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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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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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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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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陣前質問

  女子慢步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穩定,卻又似異常艱難。她一身素服,腰系麻布,烏髮高挽鬢角簪著一朵白色絹花,雙手垂在腰前,穩穩地抱著一面牌位。

  那身影越來越近,待罄冉看請,心頭一跳。女子黛眉舒展,鳳目輕挑,分明便是四郎的二姐,藺琦茹。再望她手中牌位,其上端莊得刻著篆休紅漆大字“慈父靖邊侯藺嘯之位”。罄冉不由蹙了眉,看向藺琦墨的眸中閃過幾絲擔憂來。

  藺琦茹一步步走近,她較十多年前消瘦了許多,眉眼間帶著歲月的印痕,卻顯出別樣的韻致。素面朝天,臉上有幾分病態的蒼白,卻將雙目映襯的更加漆黑。她眉目直盯藺琦墨,目光冰冷而沉冽,其間洶洶的怒火和憤怒似要將藺琦墨吞沒。

  藺琦墨身體僵硬半響,見她走近,才比然過來,忙翻身下馬,甩了馬韁便迎了上去,輕聲喚道。

  “姐,你怎麼來了,黑伯,你怎麼也不攔著……”

  藺琦墨蹙眉,惱怒地盯向藺琦茹身後的黑伯,黑伯面有難色,喃聲道:“少爺,老奴……”

  他的話尚未說完,藺琦茹便冷聲打斷他,沉肅道:“黑伯,不必和他多言。他要當亂臣賊子,怎地還不容我這個做姐姐的來看看?!”

  藺琦茹說著冷冷盯向藺琦墨,藺琦墨何曾見過二姐這般。自小痛失親人,他和商琦茹是藺家僅存的血脈,自是親厚相依。兩人雖是不常見面,但是僅有的鮮少相處,蔭琦茹都待他慈愛如母,疼惜愛護。他何曾見過二姐這般肅冷,一時只覺心痛如害,面色便微見發白。

  他眉宇蹙起,再次上前,伸手便要去接藺琦茹抱著的靈位:“姐,你這是做什麼,你先聽我說……”

  藺琦茹卻身體一閃,躲過了他的碰觸,後退一步,沉聲道:“給爹上香!”

  藺琦墨整了神情,上前接過黑伯手中的香,點燃,恭恭敬敬得插在了黑伯抱著的香壇中。

  待他上完香,商琦茹將懷中牌位微微抬起,厲聲道:“跪下!”

  藺琦墨望了眼面前黑沉沉的牌位,心一觸,雙膝直直便跪了下去。

  城樓上下,曠野千里,萬軍陣前,一時靜得似能聽到他鎧甲撞擊地面發出的金石之音,能清晰看到他一跪之下激起的塵土揚卷。

  罄冉蹙眉,望著藺琦墨微躬的腰脊,心裡酸澀難抑,翻身下馬,走了兩步,又頓住了腳步,無言得望著他跪倒的背影。

  卻在此時,藺琦茹突然上前一步,盯緊藺琦墨揚聲同道:“我且問你,太宗安德七年,權相郭懷義串通成王謀逆,是誰領著由各府家丁組成的護衛軍死守真武門,血染城樓,誓死等到援軍的?”

  藺琦墨面有震動,深深一扣,肅聲逛“是我藺氏第四十代嫡宗,藺泉。

  藺琦茹面色稍緩,目光卻越發執著,沉聲又問:“好,我再問你,懷帝敬軒二年,逆臣高德貴挾天子以令諸侯,將七歲的懷帝囚於鳳藻宮,持聖旨要斬威遠大將軍的人頭,滿朝無一人敢言。是誰白衣高呼,帶領京城文士,在城天門外擊響登聞鼓,在全京都百姓面前痛斥高德貴的大逆之舉,從而血濺登聞台,以身殉國的?”

  藺琦墨恭恭敬敬得又叩,道:“是我藺氏第四十七代嫡宗,藺國書。”

  藺琦茹點頭,再問:“穆宗德武元年,高昌、北褐結盟,意國共犯天朝,裂土而分,敵我兵力懸殊。是誰手執王杖櫛節,只帶一百隨從,絹衣素冠,刀斧肋身而不退,直入敵軍王庭,辯戰群臣,舌利如刀,從而令敵軍聯盟瓦解,令王師乘勝反攻,得解危局?”

  藺琦墨深深再叩,回道:“是我藺氏第五十一代嫡宗,藺寂。”

  “莊宗孝傑八年,天朝於北柔交惡,是誰力挽狂瀾,率殘破之軍出征,血戰白洞關,將敵軍生生擋至關外,至死被剖開腸胃,只樹皮麥糠,令敵將無不動容?”

  “是我們的太祖父,藺敏之。”

  藺琦茹聲音漸哽,微微點頭,再問:“莊宗貞元二十年,莊宗皇帝病危,是誰臨危受命,領著不足百人的敢死家奴,萬里護送終迎徽帝入京克承大統,從而擊敗蕭後篡權的?”

  “是我們的祖父,藺遠山。!”

  藺琦茹雙眸微紅,低頭撫摸著懷中靈位,望著深深跪伏在地的弟弟,又問:“前朝末年,反軍四起,是誰誓死護衛瀝王,終被燕帝逼入絕境,於雁城成就忠義,血濺城門的?”

  商琦墨身體一震,緩緩俯身叩頭,微哽道:“是我們的父親,藺嘯。”

  藺琦茹睫毛一晃,頓時淌下兩行漬淚,望著藺琦墨深深拜例的身影,怒斥道:“好!你記得便好!我來問你,我藺氏上下五十七代,可出過一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輩?”

  藺琦墨面色蒼白,抬頭急聲喚道:“姐,你聽我……”

  “你休要叫我姐姐,回答!”藺琦茹厲聲打斷他的話,沉肅道。

  藺琦墨蹙眉,卻老老實實回道:“未有。”

  藺琦茹面色徒變,目光尖銳,一瞬不瞬得盯緊藺琦墨,怒道:“那你呢?你難道要做我藺氏第一個不忠不孝之輩嗎?!”

  商琦墨大驚,忙抬頭爭辯道:“姐,我沒有!”

  “沒有?我且再問你,當年叛軍攻下雁城,血屠藺府,你我姐弟失散之時,是誰費盡千辛找到了你,將你帶回視為親子的?”

  “是叔父。”蔭琦墨面有追憶,啞聲道。

  “我再問你,這些年來,姐姐一介女流,無力教導於你,是誰延請名師教你武藝,授你兵法,教你做人的道理,將你從懵懂孩童培養成赫赫有名的飛將軍?”

  “還是叔父。”

  藺琦茹咄咄又道:“我再問你,你現在帶著這些青國兵勇,氣勢洶洶所要攻打的可是叔父一手建立的麟國?麟國的國君可是你的堂兄,你的長輩?”

  藺琦墨面沉如水,點頭,只道:“是!”

  藺琦茹見他答的毫不愧疚,聲音沉定,只氣得面色微變,上前一步,跺腳怒道:“你竟還好意思承認,那你來說。青國大軍來犯,當此國難之際,你為何要行此無君無父,叛國賊子之事?當年父親為你取名為墨,墨者從黑,父親是希望你能黑白分明,明辨黑白曲直,可你呢?你說啊!”

  她的聲音極大,由於情緒激動,甚至帶著些尖銳,在這靜的能聽到風聲的曠野上,似是清晰的傳到了青國每個將士的耳中。眾人呆愕的看著這一幕,眼中亦是困惑不解。

  當初聽到藺琦墨歸順青國,要領兵攻麟,每個人都異常震驚。他們猜忌過,更謾罵過。可後來藺琦墨用行動來表明了他果真是歸順了青國,他的才能,膽識,及不卑不亢更是令他們信服有佳,這才壓下了青國軍中的震動和流言,讓他們不得不相信了這個看似很荒謬的事實。

  雖是面上服從命令,雖是不再辱罵藺琦墨為賣國賊,但是對藺琦墨投靠青國還是有著不同的猜測。有人說藺琦墨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麟帝對他的猜忌,防備,甚至刺殺,已經讓他恨透了麟帝,他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更有人說是因為藺琦墨識時務,知道是麟國定擋不住青國的攻擊,藺琦墨這是在為自己鋪後路,畢竟識時務方為俊傑。

  如今聽到藺琦茹的質問,好奇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更有之……眾人面色各異,齊齊盯著跪在萬軍陣前的商琦墨。

  罄冉忍不住舉目四望,一張張面容在眼前戎過,各種各樣的。他們的目光此刻都匯聚在那個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身影上,她只覺心一陣陣發寒。目光掃過鳳瑛微沉的面,罄冉回頭也看向藺琦墨。

  他靜默無聲得跪在那裡,接受著眾人研判的目光,他的背挺得很直,陽光照在銀色的甲衣上,反射出粼粼的光,那身姿卻似是緊繃到了極致,稍稍用力便會折斷,卻又似蓄積著力量,無畏而剛直。

  罄冉想要衝上去,想對著這些面色迥異的人嘶喊。他們憑什麼這麼看他,憑什麼這麼研判他,他們有什麼資格如此做?!然而此刻,她能做的僅僅是雙拳緊握,無聲地站在遠處,默默的支持他,唯此,她什麼都做不了。

  卻在此時,沉默許久的藺琦墨終究有了動作,卻見他抬起頭來,直直盯著藺琦茹,御氣揚聲道:“姐姐你錯了!叔父於我大恩,墨從不曾有一刻或忘,時時記於心頭。父親為我取名,我更時時自警,父親遺言不敢有一絲忤逆。然琦墨今日所為,亦是為全忠義。為全對這天下蒼生,對吾主之忠義。”

  說罷,他面色一整,竟兀站起身來,又道:“姐,你質問的都對,我是要領青兵攻入麟國,也這麼做了。可我不是叛國賊子!相較誰來主政,老百姓更關心吃飽穿暖的問題。姐,這一年多來您一直呆在麟國,難道看不到百姓的疾苦嗎?現在麟國吏治腐敗,皇權分落、賦稅甚重、民怨彌重,青國欲取而代之不過是順天而行。並不是我藺琦墨造下這等殺孽,我不助青國,這場戰爭也是不可避免的,麟國多年亂政,已抵擋不住青國一擊,只有我助青國早日拿下麟,方能早日實現安定,大亂之後的大治方能早日到來。我藺琦墨終此一生,只有一個主上,那便是已故的靜王殿下,靜王遺願廓清天下,若青帝能成全,我為何不能相助?”

  “說!繼續說!我倒是要聽聽你如何能將黑白顛倒,看看你是如何在爹爹面前巧言令色,舌瓣如簧的!“藺琦茹冷叱一聲,轉開了目光。

  藺琦墨面有痛色,握拳半響,鬆開手,這才揚聲道:“姐姐,當年父親與叔父便政見不合,父親誓死忠於瀝王,欲扶左周王朝於將傾,可最後換來的卻是雁城的血濺滿門,瀝王自縊城下,左周徹底傾覆。叔父卻執念以為左周覆滅乃大勢所趨,早年便離開雁城前往江南謀求明主,後輾轉投入高熙王的義軍之中,建功立業,輔佐熙王建立麟國,之後才終有機會成就了帝業。可是姐姐,當年叔父餑左周而投義軍,後領,川州軍起兵逼京,這在姐姐眼中,是不是也該算是不仁不義之舉?”

  藺琦茹震怒盯著他,半響才憤然道:你個死小子,竟在此詆毀叔父!他老人家當年從未授左周官銜,投義軍也談不上什麼餑主!後來叔父川州起兵那更是民心所向,你怎能和叔父作比?!”

  藺琦墨搖頭,嘆息道:“姐姐又錯了,這天下從來就非一人之天下,唯能者居之。何謂麟國?何謂青國?百年前她們不都是左周的天下?四郎之願,唯百姓安居。誰能令解國百姓過上好日子,我便輔佐誰!這世間萬事萬物,自有天道,當年茂帝殺戮成性,肆意屠殺諸侯百姓,叔父川州起兵是為民心所向。今日四郎助青攻麟,又何嘗不是為了統一南北,早日結束雯江南北分裂局面,這也是順天而行。青帝文武雙全,天縱英才,更有經世濟民之大志。我選擇輔佐於他,只希望能早日在麟國這片飽受風霜的土地上推廣德政,使百姓安居樂業。姐,四郎沒有錯!”

  藺琦墨說的這些,藺琦茹並不十分懂,只是看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一時有些困惑不解,冰冷的神情也變有些消融。

  罄冉望著藺琦墨,但見他幾分期盼,幾分哀求的看著藺琦茹,陽光恰好落在他的眉目間,將那晶燦的雙眸映得似是碎散了漫天金光,耀耀不可直視。

  四周依舊靜的嚇人,藺琦墨的一番話用了內力,傳出極遠,眾人聞之,面色已是變了數變。半響,藺琦茹才語氣疲累的緩緩道:“小四,姐姐知道你不是貪圖富貴,忘恩負義的人,你說的姐姐一介婦人並不懂的。只是姐卻知道,麟國是叔父一手建立的,武帝是我們的堂兄,你不能幫著外人去攻打麟國!你這般要姐姐死後如何去見父親和叔父!小四,姐姐這一年多來承蒙陛下收留照顧,此番恩情,不能不還。你既可助鳳瑛攻麟,為何便不能助堂兄抵禦外敵,整飭朝堂呢?陛下說了,只要你願意重回麟國,他可以既往不咎,即刻任命你為……”

  罄冉一驚,萬沒想到藺琦茹會當著眾將士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無疑是在眾人心中埋下一顆猜忌的炸彈。她目光一轉看向鳳瑛,果見鳳瑛微微眯起眼眸,直盯藺琦墨。

  “姐!你休要如此說!小四既已歸順青國,便從未想過第二條路。我做下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青帝對我恩寵有佳,信任重用,倘使我左右搖搖,那才是真真做了不仁不義之輩。姐姐,青帝答應我會善待我麟國百姓,使四海清平、百姓歸心。四郎助他,不是為他開疆擴土,四郎欲守護的是麟國百姓的生死安危,這個不會因為一人一姓之江山社稷而改變。我相信青帝既已答應了我,便會信守承諾,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竭盡所能助他一臂之力。我藺琦墨從不怕褒貶毀譽,但求無愧於心。青帝若是能一心為民,能使麟國這片熱土早日安寧,不再徒受戰亂,我便將這條性命交予他也雖死無憾。來日,他若玩弄陰謀權術,撕毀合約,置萬民於不顧,我縱萬死亦不會放過他!”

  藺琦墨說罷,再次跪下,對著藺琦茹深深一拜,起身衝她身後的黑伯吩咐道:“這地方不是姐姐該來的,黑伯,扶姐姐回去。”

  藺琦茹卻移步甩開黑伯的攙扶,肅目盯著藺琦墨,她尚未開口,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清潤悅耳的聲音。

  “姐姐。”

  藺琦茹尚未回頭,右臂已被一雙柔夷攙扶住,抬頭正迎上一雙輕柔如水的明眸,沒來由的讓她的心沉靜下來。

  罄冉對藺琦茹微笑,輕聲道:“一別多年,姐姐一向可好?罄冉時常想起姐姐,今日好不容易見到姐姐,姐姐可願於罄冉到營中一敘,一訴思念?她見藺琦茹神情稍霽,又是一笑,柔聲道:“姐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們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姐姐既然相信四郎不是賣主求榮之輩,為何不願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來證明他所做非錯呢?姐姐,四郎的性子您定也知道,他決定的事情是任誰都勸服不了的。姐姐能不能隨我去個地方?待去過了,您若還覺得四郎是錯了,覺得他有辱家門,還可以繼續責罵他,教導他,他跑不了的,…姐姐”

  罄冉說著,祈求的看著藺琦茹,微微搖動著她的手臂。迎著她清水瀲灩的目光,笑容溫和的面容,藺琦茹終是輕輕點了下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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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1: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勸服二姐

  罄冉帶著藺琦茹並未一路回營,而是於黑伯三人打馬來到了離金彤東面的一個偏僻小鎮。此時正值當午,陽光極大將小鎮歪歪扭扭的青石板路照的明晃晃泛著白光。

  這個小鎮上的很多年輕男人都到金彤參軍了,再加上青兵一來,鎮中多數人家都已舉家逃難,故而留下來的盡是老弱婦孺。小鎮無關緊要,在這裡並未發生戰鬥,但是鎮子卻四處一片狼藉,滿眼蕭瑟。

  家家戶戶都閉著門,哭聲不絕於路,許多人家都桂著白幛。許是鎮子偏遠,涌入了不少流民,於鎮中路上,鎮門外男女老少或站、或座、或躺、或蹲,滿臉疲憊,哀戚之聲不絕於耳。

  罄冉三人穿梭在鎮中,倒是也碰到了兩個巡視的青國駐軍小隊,他們軍容齊整,對百姓刮是秋毫不杞。

  藺琦茹一路行來,不斷下馬將所帶不多的銀兩施捨給災民,面上神情沉重中透著憤怒和愧欠。罄冉只默默看著,卻也不吱聲。行至鎮北,耳邊忽而傳來一聲凄厲的哭喊聲,罄冉於藺琦茹對望一眼。

  “娘,娘你起來,你醒醒,別拋下妞兒一個,娘……”

  那哭聲自屋中傳來,異常清亮刺耳。這一路雖哭聲不斷,但許是怕招來殺禍,縱使哭也多是哀哀切切,壓抑著聲音,未曾聽到這般凄厲的哭聲。

  罄冉蹙眉,藺琦茹已是翻身下馬,推開院門走向那半掩的屋子,罄冉忙快步跟上。屋中光線很暗,環視屋內,只室內一床一幾,破日不堪。一名白髮老嫗躺於床上,雙目凹陷,面色發青,骨瘦如柴,無聲無息的。

  床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抓著老嫗的手搖晃著,發出凄厲的哭聲。藺琦茹面有痛色,閉了閉眼,上前一步,觸上姑娘的頭,溫柔的撫摸著,輕聲道。

  “小妹妹,別難過,以後姐姐來照顧你可好?”

  那姑娘卻猛地回過頭來,一把將藺琦茹推開,大喝道:“走開!我要我娘!”她喊罷,便又撲到那老嫗身上嗚咽著嘶喊了起來。

  藺琦茹不防,被她大力一推,跌撞著險些捧側,罄冉忙上前扶住她。卻見藺琦茹滿面哀威,眼角蘊淚,伸手推開罄冉的攙扶,便向外屋走。

  依稀罄冉聽到她一聲哀罵。

  “小四啊,你做的什麼孽!”

  罄冉眉宇蹙起,心裡不是滋味。聽那姑娘哭的凶,便幾步上前,觀察兩眼,將手伸向老嫗鼻端。

  那姑娘伸手便欲來推罄冉,罄冉早有防備,一手握住她揮來的手腕,沉聲道:“也許她還沒死,你最好讓我看看。”姑娘聽她雖是話語冰冷了些,但眼中卻無惡意,神情愕然了下,忙似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般,拉緊了罄冉衣袖,哭道:“您是大夫嗎,您快看看我娘吧,快看看我娘吧刪”

  罄冉嘆了一聲,將手伸到婦人鼻前,只覺鼻息若有如無,她又看了看面部,並不僵硬。再將頭埋到老婦胸前,還有心跳,於是扣住她的脈,心裡一窒,眉頭微皺。這婦人怕年紀並不大,可面容已被歲月折磨的滿是風霜。她雖尚有心跳,卻已是油盡燈枯,便是救醒怕也撐不了兩天,迴天乏術了。

  在戰場上看多了生離死別,罄冉面上已不會再有太多的感情流露於表。本只欲嘆息一聲,告訴姑娘老婦已去,省的那姑娘有了希望再跌入絕望,然而迎上她滿含期盼的眼神,終是搖頭道。

  “你娘還沒死。”姑娘的神情霎時便轉悲為喜,連外屋的藺琦茹都禁不住快步入了房。罄冉也不多言,迅速上床,便壓著老婦的胸膛做起了人工呼吸,按壓幾下,那老婦竟果真悠悠轉醒。姑娘歡喜著拉著老婦的手說著話,罄冉嘆息一聲,轉身便出了屋子。剛出屋便見一個老伯端著個黑乎乎的破碗,匆匆忙忙地進了院子。看到她分明一愣,接著才重新邁步。

  “姑娘是?”

  罄冉微微一笑,目光掃過老伯手中藥碗:“我們是路過這裡,聽屋中有人哭泣,這才進來看看。老伯是給屋中嬸子送藥吧,快請吧。”

  那老伯這才反應過來,忙應了一聲,快步進了屋。

  罄冉在院中矮石上坐下,沒一會藺琦茹也走了出來,神色沉重亦坐了下來

  罄冉望向她,開口道:“姐姐定越發氣惱怨怪四郎了,姐姐可是覺得這都是四郎造下的罪?”

  藺琦茹面有痛色,目光翻騰,蹙眉怒聲道:“這混小子,我真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難道這哭聲滿野,他都聽不到嗎?真真是給豬油蒙了心了!我真的不明白,小四他怎會……”她先是滿腔憤怒,胸膛起伏,可說著說著便有了顫音,眼中已是蓄滿了淚,顯示傷心異常。

  罄冉暗嘆一聲,自是知道藺琦墨那一番言辭,藺琦茹一介婦人,每日隱於後院,自不是一時半會便能理解的。何況藺琦茹來之前,怕是那麟國武帝已在她耳中灌輸了錯誤思想,在藺琦茹心中,怕真覺得藺琦墨是厲鬼上了身,豬油蒙了心。

  罄冉見她傷心,湊近她,握了她的手。此時那老伯出了屋,罄冉忙站起身來,笑著道:“老伯慢走,晚輩有事相詢!”

  那老伯愣了下,走了過來,詫異地看著罄冉二人,道:“兩位姑娘還是快寫離開吧,別過了晦氣……

  罄冉淡淡一笑,卻示意老伯坐下,道:“如今走到哪裡沒有死傷,還怕過什麼晦?老伯坐。這姑娘也怪可憐的,怎地家裡也沒個男人呢?”

  那老伯見她如此卻是一怔,隨即也搖頭曬然,在石頭上坐下,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屋中婦人已經熬不住幾日,心中受了觸動,氣悶的慌,一時竟真想找個人好好說道說道。

  於是老伯深深嘆息一聲,道:“別捉了,這一家本七口人,妞兒爺爺本也讀過幾日私塾,在這鎮上也算有些聲望。妞兒爹很是能幹,她娘也孝順,四個孩子一個比一個聽話,日子雖不算富裕,但也和樂,鎮上不知多少人看了都眼紅。卻不想那年皋王作亂,妞兒爹被抓了壯丁,這不一去就沒再回來,一家人就這麼一下子沒了主心骨。老崔頭一聽兒子死了,連屍骨都沒找回來,一下子就垮了。那時孩子都還小,這一大家子的生計都落到了妞兒娘身上。一個婦道人家,又要照顧孩子,又要乾農活,還得照看老崔頭,哎,不容易啊,沒兩年就落了一身的病,…”

  藺琦茹眉宇蹙起,忍不住問道:“軍中抓壯丁,難道沒有撫恤金?這人沒回來,都是要發安撫金的,這家裡不至於……

  那老伯仿似聽了笑話一般,瞪大眼睛看向藺琦茹,忽而又是嘲諷一笑,冷聲道:“這位婦人定是好人家出身,撫恤金?安撫金?老頭子在這鎮上半輩子,年年有抓壯丁,咱可從沒聽過哪家能領到官家的錢!能留著條命回來也就不容易了。”

  “怎麼會這樣,朝廷法令都有明文現定的,你們可以去告啊?”藺琦茹蹙眉道。

  “告?去哪裡告?頭幾年還有去告的,可非但沒能要回銀子,還賠上了幾條人命。後來妞兒的大哥便帶著幾個漢子上了京,找了什麼馬大人,那馬大人側是個好人,收了訴狀。可後來卻說壯丁是皋王私自抓的,這事朝廷根本管不了。妞兒的哥又帶著人到皋王府評理,結果就那麼酬鄉親們只帶回了他的屍首,那渾身上下,是沒一處好的。老崔頭一看,一口氣上不來便也跟著去了。再後來便沒人再敢去告狀子,只在抓壯丁時,就讓汊子們出去躲些日。那些兵爺見男人們不在,抓不到人就哄搶東西,可那都是身外物,沒便沒了,總是保住了男人。”

  “怎麼會這樣…了,

  見藺琦茹面色慘白,喃喃著,罄冉暗嘆一聲,又問:“這麼說妞兒該還有兩個兄弟才是,怎麼如此……”

  老伯搖頭,又嘆了兩聲,這才道:“妞兒大哥一走,她二哥便鬧騰著要上城裡告狀,妞兒娘哭死哭活這才攔了下來。可前年納糧,她二哥挑了一擔谷子去縣衙交糧,收糧的官吏,非將好谷子說成是劣谷子,將一百斤的谷子說成只有六十斤,好從中賺油水。這是歷來的規矩,可妞兒她二哥是個楞子,一根腸子通到底,就這麼便與官吏爭了起來,結果自然是挨了一頓毒打。他不服,上州府告狀,結果被生生打了一百板子,回來當日就染了風寒死了。留下妞兒娘和兩個半大的丫頭片子,慘啊。”

  老伯連聲嘆息,罄冉見藺琦茹面色蒼白,便也不再問這家的事,目光轉向屋中,疑感道:“這時候鎮上還有大夫嗎?老伯端來那藥是?”

