是什麼。他目光微動,抬眸看向藺琦墨,見他抬手示意,鳳瑛淡然一笑,取出了黃絹。

  緩緩打開絲帛,鳳瑛的目光極慢的在其上掃過,似乎每一個字都看了許久。半響,他看完亦未放下那絹帛,盯著它沉吟不語。

  藺琦墨也不催他,只依著椅背,漫不經心的品著茶,半響,見鳳瑛仍不語,他放下茶盞,微微拍了下衣衫,竟欲起身。

  “看來我所列這些條件,子恪是不允咯?”

  鳳瑛這才抬頭,忙抬手制止他,笑道:“四郎且慢。”
  他見藺琦墨挑眉,眉角微微一沉,轉而平靜,道:“四郎所列這前三條,不欺民,不興屠戮,麟國子民享受與青國子民同等待遇。不得殘害麟國貴族,其土地一律分攤給貧民,甚至這第三條所列,三年免徵稅役,以使膊國休養生息,等等這些我都可以答應。只是這後面幾茶”,“若如此,麟國便是入我青國疆土,儼然也如自立的小藩國,這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後面還需得留武帝之命,不得暗害。這些休說我無法答應,便是答應了,滿朝文武也是不能答應的。四郎看,你我能否再行商榷?”

  藺綺墨卻是挑眉,冷聲道:“這上面的六務,缺一不可,若子恪執意請我相助,這上面的六條在三十年內,便是青國對廨國舊地的國策。若是子恪不應,我們便只有戰場相見了,再無什麼商權的必要。若是那樣,縱是青國攻下麟國,也是魚死網破,試問陛下要一個滿目瘡痍的麟國來拖累青國嗎?

  鳳瑛身體一震,尚未深思,藺琦墨已經豁然起身,抬手便欲去拿他手中絹帛,鳳瑛忙跟著起身,目光於藺琦墨相觸。不知為何,耳邊便響起罄冉的話來,他漸漸蹙眉,沉聲喃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聲音微提,鳳瑛驀然一笑,握緊手中絹帛,揚聲道:“好!若異日我大業有成,這上面所列,便是我鳳瑛要頒下的第一紙皇卷,絕不食言。!”

  他說著,坐下身來,將明黃的綢絹緩緩展開,執筆在其上龍飛鳳舞的落下硃批,扔了筆自懷中取出一方印來,夕陽的光影滑過,其上繁雜的字樣閃過,竟是玉璽。

  鳳瑛抬眸望了眼藺琦墨,斂卻笑意,手中用力,玉璽沉沉終於印上了那一方明黃絲帛。

  尚未待他抬頭,藺琦墨已是猛然退後一步,深深俯身,長揖一禮,沉聲道:“墨代麟國百萬黎民誠謝陛下大仁。”

  鳳瑛忙站起身來,將他扶起,兩手握上藺綺墨的雙手,兩人目劃目視,均是一笑。

  自左週末,這片大陸便多國林立,戰亂不斷。土地,百姓飽受戰火,屠戮血腥一遍遍的洗著這塊飽經風霜的大地,人們早已悲苦不堪。

  亂世如無盡的黑夜,漫長的看不到一絲曙光。然而,在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冬日傍晚,便是在這座聞名四國的觀星樓中,有一張特殊的詔書在默默中簽訂了。

  當六年後,這片大地終於迎來太平時,有人說,亂世紛紜是在青國一統江南時開始的。然而後世的史學家,卻一致認為:七國混戰,舌泄紛紜,和平的曙光是在觀星樓上,一代明帥與一代英帝握手笑談時,在那張青國攻入聖明宮時所頒下的第一道詔書籤下時,這片飽經風霜的亂世已經迎來了屬於它的第一縷和平曙光。

  而這一縷已經讓百姓們等待太久的曙光,卻是以名將飛雲將軍藺琦墨的忍辱負重拉開序幕的。所以後世給青帝這道頒發的傳世詔書起了一個名字,名曰“恥詔”。

  此名聽上去似是一道標榜恥辱的詔書,然而卻恰恰相反,當後世之人談及這道詔書,提及那對留下太多傳奇的藺氏夫婦,那兩位傳世名將時,又有誰不是眉飛色舞,滿腔含著敬服、崇慕和感慨的。

  翌日,天濛濛亮,罄冉尚在睡夢中便被微亂的腳步聲喚醒。警覺的睜開眼眸,轉瞬,水顏快步入了內室,見她坐在床上,水顏腳步一滯,片刻才呆愕道。

  “姑娘已經醒了,是陛下在外面”

  “發生什麼事了?”