  那老伯似是一驚,啊的一聲忙跳了起來,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那草藥都是鎮西頭軍爺帶來的,說是還要舍粥棚子,還讓老漢找幾個漢子幫忙支起灶火來。你說這事稀罕不稀罕?真是做夢一樣。我得走了!”

  老伯說著快步便欲向院外走,罄冉忙攬住他,問道:“軍爺?您說那些軍爺是青國的西峰軍?”

  “是啊,真沒想到,這青國的皇帝真是個好皇帝,對咱麟國人也能這般好。這要真能一直這樣,這仗倒打得好…”

  老伯最後幾句似自言自語,聲音喃喃的很輕,但藺琦茹和罄冉卻是聽到了。

  罄冉見老伯消失在院中,這才走過去拉了藺琦茹的手,說道:“姐姐要不要到鎮西頭看看去?”

  藺琦茹面色複雜,半響才搖搖頭,嘆息道:“罷了,也許小四說的對,這鳳瑛若果真能這麼善待麟國的百姓,我……”

  罄冉卻是一笑,握了她的手,打斷她:“我的好姐姐,您也不想想。鳳瑛就算是有心善待腆國百姓,現下戰事當先,他怕也沒那能力四處施粥,設救濟棚的。他能做到令青兵不擾民已是難得了。”

  見藺琦茹愣住,罄冉微笑道:“這些都是四郎的功勞,這些日子有不少他往日的舊部前來投奔,四郎不欲他們加入西峰軍,這些人也都不願將槍。對著自已兄弟。故而四郎便將這施粥,安撫百姓的事交給了他們。這處鎮子小,又沒經過戰,所以運過來的救濟品也不多。像啟城那些大城外都設有上裡的難民營呢。至於鳳瑛,這事對他百利無一害,自是樂的成全。”

  藺琦茹頓時呆住,半響才回神喃喃問道:“做這麼大的事,他哪裡來的銀子?”

  罄冉知道藺琦茹心裡定已不再怨怪藺琦墨,她心頭一舒,忙笑道:“打燕國時,他將燕帝的小金庫給挖了出來,這時候倒是派上用場了。雖是頂不了多久,但也能濟點事。再有,現在這仗一打,不少富貴人家都高價請護院什麼的,四郎那些舊部如今也是左右為難,倒有不少願意委屈自己去當護院的,掙的銀子也都匯總了過來。這事還沒開戰時,四郎就在籌謀了,不少糧食藥材都是從青國商號弄來的,著實費了些功夫。”

  罄冉說罷,見藺琦茹不語,眼睛卻有些泛紅,她拉了她的手,越發輕柔道:“姐姐,您就原諒四郎吧。他這也是不得已,您不知道,自打開戰,他就沒睡過一日的安穩覺。”

  藺琦茹聞言,半響無語,眼睛卻忍不住有些發澀,背過身抹了下眼淚,這才回頭。她反握罄冉的手,哽咽一聲,道:“這混小子,自小便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便又好強,便是被人誤解了,也不吭聲,怎這脾性這麼多年都沒改。”

  罄冉失笑:“若改了也就不是他了,這麼說,姐姐是原諒他了?”

  藺琦茹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輕拍罄冉的手,望著她半響,待罄冉都不好意思的紅了面,她才一笑,道:“原諒了,縱使這混小子再葷,衝著他為我藺家找了這麼好一媳婦,我也不怨他咯。”

  罄冉面一紅,卻也不避讓藺琦茹的眼睛,只道:“姐姐別笑話我了,能得他真心相待,也是罄冉的福氣。”

  藺琦茹眼因又紅,重重的拍了幾下罄冉的手,轉身向屋中走去。罄冉見她放了一錠銀子在小桌上,便又走了出來,望著站於門口的黑伯道:“黑伯,咱們走。”

  罄冉一愣,待快步出了門,藺琦茹已翻身上馬,她忙上前,驚問:“姐姐這是?”

  藺琦茹笑望罄冉:“武帝待姐姐不薄,叔父於我藺家有大恩,姐姐心有愧疚,此處是不能再留了。早年我便想前往北疆觀黃沙落日,大漠孤煙,如今例可得償所願了。小四是個讓人不放心的,以後我就將他交給冉妹妹了。黑伯,我們走!”

  她說罷,衝罄冉一笑,一揚馬鞭,疾馳而去。罄冉望著二人消失的背影,終是一笑,翻身上馬,掉轉馬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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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2: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罄冉揚威

  長空萬里,大地披金。遠方山脈層巒迭嶂,於微弱的夕光下翠色蔥蕪,朦朧如畫。

  罄冉回到軍營時一日的攻城戰已經結束,戰爭的陰雲暫散,夜幕悄然降臨,月光透著白玉般虛幻的光澤。這營地本就臨山靠水,如今靜謐安寧得沉睡在山谷中,讓人無端安心口再想到藺琦茹已釋然,罄冉心頭一舒,微微翹起了脣角,御馬越發輕快。

  火光籠罩著接天的營帳,初夏的風還有絲清涼,夾雜著青草的味道,清新而遼遠,仿似能在無聲中撫平將士們的心。軍營中不時傳來男兒的歌聲,馬的嘶聲,讓人精神一晃,越發覺得夜色迷濛。

  罄冉入了軍營,將清風安置好,餵了草料,用馬梳打理好它的毛髮,這才緩步向藺琦墨的營帳走。卻不想剛轉過營角便見鳳琰負手站在火堆旁,原先圍坐在那裡的幾個小兵已經不見。他的目光清冷望著天際,聽到她的腳步聲也未曾回頭。

  這處只通往馬廄,毫無疑問,他在等她。火光跳躍在鳳瑛的身後,將他面容籠上了一層虛幻的淡光,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唯有那清透的眸子閃著幾絲幽光,罄冉莫名的有些心顫。

  眉稍跳了下邁步走向鳳瑛,這處壓抑的沉默讓她有些難受,於是她尚未走至那人身邊,便故作輕鬆的一笑,道:“陛下怎在這裡?一日勞累,明兒還要攻城,該早些歇息的。”

  鳳瑛轉身,目光卻清冷無痕,挑起薄薄的脣角,幾分譏諷地道:“他的事你倒是上心。”

  哼,平日這丫頭總是想盡了法子往戰場上跑,根本就是哪裡危險她便在哪裡。今日卻笑呵呵的拖著那藺琦茹離開了戰場,直到現在才回,天知道他心裡為何這般不是滋味。

  罄冉聽鳳瑛話不對味,有些不敢觸怒他,只淡淡道:“不是你們說的,女子要離開戰場遠點,我想通了還不成嘛。”

  鳳瑛卻冷哼一聲,欺身上前,罄冉不敢退,只能低著頭任由他將滿是壓迫力的胸膛抵在了她的額頭前方,然後他向她探出手來。

  罄冉卻在他手未觸及小巴之前很有自覺地抬起頭來,目光盯著鳳瑛,然後很無辜的笑了下。

  近些日子在軍營頗多接觸,罄冉已有些摸清了鳳瑛的脾性。鳳瑛看似溫潤,實際控制欲極強,且在她面前極易惱怒。

  她越是反抗,他便越是不依不饒,真真是應了那句莫要逆龍鱗,觸虎鬚。因此,近來罄冉對鳳瑛總是能順著便不逆著,能應著便不反著。

  果然,見她抬頭,他便放了手,鳳眸微挑,對罄冉的笑不置可否,只輕聲道:“我倒不知冉冉這麼快就有了自覺。既如此,我也不忍讓冉冉真如尋常女子般呆在軍營,怪無趣的。不如便向鳳戈一般呆在我身邊,既能看到戰況,又不至於太危險,冉冉以為如何?”

  鳳瑛這人絕對是見縫就能插針的主兒,罄冉討好一笑,尚不知如何回應,透過鳳瑰肩頭卻見一人快步走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來人看身形正是鳳戈。

  鳳戈乃鳳瑛親隨,現在匆忙而來定然是有事,罄冉一樂,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抬手指指他身後。

  鳳瑛自知來人是誰,眼神微冷,卻後退一步,自身後甩出個包袱來。罄冉本能抬手接住,鳳瑛已是丟下一句話,轉身而去。

  “好好保著你的小命。”

  罄冉一愣,解開那包袱頓覺明光刺眼,一陣微涼傳來。她眨巴了兩下眼睛才看清,那竟是一件發著寒意的薄絲甲衣。

  這是什麼?莫不是傳說中那神秘的防身甲衣?

  手觸甲衣細細滑滑,柔軟卻又異常堅韌,看來真是件寶貝。罄冉心頭有暖意劃過,笑了笑便包好包袱向營帳走。

  她將甲衣送回帳,這才直奔藺綺墨營帳,卻不想撲了個空。問了小兵,說是去了主帳,罄冉也不急,隨手扯了本書有一下沒一下的翻開,不一會帳外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罄冉笑著抬頭,片刻藺琦墨風神俊朗的身姿便晃了進來。

  看到罄冉他也不詫異,目光柔和,淺勾脣角,仿似她本就該在這裡,本就該這般在此等著他。

  “二姐走了。“罄冉放下書,起身走向盆架,濕了巾帕遞給藺琦墨。

  藺琦墨笑著接過,抹了把臉,將巾帕隨手一執,恰落於面盆中,激得水花四濺口水光中他已攬了罄冉的腰,一晃坐在了床邊,將她帶入懷中,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頭埋在她微寒的前襟深深的吸了口氣。

  罄冉任由他攬著,抬手輕撫他調緞般的發,半響才輕聲道:“可是累了。”

  藺琦墨一笑,他雖仍將頭靠在她胸前,但罄冉卻分明感受到了他彎起的脣角,似是那輕巧的狐度掃過了心房,直入心頭最柔軟的所在,激起柔情暖暖。

  “冉兒,若沒了你,我不敢想會怎麼樣,一日都不能。”

  他的低語近乎呢喃,繞在心頭,攪動著漣漪。罄冉微笑,半響才推推藺綺墨,笑道:“你不問問二姐去了哪裡?”

  藺琦墨這才抬頭,挑眉道:“去了北疆吧?”

  他見罄冉一愣之後點頭,不覺嘆了口氣。

  他面上帶著幾分悲,幾分憂,罄冉心一沉,問道:“怎麼了?”

  藺琦墨卻是一笑,搖頭道:“沒什麼,姐姐果真心裡還惦著廉哥哥,當年廉哥哥便一心嚮往大漠孤煙。去了北疆也好,也算圓了二姐一個夢。只是最近北邊不太平,自打塔素羅一統草原六大部族,就開始不斷南下騷擾叩關。塔素羅驍勇,雖然他的政權是建立在殺戮之上,但自古成王敗寇,又經這幾年的修養,草原各部已融為一休,對他異常敬佩,此人野心不小啊。”

  罄冉也微微蹙眉,藺琦墨見她面色微沉,卻忙一笑,安慰道:“我多派人暗中護著二姐便是。”

  翌日,金彤城下。

  陽光剛剛自天際升起,遼闊的城門外已列陣黑色如浪的青國鐵甲兵勇,城樓上麟國兵勇亦不敢懈怠,弓拉滿弦,逼視著遠處的青國人,雙方目光焦灼,擦出激烈火花,猩紅血眼,仿似要將對方吞沒。

  城樓上童玟懷雙手撐著城墻,目光微眯望著青國大軍陣前那個銀甲寒衣的身影。城樓上還有昨日攻城留下的血跡,斑駁在陽光下見證著昨日慘烈的攻城戰。

  金彤乃江州最後一城,亦是進入賀州的最後屏障,雙方顯然都知道,這會是一場硬仗。其實童玟懷心裡清楚,金彤守不住,可他不得不在此死守,因為他必要將青國大軍拖在此處,起碼在雯江汛期來前,金彤丟不得。可照青國這樣的打辦,……童玟懷眉宇微蹙,撐在城墻上的手不知何時改為緊握。

  忽而青國隊中一名小兵出列,揮動了幾下手中旗子,揚鞭衝了過來。

  叫陣?

  童玟懷緊蹙的眉宇微微舒展,看來昨日那樣的強攻青國亦是吃不消的,今日竟改了策略。如此甚好,拖一日是一日,若日日強攻,金彤怕真要早丟。

  罄冉端坐馬上,望著衝至城樓上叫陣的小兵抿了抿脣。所謂叫陣是敵對雙方交戰時,其中一方將領或軍隊對另一方實施挑釁,邀其出戰,當然也可以是單挑。

  其實叫陣是在玩弄心理戰術,主要目的是為了激怒對方,迫使敵方出戰。叫陣首先便在心理上壓倒對方,給敵方一個下馬威。當然若是敵方不應戰,或是出戰不利,那麼無疑士氣會被壓低,這時候主方再攻城,會收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當然更多的叫陣或者是實施某種計謀,迫使敵方於己交戰,趁機達到某種目的,比如前些時日在三尾寨前的叫陣。

  不過今日這叫陣……罄冉挑眉,怕是以童玟懷的沉定,任那小兵喊破了喉嚨都不能將緊閉的城門扣開。

  果然,來回換了三個小兵,城樓上下依舊一片沉靜,只有陽光緩緩上升,將將士們的雙脣蒸的微乾,汗水也在不停蒸騰。

  罄冉抬頭望瞭望當空的太陽,雙眼眯起,眼前有一陣發黑。她扭頭望向前方的藺綺墨,卻見他銀甲巋然,坐姿卻依舊不端,斜歪在馬上,閉著眼,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享受模樣。

  再去看鳳瑛,那廝更懂享受,大大的傘蓋下,鳳瑛龍袍著身,姿態慵懶地靠著寬大的椅背。他身前的長案上一套茶具擺在冰台上,綠玉杯盞在陽光下晶瑩別透,也將把著那杯盞有一下沒一下轉動著的修長手指映的異常優美,彷若玉雕。

  許是察覺到罄冉望過去的目光,鳳瑛目光一轉,瞬間便鎖定了她。罄冉尚在愣神中,並未看到鳳瑛眸中閃過金色光芒,半掩的雙睫抬起撇了眼身側的鳳戈。

  接著他耳語幾句,鳳戈便快步向罄冉走來,一晃便到了罄冉馬前。直至他開口,罄冉才將目光自那杯盞上移開,面有茫然。

  “姑娘,皇上請您過去品茶,君崖山的樟茶,配上陳年的梅花冰,最是消熱。”

  罄冉愣了下,迎上鳳戈微挑的脣角,這才心道:看來以後不能隨便愣神了,尤其愣神的目標不能是鳳瑛。

  笑話,現在頂著上萬人的目光,她要是真上了他那龍攆,和他一起品茶逍遙,只怕晚上就會被口水淹死,要知道男人毒舌的時候並不消女人差。

  罄冉忙是一笑,道:“不必了,麻煩鳳大哥跟陛下說,我在這兒就挺好”。

  鳳戈待聽到罄冉的那聲稱呼,頂著大太陽生生得打了個冷顫。那日陛下聽到罄冉這般喚他,撇過來的目光宛若刀子,只嚇的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心驚肉跳。

  “姑娘還是別這麼喚鳳戈了,屬下擔當不起。陛下的性子姑娘也知道,您還是過去一下吧,別為難屬下了……”

  鳳戈話雖說得嚴重,面上卻沒有驚惶之意,罄冉自然知道。鳳戈是鳳府家奴,更是鳳瑛貼身護衛,自幼陪同鳳瑛一起長大,雖是主僕有別,但他和鳳瑛的關係亦不是常人能比,鳳瑛又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責怪他。

  可她還是望了眼遠處的鳳瑛,笑道:“你只需說,我今兒穿了那件冰甲,蠻涼爽的,就不過去了。想來陛下不會惱的。”

  鳳戈這才點頭,轉身而去。罄冉不敢再東張西望,再次盯向緊閉的城門。就在她以為今日那城門不會打開的時候,卻驚異看到,城門非但打開了,而且有一人自那一線門中策馬而出,重要的是,那竟是個女子!

  罄冉一愣,本能看向藺琦墨,他此時雙眸已經睜開,只是向來俊逸舒展的眉,此刻卻蹙了起來。

  顯然眾人也被這一幕煞到了,昨日攻城便是先出來個女人,不想今日又出來一個,這、這、這……怎麼回事?

  然而就在眾人的驚愕目光中,那女子已飛衝過了護城河,手中一把弓弦拉的飽滿,一聲鳴響,那弦上所搭箭羽如流星般滑出,頃刻間前往叫陣的小將手中旗幟應聲而落,沒入黃土之中。

  接著那女子一個利落的提韁,馬兒嘶鳴一聲,穩穩的停在了護城河邊。曠野上一時鴉雀無聲,接著城樓上暴起一陣陣如雷的歡呼。

  “大小姐!”

  “大小姐!”

  一聲聲歡呼響徹整個曠野,在城樓上空盪起,似是連天際雲朵都顫了幾顫。

  聽到呼聲,那女子越發挺直了腰背,回頭衝城樓上揚了揚手,英姿颯爽。

  接著吊橋被緩緩放下,女子揚鞭衝上吊橋,眉采飛揚,揚聲喊道:“喂,對面的青帝小兒聽著,我乃……江寧童紅鈴,有種的速速出陣與我決一死戰!”

  那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八芳華,一身白衫,未著盔甲,只胸前垂了兩條烏黑油亮的大麻花辮子,模樣嬌美。現下雖是語出髒話,可不知為何自她口中說出,竟不讓人看到討厭粗俗,偏偏覺得嬌蠻可愛,另有一番風起。當然怕那被點名辱罵的鳳琰不這麼認為。

  罄冉聽她報出名號時分明停頓一下,似是在思考該如何報才夠響亮,不覺微微勾脣。

  女子的話剛一喊完,城樓上便響起了麟國兵勇哄笑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罄冉偏頭,卻見鳳瑛表情淡淡的,倒看不出惱意。她回頭見白鶴等三名武將正圍著藺琦墨低語,心知他們是在商量由誰出戰。她右臂一抖,清風便向藺琦墨靠去。

  “我去吧!”

  “還是我去吧!”

  “對付個小丫頭片子,白大將軍還是別跟我搶了,省得我青國落了欺負女流的惡名,還是我去得當。”

  白鶴幾人正吵著迎戰,卻聞一個清悅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還是讓我去吧。”

  三人回頭,正迎上罄冉含笑的眼睛。

  “對方出戰的既是女子,又非軍中之人,我去最為恰當,不是嗎?”罄冉微笑說著。

  白鶴幾人時望一眼,紛紛將目光轉向了藺綺墨,等他裁決。罄冉亦將目光望去,微微挑起。

  “她是童玟懷的妹子,也是童玟懷僅剩的親人,養在玟懷跟前,自幼便長在軍營,驕縱了些。瘋丫頭一個,冉兒去挫挫她的銳氣也好。”藺琦墨說著,衝罄冉揚了下手。

  “遵命!”罄冉含笑領命,策馬而出。

  “我給雲姑娘助陣!”

  白鶴揚聲說著,翻身下馬,一躍便上了鼓台。他奪過小兵手中鼓櫃,一通戰鼓激昂震響。

  罄冉雙眸微眯,策馬在陣前一轉,奪過箭兵手中勁弓長箭,一夾馬肚,飛衝而去。

  她今日穿著一悉青衫,墨發依舊高高束起,只以銀色髮帶繫著。飛馳間激起一陣塵土,青色的長衫隨著長風鼓動著,墨發在身後游舞,凜然颯爽中偏又透著清麗脫俗。

  但聞她清喝一聲:“雲罄冉前來應戰!”

  那一聲清喝雖然簡短,卻蘊藉了純厚的內力,傳出極遠,竟將戰鼓的聲音都生生壓下。眾人嘩然,單此一聲已足以震懾兩軍。

  接著她飛馳而去,抽箭,力運雙臂,彎弓,懷抱滿月,三簧搭弦,行雲流水。破風之聲響起,氣勢駭人,眨眼間,弦作金聲,三道白光飛衝而去,三箭司發,卻是向著不同方向。

  那動作太完美,太有力度了!兩軍將士的目光頓時齊齊跟隨那箭光而去,空氣為之一凝。

  翎箭破空疾射,如流星般瞬間便到了童紅鈴近前,那箭的力道極大,竟不似女子所發,童紅鈴一驚。但她長在軍營,又頗有膽識,功夫雖不及罄冉,也算女中高手,此刻一驚之下,還知道如何應對。

  她聽聲瓣位,在那箭羽逼近之時輕靈向右側身,避過了一箭,可尚未起身破空之音又止,第二箭竟是射向她搭在左邊的腿,童紅鈴匆忙之間甩脫腳蹬,抬起腿來,那箭幾乎同時穿過腿於馬兒之間空隙一掠而過。

  馬兒顯是受了驚嚇,前蹄高高揚起,現下童紅鈴側倒的身體不及直起,右腿又脫離了馬鐙,頓時險些掉下馬背,發狠的拽著馬韁,這才勉強穩住身子,馬上身姿已顯狼狽。然而這還不是讓她最心驚的,更嚴重的是,待她穩住,卻發現不對。

  來人分明射出三支箭,為何只避過兩支!?

  一聲輕響自身後傳來,童紅鈴轉頭,卻見城樓上一面繡著“童”字的黑旗,正飄飄悠悠落下城樓。

  童紅鈴大驚,不想來人竟這般厲害,竟有一箭在她不曾發現時已至城樓射掉了一面戰旗!

  望到這一幕的眾人亦是大驚,此刻城樓上下,兩軍將士面上帶著的表情顯然都是一樣的,那絕對是目瞪口呆!

  緊接著不知是誰起了頭,青國軍陣爆發出一陣喝彩,氣勢沖天,振聾發聵。

  “雲姑娘!吼~!”

  “雲姑娘!吼~”

  在這戰場上,數萬將士一起喝著“姑娘”,其實是很不合時宜,也很怪異的,然而此刻竟無人發現,一聲聲喝彩助威,震徹了整天大地。

  也無怪乎青軍興奮,實乃罄冉那一箭驚人,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且不說她是在疾馳中出箭,單是自七百米外射中目標,這已經需要精準的眼力,和強大的內力。怕是在場者能站立徒射達到這個水平的都少之又少,何況她剛還是三箭同發,無一虛發,而且力道方向掌握的都恰到好處。

  待青國將士們從興奮中漸漸回過神來,罄冉已一騎衝至護城河前,在離童紅鈴百步的位置勒馬停下。待身後吶喊聲漸歇,罄冉衝童紅鈴挑眉揚聲。

  “雲罄冉前來應戰,童小姐請!”

  她說著緩緩抽出腰間長劍,劍身反射陽光,一道明晃的寒光映亮了她的面容,將那本就清麗絕俗的面頰照的更加冰雪般清冷高貴,讓人不敢直視。

  城上城下再次寂然無聲,遼遠的風吹來,揚起罄冉高束的墨發,又緩緩垂贏

  童紅鈴神情由驚訝轉而變為好奇,一雙儂麗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罄冉。似是要將她看個明白,眼中灼灼,有好奇,有探究,有驚嘆,更有躍躍欲試的興奮,唯獨沒有害怕和惡意。

  罄冉忍不住淺笑,再次揚聲道:“童小姐,請!”

  童紅鈴這才回神,眉眼一彎,竟是燦爛一笑,徑自從腰間抽出兩條長鞭來,衝罄冉揚了揚手,眨巴了下眼睛,道。

  “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她聲音不大,只夠罄冉聽到。罄冉怎料她會坦言承認不敵,居然還要她手下留情,一聞此言,罄冉便愣住了。這丫頭片子,態度好生奇怪。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當口,童紅鈴已是飛衝而來,手中長鞭破空而出,彈向半空,化成萬道鞭影,頓時便向罄冉罩來。

  罄冉也不驚慌,卻也不敢怠慢。這童紅鈴的功夫雖是不及她,但也著實不差。她手腕翻轉,一團劍芒由身前暴起,猶如銀龍騰空,卷起滿天劍花,隔裂鞭影已攻向童紅鈴。

  瞬間勁鞭打上寒劍的聲音,鏘鏘不絕,氣勁將塵土激的狂飛,籠罩在二人身側。

  劍氣如潮,滾滾翻涌,鞭影如虹,雷霆滾滾,相擊之處如春雷乍響,碰撞出萬千光芒,城上城下,萬眾矚目,看的已是目不能轉。

  但見寒光縱橫中,白影俏麗靈動,而那青影卻飄渺空靈,交錯間真是讓人目眩神迷,分不清哪個是麟國的大小姐,哪個是青國的雲姑娘。

  鬥得片刻,罄冉已有些摸到童紅鈴鞭法的路數,稍稍跑神,想起了它事

  方才聽童紅鈴報名,和城上將士們的吶喊罄冉便猜出她的身份來了,只不想童玟懷倒有個這麼特別的妹妹。既然是童玟懷的妹妹,那藺琦墨於她自然也是熟識的,他讓她來挫挫童紅鈴的銳氣,語氣倒似在貴備不聽話的妹妹,想來藺琦墨是不希望童紅鈴受傷,當然她更不能將童紅鈴擒回營去。如此,便只叫她認輸便是。

  罄冉想著,脣角一勾,手中長劍舞動的快了起來。罄冉的武功在這裡怕只有藺綺墨,鳳瑛,童玟懷能與她一較,雖童紅鈴不弱,但還是和罄冉不在一個層次上。打了這一陣,罄冉想也差不多該收了。

  於是她長劍呼嘯著便劈開鞭影,直掃童紅鈴面門,童紅鈴急閃而過,尚不及扭轉身體,罄冉的劍便又自肋下刺來,逼著她用鞭子護體。長鞭擋上寒劍,童紅鈴只覺虎。一震,右臂一麻,鞭子險些脫手。

  罄冉竟也不乘勝追擊,撤了劍再次逼向她的下盤,童紅鈴急忙掠起,在馬背上一個翻躍,落下時長鞭再次甩出口然而罄冉似正等著她此擊一般,將手中寒劍斜斜送出,鞭與劍在空中交會,那劍似有靈性一般竟纏住了長鞭,接著劍身一抖,刻尖穿過鞭子直刺向童紅鈴的心臟。

  童紅鈴大驚,又被那寒刻一抖之力震到,手一軟,鞭子已脫了手。然而那一劍卻並未到來,劍走偏鋒,在半道一轉便將她的長鞭甩飛了去。

  被算計了,童紅鈴氣惱的蹙眉,卻迎上了罄冉笑著的明眸。沒關係,她還有一條呢。

  童紅鈴將左手副鞭換至右手,她左手鞭子本就是備用,纏在手臂上,如今揮出,瞬時便又是虎虎生威。童紅鈴心有不服,舞出的鞭影竟更凜冽了。

  罄冉卻不與她正面碰觸,待她一鞭揮出,調息之極,她手中寒劍微微平晃,陽光燦爛的光芒投在劍刃上,令童紅鈴雙目一晃,心一驚,只覺千道寒芒,聲如龍吟向自己撲面而來。她“啊”的驚叫一聲,本能已是抬手,揮舞著長鞭欲去纏住那森森逼來的寒劍。而且,很順利的她纏住那劍了,接著她便是一驚,又上當了!

  罄冉的內力遠遠不是一般女子能夠比擬的,這內力本就是女子的弱項。而罄冉在別的孩子尚不懂事時已經有了驚人的領悟力,後來又一心想著報仇,苦練功夫,她的內力休說是和女子比,便是在男子中亦是個中楚翹。

  童紅鈴哪裡是她的對手,罄冉要的就是鞭子纏上長劍,這樣她只需以內力相擊,便足以讓童紅鈴受不住的脫手。

  一陣酥麻傳來,童紅鈴不敵,長鞭果真應聲而落。接著罄冉脣角一挑,卻非但沒有停下攻勢,反倒挽出個巨大劍花直抵童紅鈴前胸。

  童紅鈴再次呼叫,柔軟的腰身忙向馬背壓去,匆忙地躲避著。

  隨著罄冉一聲漬喝,一切已是塵埃落定。目眩神迷,眼花寥落後,眾人終於看清。

  曠野上,童紅鈴仰面躺在馬背上,而罄冉背脊清雋挺立,手中寒劍,正發著幽幽的亮光抵在童紅鈴的脖頸上。

  此時,罄冉被劍氣揚起的衣衫似是才緩緩落下,她面容沉靜,青衫微擺,執著寒劍的手探出了寬大的衣袖,皓腕白皙。衣擺隨風輕揚,如風卷青荷,一朵潔白的蓮衝破一池碧波,綻放在萬軍陣前,骨髏清秀,卻自有凌然傲骨,令人觀之無法呼吸。

  揚塵飄落,童紅鈴緩緩睜開眼睛,入目陽光徇爛,將罄冉面容罩在一團金光下,但是她分明感受到了她柔和的目光。

  青國陣中開始爆發出驚天的喝彩,童紅鈴衝罄冉眨巴了幾下眼睛,頗為委屈的道。

  “都求了嫂嫂要手下留情的,怎還讓人家輸的那麼慘。”

  罄冉再次愣住,她發現這丫頭思緒真真有些跳脫,不過倒是極討人喜歡。玩心一起,罄冉肅整面容,目光沉冷盯向童紅鈴,哼道。

  “手下敗將,現下便提你人頭以消鳳大哥之怒。”她說著手中寒劍順勢向前送去,可也是在這時,三聲異常強勁的破空之音劃過長空,在罄冉耳中戈過。她驟然收劍,欲去擋那正破空而來,直逼自己胸口的箭羽。卻不想幾乎和她同時,童紅鈴突然直起腰來。

  罄冉的玩笑讓童紅鈴愣住了,但是轉念間,她便察覺罄冉是在逗她,哪裡有前後態度變幻這麼明顯的。於是當那三支利箭自城墻破風而來時,童紅鈴兀自沉浸在玩笑中,根本就沒注意到。

  何況,兩軍陣前,將領單挑,若放冷箭,那是會遭到鄙夷的,所以童紅鈴也根本沒料到會有利箭自身後射向罄冉。

  於是當罄冉劍一彈開,童紅鈴便徇爛一笑,自馬背上直起身來,口中還說著。

  “嫂子,我知道你……她的話尚未說完,便接收到了罄冉突變的面色,以及驚慌的眼神。接著她只覺胸口一痛,在兩聲大喝中,她的身體已被一股大力向下壓去。

  “鈴鐺,不!”

  “小心!”

  那前一聲吼撕心裂肺,太熟悉不過了,童紅鈴想,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鏘哥哥這麼痛苦得喚她。

  而那後一聲喊,清越如珠,來自身前的罄冉,可她為何讓她小心。

  童紅鈴迷糊時,罄冉已挑劍瞬間擋飛了一支驟然而至的飛箭,然而那第二三支箭竟是同至,罄冉回刻只能來得及擋開一箭,可以預計若不顧那一箭,它定會穿透童紅鈴的後背,因為箭已至,而她竟還茫然得半躺在馬背上。

  再擊她一掌已是來不及了,罄冉目光一閃,飛身便撲了上去。

  “冉冉!”

  “冉兒!”

  於此同時,她的身後亦響起了兩聲驚呼,同樣的焦慮,同樣的蘊含神情和憂心,驚慌和撕痛。

  伴隨而來的,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痛,直直穿透了整個左肩,力道之大,衝的罄冉身體一晃。那刺痛來的太揪心,太猛烈了,罄冉只覺眼前一黑,身休便順著那箭勢向後側去。

  恍惚間看到童紅鈴驚慌的雙眼,看到她張大的嘴在叫著什麼。而後似是髮帶開了,柔軟的長髮眯了眼睛,交錯著天空明晃晃的太陽,有東西從肩頭涌了出來,滴在面上,黏黏的,是血吧,”

  罄冉想著,便迷迷糊糊得閉上了眼睛。臨近黑沉時,她在想。

  戰場這麼嚴肅的地方,果真不適合開玩笑…,

  罄冉的身體便如一片飄零的霜花,墨發交織著自肩頭噴涌而出的鮮血,在空中揚起驚悚且妖艷的畫面。便如一幕放慢的鏡頭,盛開在鳳欲和藺琦墨眼中,兩人平日的優雅,鎮靜早已是灰飛煙滅,紛紛大喝,面色驟變,向場中急掠。

  那三箭,憑藉罄冉的功夫完全是可以擋開的,所以早先當看到城樓上那玄甲將軍弩箭彎弓時,藺琦墨只是心裡跳了下,而鳳瑛也只是停下了轉動杯盞的動作,握緊了杯壁。兩人都未出聲示警,或是彎弓替她阻擋。

  可誰也沒有想到,半道會出了童紅鈴的事,便如那射箭之人一般,那三支箭因為童紅鈴的坐起,讓罄冉已無足夠的時間反應,故而也大大偏離了男人們的預計。

  藺琦墨大喝一聲,坐下小白早已如電閃出,他的身體幾乎騰起在馬背上,向罄冉飛衝而去。鳳瑛幾乎與他同時做出了反應,身姿從龍攆上如白鶴撲翅,掠過數名青兵,一腳踢飛一名小兵,落馬時一騎已經衝去。

  兩人先後奔出,麟國那邊也做出了反應,城門洞開,童玟懷與方才彎弓那青年將領同時掠下了城樓,落在馬背上,亦向著場中奔去。

  見罄冉倒下,童紅鈴驚呼著飛身而起,只來得及接住她落馬的身體,望著滿眼的血,她已是傻愣了,似乎還沒明白過來,為何一下子罄冉便躺下了,方才她分明還用劍指著她的。

  藺琦墨最先趕到,他不及勒馬,已經跳下馬背,一掌打在童紅鈴手臂上,童紅鈴痛呼一聲,手臂一鬆,罄冉已掉在了藺琦墨的懷中。

  他將她輕輕攬住,慌亂地看著那支穿過罄冉肩頭的黑頭利箭,血已經染遍了她整個上身。蔭琦墨的雙手發顫,他竟慌亂的不知該如何。

  “軍醫,帶她回去!”

  鳳瑛的喊聲莽莽撞撞而來,藺綺墨瞬間回過神來,抱起罄冉便向青軍營地發足狂奔。

  鳳瑛目光冷寒盯著蹲坐地上的童紅鈴,眼一眯,腰際寶劍已然出鞘。他的劍攜著寒氣逼向童紅鈴,她竟似尚未回過神來,愣愣地盯著那劍。

  “小妹!”

  “鈴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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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男人對決

  “小妹!”

  “鈴鐺!”

  兩聲大呼傳來,童玟懷於那青年將領已經趕到,童玟懷驚呼中也不及下馬,彎身將身體杜在馬背上,一手拉著妹妹便向旁拖去。

  而那青年將領已是將手中勁弓甩出,身體後發而至擋在了童紅鈴之前,那弓打偏了鳳瑛的劍,然而他那一劍高寒,只劍氣便將童紅鈴面頰化了兩道血印,更將那青年將領撲來的身體挑出了數道劍痕,鮮血淋漓。

  童紅鈴面色慘白,被童玟懷拖上馬背。童玟懷大喝一聲便掉轉了馬頭,也不和鳳瑛糾纏,揚鞭向護城河衝去。

  “何鏘,撤!升吊橋!快!”

  那何鏘亦是能將,一面奮力躲過鳳瑛兩劍,撥轉馬頭亦向城中衝去。童玟懷手中果然沒有弱兵,城中防守嚴密,吊橋已緩緩井起。待童眠懷二人奔至橋頭,剛好趕上騰起的吊橋,兩騎飛騰而過,吊橋緩緩抬起。

  童玟懷和那青年的功夫都不弱,在後軍到達之前,鳳瑛不可能制服其中一人,要阻攔吊橋升起也很難,何況他現下腦中一直晃著罄冉中箭那一幕。

  那一箭雖是不及要害,但那箭力道極大,看那樣子怕是射穿了肩骨,若是震碎了骨頭,她的手臂便廢了。她暈了過去,可見劇痛難當,那麼多半,

  鳳旗心一緊,思緒已不再戰場,故而對兩人的撤離,他並未阻擋,只望向城樓,怒喝一聲,震動九天。

  “三日,朕誓破金彤!”

  他說罷,掉轉馬頭,彎腰檜起地土勁弓,向青軍衝去。

  “回營!”

  待鳳瑛陰沉著面回到軍營時,藺琦墨已抱著罄冉進了營帳,軍營中鴉雀無聲,已經歸營的將士皆面有憂色,不時向罄冉營帳的方向觀望。

  顯然,這個不太愛熱鬧,又清冷絕俗的女子早已得到了軍營中上至將領,下至小兵的愛戴。

  鳳瑛直奔罄冉軍帳,軍醫早已候在殿外,神情侷促的踱著步。一回頭恰撞上了目光凜冽,快步走來的鳳瑛。軍醫嚇的一抖,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由於鳳瑛隨軍,這軍醫可不同平常,乃是太醫院的御醫,醫術自是高湛。可縱使如此,也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啊。任誰都能看出來陛下愛慕那受傷的雲姑娘,可雲姑娘傷在肩頭,他雖是太醫但終歸是個男人,罄冉又傷在胸前,這不方便啊。

  誰知道那雲姑娘會不會有一日成為宮裡的主子,這要真被陛下收了,那他可就是殺頭之罪。他來給罄冉醫治,本就是提心吊膽,可剛入了帳便被藺琦墨轟了出來。姚太醫頓時便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正侷促,鳳瑛竟回來了,如何能讓他不怕?!

  “混賬,不進去醫治,要你何用!”

  眼見鳳瑛一腳便要踹上來,姚太醫忙一哆嗦,也不敢躲承受了這一腳,爬起身來,忙諾諾道:“陛下饒命,是藺帥將臣趕出來的。”

  鳳瑛這才想起藺琦墨是會醫術的,頓時心頭竄起一陣怒火來,叱道:”藥箱呢?”

  “在……在裡面……”

  鳳瑛不耐的一甩袍袖,虎步便入了軍帳。

  “滾出去!”

  一聲壓抑的低吼自內帳傳來,無限焦躁,鳳瑛凝眉,腳步不停繞過了屏風。入目,罄冉靜靜躺在塌上,衣衫已被剪開,落出半個前胸,雖是尚穿著金絲軟甲,但卻著實擋不住多少春光,也難怪藺琦墨不讓姚太醫進來。

  然而此刻,還有誰能留意到那甲下風光?!鳳瑛死死盯著罄冉肩頭赫然插著的箭羽,雙拳緊握。

  血跡紅透的肩頭單薄得起伏著,肌膚如雪交織著鮮艷的紅,慘淡的容顏,觸目驚心的嬌弱和艷色。她染血的衣衫凌亂扔在床邊,血的味道充斥鼻尖,讓人無法呼吸,全身糾結。

  “哐噹”

  一聲巨響傳來,瓷枕落地,四分五裂。

  鳳瑛目光依舊不離罄冉,微微側身便躲過了藺琦墨扔過來的瓷枕,面色陰寒。

  “我說了,出去!”

  “藺琦墨,記住你的身份!休要試探正的忍耐度!”鳳瑛的話如同自牙縫中擠出,一字一字滿含憤怒,寒冷的能令空氣凝結成冰,說話間他已站在了床前。

  藺琦墨驟然抬眸,素來漫不經心的面上亦風卷雲涌,他眼波掃向鳳瑛,冷冽如霜,鋒利如刃,雙目猩紅,如同自鬼城步出的修羅。

  鳳瑛冷冷的牽起脣角,兩人目光相對,彼此不讓,瞬間塌前已是冰火兩重天。忽而兩人同時移動身體,驟然出掌。

  鳳瑛右手探出,掌風凜冽,藺琦墨亦不逞多讓,挾勁風格擋出擊。頇時已是衣袂急飄,勁風激盪,不過眨眼間兩人已過了數招。

  糾纏打鬥間兩人亦不忘出言相擊,若兩隻被惹火的刺蝟,豎起全身鋒刺攻擊對方,不留餘地。

  “你竟還好出手,若非你之故,她何苦受此一箭!”

  鳳瑛的話如同一根刺,直入心頭,這話真狠,輕飄飄卻已精準無比的讓藺琦墨痛不欲生。

  “她若有失,我必十倍還她!不勞陛下費心。”藺琦墨咬牙道。

  “她若有失,縱你萬死亦不能還其一!她若有失,你我便再無話可言!”鳳瑛亦分寸不讓,顯然兩人都已在暴怒和痛悔中失去了理智。

  “吵死了。”

  虛弱的女聲悠悠傳來,依稀還是一聲壓抑的低吟,兩人身體一震,瞬間回過神來。頓時便如泄了氣的皮球,同時收掌,面色亦是同時變得難看異常。好在他們雖是理智不在,但是本能還知道打鬥要避開罄冉,沒在床跟兒動手。

  “該死的!”

  “該死!”

  發出同樣的低吼,二人已同時奔至了床前。心裡同樣的歉疚,同樣不停得鬧恨自已,竟在這時失去理智,讓她忍受著流血,忍受著疼痛,而他們還……

  簡直是瘋了!

  床上的罄冉依舊緊閉著眼睛,眉宇緊蹙,將頭偏向內側,顫抖著雙脣,啞聲道:“要打到外面去,讓我死好了。”她的話虛弱無力,綿綿軟軟,斷斷續續,卻讓兩個男人無地自容,滿面自悔。

  隨著她的話,肩頭又有鮮血不斷涌出,她的面頰已經慘白的讓人不忍多看。

  “怎麼辦?你不是很厲害嗎?!”

  鳳瑛氣急敗壞的說著,手足無措地盯著罄冉。

  藺琦墨雖目光慌亂,但人已經恢復了鎮定,忙道:“清理傷口,怕是傷到了大血管,出血太厲害,必須馬上把箭取出來。扶起她,那紫色瓶子中的藥丸,餵她吞下兩丸!”

  兩人同時動作,鳳瑛依言而行,片刻也不敢耽擱。藺琦墨已快速給罄冉清理了傷口,細細查看了一翻。

  鳳瑛不通醫術,見藺琦墨面色不善,只覺心七上八下,忍不住急道:”怎麼樣?”

  “箭斜穿了她的琵琶骨,骨裂約兩分半。若非那甲衣擋了下,只怕整個骨頭都碎了。”

  鳳瑛身體一震,雙眼狠狠的盯著藺琦墨。若非甲衣,骨頭便碎了?虧他能說出口!他有股上前撕裂藺琦墨的衝動,然而他卻不知藺琦墨是用了多大力氣才將這話脫出口的。

  雙手握了下,商琦墨才執刀觸上了罄冉的傷處,柔聲道:“冉兒,會很疼,忍著點,很快便過去了,毗”

  他一面說著,一面緩緩沿著箭。害開了罄冉的皮膚,察覺到手下身體的顫抖和壓制的止吟,他手中的薄刀刃險些脫手。

  他知道雖是用了麻藥,但對骨裂之症卻起不到太大效果,何況麻藥藥效怕是尚未完全散發,她定然很痛毗定然很痛毗

  “冉兒,我拔箭了,很快的,我保證不會有事。痛就喊出來……

  藺琦墨的話帶著無限溫柔響徹在耳邊,罄冉輕輕點頭。藺琦墨的手終是緩緩抬起,握住了箭羽,一手壓住動脈,找好稜箭位置,他抬頭瞥了眼鳳瑛。

  鳳瑛將罄冉緊緊扣在懷中,固定住她的身體,對藺琦墨點了下頭。

  “啊!”

  “冉冉!”

  一聲慘叫傳來,鮮血噴涌而出口鳳瑛焦急的喚聲響起,似是極遠,又那麼近那麼近,藺琦墨心中劇痛,不敢抬頭,忙止血,縫合,包紮,雙手本能的飛快處理著,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待扎好硼帶,已是虛脫,跪坐在了塌前。

  鳳瑛將早已暈過去的罄冉輕輕放例在塌上,亦覺得渾身無力,剛將薄毯給罄冉蓋上外面便傳來了戰戰兢兢的請示聲。

  “陛下,藥好了,可要現在送進去,…”,

  “進來。”

  姚太醫低著頭快步而入,藺琦墨已從地上起身,接過了他手中藥碗,揮了下手。

  他步至床前,以手示了下溫度,揚起手腕便啄了一小。藥湯,看都不看鳳瑛一眼,俯身便封上了罄冉的脣,將口中藥緩緩渡入罄冉口中。

  鳳瑛坐在床邊,身體劇震,接著渾身劇烈起伏,面上神情猶如鬼厲,直迫藺琦墨。

  感受到他的視線,藺琦墨睫毛都未眨動一下,昂頭又吟了第二口。

  鳳瑛雙手被握得咯咯直響,終是在他俯身之際猛然起身,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他出了營帳,但見帳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地大小將領,皆面有憂色。顯然罄冉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早已讓這些漢子們欽服,例是個個都蠻關心她。可就是這種關心讓鳳瑛心頭又竄起一把火來,面上神情已非言語能夠形容。

  這位陛下以溫和著稱,便是生氣也向來是喜怒不行於色的,眾人何曾經見過主上這般面色,頓時哪敢相勸,一個個冷汗直冒,脖子一縮跪了下來。

  鳳瑛卻暴喝一聲。

  “點將,攻城!……”

  金彤城中,童玟懷盯著一動不動跪在面前的妹妹,神情嚴肅,威沉。

  童紅鈴面色慘白,在大哥的目光下低著頭,小臉上滿是懼怕和後悔。她心知做了錯事,可她本意並非這樣啊。委屈、害怕、擔憂、愧疚,再加上方才又受了傷,畢竟尚是個不懂事的少女,眼圈一紅便“叭叭”得垂下幾行淚來

  “捕了這麼大簍子,你還有臉哭!?”童玟懷冷聲叱責道。

  童紅鈴不語,站在童坻懷身後的何鏘滿臉急色,見童紅鈴肩頭不住顫抖著,上前一步,跪下道:“大帥,此事不怪鈴鐺,都是我的錯。若非我錯以為那雲姑娘要殺鈴鐺,一時情急,雲姑娘也……”

  “你住口!既知道有錯,便到外面跪著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起來!”童玟懷喝道。

  “大帥之令,屬下莫敢不從,只是鈴鐺身上還有傷,大帥……”

  “鏘哥哥你不必為我求情了,這回我闖了大禍。大哥不原諒我,藺哥哥現在一定都恨死我了,他那麼在乎雲姐辦,嗚嗚,看那個青國皇帝那麼生氣,金彤要是保不住我就是罪人…大哥你按軍法處置了我吧。”

  畢竟是唯一的親人,疼愛的妹妹,見她這般,童玟懷要罵的話便卡在了喉嚨。”再脫口不出。

  半響他才冷聲問道:“你倒是越來越出息了,我問你,是誰允你私自打開城門,出城應戰的?”

  童紅鈴壓抑著哭泣,小聲道:“是我自己,哥我錯了……”

  “胡鬧!這是軍營,是戰場,你以為是你可以亂來的地方嗎?”

  “我,這麼快,江州盡失,青軍來勢洶洶,紅鈴雖是女子,但也看出我軍軍心不穩,鬥志消彌。昨日青軍攻城,我軍傷亡甚重,軍心渙散,大哥一直愁眉不展。要是這次青國叫陣,我們不應戰,將士們定然更加心灰意冷。”,童紅鈴哽咽一聲,有些害怕得抬頭瞄了眼一直沉默的童玟懷。

  童玟懷瞪她一眼,冷聲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就想,若是我出城應戰,一來藺哥哥一定不會傷我,二來我非軍中之人,即便輸了,我是女子,那迎敵的青國將領也不見得會風光。我軍以女子應戰,本就是對青國的一個打擊。青國定然不會派大將應戰,所以紅鈴贏的希望還是有的,若是……若是真讓紅鈴勝了,那豈不是鼓舞了軍心?我……我沒想到青國會讓雲姐姐出戰的。我只知道雲姐姐先前出得廟堂,是治世的大才,藺哥哥很喜歡她,我又沒見過她,哪裡知道她功夫那麼好……更沒想到後來會那樣……”

  童紅鈴所言並未全無道理,也正是因為這些,她衝出城門後,童玟懷才無奈之下令兵勇放下了吊橋,算是默認了她的應戰。後來的一切,也確實有些意外。眼見童紅鈴慘白的小臉上還牲著兩道血痕,童玟懷已是不忍再責罰她,沉聲道。

  “沒想到?你沒想到的事多著呢!若是雲姑娘出了事,你仔細你藺哥哥扒了你的皮!去吧,讓簡伯給你看看傷口”

  想著藺琦墨奔過來的樣子,想著他擊向自已手臂的那一掌,童紅鈴便覺手臂劇痛,嚇得拌了下。也不敢多言,在何鏘的攙扶下緩緩出了房。

  “鏘哥哥,你說雲姐姐不會出事吧?”

  童紅鈴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愧疚,剛出屋就忍不住抬頭望著何鏘,一臉無助。

  “別怕,雲姑娘武功好,不會有事的。再者,這事都怨我,來日定給藺帥賠罪,要殺要刮都成。你受了傷,別想這事了……”

  何鏘勸慰著童紅鈴,然而卻在此時,傳報小兵飛跑而來,大喝之聲打斷了他的話,也令所有人心頭一驚。

  “報!大帥,青帝親自領兵攻城了!”