  罄冉一愣,卻知既是風娥來了,定然便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敢耽擱,打斷她的話,罄冉一面穿鞋,一面詢問著水顏。

  “奴婢不知,陛下……”

  水顏的話尚未說完,屋外便響起了鳳瑛素來清雅的聲音。

  “冉冉,是翼王自旌國前來,馬上便到北門。我欲前往親自迎接,特來喚冉冉。”

  罄冉著衣的動作微頓,心下有疑,望了眼窗戶上映出的影子,她忙兩下繫好腰間絛絲,自水顏手中接過披風,大步便出了房。

  門外,鳳瑛笑著迎上,溫言道:“天寒,快披上。”

  罄冉點頭,將手中披風一揚,厚重的披風高高飄起,行雲流水般落在她清消的肩頭。她一面低頭束著帶子,一面問道:“王爺前來,陛下先前竟不知嗎?”

  鳳瑛眉宇蹙起,沉聲道:“這兩日我多待在這溫泉別館,令他們非是大事便休要來此煩心,卻不想此事他們竟也未曾稟報,若非我今夜通宵翻看奏章,真真要誤事了。”

  罄冉聽他聲音中帶著幾分惱意,看向鳳瑛,笑道:“非是國君前來,依照國禮,陛下其實不必親迎。想來,他們也是如此考慮,才未曾稟報。”

  鳳瑛蹙眉,聲音微沉,搖頭道:“翼王是要親迎的,如今青旌馬上便要聯姻,景軒是公主的哥哥,我早便聽聞公主和景軒感情甚好,豈有不親迎之理?”

  罄冉睫羽微閃,深深望了眼鳳瑛,雖是他說得合情合理,可她還是覺得那些地方不對。似鳳瑛這般精明的人如此大事他竟果真不知?心中如是想,面上卻是一笑,不再多言,跟著鳳瑛大步便出了院子。

  揚鞭催馬,在鳳瑛親衛的護送下來到北門時,那裡早已是燈火連天。

  罄冉遠遠便見城門處旗幡招展,數百人的隊伍似是已列陣在城外靜候多時了。快馬飛蹄出了城門,一個著從一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忙迎了上來。

  他領著身後眾人,紛紛跪了下來。

  “臣叩見吾皇萬歲。”

  叩拜聲震動曠野,鳳瑛傲然端坐馬上,卻未令他們起身,冷聲道:“言簡之,你這個禮銘寺卿可真是越來越了不得了啊!這麼大的事,竟然瞞著朕嚴嚴實實,你這差事可真是越辦越好了啊!”

  鳳瑛的話說的極重,罄冉見跪在馬前的言簡之身體一震,接著幾乎匍匐在地,聲音顫抖著道:“陛下恕罪,依著國禮,臣……臣以為不必上奏,這才……這才……

  “這才自作主張?言簡之,卻不知你有幾個腦袋夠給朕砍的!”

  鳳瑛眸色凜然盯著言簡之,話語一出,罄冉分明見那言簡之險些昏側過去,身體搖了幾搖,伏在地上哀聲求了起來。

  聽鳳瑛冷哼,罄冉忙策馬靠近他,笑道:“言大人也是無心之過,青旌兩國和親在即,陛下息息怒,繞過他此次吧。”

  鳳瑛這才神情微緩,冷聲道:“下去吧,撤去禮銘寺卿一職,回去好好思過。

  “謝陛下不殺之恩!”言簡之忙扣了頭,爬起身,也不敢抬頭躬身退去。

  罄冉見他退去好遠,才敢抬手試了試頭上冷汗,她眉宇挑起,脣邊揚起笑意,搖了搖頭。看來是她多疑了,鳳瑛竟是真不知此事呢。

  鳳瑛這一來自是驚動了整個謐城,不到一刻鐘功夫,不斷有朝中重臣紛紛趕來。

  燕奚痕是在天色濛濛亮時趕到謐城北門的,他此行並未帶多少人,只有十數個親隨,十餘騎行的飛快,僅用了不足十日竟自旌都行至此地。遠遠見城門處火光沖天,他微微勒馬,雙眸漸眯。

  身旁程易也勒了馬,望著遠處,笑著看向燕奚痕,揚聲道:“看來此番青國還是蠻重視與我旌國的聯姻一事嘛。”

  聽聞他的話,燕奚痕沉吟不語,握著馬韁的手微微一抖,身下飛流嘶鳴一聲,再次如暗夜閃電飛衝而出。

  慢慢靠近,一抹銀白入目,燕奚痕眉宇驟然挑起。

  竟是鳳瑛親至!

  尚未待他細細去看那銀白的身影,目光卻陡然凝滯在了他身邊馬上一個清雋傲然的身姿上,一瞬不瞬,便似被根狠的吸住了一般,燕奚痕的目光再也移動不開分毫。

  那是個女子,一個極為美麗,極為驚艷的女子!她清冷而傲然地端坐在馬背上,欣長的身姿一經落入眼幕,燕奚痕便只覺得天地倏忽之間一陣明暗。她的身後,萬千燈火,漫天旗幡,卻都抵不過那盈盈身姿。碧色身影如夢如幻,燈火迷濛,城墻深據,落入眼眸便似一副美極的畫卷。畫中,碧衣女子端坐馬上,靜然而待,身姿清麗,衣袂翩然恍若仙子。