  罄冉只覺昏昏沉沉的,身體一會熱,一會冷。迷濛中有一雙手總是溫柔地撫下她的燥熱難安,令她再次沉入黑甜。

  昏睡中,也不知時辰,迷迷糊糊似是醒來過幾次,每回都能看到那雙清透的眼眸,盛滿了溫柔和關切,聽到他安撫的低聲,於是她便再次沉睡過去。

  待罄冉完全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正午。睜開眼,半天才看清帳中情景,空無一人的帳子充斥著藥味。罄冉正茫然,便聽帳外傳來了腳步聲,聞那腳步聲,倒不似熟人。

  不一會,帳幕被掀開,進來一個人,屏風處一晃,走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嬸。

  大嬸顯是沒想到罄冉醒了,神情一怔,然後才滿臉歡悅地向床前走來。

  “姑娘醒了!姑娘餓了吧,失了那麼多血,可是該好好補補。”

  罄冉一陣茫然:“你是?”

  西峰軍中是沒有女人的,卻不知這大嬸是怎麼回事。

  “我是這附近柳鎮的,我夫家姓宋,人家都叫我宋嬸。”宋嬸倒是極開朗的,已自行介紹起來,見罄冉茫然,一面將她扶著坐起,一面又道。

  “是藺大將軍將我帶來的,姑娘傷的這麼重,身邊可不能沒個人照顧。好好的姑娘家,年紀小小的,怎生往戰場上跑呢。來,把這粥喝了,這是將軍專門去打的山雞,熬了好幾個時辰呢。”

  罄冉一面聽宋嬸說個不停,一面藉著她的手喝著湯,用了大半碗才輕輕搖頭,問道。

  “他呢?”

  宋嬸一愣,旋即才明白過來罄冉是在問藺琦墨,於是忙道:“將軍照看姑娘到早上,老婆子一來便上戰場去了,真是不容易,眼睛都敖紅了。”

  怪不得外面如此安靜,原來今日又攻城了,罄冉心一緊。怔了一會,看著忙碌的宋嬸,微有疑惑:“宋嬸是麟國人,難道就不怪他領著青兵進犯麟國嗎?”

  宋嬸一愣,半響才道:“姑娘,俺是個村婦不懂什麼大道理。俺只知道藺大將軍是好人,要不是他,俺一家早幾年就沒了。姑娘既是將軍重視的人,俺就要將姑娘照顧好。姑娘歇著,藥該熬好了,宋嬸去端來。”

  她說罷對著罄冉一笑,便出了帳,罄冉目光隨她游移,發起呆來。

  君無戲言,鳳瑛果然言出必行,自領軍出營便未歸營,對金彤城發動了猛烈的攻擊,日夜不歇。藺琦墨自早上走後,也一直沒有回來。

  罄冉在宋嬸的照看下,雖是肩頭還疼,但也漸漸有了些精神。醒來也已有一日有餘,營地很安靜,偶爾傳來陣陣哀呼,那便是從前線撤回來的傷兵,每次都引來一陣的喧囂。聽著那喧囂罄冉每每嘆息,怕是前面攻城打的異常慘烈,這般打法,讓人竟是心驚。

  藺琦墨回營已是兩日後的晚上,他下了馬便直奔罄冉營帳,臨到帳前卻又頓住了腳步。帳中通黑,想來罄冉已經歇下。他在帳外默立良久,聽著帳中呼吸之聲平穩而細弱,終是伸出右手,捺起帳暮。

  帳中沒有燃燭火,他慢慢走近罄冉,長久地凝望著那張明顯憔悴的面容,蹙著的眉不覺更加皺起。

  雖是沒有燭火,憑藉藺琦墨的眼力也已將罄冉看得清清楚楚。她睡的並不安穩,眉頭亦是輕蹙著,面頰蒼白不見血色。藺琦墨心揪在一處,緩緩在塌前坐下,伸出了微顫的手。

  他輕輕撫著罄冉的眉,見她微微動了下,便忙抬了手。又望了會兒,這才將罄冉探出被角的手拿起放在了被下,用大掌包住。

  然後藺琦墨便靠著床榻閉上了眼睛,片刻便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翌日罄冉醒來時,藺琦墨已經不在。迷濛中她似感覺到他來過,問了宋嬸才知他確實回來過,只待了不足一個時辰便又去了戰場。罄冉嘆息一聲,想來他是襯休息時間跑回來一趟。

  鳳瑛這般不計死傷的強攻金形,怕是兩軍都受不了了,破城估摸著也就這一兩天了。想來兩軍死傷定然都是極慘烈的。

  雖然這一戰不能避免,早晚都是要打的,但是因為她的關係,致使鳳瑛如此瘋狂攻城,罄冉心頭總有些難受,沉重中透著一股異樣。

  一日悵然,沒用多少膳食,中午時罄冉便懨懨得躺在床上瞪著帳頂發呆。卻在此時傳來一陣歡呼,一聲大過一聲,最後整個軍營都喧囂了起來。罄冉已然有些明白髮生了何事,撐著床便要坐起。

  “姑娘這是幹嘛,傷筋動骨,姑娘可馬虎不得!快躺下快躺下!”

  她說著便來按罄冉,扶她輕輕躺下。

  “宋嬸,可是城破了?”

  宋嬸尚未回答,便聽帳外傳來白鶴的聲音。

  “姑娘,金彤攻下來了。這裡不安全,再者城裡養病什麼都比這軍營強,陛下和藺帥走不開,屬下來接姑娘入城。”

  金彤終於破了……

  罄冉心裡一時微寬,一時感嘆,半響才沉聲回道:“勞煩白將軍了。”

  出了帳子罄冉愣住,來接她的竟是鳳瑛的龍攆,眉宇蹙起,罄冉不再動步。

  “姑娘快上車吧,陛下和將軍都還等在城外。”白鶴上前一步,滿臉笑意,語氣不乏勝利的歡喜。

  罄冉目光悄無聲息移向白鶴身後的一名小兵,那小兵竟抬頭望了罄冉一眼。那人是藺琦墨安插在軍中的,罄冉倒是見過。

  “扶我上車,宋嬸。”

  龍攆果真就是舒服,一路並不覺得顛簸,到城門時果見鳳瑛與藺琦墨並肩立在那裡,似是在交談著什麼。遠遠見她過來,紛紛上馬迎了上來。

  到了近前,鳳瑛下馬,一躍便登上了龍攆,也不看罄冉,一臉冷漠地坐了下來,吩咐一聲。

  “進城。”

  望著他冰冷的背脊罄冉覺得有些壓抑,右手強撐著將窗戶微微推開一點。藺琦墨打馬行在車旁,聽到動靜望了過來,四目相對,波光流轉。

  半響,藺琦墨才對罄冉笑著點了下頭,丟給她一個安撫的目光,便策馬向前而去。

  龍攆在大軍夾護下緩緩駛入了金彤,望著一路拜倒的百姓,再看看鳳瑛威嚴的面容,罄冉心裡五味雜陳,忍不住向後縮了縮。

  “賊子!”

  “打死他,打死他!”

  “給死去的鄉親們報仇,打死他!”

  忽而一陣喧囂自外面傳來,罄冉愣了下,心一驚,猛地回過神來。拼勁力氣坐起身來,一把推開了窗戶,探出頭去。但見前面一群百姓突然紛紛站起身來,撲著向大隊這邊衝來。一切來的太突然,護道的青兵不及將他們攔住口再來,這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軍中早就有命,不準擾民、欺民,他們有所顧忌一時便沒有攔住。

  百姓們呼啦啦得衝向了龍攆前端坐馬上的那個清雋身影,他們瘋狂地將手中物事扔向藺琦墨,不停尖叫著撲向藺琦墨,表情扭曲,似是有天大的仇恨,要將他生吞了去。

  只是瞬間,菜葉、土團、雞蛋……如雨一般向藺琦墨砸去,而他竟似傻了一般,僵直著背脊竟是不避不躲一眨眼間那銀色的甲衣已掛滿了晦物,從未有過的狼狽和不堪。

  兵勇們叫嚷著維護著秩序,橫起長槍將百姓往外推。罄冉面色慘白,一個用力便站起身來,邁步便要向外衝。

  手腕一緊,疼痛傳來,罄冉回頭正迎上鳳瑛冰冷的眼神。

  “不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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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5: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翩然若仙

  鳳瑛的目光異常冰冷,可偏又讓罄冉覺得灼熱難當。方才起身的猛了些,又被他大力拉著回頭,眩暈有些遲鈍的降臨,罄冉眼前一黑,身體便搖晃了起來。

  本能意識便是抬手去扶車臂,手一動一股撕心裂肺的疼頓時便由肩骨處蔓延了全身,疼的罄冉從叭吟出聲。眩暈感尚未結束,便聽鳳瑛低咒一聲,接著他閃身而起,攬住她的腰便強行將她抱了起來。

  將她安置在軟塌上,查看了傷口,見甲板並未移動,也沒鮮血滲出,風瑛這才舒了一口氣。

  黑暗過去,罄冉漸漸看清鳳瑛的面容。迎上罄冉,她清如深潭的眸中帶著分明的焦急和擔憂,心疼和無助。便是這樣的雙眸讓鳳瑛心頭一陣疼,一陣憐,終是嘆息一聲,輕聲道:“那些百姓沒輕重,你這個樣子,莫要傷了肩膀,這手可就廢了。何況你便是出去了,也幫不上什麼,若他顧忌你再做出什麼事來,情況只會越來越激烈。”

  罄冉緩緩回過心神,確實,場面已經混亂,真若讓四郎因為擔心她,而做了傷害百姓的事,怕以後更遭唾罵,百口莫瓣。

  罄冉別開臉,聽著外面白鶴等人指揮著阻攔著百姓,聽著那喧囂漸漸被青兵壓下,只覺心連跳動的力氣都沒有了,一片哀慟。

  漸漸的外面沒有了聲音,龍攆開始再次滾滾而動,罄冉但覺眼睛潮濕,閉上眼也擋住了鳳瑛關切的目光,緩緩的,她說。

  “鳳瑛,若你不履行那份國書,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她滿臉疲倦,蒼白的雙脣說出這樣的話來。鳳琰面色驟然變得極為難看,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卻不想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卻不想說出的話竟是這麼冰冷。

  鳳瑛目光幾變,倏然轉身而坐,車中再無聲響,一路無語……

  龍攆一直駛入了金彤的郡承府,待鳳瑛下攆,罄冉便也匆匆爬下了馬車,問請了藺琦墨的所在,便直直向後院走去。待到了莫宇軒,罄冉令宋嬸退下,獨自登上了台階,推門而入。

  屋中未及收拾,有些凌亂,隔著屏風,內室傳來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罄冉尚未邁步,便聽藺琦墨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怎麼不去休息?再傷了肩,我就真真沒有活路了。”

  隨著那逗趣的笑語,他清雋的身影自屏風後繞了過來,一面還繫著腰帶。罄冉盯著他,他的面上已清爽乾淨,只是頭髮未曾梳理,有些髒亂,眼角處有一絲血痕,嘴角也有一塊青色,只是那笑容卻如多少次一般帶著陽光的燦爛和溫度。

  罄冉心一疼,怔怔走近,剛要抬手,右手便被包進了藺琦墨寬厚的掌心。

  “別動,骨頭差點就碎了,可馬虎不得。怎麼那麼調皮,也不好好養著?!”

  他再次笑言,抬起另一隻手在罄冉鼻頭輕刮,滿臉的寵溺。

  罄冉望著他,目光沉澱了傷痛,眼圄一紅忍不住叱道:“既然不開心,為何還要笑!連你也對我做戲,連你也這樣!”她說著說著竟真哭了起來,藺琦墨本是怕她擔心,這才故意表現的很是輕鬆,哪成想卻把她給惹哭了。登時便有些手足無措,忙將她攬進懷中,輕輕安撫著,一面柔聲細語得哄著。

  “冉兒,別哭啊。我真的沒事,你不喜歡我笑,我不笑便是。乖,別哭別哭,你這一哭我心裡可真是針扎一樣…”

  他這麼一哄,罄冉卻哭得更加厲害了,一時嗚咽聲不斷從藺琦墨胸口溢出口藺琦墨柔聲細語得拍撫著她,漸漸卻沒了聲音,只是嘆息一聲抱緊了她,將頭抵在她的頭頂。

  半響罄冉才漸漸平靜下來,只不想明明自己是來開導關心藺琦墨的,怎反而變成了他安慰她來。羞得面頰微躁,啞著聲音問道:“悔嗎?”

  藺琦墨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問他,當初決定攻打麟國,現下可是悔了。脣角微抿,他右手在罄冉背上輕輕拍撫,沉聲道:“不悔。”

  “怨嗎?”

  怨那些百姓嗎?他們皆是可憐人,何從怨起…

  藺琦墨淡笑,又答:“不怨。”

  罄冉半響不動,只靜靜聆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許久才微微一笑,道:“不想我千挑萬選,最後竟尋了你這麼個傻兒。”

  藺琦墨一愣,挑眉而笑,嘆息道“我卻是尋到了一個寶貝。冉兒,有你在身邊,我什麼也不怕。”

  接下來的數日,大軍便駐紮在金彤,休整部署,準備下一階段的戰鬥。商琦墨依舊很忙,整日都見不到身影。罄冉又因為傷勢,每日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小院,唯一被允許做的事便是不停進補,好好養著身子。

  罄冉也知道這次傷到了骨頭,若有差池真弄成骨碎,自己可就真成了殘廢,於是也不敢怠慢,每天極為聽話的讓自已過著小豬一樣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

  藺琦墨一有空閒便會過來,瞎聊一通,便又匆匆而去,滿臉風霜,看得罄冉心疼不已。鳳欲也常來,只是很少說話,常常冰著臉,喝上一盞茶便會自行離開口

  似是怕影響到她休息,兩人都很有默契的隱瞞了一切戰場上的動向,形勢。便是罄冉問起,他們也左顧而言它。

  罄冉只知道,金彤攻下之後,童氓懷率軍退至雞心關,駐軍八萬,再次擋住了青軍南下之路。這雞心關,地處天險,乃是南下必經之路,也是攻向麟京的最後防線,若雞心關拿下,大軍只需攻過雯江便能兵臨京師城下。

  罄冉還知道,這些日子,飛翼軍發生了兵變,肇南,越陽,二郡十州,未用一兵一卒歸降青國。

  而這二郡十州正是藺琦墨先前在麟國的封地所在,那飛翼軍更是他的親兵營。

  在藺琦墨離開青國後,武帝大規模打壓他的舊部,他的心腹在軍中受到壓制,排擠。降職的降職,關押的關押。藺琦墨帶兵攻麟之後,武帝更是派心腹入肇南、越陽,專門徵調了三萬大軍進入二郡。可在罄冉看來,武帝這些作為都是無用的。

  依茵琦墨的能耐,依他在肇南,越陽兩郡百姓心中的地位,依飛翼軍的驍勇善戰,結果其實是不言而喻的。所以當聽到這個消息時,罄冉並沒有吃驚。只是後來問過商琦墨,以往他一直不忍兄弟們跟著他,自己人和自己人動武,這才令前來投奔他的那些舊部去做難民營的差事,為何現在卻令飛翼軍並入西峰軍,跟著他上戰場拼殺。

  藺琦墨沉默許久,最後笑道:“冉兒,這些人都是跟著我多年的兄弟。鳳琰雖是答應我,攻下麟國,對麟國將領官員會知人善用,許以官爵,妥善安置。可是若他們沒有一點功績,怕鳳瑛的這份承諾,便是有心履行,也會遭到青國上下反對。飛翼營的兄弟們跟著我受了不少苦,我得為他們尋好出路……”

  罄冉記得,他說這話時,陽光恰透過技葉,灑在他的眉宇間,照得那雙眼睛熠熠發光,卻又是那般讓她不忍相看。

  如此修養了有近二十日,日日喝著骨頭湯,罄冉只覺聞到那味就頭暈噁心口向藺琦墨再三保證會注意傷處,這才得到他的首肯,將肩頭的甲板去掉了,只是仍用硼帶將肩頭纏得結實,以免骨頭錯位。

  這日,身上沒了硬梆梆的甲板罄冉心情大好。一早便換上了新衣,讓宋嬸好好給梳了個女子的飛雲髫,插了支簡單的銀釵便出了院子。

  一問之下,才知道最近幾日藺琦墨都在城南的三原嶺練兵。所練之兵,正是剛剛歸入西峰軍的飛翼營一支。

  罄冉在院中悶了二十天,早已渾身難受,此刻一聽這話,便一陣興起,吩咐尋來馬車,在宋嬸的陪司下,上了馬車便向城南飛奔。

  出城門,一路向西南行了數裡繞進了一座矮山,馬車在山道上蜿蜒而上,一路上了山坡,戰鼓擂擂,響徹雲霄,吼聲震天。

  馬車在圾緣處停下,罄冉剛出馬車,便看到了下方山谷中的情形。

  曦陽如火,騰騰升起,陽光萬丈照耀著山谷中的原野,將士們的玄甲鐵衣,反射著明晃晃的冷光。旗幟蕩蕩,逶迤飄動,喊殺聲,聲震山谷,迴盪蔓延,不絕於耳。

  罄冉下了馬車,在坡邊而立,俯瞰間,戈矛成林,玄甲耀日,膽氣縱橫。錦旗上,飄揚著龍騰虎躍的金色“藺”字,熠熠奪目。

  “殺!殺!”

  喊聲不絕於耳,和著戰鼓在山谷中迴盪,如雷貫耳。這不過三千的隊伍卻洋溢著沖天的凜冽之氣,人走馬鳴,秩序井然,刀光劍影在晨光下透著深寒,威懾人心。

  罄冉極目遠望,不用刻意尋找,便捕捉到了那個清雋的身影。在這個世上,有一種人,他的神采可以輕而易舉蓋過任何人。

  此刻他端坐馬上,手中一桿紅纓長槍,凜冽的寒矛在陽光下倒映著光彩,忽而他舞動著手中寒槍向早已排好的陣營中飛衝而去,奔走飛馳間,槍影飛舞,不一會便將原本百人組成的齊整陣型攪的亂了陣腳。

  罄冉怔怔的看著,那銀甲駑馬的身影,似乎將風流和張狂矛盾又和諧的統一在了一起,風光霽月,華采萬丈,叱奼威武,彷若天人。

  當罄冉怔過神時,藺琦墨已將陣型衝散,陣中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兵勇,接著他眼見敵人已經寸氐擋住了首輪攻勢,便立即緩下了攻擊。在陣東翼策馬衝出一道弧線軌跡,毫不留戀得向後回轉,竟已從陣中折返。

  很快便有小將收攏潰散的隊伍,然而這似乎正中藺琦墨下懷,就在陣型剛穩住之際,他再次清喝一聲撥轉馬頭衝鐸而來。

  憑藉一己之力,他再次將陣型撕開一道缺口,再度切進隊伍,左突右攻一番,圭過一道弧線又衝了出去,此時他已完金擾亂陣型。

  這次他很快回攻,將內困混亂的兵勇迅速解決,衝入陣中,放眼一望外圍已亂,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兵勇,只有陣中重組的兵勇還在拼力反擊。

  但見藺琦墨被困在中間,將虎頭亮銀槍舞的虎虎生威,挑、撩、蹦、砸……不一會便又撂倒了十數人。場上竟只剩下二十來人再苦苦撐著,他左突右攻,竟是銳不可當。

  片刻功夫,圍著他一周倒滿了兵勇,只那一身傲然的身影端坐馬上,長槍背在腋後,槍直晴空,他恣肆灑脫的身姿便如同鶴翔鸞翥,觀之心顫,傲立卓撥。

  山谷中一陣無聲的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無可轉移的仰望著那個傲然而立的身影,風揚起他髮上繫著的藍色方巾,揚揚卷卷,他銀色的戰甲外裹著白色大麾,纖塵不染滾著黑色蟒邊,翻飛著昭示著威風凜凜,猶如一尊戰神。

  “大帥!大帥!“

  “吼!大帥!大帥!”

  接著谷中爆發出陣陣喝彩,喊聲震天,便連罄冉腳下土地都在輕輕顫抖,一如此刻她狂跳的心口她的目光緊緊粘著那永雋的身影,一瞬不瞬。

  卻在此時,藺琦墨仿似有感覺一般,扭頭竟向這邊望來。隔著遙遠的黑色鐵浪,罄冉和那雙黑寶石般的亮眸對了個正著,心幾乎即刻便漏跳了,四空皆靜,天地之大,唯有那人。

  罄冉愣愣得看著他,展顏一笑。看他揚鞭向這邊衝來,望著那宛若天神的身姿近了又近了,她彷彿受了蠱惑般挪不動腳步,只能任由他給她施了魔法,定定站在那裡,和馬上那人越來越明亮的眸子交織,糾纏,沉溺,終於她也緩緩笑了起來,無限歡欣。

  今日的罄冉穿著一件裙幅極多的藍色長裙,她於高處盈盈而立,身上裙裾被微風吹動,衣袂飄飄。天際炫目的陽光映著那張美麗的容顏。白哲中泛著淺緋,她雙目晶瑩,如寶石流光,那嫣然一笑,嫵媚俏麗,似落英繽紛,迷了藺琦墨的心。

  校場上悄無聲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山坡上那個美麗的身影上,商琦墨所過之處自有兵勇自動讓出一各路來,讓他暢通無阻瞬間便奔至了山坡下。

  兩人一上一下凝望著,忽而藺琦墨朗聲而笑,揚聲道:“冉兒既來了,就下來吧,見見我的兄弟們,可好?”

  罄冉一愣,回過神來,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這裡,這些人皆是他的生死弟兄,便如他的家人一般。第一次見面,她便如此失態,罄冉一時面頰通紅,臊得直欲找個地縫鑽進去。

  藺琦墨似是看出了她的嬌羞,再次朗聲而笑:“怎地?還害羞不成?兄弟們,你們大嫂害羞了,怎麼辦?”

  他的聲音極大,在山谷中回放著,那聲音剛落,各個方陣便爭相吆喝了起來。

  “大嫂!下來!”

  “大嫂!下來!”

  罄冉望著他們晶亮的眼眸,善意的神情,燦爛的笑容,豪氣中生,未待藺琦墨將目光拉回,她足下一點,身影已自高坡上跳落。

  藺琦墨回頭時正看到她驚人的美麗,那纖細的身影飄舞在半空中,裙搖起舞,如蝴蝶翩飛,迎著天際驕陽宛若仙人,猝然奪人心跳。

  他呆愣間,她已在空中一個旋轉,輕鬆卸去一部分下墜之力,如鶴落平沙,花影搖曳,翩然落在了他的馬旁。

  場上再次因這一落失了聲音,人人皆張大了嘴看著那個藍衣女子飄然落下了山坡,那風采遮住了整個陽光。待罄冉茫然得眨動了幾下眼睛,詢問得看向藺琦墨,山谷中才再次響起了叫好聲。

  “大嫂,彩!!”

  “大嫂,贊!”

  藺琦墨也未想到她直接就跳了下來,他本想在她點頭後上去接她下來的,呆愣了片刻才被喝彩聲喚回心智,忙翻身下馬,伸手便要去檢查罄冉的傷口。

  罄冉一驚,忙是一躲,喚怪又安撫的望了眼藺琦墨。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藺琦墨玩味一笑,放了手,卻在她尚不及回躲之時攔腰將她抱起,飛身便落在了馬上,將罄冉輕輕放在馬前,攬入懷中,掉轉馬頭便向前軍緩緩而去。

  所經之處,兩旁兵勇紛紛單膝跪劌,行著軍禮,卻不再稱呼大嫂,只喊道。

  “見過雲姑娘。”

  罄冉有些不好意思,只覺自己怎就跟前來閱兵的皇帝似的,一陣窘迫,回望藺琦墨,道:“你快別讓他們拜了,我當不起……”

  哪裡知道藺琦墨卻是一笑,朗聲道:“猴崽子們拜見他們未來的當家主母,這我可管不了!”

  “大帥說的沒錯,這事他當不了家,得看兄弟們自己的!”

  一個微有滄桑的聲音自前面傳來,罄冉回頭,但見幾個身穿軍官鎧甲的將領大步走來,說話者正是當前那個留著八字鬍的清瘦中年男人。

  藺琦墨朗聲又笑,扶著罄冉下馬,迎上那五人,笑道:“來冉兒,我給你介紹幾個人。”

  罄冉笑著上前,落落大方,看向那方才說話的男人。

  他年過中旬,未著鎧甲,一身布衣,卻自有一番漬傲。一張矍鑠精神的面龐,額頭髮鬢眼角都留著歲月的滄桑,一雙眼睛卻包含睿智,顯得很有神采。

  罄冉不待藺琦墨開口,便笑著先道:“這位定是狂狀元蘇先生,荊州蘇伯明三中狀元而不出仕,乃麟國第一才子。先生的《永戈錄》罄冉多有拜讀,仰慕已久,請先生受學生一拜。”她說著退後一步,剛欲抬手卻想起左臂不能移動,只好笑了下行了個女子的斂衽禮。

  蘇伯明眸光越發璀璨,望了眼藺琦墨,衝罄冉點頭笑道:“大帥好眼光,好眼光!”

  他的話引得其它四人朗笑數聲,藺琦墨亦笑著道:“先生可不常誇人,冉兒好本事。”

  藺琦墨一手拍上離他最近的那人肩頭,笑道:“這是寧侶,軍中的都尉,在家排行老三,我叫他寧三哥,冉兒跟著我叫便是。這是左郎將馬誠,這廝別看一臉忠厚,又叫馬誠,其實一肚子壞點子,我們都叫他馬大騙。”

  那被他指著的黑臉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罄冉一笑,道:“大帥好生偏心,怎的只揭我的短兒。”

  望他一臉窘迫,罄冉莞爾,藺琦墨也不搭理他,又指向略微靠後的兩個年輕人中的一個,道:“右郎將,方威,打仗勇猛,是個不要命的,人稱方瘋子。”

  尚不待他介紹,那最後一個年級小的將領便躥了上來,頂著紅紅的面頰,瞄了罄冉一眼又趕緊低頭,道:“我是陸贏,見過雲姑娘。”

  “陸贏年級小,勘測地形卻是一絕,是大夥的弟弟。你叫他贏贏便成。”藺琦墨一伸胳膊搭在陸贏肩頭,便將他壓在了身旁,笑容調侃。

  盈盈?

  罄冉搖頭微笑,目光掃過眾人,笑道:“以後還請兄弟們多多關照!”

  眾人一番說笑,藺琦墨吩咐寧三哥繼續練兵,罄冉跟著藺琦墨向陣前平台上走去。

  山谷中再次響起震天的喊聲,寧三哥正來回奔走,指揮著兵勇變陣,移動。罄冉看得認真,一雙眼睛越發晶徹有神。

  “兔崽子們,雲姑娘一來,果真賣命多了!光這聲音都比剛才大了好幾聲。雲姑娘以後可得常來啊!”馬誠哈哈一笑,朗聲道。

  罄冉也不矜持,點頭應道:“馬郎將相請,罄冉自是要常來的。”

  “嘿嘿,藺大哥,這個大嫂好,我真歡喜。”

  那邊傳來一聲輕語,說話者正是那年紀最小的方贏。藺琦墨回頭佯怒的狠狠跺他一腳,道:“什麼叫這個嫂子?!再者本帥的女人,你歡喜個屁!去幫三哥練兵去!”

  方贏一聽才覺自已的話確實有歧義,漲的滿臉通紅,忙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雲嫂子,比三嫂,方家嫂嫂好,我……”

  他這話一出,有人不願意了。

  “嘿,贏贏,你腳上穿著三嫂子給做的鞋,還說著三嫂壞話,把鞋給我脫下來。”

  “兔崽子,來日回了速城,可別再惦記你嫂子做的油餅子!”

  馬誠,方威紛紛怒目瞪來,那陸贏一個哆嗦,拋下一句話,拎起一根長槍一溜煙便向台下跑去。

  “我去幫三哥。”

  “哈哈。”眾人望著他猴躥的身影一陣發笑,罄冉也笑,仰頭望向身旁的藺琦墨。

  他的神情有著幾分浩淼開闊,眉宇間洋溢著歡喜,映得出塵的面容有幾分的飄然出塵。陽光曉映,他平日的風華疏離悄然而隱,多了幾分如懸星般的風儀,罄冉心裡一痛。

  果然,在這裡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也是最快樂的他。在西峰軍中,他雖已贏得尊重,雖也一語千金,統揮有度,到底是委屈了自個。

  “雲姑娘八珍陣阻戰軍於松月道,老夫觀研那八珍陣極為精妙,想來姑娘是熟知陣法的。可看出現下將士們排演的這魚鱗陣有何不足?”

  微帶蒼老的聲音自身邊響起,罄冉回頭正迎上蘇伯明溫和的目光,罄冉忙頷首,道:“先生叫我罄冉便行。”

  見蘇伯明笑著點頭,罄冉才將目光轉向台下,望了一陣,也不客氣,沉聲道“這個魚鱗陣,陣眼在陣型中後,主要兵力也是在中央集結。分作若干魚鱗狀的小方陣,前端微凸,是個進攻陣形。此陣在己方優勢時倒是極好的進攻陣型,可以集中兵力對敵陣中央發起猛攻。可是由於集中的強兵在中央,所以陣型的弱點便在尾側,及兩翼。這也是剛才四郎單槍衝入陣中,不畏中央強勢,直抵陣尾的緣由。”

  蘇伯明不想罄冉分析的如此透徹,面上微有震動。他早便知道罄冉精通陣法,又熟於兵法。做的許多事也都讓他欣賞,但是罄冉畢竟是女子,在蘇伯明這種文人心中,素來對拋頭露面的女子沒有好感。

  若非罄冉一直陪在藺琦墨身邊,若非有了罄冉,藺琦墨改變不少,變得快樂許多。若非罄冉幾次三番讓他吃驚,便是罄冉是藺琦墨認定之人,依這蘇伯明的性子也不會給她好臉色。

  他雖是對罄冉溫和有佳,但是骨子裡卻是有著那麼點酸腐的鄱夷的。可此刻真聽到罄冉有如此不凡的見解,他震驚之餘,才重新審視起了罄冉。

  “罄冉所言極是,老夫也看出此陣的欲陷來了,可幾番苦思都不得解。依著罄冉之意,這魚鱗陣可有辦法完善?”蘇伯明目光中多了幾分認真。

  見他這般,罄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本能看向身旁的藺琦墨。卻見他眼中滿含鼓勵和驕傲,對她微微一笑。

  “既然先生問你,你便說說吧,沒事的。”

  “如此罄冉就說說,說的不好,先生莫要見笑。我覺得,這陣型極好,只是在前陣士兵的站位上可以稍做變化,現在這陣型前面呈凸形,是為了整個方陣的機變性,更大的發揮攻擊力,這樣做卻是能提高戰鬥力。所以先生可能沒想過改掉這個前形,但是若拋開這個。將凸形陣,改成左右張開如鶴的雙翅,依舊將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令指揮有力的百夫長壓陣中後,從容指揮,令兩翼張合自如。這樣既可用於抄襲敵軍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之敵,只要兩翼能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此陣便能成為攻擊猛烈,又不失防守的陣型。”

  她話語落,身旁幾三徑自無語,罄冉一陣不安,忙又看向藺琦墨,卻撞上他璀璨奪目的眼神,尚未愣過來,便聽方威粗著嗓門揚聲道。

  “妙啊,這般的陣可謂攻防兼守了。”

  蘇伯明更是一面擊掌,一面激動的道:“對啊!對啊!老夫怎沒想到,確實如此,確實如此。來來來,冉冉,老夫這裡還有幾個陣型,你來於我參研參研。”

  他說著竟上前拉了罄冉便向台下走,神情興奮,一張臉紅光閃閃。罄冉被他拖著走了兩步,有些茫然,回頭去看藺琦墨,卻見他只是聳聳肩,一面無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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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浪漫花嫁

  大軍在金彤又休整數日,在雞心關北面的千鶴嶺下依山而駐。

  罄冉的肩傷一直未好,藺琦墨二人不欲她隨軍,生恐一個意外再傷骨頭。罄冉磨了好幾日,藺琦墨才答應她,大軍先行,她隨後軍緩行,且得讓宋嬸一列不離的跟著。

  不遠的路,罄冉坐著馬車晃蕩了三日才到軍營,彼時兩軍已經交手一次,麟軍憑藉著雞心關天險將青軍輕鬆的便阻在了關外。

  罄冉是在午時到達軍營的,藺琦墨已帶兵前往了雞心嶺,軍營中靜悄悄的。自有軍中將領將罄冉帶往營帳,安置妥當。

  一路雖是不累,但馬車在山路上行走,終是搖得身上疲乏,罄冉剛躺下,便聽轅門處傳來號角的長鳴聲,嗚嗚咽咽,竟是大將重傷的譏號。

  罄冉一下子坐起身來,細聽之下登時大驚,那聲音如泣如訴,深沉婉轉,竟是高級統帥受傷才會用的“絞音”。

  再顧不得它,飛身而起,兩下蹬上靴子,分身便出了營帳。這時遠處才傳來喧囂聲,躁動自轅門處傳來,隱約有白鶴的呵斥聲。

  “太醫!太醫!快,快,陛下中箭了!”

  罄冉兀自一驚,忙向中軍大帳跑,此刻營中早已是人聲鼎沸,隔著奔跑的人群,罄冉遠遠便見白鶴等人抬著擔架飛奔著入了中軍大帳,上面躺著的正是鳳瑛,慘白的面容一晃,罄冉清晰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血跡。

  隨著他們消失在中軍帳外,罄冉心跳加速,忙去尋找那個清雋熟悉的身影,四顧之下,已是急出一身冷汗。

  “白鶴,疏散人群,整頓軍營,亂哄哄像什麼樣!“

  一聲清亮的軍令聲自轅門方向傳來,罄冉驟然回頭,正見藺琦墨翻身下馬,快步而來。目光在他身前身後迅速掃過,眼見沒有傷處,罄冉才鬆了一口氣。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藺琦墨快行間忽而望了過來,目光一怔,忙給了罄冉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頭時已掀開幔帳入了大帳。

  軍營這麼亂,且不說對鳳瑛療傷不利,萬一再混入奸細,趁亂行事,可不是鬧著玩的。藺琦墨一聲大喝傳來,白鶴已醒過神來,忙將圍堵在大帳外的將士們疏散,令其各自去整頓各營兵勇。

  罄冉兀自站了一會,見中軍大帳外人群疏散,這才慢步過去。鳳戈,鳳捷守在帳外,見她過來,未置一詞。帳中傳來幾聲悶哼,罄冉微微蹙眉,看向鳳戈,輕聲詢問。

  “怎麼回事?陛下怎會受傷啊?”

  “還不都怨陳紹,明明金鑼敲響,他殺紅了眼地帶著左鐸往前衝,陛下若不是為了救他,怎會受這一箭!”

  鳳戈尚未開口,倒是鳳捷粗著嗓子嚷嚷著,一臉憤恨。

  罄冉一愣,便聽帳中傳來藺琦墨的聲音。

  “冉兒,進來吧。”

  對著鳳捷微微一笑,罄冉步入了中軍大帳,內帳塌前,圍著數人,鳳瑛上身赤裸躺在塌上,目光與罄冉對個正著。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眉宇間倒是神采依舊,不似重傷的樣子。他的前胸剛好被藺琦墨擋著,也看不到傷口,罄冉有些狐疑。

  “你的傷還沒好,坐那邊老實呆著去。”

  清雅的聲音傳來,罄冉愣了一愣,見眾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才迷糊過來,這話藺琦墨是對自己說的。這是什麼情況,大家好像對鳳瑛不甚關心呢?

  在眾人的目光下,罄冉有些窘迫的在小椅上坐下。藺琦墨正在給鳳瑛包紮傷口,姚軍醫於一旁幫忙。

  鳳瑛將目光從罄冉身上移開,看著正給他縫合傷口的藺琦墨,道:“童玟懷不愧是四郎讚賞之人,這一箭朕雖早有防備,竟還是給他簧入四分。”

  藺琦墨也不抬頭,放下縫合針,用藥酒再次清洗傷處,接過姚軍醫遞上的傷藥給鳳瑛灑上,按上繃帶,這才蹙眉道:“這一箭雖是不算太重,但已非皮肉傷。箭入四分,險些傷及內臟,需得好好休息。陛下確定這戲還能繼續演下去嗎?”

  鳳瑛在他處理傷口時悶哼了兩聲,聲音卻依舊清潤,道:“這點傷還算不得什麼,四郎小瞧人了。如此也好,童玟懷怕是用了十成力,他自己的箭法自己清楚,朕受沒受傷,他自是了然於心,如此,也便由不得他不信朕是真的受了傷口”

  藺琦墨點頭,卻忍不住又道:“玟懷心機極深,沉穩老練,便是確定你受了重傷,怕也不會輕易改變防守策略。這障眼法,未必就能成,還需陸悅峰那裡再加把火。”

  罄冉聽他二人一言一語已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提著的心剛鬆下來,卻又因白鶴等人的一番話吊了起來。

  “雞心關雖是天險難攻,但我軍有比敵軍強過三倍的鐵甲將士,何況現下腆兵毫無鬥志,軍心不穩。若我軍強攻,未必便拿不下雞心關,何必讓陛下涉險挨上這一箭!陛下萬金之軀,屬下還是覺得陛下實不該以身犯險。”

  白鶴剛說罷,陳紹便接過話茬,蹙眉道:“是啊,大不了在此多熬些時日便是,陛下這一傷,我軍軍心也定有動搖。藺帥這次的策略,我老陳也覺得有欠妥當。”

  藺琦墨淡淡瞥了眼二人,卻不接話,只將鳳瑛胸前繃帶打結,起身走向床側,將手放入銅盆彷若無人得淨起手來。

  一時間帳中靜的嚇人,只有他以手撩水的嘩嘩聲。罄冉蹙眉,目光望著藺琦墨修長滑動的雙手,腦中卻回放著雞心關一旁的地勢圖,驀然她眸光驟然一閃,死死盯住藺琦墨。

  藺琦墨卻回頭,迎上她有些憤怒、有些心疼、有些不安的目光,他笑得輕鬆,擦拭了雙手,向罄冉走來。對帳中的異樣氣氛毫不介懷,自然而然得查看起罄冉的肩膀來。

  鳳瑛目光在兩人身上帶過,蹙眉怔了一下,這才看向白鶴二人,沉聲道。

  “雞心關易守難攻,是赫都最大最強的前哨,更是南下的必由之路。這次童玟懷陳兵八萬在此,就是要將我軍阻在雞心關下,以雞心關天險屠戮我青軍。這兩日攻打,你們也看到了,先後傷亡三萬餘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慘重,不好好想破敵之計,竟還在此大放厥詞。哼,依朕看,就算我軍十倍敵軍,這雞心關想要攻下來也是難!這障眼法,是朕最後定奪的,怎麼?你二人例是頗為不服啊?”

  鳳瑛語氣極重,目光深寒,一番話下來面色更加慘淡。白鶴,陳紹大驚,忙跪地領罪。

  鳳瑛卻沒有當即允二人起來,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藺琦墨。罄冉抬頭,藺琦墨的神情淡淡,只在對上她的目光時,溫柔一笑。放下觸模在她肩頭探骨的手,撩袍在一旁落座,這才笑道。

  “陛下也莫生氣,他二人也是關心陛下傷勢。”

  “將嘴都給朕把好了!若讓人察覺出了端倪,朕這一箭才是白受了。不知輕重!都下去吧。”鳳瑛目光凜冽,說罷閉上了眼睛。

  白鶴二人起身,微有歉意的看了藺琦墨一眼,這才端著兩大盆血水,面色沉重得出了大帳。

  藺琦墨看向一直低著頭諾諾不敢言的姚軍醫,笑道:“姚大人也出去吧,還得麻煩您不要說出實情,只道陛下重傷未醒。另外,藥煎好便送來,這些日陛下換藥等事,休得假以他人之手。”

  姚太醫登時如釋重負,忙應了聲,躬身退出了營帳。

  “我已暗中派飛翼營五千西進至月兒河,趁夜色摸過河,繞過巫崖小道,只要陛下能將大軍吸可到雞心關正面,待飛翼營迂迴到敵軍後方。只要能一擊而中,便不需在此地於麟國強兵硬拼。”

  藺琦墨見姚軍醫退去,抿了一口茶,沉聲道。

  鳳瑛緩緩睜開眼眸,點了下頭:“四郎放心,我已令陸悅峰、關雲山率東西二軍迅速前來會盟,會做出強攻雞心關的假像,必將童玟懷的目光吸引到這個方向五六日。這五六日,我會每日帶兵攻打雞心關以迷惑敵人。只是此戰凶險,為了能奇兵出勝,也只能拜託四郎和飛翼營的將士們了。”

  藺琦墨笑著點頭,拉了罄冉起身,道:“我入夜出營,定不負眾望。陛下好好歇著吧,我們下去了。”

  罄冉被藺琦墨拉著出了營帳,待腦子清醒些,人已坐在了自己營帳的軟塌之上。蹙眉盯著伸手便要來抱自己的藺琦墨,罄冉冷聲道:“只有五千人卻要深入敵軍八萬人之後,你便是找死也不該拉著飛翼營的兄弟們和你一起啊!還是你覺得童玟懷會對飛翼營手下留情?這可是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生氣了?冉兒,我又不是笨蛋,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巫崖小道本就沒幾個人知道,只要能繞到雞心關背後,並不是一”

  “沒有幾個人知道?那童玟懷知道嗎?”

  藺琦墨見罄冉目光緊逼,無奈之下嘆息一聲,點頭道:“知道。”

  “哼,他知道便夠了!他既知道便定會防備你繞道背後,到時候飛翼營便是孤軍深入,以寡敵眾,你說可還有活路可走?!我知道你不欲讓兩軍強碰,想盡可能的減少傷亡,可是也不能如此隻身涉險啊!”

  藺琦墨見她目光已由憤怒變為哀求,嘆息一聲,將罄冉攬入懷中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慢慢安撫著,半響才道:“我不會拿兄弟們的命做賭的,我走後,鳳瑛會扮成我的樣子每日領軍攻打雞心關。只要玟懷看到,藺琦墨,還在此處,便不會作疑。因為那條巫山小道是當初攻打燕國時,我和他一同發現的,能認出此道的也只有我們二人。只要東西軍前來會盟,這邊將攻勢造的猛烈些,玟懷定會將所有兵力都調至正面迎敵,所以還是有很大勝算的。

  藺琦墨說的例是真話,那各巫崖小道,罄冉在尋常的地圖上從未見到過。她之所以知道,是有次在藺琦墨自己畫的地圖上看到了一條細長彎曲的線,一問之下才知道的。

  此刻聽他這麼說,擔憂例是稍減,蹙眉抬頭:“鳳瑛扮成你的樣子?”

  “江湖上有名的‘盛顏神手,已到了軍營,他會給鳳瑛易容。易容出的樣子能於我有七分想像,遠距離看該是發現不了端倪。”

  罄冉也知事情已經如此,不可能再回轉,蹙眉仰頭:“我還是覺得太過冒險,你何時動身?我和你一起!”

  “太危險了,不行!何況,你的傷還沒好,乖乖在這裡等我,最多七日,我一定回來。”藺琦墨堅定道。

  罄冉甩開他握著的手,冷聲道:“既知危險,你還不是沒有和我商量就這麼做了。你既讓我知道了這事,我便一定要去。”

  藺琦墨見她一臉不依不饒,心頭無奈,例不知她何時也學會使小性子了。半響才嘆息一聲,道:“好,帶上你便是。只是這一路艱險,你這肩傷可如何能……”

  “我是傷了肩膀,又不是雙腿!再說這傷早就好了,是你一直不讓我將繃帶取下來的!”罄冉聽他答應,轉而一笑,喚惱道。

  藺琦墨也不再多言,拉開被子,扶著罄冉躺下,柔聲道:“那好,你先睡一覺,養好精神頭兒,晚上出發時我來喚你。”

  罄冉本就一路勞累,在他柔和的目光下,只覺一股倦意涌上,閉上眼睛,沒一會便沉入了睡夢。

  藺琦墨握著她的手,在床邊兒坐了許久,俯身在她頰邊印上一吻,輕聲道。

  “冉兒,對不起,這次太危險,真的不能帶你。”

  他說罷,給罄冉拉好薄被,起身在矮桌邊站定,寫了幾句話折好放在枕邊兒,深深望了眼罄冉,轉身而去……

  罄冉這一覺睡的很沉,醒來時已是夕陽碎金。舒服的眯了眯眼,脣角輕勾,扭頭時正看到靜靜躺在枕邊兒的紙條,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展開紙條,一眼掃過,頓時只氣的雙目冒火,怒喝一聲。

  “藺琦墨,居然騙我!”她說著飛身而起,衝出營帳,直直便向帥帳奔去。一把揮開帳簾,怒氣衝衝地闖入,內帳塌上躺著一人,白衣灑然,背對這邊。

  他竟還沒走?罄冉的心一鬆,隨即又涌上一股怒火,大步走過去便拉了那人衣柚,狠狠一扯,冷聲道。

  “你給我起來!”

  帳中傳來一聲悶哼,接著那人轉過頭來,蹙起的眉,銳利的眼,微帶譏誚的神情,薄脣緊抿,一臉慍色。

  罄冉一愣,本能得鬆了手。

  帳中並未燃燈,藉著慘淡的夕光,眼前人有著與藺琦墨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神情顯得有些僵硬,這般近距離看能察覺到幾分易容的端倪。且不用多想,但是那銳利的眼神已讓罄冉明白過來此人是誰了。

  有些尷尬的笑笑,罄冉諾諾道:“抱歉。”

  鳳瑛撐著身體坐起身來,靠上床欞依住身體,這才再次看向罄冉譏諷道:“以後拜託看清楚了再動手!”

  罄冉心裡誹謗著,面上卻是一笑,忙道:“對不起,我扯到你的傷口了?”

  半響不見鳳瑛回答,罄冉心裡焦急,不再繞因子,開口問道:“他已經走了嗎?”

  此言一出,鳳瑛的面色分明又陰沉了幾分。罄冉不安地舔了舔脣,跺了下腳,道:“鳳大哥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說罷轉身便欲往外奔,哪知剛一走,右手便被一股大力扯住口罄冉微呼一聲轉過頭來,迎上鳳璞微眯的眼睛,她的心沒來由一跳。

  “你去哪裡?”

  鳳瑛的話帶著分明的不悅和質疑,罄冉沒有回答。倒是鳳瑛鬆開了嵌固著她的手,轉開目光,沉聲道。

  “你若要去追他,怕是來不及了。而且,沒有朕的命令,不準你出轅門一步。”

  鳳瑛的話依舊是強勢的,不容人辯駁的。罄冉氣得胸口起伏,蹙眉盯著他。

  咆哮沒有用,懇求也沒有用,講道理對鳳瑛這廝更是無用之極。所以罄冉只是氣怒片刻,平靜得轉身,踏回床邊,面色清冷道。

  “你這般會觸到傷口。”她一面說著,一面越過鳳瑛將裡塌的薄被疊好,看向鳳瑛,示意他抬抬身體。

  鳳瑛微眯著眼,似是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不過卻很聽話得直了身體。罄冉將疊好的被子墊入鳳嫉身下,由於這個動作,她的身體不得不靠近鳳瑛。

  一股幽香隱隱襲來,她的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掃過面頰,她曼妙的身影在眼前近距離晃動著,鳳瑛但覺一陣恍惚。

  罄冉垂眸,將他的神情捕入眼中,迅速回手,利落得在鳳瑛胸前急點數下。迎上他被怒火燒得通紅的眼眸,罄冉有些歉疚的避開。

  將簿被拉開,自他腰間摸出一塊精緻的小金牌來。這才不得不面對上那雙一直盯著自己的寒冷眼眸,輕聲道。

  “對不起,鳳大哥。女人的心真的很小,只能裝得下一個男人。我,必須去尋他,這傷……雖是不重,但也累人,鳳大哥上戰場一定要注意,別感染了,鳳大哥多保重,我走了。”她說罷,再不多看鳳瑛,轉身便奔出了房……

  有了鳳瑛的金牌,罄冉很順利便出了軍營,打馬飛馳向西面追去。

  罄冉這邊剛出軍營,那邊白鶴便繞過了營帳,隱約看到她的身影,眉宇一蹙,心頭便狐疑了起來,快步向轅門走去。

  “剛剛出去的可是雲姑娘?”

  “回將軍,正是。“小兵恭敬回道。

  白鶴這下便更奇怪了,陛下對雲姑娘的心思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沒道理這時候雲姑娘獨自出了軍營,連個跟隨的人都沒有啊,

  他轉身向中軍走去,快步至中軍大帳,迎上門口鳳戈的目光忙是一笑,上前道:“雲姑娘怎這麼晚出了營?沒出什麼事吧?”

  鳳戈一愣,於鳳捷對視一眼,面色驟變,大步便向帥帳奔去。

  鳳瑛不讓罄冉出營的命令正是鳳戈去通報的,憑他對鳳瑛的了解,自然瞬間便發現事情不對頭。

  這回鳳瑛假扮藺琦墨,為了不露破綻,在藺琦墨悄然出營後,鳳瑛便暗自入了帥帳,並撤去了所有暗衛。連素來緊跟身側的鳳戈、鳳捷二人都被留在了中軍大帳這邊,做成陛下一直在帳中養傷的假象。這也是罄冉可以那麼輕鬆取到腰牌,那麼暢通無阻出了軍營的緣由。

  鳳戈奔入帥帳,一眼便撞上了鳳瑛逼來的刀劍般冰寒的目光。鳳戈一驚,已猜到發生了何事,他忙低了頭,大步奔過去,幾下解開鳳瑛穴道,單膝跪地,沉聲道:“屬下失職。”

  半響不聞鳳瑛說話,鳳戈忐忑道:“可要……屬下追雲姑娘回來?”