  城門下鼓聲響起,震動四野,卻再無一聲能入得了燕奚痕的雙耳。不由得已是加快的馬速,近了,近了,…她的眉是那般舒展從容,曼妙婉約,如同青峰黛色。她的眸一如夢中,清亮清靈,似水中墨石。她的脣淡色輕紅,卻燦若驕陽。烏髮不插朱釵,卻如雲煙。碧色的長裙,青色的披風,清冷中有著舒卷的媚色,餑猙然,窈窕如一朵盛開在碧池中的蘭花,高潔出塵。

  燕奚痕本緊握著在手中的馬韁險些因為失力而脫落,往事如迷濛的夢境,流徜過心頭。

  戰場上男裝的她初次撞入心中,她槍勢凜冽,箭發必中,讓他心疑的同時,卻在心底為她喝彩。戰場下,她大義凜然,衝他怒斥,她舞劍高歌,震撼軍營。至到他心動驀然,為男裝的她動了情,日日沉浸在焦躁猜測中。

  再至後來,屢屢試探,她從容以對,陣法退敵,智救敏敏。每每接近,越是熟悉越是不能自制,越是沉迷其中。更有後來,在朝堂上她風姿卓然,僅僅半年便成為大哥侍重的臂膀,朝堂股腦之臣。她的成長,她的美好,她邁出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中,刻在心間。痴迷過,驚嘆過,傾服過,心疼過,然而此刻,面對這個清麗脫俗的身影,他,燕奚痕徹底傾倒了。

  他知道,此生他再走不出心頭早已織成網,做成繭的情網,此生甘願自落網中,哪怕要面對的會是無邊黑暗。他也願意,願意自沉網中,單單是想著她,念著她便是此生最美的夢。

  雙眸越來越清亮,燕奚痕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體內似有什麼東西瘋狂撕涌著。他大喝一聲,越發將馬兒馳的飛快,身體幾乎騰起在馬背上。

  終於,近了,更近了!

  勒馬,定身,靜靜地望著她,燕奚痕緩緩笑了起來,聲音似是發自胸腔,帶著沙啞和顫抖。

  他在喚:“易青”

  眼前女子,這眉眼分明就是那個戰場上英挺俊秀、呼嘯沙場、從容領兵的易青,分明便是那個朝堂上傲骨錚錚、凜冽不讓的易青。可卻又似不是,此刻面前女子,如此清麗,如此嬌美,這是她嗎?這便是她嗎?!

  燕奚痕心跳如鼓,然而他卻清楚,不管她作何摸樣,她都是他心中那個堅毅剛強,清骨傲然的易青。是那個他心慕已久,相思如疫的易青。

  燕奚痕的聲音極其微弱,罄冉並未聽到,只是見他的薄脣微微嚅動了下,卻似無法發聲,只愣愣地望著她。然而從那脣形,她看出來了,他在喚她。

  “易青……”

  罄冉脣角揚起笑容,眼眶竟有些微熱,喉嚨處微微凝噎了下,才禁不住叫了聲:“燕大哥……”

  喚罷又覺不對,雖然她現在一身女裝,人人都知燕奚儂不會再容她重回朝堂。但是,畢竟旌帝還不曾下詔罷免她,她此刻還是旌國派往青國的使臣,不能丟了國儀。

  罄冉忙翻身下馬,也不管女裝衣物,只作勢撩袍,錚然跪地,揚聲道:“臣易青拜見王爺。”

  四周頓時嘩然,人人目光都凝滯在了這裡。似是在猜測著燕奚痕會有的態度,以此來斷定這位旌國近年來的新起之秀,這位僅僅數月便令旌帝綺重萬分的幸運兒的命運將會何去何從。

  卻在眾目睽睽下,燕奚痕幾乎在眾人不及觀察時已經翻身下馬,尚不待罄冉拜下便親切的扶起了她,朗笑道:“易大人幸苦,此番前來青國,皇兄特意交代,說卿愛食京城鳳陽居的糕點,特讓本王每樣都帶了些來。如今見卿似是瘦了些,想來這糕點是帶對了的!”

  罄冉忙笑道:“易青多謝陛下,謝過王爺關心。”

  “哈哈,早聞旌帝體恤臣子,果不其然。景軒風塵僕僕,怕是趕路也勞累了,朕當親送王爺回鴛清館休息。景軒請!”

  鳳瑛笑著上前,拉了燕奚痕的手,朗笑道話。

  燕奚痕這才看向鳳瑛,笑道:“不想竟勞陛下親迎,我已是受寵若驚,豈能再勞陛下遙我。易大人到青國時日也不短了,想來對別館已經熟悉,我看便由……”

  燕奚痕的話尚未說完便被鳳瑛笑著打斷,但見他搖頭道。

  “馬上朕便要成景軒的妹婿了,景軒自然當得此送。敏敏怕是早想你這個大哥了,景軒不可再行推辭,請!”

  燕奚痕見推脫不過,微微一笑,翻身上馬,隨著鳳瑛,一行人緩緩向城中鴛清館而去。

  一路笑語宴宴,待大隊到鴛清館時天才見亮,太陽剛州爬出雲層。行館中卻是靜悄悄的,於館外喧鬧的大隊相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燕奚痕微疑的看向鳳烘,卻見他笑著道:“原怕景軒來時會是夜半,便未曾通知公主,想來此刻敏敏還睡著呢,景軒可不要怪她沒來迎接你這個二哥啊。”

  燕奚痕一愣,便是罄冉也微微動了下眉宇。

  “無妨,哈哈,敏敏有些福氣,我高興還不及呢。”

  “如此便不必去驚擾公主了。”鳳瑛笑著吩咐館中侍從。

  自有官員安排大隊,幾人說笑著進了別館。待行至緋院相連的舒院門前,鳳琰停下腳步,笑著道:“景軒便住在這舒院吧。那處便是公主所居的緋院,離得甚近,景軒稍適休息便能見到寶貝妹妹了。”

  燕奚痕笑著點頭,正欲舉步,卻見一個小太監腳步匆匆,滿臉驚慌失措得跑出了徘院。他一面跑,一面還回頭去看,險是生怕身後有人追來。跑出院子,回頭看到鳳烘幾人,太監面色頓時慘白,“啊”得驚叫一聲,腳一歪便掉在了地上。

  見鳳瑛蹙眉,薄公公忙走向那太監,怒喝道:“陛下及各位貴客在此,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不要腦袋了嗎!”

  那太監頓時身抖如糠,也不知是不是深知闖了大禍,竟突然膽大了起來。跪著便快爬向這邊,一面哭喊著。

  “陛下饒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實是奴才一奴才看到……看到……”

  他一面哭著一面撲向鳳瑛,鳳瑛蹙眉,目光漸轉凜冽。冷哼一聲,一腳踢開那小太監,看向凝眉的燕奚痕,笑道:“景軒莫怪,真是不知死活的臭奴才。”

  燕奚痕沉吟不語,只目光掠起膘了眼緋院的月洞門。

  卻是鳳瑛盯向那聲淚俱下的太監,撇了眼薄公公。薄公公上前一步,沉聲道:“你看到什麼?陛下看在貴客的面子上給你個申辯的機會,可你若說不出個一二來,便是死罪。”

  那太監似是怕極,雙手握了幾握,突然抬頭,一語驚人。

  他說:“今日早起打掃緋院的活計落在奴才頭上,奴才看到…,看到公主的房間有個男人,還…還和公主……公主摟摟抱抱的……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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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04: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設局留她

  “今日早起打掃緋院的活計落在奴才頭上,奴才看到看到公主的房間有個男人,還……還和公主……和公主摟接抱抱的酬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

  太監的話剛落,便驚得眾人面色各異,齊齊的抽氣聲傳來。罄冉不曾回頭,便能想像的到身後那幾個青國老臣的神情和面色。

  身旁燕奚痕的身影分明有一瞬間的緊繃,罄冉望去,見他目光凜冽盯著那小太監,雙眸中溢著的滿是怒火,不由都為他驚出一身汗來。

  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太監便這般大聲說了出來。他若不是一時膽慎,不知道他此言足以要他性命,便是受人指使,早已視死如歸。

  需知,燕奚敏且不說乃是青帝未曾迎娶的王后,她此番傳出醜聞,無疑是給青國抹黑,在扇鳳瑛的面。便不顧及此層,燕奚敏也是青國的貴客,堂堂旌國的長公主,豈容他一個奴才如此亂言!

  這等事一經傳來,便是鳳瑛能繞過他,依燕奚痕對敏敏的兄妹情誼,也不會允他存活於世。

  這事便是稍有頭腦,必知縱使萬死也不能在這樣的情景下說出口來。方才太監分明可以提出只悄悄告知薄公公,由他代為傳與鳳瑛的。可是為何,他竟這般吼了出來?!如此激烈?!當真是被逼無法?不是,絕不是!

  若這小太監是受了指使,那麼那個指使他的人會是誰?不欲青國與旌國聯姻的戰國?或是已和青國有劍撥弩張之勢的麟國?

  不知為何,罄冉心中微光一閃,猛然看向鳳瑛。此刻鳳瑛的面容鐵青著,雙眸中竟寫著分明的屈辱和惱怒。

  罄冉目光掃過他握著的,骨節名分的雙手。她幾不可查的搖頭,心道:不會的,不會是他安排的。世上沒有一個男子會自行給自己扣上一頂綠帽子,何況此刻應該沒有人比鳳瑛更期盼著青旌兩國結成奏晉之好。

  罄冉思慮間,鳳瑛已冷聲啟“目光凜冽盯向那太監:“你可知在胡言些什麼?!來人,將此奴拖出去,亂棍擊斃!”