  卻聽一個滿含暴怒的聲音吼道:“追她作何?她要走便讓她走!出去!

  鳳戈心中暗嘆一聲,躬身向外退去,待退出內帳,卻聽裡面傳來一個氣悶的聲音。

  “她和大隊會合前,派隊人暗中跟著。”

  鳳戈心中再嘆,忙應了聲,轉身而出……

  當時詢問藺琦墨時,他說那條巫崖小道甚為隱蔽,是尋找燕帝藏寶時他和童玟懷發現的。罄冉覺得神秘便起了興致,細細觀研了半天。所以現下天色雖是已經入黑,她卻策馬飛奔,不曾迷了方位。

  藺琦墨一行為了隱蔽,整個飛翼營都未騎馬,行軍極慢。罄冉剛過月兒河便追上了大隊。

  藺琦墨望著馬上端坐的罄冉,目光幾分不認同的氣惱,月色清琿下卻不掩眸底的熠熠欣悅。

  他騙了她,偷偷離開!為此罄冉惱了他一路,真到現下面對著他那寶石般的眼眸,她竟怒意全消,四目相接,只剩下醉人的纏綿。

  飛翼營的將士們似乎一點也不哥怪她會追來,藺琦墨尚未動作,倒是陸贏揚著燦爛的笑臉衝了過來,揚聲道:“大嫂,我給您牽馬。”

  他這麼一聲喝,四周便都是起哄聲。

  “大嫂,我給您拿著劍。!”

  “大嫂,喝口水?”

  “大嫂,路上黑,我來給您打火照路。”

  罄冉翻身下馬,很自然的便將手中馬鞭、馬韁丟給了陸贏,對於四方的哄笑調侃一點也不介意,含笑回應。只是心頭好笑,果真是誰帶的兵便似誰,這群小子們一個個鬧起來沒個正行,例是和藺琦墨如出一撤。

  陸贏卻一腳踢上往這邊湊的一個大高個子,怒道:“去,去,嫂子功夫那麼厲害,自能暗夜視物,哪裡用得著你來照路!”

  他見那高個兒躲開那一腳,蹦出老遠,這才靠近罄冉,眨巴幾下眼睛,滿是神秘的笑道:“好嫂子,你這一來,咱們可贏了大帥幾罈子好酒呢”

  罄冉不明,正欲問他,卻見藺琦墨交代了寧三哥幾句話,大步向這邊而來。陸贏極為誇張的身體一抖,便向遠處溜去。

  “嫂子,這馬渴了,我去給它尋點水。”

  他說罷,牽著清風,一溜煙便消失在了隊伍中。

  罄冉迎上藺琦墨寶石般晶燦的目光,微微一笑。藺琦墨亦搖頭失笑,牽起她的手向前走,引得身旁兵勇們擠眉弄眼,他卻安之若素。

  “怎麼那麼不聽話…“半響,藺琦墨才輕聲道,語氣中依舊帶著幾分無奈。

  罄冉挑眉,瞪他一眼:“你個騙子!既然這次深入敵後那麼有把握,為何不允我來!?”

  人有時候真的很矛盾,藺琦墨一方面擔憂罄冉,不願她跟著來。可當她追來時,他的心裡卻涌上了一股狂喜。

  現下見她瞪著眼睛控訴,那可愛而嬌嗔的模樣直攪動著他的心,讓他恨不能將她緊緊鎖入懷中,吞入腹中。

  不敢再看著她,藺琦墨轉開了頭,只是脣角卻多了分笑意,久久不掩。

  罄冉只覺他拉著自己的手在不停的抓緊,更緊“”“望著他側面上那笑意,心有所悟,她揚脣而笑。

  “他們說的贏了你的酒是怎麼回事?”

  藺琦墨搖頭,嘆息一聲:“臭小子,嘴真快!”

  罄冉見他不願說,搖著他的手臂:“你不說,我找陸贏去,他應該很樂意告訴我的。”

  藺椅墨見她不依不饒,這才苦笑道:“我過來時跟三哥說起騙你入睡的事,沒誠想被贏贏那小子聽見。他那嗓門一馬大騙就玩笑說等你醒來定要追來收拾我,一鬧之下他們就打起了賭。”

  罄冉苦惱,難道她在他們心中就是個悍婦的形象?!

  “這和你什麼關係?”

  “我說你不會,這不才打起賭來的…”

  罄冉冷哼一聲:“你怎知道我不會追來?”

  藺琦墨卻半響不語,直到罄冉盯向他,他才無奈嘆息,湊至她的耳邊輕聲道:“冉兒,你怎知我是不想你來,才願意打的這個賭……”

  他的呼吸吹在耳邊,癢癢的,罄冉的心也跟著瘙癢了起來,眉眼含笑,溢了一臉的甜蜜……

  大隊在夜色下抹黑前進,涉過一各淺溪,迎面絕壁高聳,如同一柄鬼斧神工下的利劍,直插雲間。

  這夜沒有月亮,只遙遠的天際孤零零的桂著幾顆慘淡的星,烏雲壓在山崖上,越發顯得山勢險峻。

  藉著火光,罄冉遠遠望去,兩崖如閶闔巨門,天色一線,夾道一務小縫,正是他們此番要通過的巫崖小道。

  那小道,橫埂蜿蜒,黑溘漆見不到頭,亂石嶙峋,與其說是小道,例不如說是裂健。

  這種地方一人尚且很難通過,更別說行馬了,所以罄冉不得不於清風告別。她側不怕它會丟失,這一路她早就發現有一隊人在暗中跟著她,她自然知道是鳳瑛派來的,她想清風會被他們帶回去的。

  藺琦墨拉著罄冉的手走在最前面引路,連綿的火把如同一條長龍,在山道間一字排開,徐徐前進。

  這次任務,藺琦墨專門挑選了飛翼營精銳,個個都是穿山跋涉的好手,即便如此,行軍依舊很是緩慢。遇到山石阻隔之處,尚需停下來開山行路。

  昂頭間,兩壁山崖高峭,黑壓壓的鳥雲遮住了唯一的一線天空,鳥雲浮動間,似是兩崖在移動著要頃頂壓下一般。

  罄冉只望了一會兒便低了頭,蹙眉道:“看這樣子,似是要下雨了!”

  藺琦墨抬頭望了一眼,面有憂色,沉聲道:“過去這一段便好走一些了,肩膀還好吧?”

  罄冉見他擔憂,忙是一笑:“無礙。”

  其實養了這一個月,肩膀早就好了。習武之人本就沒有那麼嬌貴,但是藺琦墨卻說什麼都不允她將纏繞在肩頭的繃帶拿下,有他的三令五申,罄冉便只能屈服。

  果然如藺琦墨所言,又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大隊便出了一線天,道路要寬敞許多。

  藺琦墨吩咐大隊原地休整,拉著罄冉在一顆樹下坐下。將水囊和乾糧遞給她,竟在她身旁單膝跪下。

  罄冉還未愣過神來,藺琦墨已將她的腳抬起,脫了靴子,給她按摩著穴道。罄冉愣住,復又一驚,他竟當著這麼多下屬的面兒對一女子如此,以後還如何統兵……

  忙欲將腳縮回,奈何他竟握得極緊,還抬頭瞪了她一眼。罄冉心中感動,怔怔的望著他,再不能言語。

  大隊只休息了兩刻便繼續前行,然而沒行多遠,天空重雲遮掩,將天邊那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也吞噬了,接著滴滴答答開始有大顆大顆的雨點砸下,天空烏黑如墨。

  轟隆隆……山頂盤旋起一陣陣的雷聲,大雨未至,隱雷已到,震的整個山崖都似在搖晃著,閃電似是要劈開峻峭的山休,照到四處鬼厲般銀白。

  看這樣子竟是要下暴雨,暴雨之下行路就太危險了,罄冉想著不免蹙緊了眉。

  暴雨頃刻而至,似乎應驗了她的擔憂,火把被澆滅,四周黑的可怕,最讓人驚恐的是,不斷有大小岩石自山上滾落,山路也變得異常濕滑。

  藺琦墨將罄冉護在大麾下,大顆大顆的雨點砸在面上,勁風撲面,讓罄冉有些睜不開眼睛,只是腰間那手卻一直未有絲毫放鬆,穩穩的托著她的身體往前走。

  “大家小心!”

  大聲震響傳來,似有山石滾落,藺琦墨大喝一聲,然而隊伍中還是傳來幾聲驚呼,顯然又人被山石砸到了。

  罄冉抬頭,蹙眉道:“這樣不行!”

  藺琦墨猶豫一下,終是回頭道:“各自找地方避雨!”

  隊伍開始有序的四散,藺琦墨拉著罄冉,尋了一處凸出的崖壁,運功將她身上微濕的衣服烘乾。此時眾人也都尋到了避雨的地方,成堆成堆的閒聊起來。

  暴雨傾盆,不斷有山石滑落,砸碎了歡聲笑語。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微弱的歌聲,接著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歌聲也越來越雄渾嘹亮。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櫥惟忠與義兮,氣衝鬥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乾犯軍令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暴雨傾軋,歌聲嘹亮,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有人按著節拍擊打著兵器,或甲衣,罄冉似聽到了金戈鐵馬之聲,激昂鏗鏘。將士報國之意,引人熱淚。

  藺琦墨亦心有所觸,身形矯健,一躍而起,高歌起來。

  這是罄冉第一次聽他唱歌,他的歌聲清朗中帶著一絲奇異的蒼涼,罄冉緩緩閉上眼睛。

  眼前劃過一幕,仿見蒼茫大地狼煙四起,壯士悲歌縱馬沙場,壯志雅懷,豪氣上涌,拋頭顱灑熱血,悲憫天下,凌雲沖天。

  罄冉默默聽了兩遍,血液涌動,緩緩啟。也跟著唱了起來,狂放的男子歌聲與婉轉的女子低吟以一種奇怪而又極和諧的韻律起轉承合,藺琦墨驀然回首,迎上罄冉含笑的眼眸,亦笑彎了俊眸……

  暴雨終於在一個時辰後停了下來,此時天已清明。山崖被大雨洗過,空澡一片,罄冉自崖石下走出,瞪時便沒了呼吸。

  天露晨光,大雨初歇,陽光便迫不及待地鑽出了雲層,麗陽由遠處溪澗照過來,將整個山谷都打上了一層朦朧水光,山雨空澡。

  眼前多姿多彩的峻嶺奇峰,變幻無窮的雲霧繚繞,彎來繞去的激流險灘,清幽秀潔的飛瀑清泉,還有那落了一地的櫻紅花瓣,美得驚心動魄。

  果真越是險峻之地,風景越是驚人的美麗。罄冉怔住,一時無語。

  “等這仗打完,我們便尋這麼個好去處,從此男耕女織,冉兒可願跟著我受苦?”

  耳邊響起藺琦墨的柔聲,罄冉回頭,陽光投在他的身上,他晶亮的眼眸象被蒙上了一層光,在這樣的目光下,罄冉竟覺有些哽咽,半響才道。

  “好。”……

  大隊繼續前行,雖然依然難行,但美景當前,罄冉覺得腳下生風,面上也一直桂著笑容,一雙眼睛貪婪地四處遊蕩,直鬧的藺琦墨一陣好笑。

  大隊行出百里,三處山休夾出三各山縫來,藺琦墨仔細瓣認了一番,引著眾人向中間山道走。山道比之一線天要寬敞一些,但是也不太好行,只容三人並排,腳下怪石嶙峋,又經雨水洗過,更加難走。

  行出一段,東面的山壁竟忽然消失,徒留一處懸崖,腳下小道貼著西面的山壁懸空著蔓延至遠處。

  藺琦墨緊了緊扶在罄冉腰間的手,帶著她率先走出,後面眾人亦三三兩兩相攜,在寧三哥等人的指揮下慢慢前行。

  罄冉倒是不怕,反而異常興奮,只覺行走在雲端一般。

  大隊行的緩慢又謹慎,雖是不斷傳來驚呼聲,但卻有驚無險,過了懸空山道,未有一人跌下山谷。

  東面的山崖再度出現,大隊再次被夾在山壁之間,如此又走了一陣,藺琦墨忽而停下了腳步。他扶在腰間的手也沒來由的一緊,罄冉微驚,抬頭望他。

  “怎麼了?”

  “你有沒聽到什麼聲音?!”

  罄冉凝神靜聽,果然遠處隱隱傳來轟隆的響聲,似極打雷。

  可不對啊,現在天空萬里無雲,晴空如洗,怎會有打雷聲傳來?!山體開始微微震動,罄冉腦中亮光一閃,登時驚得面色煞白,忙抓住藺琦墨的手,大喝道:“快!快讓大家往後退,是泥石流!”她見藺琦墨沒有反應,面色茫然,顯是不明白泥石流之意,也不等他回神,忙回頭大喝:“山崩了!速速退出山道!快!”

  她這一聲蘊滿了內力,整個大隊都聽得清清楚楚,眾人同時愣住口此刻藺琦墨等人也喊了起來,山休的搖動越發厲害,眾人再不遲疑,大隊掉轉向回急退。

  山頂開始滾下大大小小的石頭,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向下移動,藺琦墨回頭望了眼,拉緊罄冉,蹙眉大喝。

  “快!跑過斷崖!快!”

  眾人雖是驚恐,但飛翼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大家相互留意著,隊形不亂,飛快地向斷崖處跑。腳下被亂石擦傷,腿上被亂石刮破,此時已不及相顧。

  藺琦墨和罄冉行在隊後,寧三哥卻在隊中大喝一聲:“速速讓出一各道來,讓大帥先走!”

  眾人這時才回過神來,竟果真立刻便讓出一條路來,藺琦墨面色大變,忙大喝一聲:“速速離開,這是軍令,快!”

  此時身後已有碗大的石塊從天而落,山上的泥石土塊轟隆隆地沿著兩壁夾縫向這邊衝來。

  罄冉忍不住回頭,甚至已經能夠看清那蜂擁而來的巨流,頓時大驚失色,只覺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危險,只能本能地發足狂奔。

  身後像是有一隻凶猛的怪獸在咆哮著,追趕著,背上已能感到泥石擦過,大大小小的石塊雨在身旁躥過,狂奔間。

  雖然心神不定,但是罄冉還是注意到,不知何時藺琦墨放開了一直拉著她的手,在她背後悄無聲息的幫她擋開飛砸而下的石塊。

  罄冉眼眶發熱,但也知道,現下不是討論的時候,只能更加拼命的往前跑。好再那處斷崖已經到了,運起輕功,兩人剛跑至懸空山道的中部,後面泥石已衝出了夾道,咆哮著向斷崖掉落。

  “別停!繼續跑!”

  罄冉和藺琦墨同時驚呼,然而那聲音卻被隱沒在巨響中,好再大隊並不曾停下。

  隨著腳下劇烈的震動,大隊終於都跑過了懸空山道,轟隆一聲巨響,罄冉回頭,但見那山道已經不堪重負,在巨石泥沙的衝擊下整個滑落,砸了下去。

  不足幾分鐘,剛才的兩壁山縫已被堵得死死,大大小小的石塊還在陸陸續續,轟隆隆地往下掉。

  罄冉於藺琦墨喘著粗氣,對視一眼,目光中皆是後怕。難以想像,若是慢了一步,他們此刻縱使武功再高,也抵不過這山石之力,怕早已被埋在了地下!

  眾人呆愕得望著這一幕,瞪大了眼睛,兀自吞著口水,一個個面上都帶著慶幸和驚懼。藺琦墨握著罄冉的手緊了又緊,半響才道。

  “虧得你追了來。”

  這裡書上雖有山崩的記載,但到底描述的極少,往往只是在山水志上一兩句帶過,還都帶著迷信色彩。更何況,隊伍中誰都沒有真正碰到過,所以連藺琦墨都沒有反應過來。

  方才那般情景,罄冉也是想到現代時看過的一個記錄片,陰差陽錯,不知怎的想到是泥石流,一時也是感慨萬千,回握著藺琦墨的手,蹙眉道。

  “還是快退出山道吧,太可怕了,受了如此震動,這裡怕也不安全。”……

  退出山道,尋了一處空曠地大隊休整。寧三哥清點了人數,隊伍消失了十三個人,藺琦墨嘆息一聲,淡淡的點了下頭。

  想來那十三人多半是在過懸空山道時掉了下去,或是被永遠的壓在了泥石中,可好在大部分人活了下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隊伍每個人都多多少少受了傷,相互擦拭包紮著傷口。

  罄冉腿上也被山石戈!破幾處,藺琦墨將她抱到一顆大村後面,細細給她上著藥。

  罄冉依著大村,定定望著他,依舊一陣陣的後怕。

  他的白衣早已染成土灰,滿頭滿臉都是沙土,罄冉忍不住抬手幫他擦拭了下面頰,卻發現越擦越髒,只能訕訕地放下了手。

  藺琦墨卻抬頭一笑,道:“一會到山澗洗洗,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罄冉笑著點頭,見寧三哥、方威幾人過來,忙接過藺琦墨手中藥瓶,道:“你去吧。”

  現在山道被堵,大隊被阻在了此處,罄冉聽著不遠處藺琦墨幾人的討論聲,一時感嘆真是橫生禍端,不禁嘆息一下。

  “倒也未必便沒好處,這山崩如此大的動靜,玟懷怕這兩日便會得知。若沒有這山崩,我還怕障眼法難以迷惑眠懷。”藺琦墨說著站起身來,又道。

  “就這樣吧,贏贏這幾日帶著大家去尋路,若是能尋到另一條繞道雞心關的路,那是最好。若尋不到,四日後,大隊原路返回。”

  “三哥,兄弟們都受了傷,乾糧也丟失不少,你選些好手多獵些野味來,給弟兄們補補身子,也壓壓驚。”

  “嘿,這活兒讓我去,三哥歇著吧。這山上野味甚多,我剛剛還看到一隻白鹿,稀奇著呢。好好尋尋,指不定還有啥寶貝呢。”馬誠吆喝一聲便躥了起來。

  “我的寶貝!”

  陸贏一聽他說寶貝,卻似想起了什麼,“啊”得一聲大叫,比馬誠跳得更高,轉身便向東面山谷奔去。

  “寶貝?”

  “贏贏這是搞什麼?”

  “走,跟去瞧瞧!”

  方誠幾人面面相覷,接著,直追陸贏去了。

  藺琦墨揚眉望著陸贏飛奔的身影,眸中浮光沉沉。

  他自然知道,陸贏奔去的那個方向,正是燕末帝留下寶藏的那處山穴。當年發現那寶藏,他和童玟懷並未告訴任何人,他只挪用了一部分給傷亡將士家屬發放了撫恤金。

  前些時日由於大現模采購藥材,糧食辦流民營,故而將那山穴的位置給了陸贏,這小子精明,藺琦墨讓他將寶藏盡數運出,補充經費。

  陸贏差事辦的不錯,前些時日他還誇獎了他,把那小子樂的不行。只是他明明下令寶藏盡數運出,怎麼現在”“”……

  這邊馬誠幾人追上陸贏,卻見他彎著腰對著一面石壁時不時得敲上幾下,也不知在忙活什麼。

  馬誠看了一會,忍不住上前拍拍陸贏的肩膀,笑道:“我說小贏子,莫不是嚇傻了?你這是搗鼓什麼呢?”

  方威幾人也趕了上來,亦欲打趣幾句,卻聽轟隆一聲,眾人心有餘悸得跳起來便欲往回跑,卻聽身後傳來陸贏的朗笑。

  “哈哈,幾位哥哥,今兒好像嚇破膽的不是贏贏我呢。”

  幾人聽到這話,狐疑著紛紛回頭,卻見方才還嚴實的山壁上竟憑空出現一個洞……

  “這是怎麼回事?”

  “小贏子,這是?”

  陸贏見幾人面色詫異,他不由揚起一個得意的笑,揚揚手一躍便進了山洞。

  “哥哥們跟我來。”

  進了洞,陸贏在山壁處敲擊數下,壁上竟忽而亮起數盞明燈來。頓時洞中大亮,可這山洞空空如也,倒看不出有何特殊來。

  陸贏帶著幾人進了令一個小洞,但見裡面擺著一個大紅木箱子,令有數十壇酒陳列在墻角。

  方威率先叫嚷了起來,大步便向墻角處奔,三兩下撥開酒壇上的封泥,一股香醇的酒味頓時便充斥了整個山洞。

  馬誠驚喝一聲:“好酒!”

  “那是自然,這可是陳年的舌井貢。“陸贏洋洋得意得道。

  幾人頓時一驚,古井貢乃是酒中極品,采百花奇果所釀,醇香悠長,釀五十年才能啟壇,世上存量不多。便是皇室御宴,也是挑重要場合才能開上一兩壇,賜與親貴重臣,這裡竟藏著這麼多的陳年古井貢,怎麼能不讓他們吃驚。

  “陸贏,這怎麼回事?”

  幾人直覺不對,方威的話一出,宋青已上前一步,彎腰將那紅木箝子打了開來。

  金光炫彩而出,但見那箱子裡面整整齊齊的放著一套物事,正是鳳冠霞帔大紅喜袍、紅綾綢緞、雕金燭台等等婚宴物器。

  幾人一愣,目光再度直逼陸贏。

  陸贏嘿嘿一笑,在他們逼視的目光下,陸贏忙坦白道:“這裡是燕帝的藏寶洞。”

  “燕帝的藏寶洞?原來在這裡啊,側是個好地方。!”

  “噯,小贏子,帥爺不是吩咐讓你將東西都運出去賣掉嗎?怎麼這裡……

  見幾人面色嚴肅,陸贏忙討好一笑,嘻嘻道:“幾位好哥哥,這事可別告訴藺大哥,不然我的小命可不保了啊。”

  “陸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中飽私囊!!”方威冷聲道。

  其他幾人也是一臉怒色,陸贏諾諾幾聲,終是抬頭,急聲道:“我沒有!我是想,“我是想……這是我留著藺大哥的!藺大哥為我們大家費了那麼多心思,現在連七哥都娶妻生子了,藺大哥還孤零零一人,我想起來就難受。這是我留給未來大嫂的,誰都不能動!”

  他說到最後,眼因已是紅臉。幾人不想他會這般,一時面有戚色,方威嘆息一聲,上前一步樓住他的肩頭使勁拍了拍。

  “小子,這回算你做的好!!”

  “不錯,這東西留給未來嫂子,誰都別想用!“

  幾人說著,面上已有喜色。方威眼珠一轉,神情一亮,登時便有了主意,上前一步,沉聲道。

  “依我看,反正現在咱們被困在了這裡,雲姑娘又正巧也在,不如便在這裡給大帥將這婚事辦了,如何?”

  幾人一愣,呆愕片刻,紛紛提出自已的意見來。

  “不行不行,大帥的婚事豈能如此草率!不行!”

  “怎麼就不行了,我看極好。我看雲姑娘也不會在意那些個俗套,大帥也必不會在意。”

  “是,今日雲姑娘可救了我們大夥的命,雲姑娘這麼跟著大帥沒名沒份,我們兄弟不為大帥操辦,還有誰給大帥操辦!”

  “對,擇日不如撞入,就今日,我們好好給大帥和雲姑娘一個驚喜!”

  “大家說的都在理,只光,夫人不在這裡,她可是大帥唯一的親人……”

  “這個好辦,等夫人在了,大帥再補辦一場便是。我那日聽先生說,大帥準備這次打完仗便帶著雲姑娘離開,若真是這樣,以後兄弟們再湊到一起可就難了“

  “是啊,便是大帥不走,將來鳳瑛也不會讓我們飛翼營保留下來,定會想盡手段分開我們。哎一”

  “說的不錯,今兒大夥都受了驚,正需一場婚禮壓驚。”

  “依我看這事就這麼定了,咱們快回去跟兄弟們再合計合計怎麼辦。今日天色還早,我看給該準備的準備齊全也都下午了,剛好晚上兄弟們一起熱鬧熱鬧,只可惜這回先生沒有來。”

  “對!只是此事由我們帶兩隊兄弟操辦,小贏子不能松勁。軍令還是要執行的,大帥令你尋路,你可不能撇了野!”