  他此言一出,那太監身體抖動的越發厲害,立馬有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抖如糠篩的太監。太監卻似這才回過神來,目光無錯抬起,大喝了起來。

  “奴才沒有亂言!奴才真的看到了!奴才看到了,陛下請信奴才!”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轉瞬便被拖出了院子,不見蹤跡。罄冉冰冷的目光卻久久未從那早已空盪的月洞門處收回。

  她清冽的眸微微眯著,雙手握起又鬆開,此刻她心中已有定論。方才那太監表現的可謂毫無破綻,然而卻有一點令她起了疑。太監雖是力持慌亂,他被拖走時嘶聲力竭所喊的話,帶著臨死之人無望的掙扎。然而,罄冉還是找到了破綻。

  他說:“陛下請信奴才!”

  一個“請”字,已足表達許多。一個已害怕至此的人竟還在注意自已的措辭,用到了敬語!這豈不奇怪!太監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對鳳瑛的敬畏和尊崇,再加上今日這太多太多的湊巧,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只是罄冉實不明,鳳瑛為何要這般!到底是為何?!

  “此奴才無狀,無言亂語,驚了景軒,是朕之過。景軒請!”

  罄冉回頭時,鳳瑛文雅如常的笑容映入眼眸,一如他的話語,溫潤無波,他竟表現的仿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一般。

  罄冉的心狠狠一抽,她並不願如此猜測這個自己喚過“鳳大哥”的男子,幾乎當即便要將方才的推斷打翻。可是心底卻有一層隱隱的煩悶涌動著,她知道鳳琰此刻是在做戲!因為他料定他越是表現得如常,燕奚痕及方才聽到太監之語的眾人便越是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輕撇了眼鳳瑛身後錯愕之後,便欲開口的眾位青國大臣。燕奚痕率先開口冷聲道。

  “太監之言有辱吾妹閨譽,更有辱我旌國顏面,如今有當青旌兩國和親之際,豈有擱置不查之理?!還請諸位隨本王一起前往緋院,以還敏敏清白。”

  燕奚痕此刻雖知這是個陷阱,但是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此列他若表現得稍有遲疑,今日之言一經傳出,燕奚敏的清白便果真毀了!

  相反,若是他堅持和眾人前往查探,卻或可有一線生機!畢竟燕奚敏是他的妹妹,他心知她的心性,也信她不會做出令旌國蒙羞的事情來。

  縱使真如太監所言,那麼這便是一個圓套,既為困套,便必然能夠查出真相,還給小妹清白。可若此刻不查,那便是百口莫辯。

  燕奚痕說得憤怒錚然,鳳瑛卻是一笑,抬手撫上燕奚痕的手,朗聲道:“不可!朕信公主!若果真前往查探,朕心有愧公主!往後還有何顏面對公主!”

  他此言一出,燕奚痕面有動容,反握住他的手,沉聲道:“敏敏得陛下相憐至此,本王實為她高興。”

  他語氣一轉,凜冽的雙眸掃了眼鳳瑛身後眾人一眼,再次啟口“然,今日之事必要一查。清譽於女子如若性命,若今日不查,眾口鑠金,敏敏將如願背負惡名。陛下若真恰惜她,便請隨本王同入緋院!”

  鳳瑛對上他堅持的目光,蹙眉一下,終是點頭道:“景軒之言有理,既如此鳳瑛便恭敬不如從命,請!”

  兩人說著,同時邁步向緋院走去。罄冉眉宇蹙起,緊跟而上,心中卻是七上八下。她知道這是圈套,她更是百分之百的確定,此番若這樣前去,在燕奚敏房中會看到什麼情景,那太監口中的男子定然便是蘇亮。

  燕奚痕之所以這般篤定,一走他不得不這麼做。再來,他心中深信著自己的妹妹。但是他卻不知,在這區區的幾個月中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足夠令他那本純潔不知情為何物的妹妹心中裝進一個男人。

  然而罄冉卻是清楚的,在這數月中,她見證了燕奚敏的掙扎,更看到了蘇亮的變化。他們,一個由天真爛漫,驕縱任性的天之驕女,變成了成熟隱忍的沉靜少女。一個則由開朗跳脫,爽朗不羈的大男孩,變成了焦躁抓狂的男人。

  尤其是,從前幾次和燕奚敏的交往中,罄冉分明察覺到,她對蘇亮動了情。此刻,且不說是中了別人因套,便是沒有今日之事,保不準蘇亮都會鬧出些動靜來。

  眼見前面鳳瑛和燕奚痕便要入了月洞門,罄冉忙快步跨上,揚聲道:“且慢!”她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承接著各方火辣辣的目光,罄冉淡淡一笑,揚聲道:“誠如王爺所言,閨譽對女子尤為重要,更何況這被質疑的乃是堂堂公主?所以此事不可不查。只是“若因一個小小奴才之胡言便對我旌國高貴之公主任起疑心,相信也終非青國待客之道吧?相信今日之事若是傳至旌國,我旌國百姓定然群情激奮。”她望了眼微笑看來的鳳瑛,見他點頭,又道:“再者,公主閨房,豈容這麼多外臣隨意進入!便是事出突然,也萬無此理!當然,我也知道出了這等事,關乎青國顏面,眾位大臣激憤也是理所應當。可是,還請諸位也考慮下我旌國立場。”她這番言辭一來是要阻止眾人一同進入徘院,留下退路。再來便是拖延時間,她欲再試鳳瑛。試問,若是這麼大的動靜,時間又隔了這麼久,待真一探究竟時仍無人為奚敏通風報信一這是青國別館,能做到如此,僅鳳瑛一人!迎上罄冉微帶犀利的目光,鳳瑛神情絲毫不亂,點頭沉吟,道:“確實如此,那依冉冉之意,此事當如何?”

  “王爺乃公主之兄,陛下乃公主未婚夫婿,二位自然入得這緋院一探,以證公主清白。陛下可令眾臣止步,侯於此。若眾位大臣不心服,可推一位德高望重者同往,一證清明。”她的話句句在理,原本面有激憤的數位大臣便安寧了下來。罄冉滿意一笑,目光落在當前白須的老者面上,又道:“德郡王乃當世賢者,又是名儒,門風甚嚴,傳之四國,若我旌國公主當真如奴才所言不堪,他老人家定然最為憤慨,不會假言欺哄大家。依易青之意,便由德郡王代表眾位大臣前往,不知酬”

  “下臣願侯於此。”

  “下臣信服德郡王,亦侯於此。”

  鳳瑛見諸位大臣都表了態,目光掠過罄冉,閃動了下。抬眸,笑道:”如此甚好,景軒請。”

  鳳腆燕奚痕打前,罄冉和德郡王居後,四人很快便入了兩進院子,進了燕奚敏閨房所在的善院。

  由於入住在此的是異國公主,所以青國負責保護鴛清館的侍衛皆在三喜門之外,可這緋院一路竟未遇到一個宮女太監,靜悄悄的,便似這是一個空院!罄冉的心也隨之沉入了谷底,望著越來越近的善院月門,蹙眉斂眸。

  卻在此時匆匆而碎亂的腳步聲傳來,一群太監宮女轉過迴廊,低頭屏息奔了過來。

  見他們在面前紛紛跪地請安,神色惶恐,鳳烘冷哼一聲:“不在此處伺候,都死到什麼地方去了!”

  眾人似是不明陛下為何如此動怒,大氣不敢抽,目光卻落在了打頭的大宮女身上。那婢女察覺鳳烘冷冽的目光,忙是一叩,諾諾道:“回陛下的話酬每日此刻緋院的奴才們需得到雜房簽點,安排當日事宜…,況一況公主素來喜靜,身邊又有兩位姑娘詞候,甚少允奴婢們進入善院…奴婢們知錯了陛下饒命。”

  鳳瑛冷著面,沉聲道:“都退下。”

  眾人頓時如蒙大赦,快步躬身退下。罄冉由不得冷冷得盯向鳳瑛背脊。真是巧啊,一切天衣無縫,合情合理,便是她都要忍不住喝彩了。卻不知鳳瑛如此處心積慮得親自出演這一場戲,為得到底是什麼!她實在不明白,想不到他的理由。

  待宮人退去,四人再次邁步。這次再無任何事任何人來打擾他們,直直走至燕奚敏的門外,四人停下腳步,目光皆看向罄冉。

  這裡只有她是女子,這推門的事自是落在了她的頭上。罄冉抬步卻未走向正窒,反例向東面耳房走去,敲了半響門,門扉才吱呀一聲打開口。

  清荷一張圓臉上還帶著幾分睡意,見門外站著的竟是幾日不見的罄冉,她驚訝的眨巴了幾下眼睛,隨即驚喜道:“易大人回來了!公主昨兒入睡時還惦念大人的病呢,我這就去喚公主,她若知道大人回來定然欣悅。”

  清荷說著抬手繫著頸下匆忙間未曾拉攏的釦子,一面向外走。一出門,頓住了腳步,這才發現了站在燕奚敏門外的三個男人。她半響不知說謂,待反應過來,忙上前衝燕奚痕及鳳瑛見禮。

  起身後見眾人面色不對,清荷雙眉蹙起,自覺出了事,也不敢多言,低著頭偷偷去瞄罄冉。

  “清荷,怎生如此貪睡!公主寵愛你,你便越發沒有規矩。”

  燕奚痕的話語帶著幾分怒意,清荷一驚,卻自知杞了過錯。她也不明為何會睡得這般沉,竟連眾人入了院子,天色已亮都不自知。燕奚痕沒有降罪只是薄責已是大恩,她正欲跪下,卻聽燕奚痕又道。

  “公主尚未起身?“

  “是。”清荷忙恭敬回道。

  院中似有片刻死靜,接著燕奚痕平淡的聲音又起。

  “公主可是一人在房中安睡?”

  清荷似是不明白燕奚痕的意思,更不知他為何會有些問,本能的抬頭看了一眼燕奚痕,迎上他微眯的雙眸。她心一顫,低頭間忙答道。

  “是。”

  剛說罷,腦中明光一閃,想著面前幾人沉重的面色,清荷直驚得瞪大了雙眼,面色微白。幸而她低著頭,但是那微晃的身體卻泄露了她的擔憂。

  她和燕奚敏情同姐妹,燕奚痕和蘇亮的事她自是一清二楚,何況清荷幼年如宮,早已練就的心思機密。此刻,已從當下情景,猜到可能發生了何事。

  “去,將房門打開,喚敏敏起來。!”