  幾人一言一語越說越興奮,越說越覺得字字在理,再者軍人本就大愛講究,這些年也並非沒有將士在軍中辦婚事,都是簡單操持卻異常熱鬧,所以幾個人一合計,竟便將這事給敲定了。

  此時遠在樹下的罄冉和藺琦墨不知為何同時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現在的他們還不知道針對他們正有一個甜蜜的陰謀在悄然展開……

  罄冉總覺得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

  上午方威幾人各自帶著一隊人,尋路的尋路,打野味的打野味,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自打這些人回來,大隊的氣氛分明就不對勁了。

  兄弟們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也不知在嚼什麼耳朵,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還一個個滿臉興奮,不時偷瞄過來兩眼,那眼神還真讓罄冉慘得慌。

  每次她靠近,他們便立馬停了聲,一個個低著頭,似是生怕被她逮到一般。

  她拿著傷藥給一些重傷的兵勇抹藥,先前小夥子們還靦腆得任她處理,只是不敢看她,鬧的滿臉通紅。可後面傷兵一見她走來,便鼠躥般跑出老遠,弄的罄冉一陣茫然。

  她問了藺琦墨,卻見他也是一臉不明,只說。

  “誰知道他們怎麼回事!也許是好不容易不用練兵,又沒什麼事可做,閑的慌。”

  到了下千,這種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兄弟們開始一小隊一小隊的前往不遠山坳,集休洗衣服、洗涂。

  罄冉又詫異地詢問藺琦墨,他卻只是抬了抬眼眸,笑道:“一個個髒的跟泥猴一樣,是該好好洗洗了。這幫小子,終於知道乾淨了,可能是有你在,他們不好意思髒成那樣子。!”

  說罷,他低頭看看自己土灰色的白袍,眨巴兩下眼睛,道:“要不,咱倆也尋個沒人的地方洗洗去?太髒了!”

  他的眼中滿是賊光,罄冉面頰一紅,瞪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沒一會卻見方威走了過來,竟是要拉了藺椅墨一起去洗澡。藺琦墨自然知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若真帶罄冉離開,然後倆人再乾乾淨淨的回來,那會了來多大的轟動。

  不想罄冉難堪,於是衝她笑笑便跟著方威而去。

  這邊藺琦墨剛走,那邊陸贏便跑了過來,有些扭捏得走到罄冉面前,嘿嘿一笑,諾諾道。

  “嫂子,我去尋路,發現那邊山坳風景極佳,林木幽美,山泉甚多。而且兄弟們現在都在那邊,沒人往那處山坳去,嫂子若不去領略一下實在就太可惜了。”

  他說罷,也不管罄冉聽沒聽明白,漲紅著臉,一溜煙便轉身跑了。

  罄冉呆愣片刻,莞爾一笑,低頭瞧瞧自己的一身髒衣,邁步向陸贏指的那處山坳走去。

  下了山坳,果真有不少清泉,而且林木茂密,很是隱蔽。罄冉心頭歡喜,找了處依著兩座山峰的小湖坐下,湖面上不停游過幾對鴛鴦,戲水游鬧,鳥兒啁啾。

  罄冉望了會,便三下無除二的將衣服脫去,緩緩走進了湖中。湖水清涼而透徹,飄飄蕩蕩游動在肌膚上,霧氣氤氳,流動著難以言說的美妙。

  罄冉將頭沉入湖水中,身軀如一尾游魚在水底輕輕擺動,享受著這一刻的恣意……

  此刻離小湖不遠處,三個人影鬼鬼祟祟得晃動著。

  “快去,速戰速決,可不能讓大嫂發現啊!”

  “還有,不準偷看!”

  “要小心啊!”

  幾聲低語後,一個被黑布矇著眼睛的小青年被推出了大石。

  這小青年名喚孫喜,他有一項絕活,腳步極輕,而且甚能憋氣。

  但見孫喜被推出大石後,鄭重的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便摩挲著朝湖邊摸去,目標正是湖邊放著的一堆衣物。

  他輕手輕腳抹至湖邊,將罄冉脫在湖邊的衣服草草一卷抱在懷中,甩下背著的包袱,便躡手躡腳得向大石回走,嘴角還帶著一抹得逞的賊笑……

  這些罄冉自是毫無所覺的,她此時正沉浸在清涼的湖水中。

  銀光飛絨,她嘩的一聲自水中高高躍起,呼出一口長氣,烏黑的墨發貼著雪白的身軀,艷麗的如同一隻成精的水妖。

  妙目流轉,環顧四周,山影空澡,湖光渺渺,她勾起脣角,抬手靜靜地洗滌著多日的塵埃。

  待身上被水泡的微微起了褶皺,罄冉才戀戀不捨地向湖岸游去,心想還得將髒衣服拉下來洗乾淨,生火烘乾。

  可待她游至岸邊,哪裡還有她脫下的衣物,那裡憑空躺著一個紅色的包袱。罄冉眨巴幾下眼睛,確定無誤後,狐疑著將包袱打開,頓時呆在原地。

  躺在那紅色包裹中的,是一件異常精美的喜裙,華彩璀璨,五色鴛鴦繡圖,花團錦簇口水袖和腰際的鳳紋似是要自祥雲中而出般精緻絕倫,晃花了人的眼。手指觸上,那綢緞細膩而柔軟,便似要融化了她的手指般。

  “有人嗎?陸贏?”

  罄冉呆愣許久,抬頭呼叫了幾聲,這才狐疑著上岸,將那喜裙一件件穿在了身上。

  四周靜謐無聲,罄冉緩緩在湖邊蹲下,湖面上映出一個女子來。那女子一身紅衣,墨發如雲,姿容艷麗,姑射仙姿,竟讓罄冉看的有些呆愣。

  這……是她嗎?

  常聞女子穿上嫁衣時是最美麗的,罄冉竟不知這話是真的。莫名其妙的穿上這嫁衣,竟也能美的如此沒有道理,罄冉從來不知她竟是這般適合紅色呢。

  忍不住微微一笑,卻聽身後似有動靜傳來。罄冉一驚,忙戒備的起身,轉過身去,登時便撞上了一雙炙熱的星眸。

  那是藺琦墨,他傻愣愣的站在十步開外,呆呆愣愣地看著他。

  藺琦墨被震住了,他一直都知道罄冉長得極美,只是她從來不注意打扮,總是穿著撲素。

  長大後,第一次見她是在戰英帝的國宴上,那時候她畫了濃妝,他還不知那是她。後來,他無數次想起那個紅衣翩然的身影,以為那便是絕色。

  然而此刻方知,那不是!

  此列的她,素面朝天,面上卻帶著嬌粉的輕紅,眉眼如畫,鼻挺秀峰,脣色櫻紅……墨發柔順得落在身後,滴滴答答落著水珠。一身紅衣,映得肌膚賽雪,將他瞬間便捲入了一抹艷光之中。

  罄冉被他定定地看著,臉上浮現了一抹羞色,只只納納瞎拉扯著衣裙:“我穿這個,…很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衣服……”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藺琦墨抬手制止,他蠱惑得看著她,喃喃道:”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

  罄冉便果真不能動了,只是此刻她才發覺,他身上竟也穿著紅袍,祥雲描金,和她身上的嫁衣可不就是一套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怎麼也穿這個?”罄冉揚聲說著,一臉詫異。

  藺琦墨微笑著走近她,目光一瞬不瞬望著她,緩緩抬手棒起罄冉的臉蛋兒,無奈道。

  “冉兒,現在這個不是重點了……”

  罄冉一愣,吶吶道:“那什麼是重點?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們是不是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被藺琦墨整個吞入了口中,他輕輕描畫著她的脣瓣,在她呆愣時已將靈巧的舌探入了她的口中,引她於他糾纏。

  罄冉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攬著他的肩頭,腦子越發混亂了。

  許久藺琦墨才放開了罄冉,不待她開口詢問,攔腰抱起她便施展輕功向遠處山谷奔去。

  “帶你去個地方。”

  罄冉被藺琦墨抱著,飛馳在翠綠的山林間,沒一會兒便入了一處花林。罄冉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那是一片野生的石榴林。

  此時山外石榴花期已過,然而這山谷中氣溫較寒,石榴花正開得徇爛,入目一株株枝繁葉茂的石榴樹上,翠綠的石榴葉間開滿了火紅的石榴花,一樹樹石榴花開得那般炫目,似要燃燒起來一般。

  藺琦墨低頭,將罄冉的眼中的驚艷看在眸中,他脣角勾起,抱著罄冉向花林深處走去。一路是一望無際競相怒放的石榴花,遠遠望去像美麗的姑娘穿著紅裙翩翩起舞,煞是好看,生機盎然。

  罄冉失神的看著,直到藺琦墨停下腳步將她放了下來。

  “回頭。”

  迎上藺琦墨帶著鼓勵和歡悅的眼眸,罄冉緩緩轉過身,再次失去了呼吸。

  眼前,是一顆足足有十數米高的石榴村,開了一村的花,令罄冉吃驚的不是那村,而匙……在這顆石榴樹粗大的枝葉間竟架起了一個小木屋。
 
 鋪面了各色花環的屋頂,翹起的屋檐,四周垂著飄渺的紅紗,風一過,紅紗在綠葉繁花間飄蕩,彷若仙境。

  罄冉呆呆的看著,連眼睛都不願眨動一下,生怕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腰上多了一雙鐵臂,肖琦墨自身後抱住她,笑道。

  “喜歡嗎?”

  “嗯,喜歡。”罄冉本能回答。

  “喜歡便好,這””,可是我們的新房呢。”藺琦墨的話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笑。

  “真好看“”你說什麼?!什麼新房?!”

  果然,罄冉被驚到了,猛地回過神來。

  藺琦墨卻是笑笑不答,拉了她的手便向樹下走。

  “冉兒不進去看看嗎?”

  他沒有給罄冉再度逼問的機會,扯著她便躍上了樹獨,打開木屋上掛著花環的門,笑著請罄冉進去。

  罄冉狐疑地躬身而入,屋子很小,然而罄冉一眼便深深喜歡上了。

  迎面開著一個小窗,圓形的,沒有窗戶,只浮動著輕紗。屋中沒有床,卻輔著冰絲一般的墨綠色綢緞,靠近窗戶的地方置著一張白色的小桌。

  桌上放著一面銅鏡,兩隻燭台,一個梳妝盒,另有兩個小凳子擺在墻角。窗戶另一邊的墻角放著個木質的大花瓶,裡面插著高高的孔雀草。

  “來”

  藺琦墨拉著罄冉,令她端坐在小桑旁,打開了那梳妝盒。

  將梳蓖執起,開始細細地給罄冉梳理她烏黑的長髮,罄冉怔怔地望著銅鏡中的兩個人影,任由他給她梳發,簡單的挽上青絲,任由他在梳妝盒中挑來挑去取出一條紅色長絛繫在髻後,任由他在她兩鬢間飾以金葉華勝,在她額頭墜上一顆水滴般晶透的墜子。

  接著他退後一步,打量了下,不太滿意的蹙眉。罄冉卻是嫣然一笑,道:“很美。”

  藺琦墨也笑,輕輕刮過她的鼻尖,道:“不知羞的小東西。”

  他說著拿起眉筆,輕抬罄冉的臉,溫柔地,細緻地描畫著。罄冉怔怔看著他,他的眸深深地蘊涵了無盡柔情,險些將她溺斃其中。他墨黑的眸子似是散發著某種魔力,讓她的雙頰一直發燙髮熱,卻無論如何也拉不開望著他的目光。

  藺琦墨執著眉筆輕輕掃過罄冉眉尾,瀟灑地把筆往桌上一擲,貪婪的望了一會,道:“怎麼辦,不想讓你出去了,……”

  罄冉雖然有計多地方不明白,但是迷迷糊糊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奇妙的是,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突然,心裡平靜而充滿期待。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將藺琦墨也拉坐在凳子上,取過梳子解開他胡亂扎著的髮帶。

  一面梳理,一面笑道:“你不打其解釋嗎?”

  鏡中的她也跟著微笑,嫣然濯美,風吹過小窗,溜入房中吹的她衣袂飄逸,此若仙子,竟是勾魂奪魄的仙子。

  藺琦墨怔怔望了片刻,才給罄冉細細講述著這憑空出現的嫁衣,燭台是怎麼一回事。

  罄冉才微微此然,給他扎好髮帶,笑道:“這麼說我們是被算計了?”

  藺琦墨笑著點頭:“似乎是這樣,不過我喜歡這個算計!”

  他在上午便發現了方威等人奇怪,但是既然他們不說,他便也不問,因為覺得他們不會鬧騰多久,這幫人歷來沒有什麼耐性。

  果然,下午他們拉他去洗澡,他便知道答案要揭曉了。

  可是藺琦墨怎麼也沒想到,這群人竟在籌戈他的大婚。當他們扔給他一套新郎服,將一切告訴他時,他想,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是他們從未看到過的精彩,不然那幫小子也不會笑的那麼沒有形象。

  不置可否得笑笑,藺琦墨起身,牽起罄冉的手向外走。

  “走吧,大家該等不及了!”……

  罄冉壓抑著狂跳的心,被藺琦墨拉著緩緩走出石榴林。

  翠綠的原野上,飛翼營的將士們結隊齊集,矗立在夕陽下,一個個精神抖撤,身上的甲衣被洗的纖塵不染,反射著明光。

  他們的面上都帶著笑意,發自內心的笑意,在陽光下那每一張笑臉都是那麼的可愛。

  看到他們出來,方威上前一步,高高舉起了手,頓時大隊齊刷刷單膝跪地,歡呼一聲,聲吼九天。

  “恭迎大帥!恭迎雲姑娘!”

  藺琦墨含笑望著他們,以雄渾的嗓音大聲道:“兄弟們,今日是我藺琦墨的大日子,我很高興能和大家一起渡過,很感激你們為我和冉兒所做的這一切,謝謝你們。”

  方威見此,笑著回頭,大聲道:“兄弟們起來吧,大帥歡喜得只會說謝謝了!”

  山谷中爆發出一陣哄笑,眾人紛紛起身,戲謔的看向藺琦墨。罄冉也兀自低頭失笑,雙頰飛紅。

  待大家飛揚的情緒稍稍平靜,藺琦墨和罄冉也不矯情,相視一笑,上前一步,藺琦墨再度御氣揚聲:“今日,我藺琦墨在此宣告大家,我將和雲罄冉結為夫妻,以天地為憑,以日月為照,以我飛翼營兄弟的雙眼為證,我藺琦墨終此一生,將善待雲罄冉,只娶她一人,愛她,護她,忠於她,直至我的生命結束!”

  罄冉萬沒想到,他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番話來。她不由扭頭望他,他的神情是那麼的認真,他脣角的笑意是那麼的真誠,他的雙眸是那樣的晶亮,他拉著她的手是那麼的用力。

  她痴痴的望著,愣愣的看著,不覺已是淌下了兩行歡喜的清淚。她知道,此生,她將會和他一起擁有一個家!

  藺琦墨緩緩轉上,迎上罄冉淚眼朦朧的雙眼,他心頭有酸酸的恰惜,輕輕抬手拭掉她的淚水,他鬆開拉著她的手,退後一步。

  陸贏忙奔過來,將一束花遞給藺琦墨。藺琦墨望著罄冉,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下,一字一字說的清晰。

  “冉兒,讓我娶你吧,定一生不負。”

  罄冉喉頭髮緊,卻禁不住揚起笑容,亦毫不猶豫得抬手,接過他手中棒花。頓時山谷中響起一陣陣的歡呼聲,祝福聲。

  藺琦墨含笑望著罄冉,深深對視,他說:“冉兒,我終於娶到你了!”

  罄冉亦然,她答:“是的,我的夫君!”

  “誰說這就娶到了!?還沒有拜天地呢,不算夫妻,兄弟們說是不是?”方威笑著上前,大喝一聲。

  “是!”

  飛翼軍四千九百八十三人齊齊應聲,接著,隨著馬誠的指揮,大隊自中間開裂,露出一條道路來。

  但見長長的道路一直蔓延到遠處的山崖,中間設著幾處障礙,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道路盡頭搖著一張桌子,上面供奉著兩個牌位,供盤上擺著幾樣水果,和燒好的野味。

  宋青站在一旁,拖著一個木板,上面放著兩個酒杯。那桌子下還有兩個萃編的墊子,想來是拜天地用的。

  “大帥,今兒可不能讓你輕易娶到新娘子。看到了嗎?這一路設至了五個路障,代表我們五個營隊的兄弟們。帥爺要抱著雲姑娘從這裡走過,不能用任何內力和武功,每到關卡住,會有兄弟們出難題,需得帥爺和雲姑娘合力完成,兄弟們滿意了,才會放行。”

  待方威解釋完,罄冉已經傻了,誰說古人好欺,誰說古人老實,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藺琦墨側是一點也不驚奇,任命的笑笑,彎腰將罄冉抱了起來。

  這些年他統兵沒少給這些小子們出難題,他一點也不奇怪,他們會在此時回擊給他。

  抱著罄冉走至第一處障礙,果然有一個小兵站了出來,代表第一隊的將士們大聲道:“這第一關,要求大帥和雲姑娘來一段情歌對唱,而且要凝視著對方,不得眨眼!不然便算失敗,需重新來過。這關允許大帥和雲姑娘使用內力!大家說這樣,好不好?”

  隊伍爆發出一聲聲叫好,直衝的罄冉頭皮發麻~

  藺琦墨倒是爽快,低頭望著罄冉,緩緩開口唱了起來。

  “郎住一鄉妹一鄉,山高水深路頭長;有朝一日山水變,但願兩鄉變一鄉。”

  罄冉被他盯得一陣害臊,又盯著五千雙眼睛,頓時羞的只能不停往他懷中鑽。

  “好!該雲姑娘了!”

  “雲姑娘,唱!”

  “雲姑娘,來一個!”

  吼聲此起彼伏,罄冉深吸兩口氣終是抬起頭,盯向藺琦墨,頂著能烤熟雞蛋的臉,緩緩張。:“會飛鳥兒不怕高……”,

  剛唱了一句便被那擋在路上的小兵打斷:!‘兄弟們聽到了沒?”

  “沒有!”

  “大聲點!”

  “大點聲,聽不到!”

  應和聲自四面八方傳來,罄冉不得不提氣再次張。唱道:“會飛鳥兒不怕高,郎妹相愛不怕刀;為了結對比翼鳥,生在一起死一道。”

  喝彩聲傳來,罄冉和藺琦墨終於通過了第一道關,藺琦墨抱著罄冉越過路障向第二個關卡走去。

  罄冉望著聳立在人群中的四個路障,登時便有些欲哭無淚。

  第二道關卻很常見,小兵拿出一隻吊起的山果,搖動著要兩人去擒。這個遊戲多半婚禮都會有,雖是簡單卻頗能讓人尷尬。

  罄冉和藺琦墨雖是武功高強,可在這種情況下腦子一盆漿糊,和常人無異,頗費了些周折,互親了數十下,撞了n次鼻子,這才最終通過。

  罄冉鬱悶的誹謗,那第二營定然挑了個最眼疾手快的小兵出來晃那山果,不然怎會明明要擒住了山果卻又突然跑掉了!

  第三關許是將士們終於良心發現,側是沒有太為難他們,兩人互吟了一首情詩,想第四隊走去。

  罄冉想,這三營的人心眼好,以後記得先給他們包紮傷口!

  第四關竟是自報隱私,罄冉四的發現,古人的八卦能力一點也不下於現代的狗仔隊。從兩人的第一次相遇,一直問到第一次接吻!虧得罄冉還一直覺得這些小子們一個個臉皮薄,都很愛臉紅。哪裡知道,他們只是單獨面對她是會那般,如此聚在一起,簡直就是一群野狼!

  更讓人氣憤的是,他們的每一個問題還令她和藺琦墨反別將答案告訴不同的人,一定要答案一直才算過關。很凶的是,第一次親吻,兩人的回答竟不一致!鬧的野狼們紛紛抗議!

  最後還是藺琦墨澄清,說第一次吻是他在小時候偷偷親的,所以罄冉不知道,所以兩人的答案應該說都是正確的。野狼們這才比然,嘻嘻賊笑著放兩人通過。

  罄冉想,是這樣嗎?難道小時候這廝已經將她‘染指,?預謀如此之久,太太太卑鄙了!

  第五關很乾脆,要求藺琦墨當眾於罄冉接吻,限時花鼓擊響百下。

  罄冉在聽到這個難題時,只有一個心聲。

  “娘的,這婚本姑娘不結了還不成嘛?!”

  然而尚不待她掙扎,藺琦墨已一手抱著她,一手將光袖一揮,擋住眾人視線,狠狠吻上了她。

  罄冉發誓,這是她此生接過的最最不在狀態的吻!但是眾人卻看得起勁,吆喝聲不斷傳來。花鼓終於敲響最後一下,罄冉將頭埋進藺琦墨懷中,被他抱過了最後一個障礙。

  這時,她的心裡已經什麼想法也沒了,只道:

  終於到地方了!

  拜天地,眾人倒是沒有再為難兩人。罄冉和藺琦墨相對而站,在寧三哥的嘹亮喝聲中,緩緩對拜。

  “一拜天地!”

  兩人深深拜下,含著從未有過的虔誠。

  和他的一幕幕在罄冉心頭閃過……”

  初遇,初識,重逢,動心,動情……

  月夜下,他抱著她淚流滿面的她輕輕的呢喃:冉兒,忘了吧,我希望你能活的開心……”

  “二拜高堂!”

  面人轉身,對著藺嘯和雲藝的靈位恭敬拜倒。

  藺琦墨望著眼前盈盈而拜的嬌影,目有淚光。

  爹,娘,大姐,三哥,你們看到了嗎?小四娶妻了,娶了心儀的女子,娶了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子。

  她會是藺家最好的媳婦,爹爹,你們在天之靈請祝福我們。

  “夫妻對拜!”

  兩人起身,相對而拜,目光相對,盛滿了幸福的淚水。

  天地為證,我藺琦墨必將盡平生之力保護她,珍愛她,疼惜她。

  月日為照,我雲罄冉必將盡平生之力愛他,相信他,支持他。

  “禮成!現在請新人共飲合歡酒。”寧三哥笑著宣布,宋青忙將倒好美酒的酒具送了過來。

  藺琦墨,罄冉取過酒杯,飲下甘醇的美酒。

  此刻夕陽已經漸漸沉入了山谷,早有兵勇燃起了篝火,眾人紛紛圍坐,將野味架起,烤了起來。或歌或舞,極為熱鬧。

  罄冉和藺琦墨歇息一會,便開始舉著酒杯,給大家敬酒。

  古往今來,新嫁娘穿著嫁衣陪人喝酒,這恐怕是打燈籠第一個,但是罄冉本便不是閨閣女子,藺琦墨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穿梭在各個火堆旁。也虧得飛翼營的將士們被他帶的向來沒什麼正行,不講究什麼俗禮,故而也都哄鬧著紛紛要和嫂子喝上一杯。

  罄冉也爽快,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仗著自己酒量大,凡是上來敬酒的,她看也不看,仰頭就喝,涓滴不刺,引得山谷上不停傳來喝彩聲。

  將士們也不含糊,雖是沒有那麼多酒杯,連盛酒的碗都沒個完整的,但是只要兩人過去,將士們便將手中酒壇傳的團團轉。

  走至三營,卻有一堆小兵,非要鬧著藺琦墨和罄冉共同表演個節目。罄冉見有個小兵腰間別著一根洞箭,便問藺琦墨會不會吹奏。

  結果她無所不能的夫君點頭而笑,那小兵貢獻出了洞箭,雖不是什麼上好的蕭,但也音質遼遠。

  罄冉將幾個空酒壇搖在身前,席地而坐,對藺琦墨神秘的眨巴幾下眼睛。

  藺琦墨雖不知她要作何,但還是將蕭送至脣邊輕輕吹了起來。

  他吹的是一首《花前月下》,藺琦墨的洞蕭吹的極好,纏綿清揚,彷彿面前真展現了一幅花前月下,情人低聲細語的畫面。

  罄冉淡笑著,也緩緩抬手,將手中四支箭綁在一起的粗鐵箭頭敲向了空酒壇的壇。”她敲的似是極為漫不經心,但是每一個音符都那樣完美的追隨著蕭的清揚,聲聲相扣,纏綿緋惻。

  眾人呆呆的聽著,閉上眼睛,有人在想家中的妻兒,有人在想白髮蒼蒼的家老,有人在想狼煙沉澱後美好的日子……

  月兒清輝當空照下,這一夜,這一曲,不知醉倒了多少英雅男兒,不知癲狂了多少凡間痴兒。

  一曲終了,四周半響寂寂無語,最後還是寧三哥率先站了起來,拎起酒壇,笑望罄冉,感嘆道:“這婚齊晰俗,登不上大雅,委屈夫人了!”

  罄冉眼角微濕,卻道:“不!這是我認為的,最盛大也最浪漫的婚禮,我很喜歡!”