  燕奚痕的聲音傳來,清荷並沒有動,相反她竟本能抵抗的縮了下肩。

  “還不快去!”

  燕奚痕厲聲再次傳來,清荷這才一步三晃走向房門口顫抖著手,她終是推開了房門口頓時,清荷本便顫抖著的身體一個虛軟捭側在地。

  隨著她擋著視線的身體移開,院中空氣驟然凝結。燕奚痕面色鐵青,驟然轉身,大喝一聲。

  “還不關上!”

  鳳瑛和德郡王在他轉身之際,亦先後移開目光,轉了身。

  罄冉站著未動,眼睜睜看著清荷爬起身來匆忙關上了門口可那一幕,卻印入了腦中。

  當清荷打開門時,外室一目了然,一架輕紗屏風實遮擋不住多少內室春光。寬大的床上,一男一女相抱而眠,雖是蓋著錦被,然而從男子早已戎出被子的精光上身,以及女子光裸的肩骨便不難想像,被下兩人乃是赤身相擁。

  罄冉眼眸越發的冷,餘光瞥了眼身影僵直仍在做戲的鳳瑛,她心中忽而涌出萬千繁雜的感情。最後那複雜的感情終究匯集成一股深深的怒意,一股徹骨的失望。

  罄冉勝怒,她甚至壓不下越來越火熱的眼神。不管鳳瑛出於何種目的,如此設計於一個女子在罄冉看來都是卓劣的。何況,這個女子還是與他有著婚約的女子。

  如此令一個女子不堪,令其尷尬,何其過分!鳳瑛,好狠!

  “本王無顏面對陛下。”

  燕奚痕的聲音似是發自胸腔,極低極壓抑,但是卻字字清晰。他說罷,對著鳳瑛長揖一禮,大步便向院外走去。

  罄冉一愣,如此情景,他竟撤手而去?悲憤涌上,轉而罄冉卻明白了過來,心中一傷口她原以為燕奚痕真是氣惱燕奚敏辱沒了旌國,轉而又覺不對。依燕奚痕對敏敏的愛護,便是盛怒也不該在如此情景棄她不顧。

  是了,依著燕奚痕的心智,她都能想通的事情他豈會沒有想到。他這是已猜到鳳瑛所為,亦猜到鳳瑛不會真令此事傳出口此刻他留在此地,敏敏面對他這個兄長,才真真是難堪羞愧。

  他分明便知妹妹受了委屈,心中惱怒,心疼,萬千情緒定然不下於她。然而為了青旌和好,他終是什麼也未做,甚至俯身一禮,默然離去。這份隱忍,令罄冉的心微微一揪。

  “老王爺,此事事關我青國……”

  這廂,鳳瑛的話尚未說完,德郡王便開口道:“老臣知道該如何說,陛下放心,這點輕重老臣還是能夠掂量出的。老臣這便出去,恐呆久了眾臣會疑。只是陛下,此女如此不堪,萬不再入陛下後宮,老臣…老臣實為陛下委屈啊!”

  德郡王說著已是聲音哽咽,眼見便要落淚,他忙一昂頭,轉身快步而去。

  罄冉冷冷看著這一幕,待德郡王離去,院中頓時沉寂了下來。眼見鳳瑛便要轉身,罄冉卻忽而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門邊依著六神無主的清荷,冷聲道:“還不快進屋收拾一下!”

  見清荷一下子回過神來,匆忙入了房,關上門口罄冉才迎上鳳瑛目光未待鳳瑛開口,她冷聲道:“真真是一場好戲,卻不知是何人所謀。”

  對上她清冷銳利的目光,鳳瑛面色不變,只是眉宇微微跳動了下。卻見他目光轉向他處,微有遺憾道:“發生這種事,我心裡也不好受。如今,青旌聯姻怕是不行了…”

  他說到此,忽而又移回目光,盯向罄冉,沉聲道:“冉冉,你若留在青國,我願與旌國簽下一份國書,永遠言好,互為友邦。”

  鳳瑛的目光甚至是帶著幾分期許和不安的,他緊緊盯著罄冉。卻見她忽而仰天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正當他眸底出現從未有過的恐慌時,罄冉突然停了笑聲,一瞬不瞬的盯著鳳瑛。

  她本是想質問他的,本是想嘶吼,想衝他怒罵的。然而對上他那急切的眼,對上那早已熟悉的清和面容,罄冉忽而沒有了力氣。

  她只覺好累,卻不知是在為自己而覺累,亦或是為眼前人。她只知道,她不喜歡他的世界,不喜歡他們的世界,不喜歡她現下所待的院子。這裡充滿了欺騙,陰謀,算計。人人都似帶著一張假面具,便是正直偉岸如燕大哥,也會在這等情況下帶上面具。

  在朝堂上,她亦是為自已覆上了面具的。然而私下對人,罄冉自認尚還保留著幾分紀善,她曾為這個而竊喜,以為沒有迷失真心口然而此刻,她卻深深厭惡,覺得那曾經的竊喜變得那般可笑。

  無力,真的很無力。這便是他費盡心思想要的嗎?

  留她在青國?

  何其可笑,她早已決定留在這裡,留在藺琦墨身邊。然而這樣的決定她卻不知為何終不願對鳳瑛說出,可是便是此,致使鳳瑛設下此局。她不明白聰明如他,為何會這般做!

  今日之事,若鳳瑛是主謀,她便是幫凶啊!有何資格發怒?

  罄冉脣際緩緩逸笑容,鼻翼輕煽了下,似有諷意。然而她轉身便向屋中走去,沉聲道。

  “我應你便是。”

  聽到她的話,看著她決然而去的身影,鳳瑛本以為該有的狂喜便沒有來,他的心只是極沒現律的跳動了下,便涌上了一股煩躁,一股茫然。

  關門聲傳來,屋中響起一聲男音,鳳瑛知道是蘇亮被喚起來了。隱約傳來罄冉的幾聲責罵,接著他聽到蘇亮在撕聲喊叫。

  “我就是愛慕她!我愛敏敏!我必娶她!”
  蘇亮的喊聲極大,用盡了全力,清晰的傳出好遠。鳳瑛身體頓時一僵,雙手驀然握緊。

  愛著便該如此嘶喊出來吧?

  此刻,忽而心中很是羨慕屋中的蘇亮,羨慕他能愛得坦蕩,羨慕他能如此將心頭說愛喊出口望著空盪的庭院,鳳瑛忽而覺得心中也空空的,空的令他發慌。抬步便向院外走,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身後傳來兩聲清晰的耳光聲,伴隨著還有罄冉微帶尖銳的聲音。

  “你既愛她,便該保護好她。以愛她為由,行此傷她之事,將她陷於此境。你的愛對她非是幸,已是禍!這便是大丈夫之愛否?!蘇亮啊蘇亮,你還好意思喊!我都替你羞愧!”

  罄冉的話清晰傳來,那一句“以愛她為由,行此傷她之事”,不知道為何令鳳瑛生生頓住了腳步。半響,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腳步更快的出了院子。

  鳳瑛腳步甚急,出了緋院,仍覺心口堵悶,煩躁難擋。原來預計要做的事,此刻已是無心去忙。直直出了鴛清館,登上龍攆,即可便回了皇宮。

  待坐到尚言殿,胡亂批閱了兩道奏章,他不知為何,驀然煩悶,不覺間已是將手中一張奏本狠狠捏在了掌中。

  片刻,他身體漸漸放鬆,豁然起身,扔下那奏本,大步便向外走去。

  見他一陣風般出來,躬侍在殿外的薄公公一驚,觀鳳瑛神情也不敢去問。輕步跟上,可他哪裡能跟上鳳瑛的腳步,轉瞬便沒了鳳瑛身影。

  薄公公氣喘噓噓繞過迴廊,出了尚言宮,待問了禁衛,卻說鳳瑛御馬往清露山去了。薄公公一愣,心道前幾日陛下日日往山中溫泉別館,晚間又回宮通宵批閱奏章,那是因為清華君住在山中。

  可現下姑娘沒有回宮,陛下怎生又往別館去了。

  鳳瑛策馬急衝,到了溫泉別館,翻身下馬,隨手扔了馬韁便向罄冉這兩日多待之所直直而去。

  一路宮人紛紛行禮,他也不搭,入了那熟悉的院子才漸漸慢了腳步。目光不知怎的便看向那顆高大的香樟村,想著昨日便是在這裡,他偷偷的吻了罄冉。

  鳳瑛腳步越發得慢,眉忽而凝起,忽而又是展開一笑,眼中神采幾經變換。

  聽到聲響,鳳瑛猛的收斂神色,見是水顏打簾而出口鳳瑛不等她反應,便沉聲道:“退下。”水顏不知他的話語中為何帶著怒氣,她腳一軟,忙匆匆一拜,躬身而去。院中恢復寧靜,鳳瑛漸漸邁步,入了房,忽而心便一靜。他的目光輕柔的戈過屋中每一個角落,忽而覺得空氣中都是她的氣息,他不覺中緩緩勾脣。

  漫步走至內室梳妝檯前,台上,銅鏡映出他清雅的身影。鳳瑛望著那鏡中影子,想著罄冉每日便是坐在這裡對鏡梳妝,不由間便是痴了。

  片刻他自嘲一笑,低頭間一把木梳斜斜放在銅鏡一側。陽光由窗外透進來,銅鏡發出的明光剛好打在其上。鳳瑛抬手拿起那木梳,拈起梳齒上的一根長長黑髮,輕柔的放在指間纏繞,驀然笑了。

  冉冉,不管如何,我終是將你留在青國了,…如此便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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