  眾人雖不知她口中的浪漫是何意,但是卻知道她是由衷的歡喜,紛紛笑了起來。

  陸贏此刻已經喝得有些多了,搖搖晃晃起身,非要再敬罄冉一杯,罄冉含笑飲下。他卻撐著身體,笑道:“嫂子,藺大哥他總是一副天塌下來都能撐著的樣子,其實小贏子知道,他笑著的時候未必便是最高興,他心裡苦啊酬這些年他為兄弟們不知付出了多少,嫂嫂啊,你一定要代我們好好照顧帥爺,你一定要讓他幸福,要讓他笑著的時候是真的高興,這樣才行棚真的高興才行…”

  他顛三倒四的說著,最後一頭便載了下去,還是馬誠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罄冉卻忽而紅了眼眶,扭頭去看,火光打在藺琦墨本就俊美太過的面上,他熠熠的眼眸中分明也帶著一絲水光。

  這日,眾人鬧到極晚,這是個極為安全的所在,大家不必擔心戰火,不必害怕敵人突襲,人人都盡情放縱,真心開懷,真誠祝福,苦笑不禁……

  眾人雖是鬧的凶,但還是很有良知的知道要給一對新人留一點洞房時間的,故而陸贏側下後,罄冉便被放行。

  藺琦墨則留下來,交代一下後續事物,雖是這裡有敵軍夜襲的情況不太可能發生,但是該做的還是不能馬虎,更何況今日大家都玩瘋了,喝高了,便是衝著這山谷中的野獸之類,也是要安排下守夜事物的。

  罄冉回到石榴林,並沒有進那小木屋,然而背靠著一顆石榴樹坐了下來。小木屋中早已燃上了紅燭,映得紅紗在月亮的清輝下晃動,美輪美奐,罄冉痴痴的看著,吃吃的笑。

  腳步聲傳來,藺琦墨緩步走來,沿路的石榴村上杜著幾隻火把,照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打在他瀟灑飛揚的衣袍上,那輕舞的髮絲,美到極致的面容,璀璨如寶石的雙眸,…無一不讓罄冉看到入迷。她呆愣愣的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看著他在身邊跪下,看著他緩緩抬起手臂。

  直到他驟然將她拉入懷中,罄冉的心才開始狂亂的跳動了起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不是傻子,心知肚明,竟也在嬌羞的期待著。

  緩緩抬手,攀上藺琦墨的肩頭,罄冉分明感受到他整個身體都為之一顫。她笑得越發開心,越發媚感。

  月色如紗矇著她仙人之姿,這一笑於她平日清淡入畫的笑是那般不同,帶著噬骨的媚色,眼前人兒似乎搖身變成了帶著劇毒的曼陀羅,那樣濃烈的艷麗,誘人發狂!

  藺琦墨到這一刻才知道何謂百媚橫生,萬種風情,在這樣的美色面前,他只能任由自己沒出息的直了眼,化成石頭,在著灼灼艷光下成了傀儡,甘心臣服。

  他直勾勾得盯著罄冉,聲音沙啞,喃喃道:“冉兒……我的冉兒……”

  他的薄脣微微彎著,俊面上帶著痴迷的笑容,一雙眼睛如同餓狼一般盯著她,偏吟出的話帶著蝕骨柔情。

  罄冉連咽了兩下口水,心臟砰砰亂跳,天知道,她現在有多緊張。可這是她的洞房夜,她要將自己交給他,她要與他一起品嘗禁果,她希望並期許這一夜是美好的。不容退後,罄冉嬌美而笑,蠱惑道:“嗯,我是,你的冉兒……

  便是這一句話,幾乎奪去了藺琦墨的呼吸,他憋氣半響,才低吼一聲,手指抬起,一把便扯下了她的束髮之物,令她青絲滿滿得流瀉了一地,將那美到驚人的面龐映得更加妖艷。

  他低頭,克制住心頭的衝動,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吻,他不想太快,不想驚嚇到她。

  然而這樣的想法似乎極為不成熟,當那吻落在她的額頭,那柔軟滑膩的觸感簡直便如甘露,讓他無法再抬起頭來。

  輾轉著,他的吻開始下滑,合著她顫動的睫毛,輕吻她迷濛的眼睛,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俊面變得火熱,薄脣一滑,終於來到她的櫻脣,那熟悉的觸感在這個美麗的夜晚,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似乎更加美妙了,他迫不及待的將舌頭一伸,擠過貝齒間與她的丁香小舌相戲。

  罄冉抱住藺琦墨,用吻回應著他,輕輕咬住他軟糯的脣,婉轉的告訴他,她也在渴望著他。

  藺琦墨的動作一頓,接著那吻便由溫和變成狂猛的,直到他濃烈的雄性氣息充斥了她整個口腔,他的手才漸漸下滑攬上了罄冉的腰。

  將她輕輕一拉,罄冉靠著石榴樹的身體便平平的躺在了樹下的一塊平坦的大石上。他的身體整個壓了上來,那火熱的柱狀物頂上她的雙腿,罄冉頓時便嚇得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卻不容她退縮,輕輕的喚著她。

  “冉兒,睜開眼睛,我要你看著我,我要你好好看著我!”

  罄冉便真的睜開了眼睛,眼前人撐著他玉雕般的身體壓著她,他的眼中已經染上了比天空星辰更加炙熱的情慾,俊美的臉上帶著紅暈,平添了幾份妖嬈的絕美,罄冉的心便在這種男色誘惑下,失了,迷了。

  她抬手,再次挽上他的脖頸,將他的頭向下拉。

  “天吶,你這個妖精!”

  藺琦墨的語調已經因為極度的慾望而顯得顫抖,他的手帶著沸騰的燙插入罄冉的衣襟,開始不安分的游走。

  罄冉顫慄著,腦中暈沉一片,卻堅定地勾住他的脖頸,湊上紅脣,去啄弄藺琦墨上下滑動的喉頭。

  她的主動顯然已點起了一把火來,讓藺琦墨大掌狠狠用力,椽捏著她胸前的柔軟,肆意挑逗著。

  罄冉小臉紅成了熟蝦,卻一直眯著眼望著藺琦墨,身下的石頭傳來些微的涼意,夜風吹過,才能令她稍稍清醒。

  在他的挑逗下,罄冉身體一震,壓上他的手卻不知是想將他撤離,還是將他更深的壓下自己。

  而藺琦墨卻顯然已不能滿足這些,他抬起身來,三兩下便將罄冉的衣衫扯得大開。

  望著罄冉,他壞笑一聲,接著在她的目光注視下,他驟然埋下他俊美的頭顱,輕輕含住了罄冉胸前櫻紅。

  一股激烈的電流從胸前直衝向小腹,激得罄冉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嚶嚀一聲,不由得,她大膽地將胸高高抬起,去迎合他的吻,這個舉動極大的取悅了藺琦墨。

  他開始瘋狂的將噙著的甜點輕咬慢扯,一邊更不忘伸手摸向罄冉的肚腹,他的手,開始由溫柔變得粗野起來。

  罄冉發現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能牽引著他邁入下一番天地,於是兩人便似有了默契一般,當她已承受住他的進攻,她便適時的發起反攻,引得他帶領她繼續探秘。

  便如現在,罄冉剛剛將手伸進藺琦墨如瀑的烏髮中,椽搓著,找著發泄點。那邊,藺琦墨立即便如得到了莫大的鼓勵,乖乖的展開進一步攻擊。

  他抬頭去含住她的另一顆櫻紅,大掌一路向下,撩撥起她火熱的慾念,靈動的手指或因,或撩,或點,或揉,在她的腰上,她的腿側撩撥著。激得罄冉小腹一股股的熱流衝起,向下噴涌。

  罄冉受不住的低吟,卻又在那股空虛的難耐下抬手,直欲索取更多。

  她將雙手攀上藺琦墨的肩,隔著衣衫,開始學著撫摩他寬闊的肩背。而藺琦墨卻低咒一聲,抬起頭來,迅速地扯裂了喜袍,露出他精壯的上身。

  罄冉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面前男人有著極好的身材,上身結實而健美,如同雕像,比例完美。

  常年領兵,練武的他,身上看不到一絲贅肉,月色下他身上雖然帶著些深淺不同的傷疤,然而在這樣一副完美身軀上,這點傷痕,卻也成了彌補他過於美麗面頰的優點,平添了份張狂。

  此刻的他便用這樣的。稞身體誘惑著她,他長髮如瀑,垂落於胸前,烏黑的青絲在深夜下透著隱隱的黑芒,動靜間,若緞彩流連,交織著那健美的胸膛,宛若丹青描龍,走紙建勁。

  罄冉深深的吞了下口水,而藺琦墨卻極為滿意得挑起了眉毛,他拉起她的手,握著她讓她的小手順著他俊美如玉般的臉流淌而下,緩緩落在他健美的鎖骨上,他剛毅的胸膛上,他眯著眼看她,滿是蠱感。

  於是罄冉便真的中的他的魔法,在他鬆開手時,她依舊繼續著動作。

  藺琦墨滿足的發出沙啞的止呻吟,雙手再次撫上罄冉的胸,逗弄她的堅硬。而他的呼吸再次宛若游龍,噴吐著灼熱的氣息,一路向下,舔抵,吸允。

  手指感受著藺琦墨結實而糾結的肌肉,感受著他的身體蘊藉的蓬勃力量,感受著那身軀在她的撫摩下緊繃。身體被他不停吻著,摸著,罄冉在這種極致的刺激下忍不住扭動身軀,發出令她羞愧的吟唱。

  藺琦墨的臉已經越來越紅,慾望生疼得抵著褲子,他忍不住從喉嚨中發出一聲低吼,下身便向罄冉雙腿間一頂。

  這一下,令他那疼到發脹的下體硬生生的在罄冉的隱秘處戮動了幾下。

  罄冉大驚,忍不住輕呼一聲,攀在藺琦墨胸前那雙不安分的手便禁不住收了回去。

  藺琦墨低沉笑了起來,然而那笑只發出一聲,接著他便抬起他燃著熊熊慾火的眼睛,定神看著罄冉,頗為焦惱道。

  “該死的,我忍不住了!”

  接著他俯身便欲去攬罄冉柔軟的腰肢,罄冉卻是媚惑一笑,抬手抱住了他,低聲道:“忍不住了,便在這裡吧,不必回房……”

  這話是毒,是能頃刻奪人神智的毒!

  眼前女子,絕美的面容上,美眸迷離,脣角含笑,低語間已將他的所有心志都盡數擊飛。

  藺琦墨再也受不了這種妖冶的誘惑,鬆開扣在她腰上的手,單膝跪下,開始虔誠地去褪罄冉的衣衫,將那紅衣三兩下撥離,他將她輕輕放倒。

  火熱的吻,開始肆無忌憚,毫無節制的鋪天蓋地而下,天際的繁星揚起閃亮的明輝,照著糾纏的人影,卷動的輕雲,似是運載著天馬呼嘯升騰,罄冉睜大眼睛看著他。

  風過,村影晃動,花落飄香,紅色的石榴花瓣灑在兩人光潔的身上,沾染上激情的汗水,粘在肌膚上不願離開。

  罄冉敏感的肌膚因藺琦墨的費力耕耘而一再刺激,燥熱,她扭動著身體,任由汗水沁出肌膚,變成淺淺的霧藹薄紗一般縈繞在兩具火熱的身軀四周。

  她努力地配合他,展現著她的美麗,雙手在他的身體上幾分無助,幾分挑逗地游移著。

  在他一撥又一撥的攻擊下,她顫慄成了一團,宛如春水般融化在他的身下,似乎隨時都可以被他擠入體內。

  他終於忍到了極致,迅速褪下褲子,將罄冉抱起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接著他抬起頭,在她羞怯又力持鎮定的目光下,扶起發漲的分身,準確抵上了那渴望之處。

  感覺到他的劍撥弩張,罄冉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她緊緊咬脣,猛地閉上雙眼。

  藺琦墨卻突然沒了動作,只將他的脣輕輕靠近罄冉,在她的脣邊流連著,呢喃著。

  “冉兒,這沒有什麼好羞恥的,這很神聖,很美好。相信我,睜開眼睛看著我,好嗎?”

  他沙啞的聲音帶著分明的隱忍,以致有些發抖,罄冉掙扎片刻,終於緩緩得睜開了眼眸。

  便在他璀璨的雙眸進入她初啟的眼睛時,他渾身緊繃的線條猛然一動,那早已蓄勢待發的昂藏火熱帶著猛烈的攻擊,直入目標。

  “四郎!”

  伴隨著劇烈的疼痛,罄冉忍不住呼叫,身體本能得向後退。而藺琦墨的大手卻撐在了她的腰間,一個用力將她緊緊抱住,埋首在罄冉的肩頭,輕輕的親吻著。

  一路向上,他輕輕的她耳邊呢喃。

  “別怕,別怕……”

  接著在罄冉身體鬆懈之時,他沒有遲疑,再度挺腰,那昂藏的勃發便整個埋入了她的。

  罄冉再度驚呼,卻不容退卻得睜大眼眸看著藺琦墨。

  一滴汗,沿著他好看的額頭淌下,滴落在她的胸前,燙到了她的心,他的眼中似是反射著漫天繁星,華麗璀璨。

  他喃喃道:“冉兒,你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罄冉已慢慢適應了他的存在,迷離而笑,低低的道:“四郎,我要你。

  藺琦墨雙眸頓時更加明亮,似燃著熊熊火光,他嘶吼一聲,將罄冉大力壓在身下,帶著極度的愉悅,披荊持銳,如鷹嘯長空,肆意縱橫。

  罄冉連連喘息,在他的猛烈攻擊下神智潰瀉瓦解,只能下意識得呼喚,帶著靈魂深處久埋的慾望和依戀,呼出她的情意。

  “墨……墨……”,

  她每喚一聲,他便更加用力,在這曠闊的天地間,兩人抵死纏綿,一共感受著自然的宏大,和原始的愉悅!

  當他額頭青筋高高暴起,藺琦墨昂起頭來,幽深的眸中點燃著碎散瀲灩,動如寶石,他雙眸眯起盯住罄冉,蠱惑著壓抑著道。

  “冉兒,再給我一次,快答應我!”

  罄冉無助地低吟,茫然地應聲,他終於在她的首肯下爆發出一聲嘶吼,猛地抬手將罄冉的腰身抬起,眯起他妖艷的眼,狠狠爆發出他的慾望,發出最火熱的攻擊。

  一波一波的攻擊帶給她無比的快感,罄冉的指深深陷進藺琦墨光滑的肩背,她挺身迎接著他,喘息著,尖叫著,在這繁星清輝的廖遠中,放肆的揮灑著激情,感受著酣暢淋漓的快樂。

  “冉兒!”

  朦朧中,她看到他妖冶的雙眼,看到他瘋狂的神情,看到他烏黑的長髮如同暗夜的翅膀在眼前飛舞。

  她盯著他任由他帶她飛上雲端,一起瘋狂。

  直到他仰起修韌的頸脖,爆發出獅豹般的怒吼,兩人一同戰慄,翻滾著燃燒一切的火熱緊緊擁抱。

  汗水交織著,罄冉仰頭,滿村的石榴花依舊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依舊散落下片片落紅,猶如開在她身下那朵美麗的花。

  朦朧中,罄冉在想:

  石榴花,沒有玫瑰那樣嬌撫,桔花那樣清遠,更沒有櫻花華貴,梅花清雅,然而它卻在盛夏綻蕾怒放,燃燒美麗。

  石榴花呢,該是會花落成泥,結下豐碩的果實。

  大紅大俗的石榴花,它的花語是:撲實無華,多福多壽。

  此生有他,她願活的撲實無華,她願俗到日日期盼多福多壽。

  笑意清淺間,卻有一雙手攀上她柔軟的腰肢,有個聲音在耳邊低聲笑著。

  “冉兒,為什麼不回房去?可是為夫的技術太好了?”

  罄冉一愣,惱怒地去拍他不老實的手,刻意冷聲道:“才不,我是怕那房子經不住折騰,掉下來怎麼辦!”

  “哦~~原來在冉兒心中,為夫我這麼勇猛!“那聲音越發得意。

  罄冉再度惱怒,狠狼拽下他游動的雙手,冷哼道:“才不!是你太胖了,故而擔憂!”

  “才不?原來冉兒覺得為夫還不夠勇猛,看來為夫要加把勁才是!”

  那魔音再度響起,接著反扣住那雙意圄阻攔的雙手,使勁一壓,牢牢反鉗在主人的頭頂,幾聲壞笑傳來,接著那不斷發出魔音的脣邊再度壓下,嫻熟地發起了又一撥攻擊。

  “藺琦墨!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怎會如此精通此道?!”

  迷離的夜色下有一個滿含逼問的女聲響起,隱約有後知後覺的酸氣。

  卻聞那個男聲答道:“傻冉兒,為夫想這一幕已經太多次,夢中亦體會深刻,自然嫻熟。乖…,別說話了……”

  風吹蟲鳴,似情人的低語,纏綿不休,而這美好的夜色還很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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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體貼相互

  林間的驕陽是溫和而清爽的,帶著陣陣金光透過花窗瀉入木屋,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芳香,泥土混著花香,樸實到令人心醉的味道。

  風吹過將紅色的紗吹的起起落落,夢幻一般的美好。罄冉緩緩睜開眼睛,初生的陽光並不刺眼,然而一夜的放縱卻讓她嬌弱的無法面對這樣的陽光。眼睛有些發澀,大概是布滿了血絲的,人果真不能過於縱欲。

  想到他一夜的索求,罄冉的雙頰再次紅透,忍不住動了下身體,想去看看那個惡魔般糾纏了自己一夜的男人。

  然而身體一動,卻不由低低抽了一口氣。下身,好痛!然而,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才發現自己竟是身無寸縷的,而身後那個緊緊貼著的身軀,也是身無寸縷。

  他自身後牢牢地將她抱在懷中,一隻手還不安分地抓著她的胸,另一隻手扣著她的腰。他的右腿死死壓在她的雙腿上,完全的占有姿態。裸露的肌膚,糾纏的身軀,曖昧的姿態,更重要的是,抵在她的腿間擠著她的那個硬物,罄冉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

  瞬時,罄冉的臉便燒了起來,那紅暈蔓延至胸前,一直向下,令她整個人都成了一隻熟蝦。

  難道他已經醒來了?

  “四郎?”

  罄冉不由狐疑,輕輕扭了下頭,壓低聲音喚了一聲,竟毫無反應。

  於是罄冉大著膽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她雪白的胸脯上赫然有著五個指印。可藺琦墨卻似不樂意了,發出兩聲不滿的低吟,接著便伸手再次向罄冉抓來。

  罄冉靈機一動,忙將頭下的小木枕拿給他他抓住捏了兩下,似是覺得不對勁,自喉嚨處發出兩聲嗚嗚聲,將木枕一扔又向罄冉摸來。

  罄冉忙是一躲,抓起旁邊扔著的衣物胡亂揉了兩下便塞到了藺琦墨四處探索的大掌中,這次這廝捏了捏,果真沒再丟開,隱約還滿足地吧唧幾聲。

  罄冉鬆了口氣,吃吃的笑了起來。果真,再精明的男人,睡著了一樣任人宰割,像個蠢瓜,一個可愛的蠢瓜。

  解決好右手,開始進攻他的左手。罄冉緩緩前傾,將藺琦墨壓在身上的長腿提起,接著又去抬他的手,然後她迅速翻身想要退出他的懷抱,然而身子一轉卻一下子僵在了那裡。

  因為她分明感受到,他的下體在她的臀上彈了一下,然而直直地挺立在了兩人之間。更要命的是,她看到了。

  罄冉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忙扭開了頭,心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然而還不待她退開身體,藺琦墨已掙脫被她束著的手腳,兩廂並用,一把將她拉入了懷中,接著他的另一腳更是再次攀上了她的腰,然後他使勁的一挺腰身,滿足的笑了起來。

  一陣疼痛傳來,隨著他這個動作,他的下體便那麼精準地進入了她的。罄冉疼的眼眶一酸,卻抵不住心頭的慌亂和羞怯。

  昨夜雖是一夜瘋狂,可那畢竟有夜色的掩護,更有酒精的麻醉。現在陽光高照,朗朗白晝,自是另當別論。罄冉頓時羞的想要逃逸,匆忙間只顧閉上眼睛,心想。

  這個該死的傢伙,一定是醒著的,他是故意的!

  心跳狂亂,然而半響,她都沒等到藺琦墨的進一步動作。拜敏銳的聽覺,罄冉清晰的感受到了男人的呼吸,綿長而有節奏。

  原來他還在睡!

  睜開眼睛,對上的一張俊逸而放縱的面容。一夜的沉淪並不曾讓那張臉有絲毫的瑕疵,乾淨清爽的一如剛洗漱過一般,看得罄冉一陣嫉妒。

  男人的呼吸沉穩而平緩,呼在她的面上暖暖的,癢癢的。他睡得很沉,眉宇舒展著,薄脣微微嘟起,令那張過分美麗的面龐染上了幾分孩子氣的討喜。墨發散亂在身後,卻有幾縷不安分地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掛著,平添了幾分懶散來。

  罄冉看得出神,緩緩得便輕勾脣角露出了笑意。她扯過不遠處丟了一地的紅綾,沒什麼效用的掩住身前風光,再次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果真便又睡著了。

  這一覺藺琦墨確實睡得極沉,直到陽光大盛,射的眼睛難受,他才睜開眼眸。

  其實與罄冉的歡好,對於經年習武的他算不上什麼疲憊的事,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感覺睡不醒,周身輕鬆,這種滿足的鬆弛令他倦意沉沉,只願永遠摟著她這麼睡去。

  一覺飽眠,更激發了身體中埋藏的野性,藺琦墨半睡半昏時,便覺一股燥熱在下腹燃燒。迷糊中他動了一下,然後那美好的感覺令他瞬間清醒,驟然睜開了眼眸。

  入目是一幅美到驚心的畫面,雪膚艷容,香臉半開,嬌態旖旎。女子半裸著嬌軀靜靜躺在他的身側。

  這,是他的女人呢。
  身體的燥熱越發蜂擁,然而望著眼前這張安靜的睡容,望著她肩頭脖頸處青青紫紫的斑點,藺琦墨終是壓制著慾望,將他的分身緩緩抽出。見罄冉依舊睡得安寧,這才吁了一口氣。

  他撐起身體,伸手一擄長髮,任由其披散一地,眼角含笑盯著罄冉,神情越來越饜足。陽光直直射在他的眉梢,讓那俊美無儔的眉宇因心情的愉悅而閃動著奪目光彩。

  他一瞬不瞬得盯著罄冉,她粉嫩的臉頰被陽光曬得紅撲撲,泛著健康的光澤,那櫻紅水潤的脣顯得有些腫,卻更加性感誘人,她的睡容恬靜而安適,鼻翼兩邊有些油膩,卻顯得真實而可親。

  藺琦墨雙眸下移,隔著一層紅紗,依舊能看到她身上的點點青紫,眸中閃過心疼和憐惜,藺琦墨伸手以指腹輕撫那幾處青紫瘢痕,暗嘆自己果真是孟浪了。

  強迫自己拉回視線,窗外陽光大盛,已是正午。藺琦墨嘆息一聲,雖不願離開她,但是該忙的事卻依舊不能停下,他已經開始期待戰爭結束後的生活了。

  得她相伴,每日耳鬢廝磨,縱使變成沒有大志的庸人,亦是一種幸福。

  藺琦墨搖頭一笑,輕輕起身,將那薄紗給罄冉蓋好。撐下身體在她額角印上一吻,抱起衣物悄然出了木屋。

  ……

  藺琦墨出了林子,在山崖下安營的眾將士便紛紛站了起來,個個面有笑容,神情戲謔地看著藺琦墨。

  “帥爺今兒神清氣爽的啊。”

  “哈哈,咱帥爺是越活越年輕了啊,紅光滿面!”

  “大帥,給咱們大夥說說唄?這洞房花燭夜滋味如何啊?”

  眾人紛紛打趣,藺琦墨面不改色得負手走過去,一把拍上宋青的肩膀,揚聲道:“都活膩了?爺也敢調侃!陸贏呢?”

  宋青見藺琦墨面上雖是沉肅,但分明紅了耳根,也不敢再多言,忙肅整了面容,回道:“三哥和小贏子帶著兩隊兄弟尋路去了,尋路一向是小贏子的絕活,帥爺新婚,不妨多陪陪嫂夫人,兄弟們亂不了!”

  藺琦墨點頭,巡視一圈,見果真沒有什麼大事,心裡又惦記著罄冉,便吩咐方威有事立即通報,回了木屋。

  他回去時罄冉已經不在,屋中空空,被收拾的很乾淨,頭飾髮簪整整齊齊放在了妝奩盒中。藺琦墨走過去,拿起昨日罄冉插在頭上的華彩金葉轉動幾下,微微一笑出了木屋。

  他凝神細聽,笑意不減向樹林西面走去,走出樹林一眼便看到了蹲在溪邊浣洗嫁衣的罄冉。

  陽光閃動在她柔美的面上,自她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上透過,他似乎能看到那美麗的疏影。她挽著袖子,一節皓腕在粼粼的溪水上晃動著,修長的手指迎著緋紅的細紗。

  雪白的腕,紅色的紗,清清的水,美得驚人。

  察覺到他的存在,她回過頭來,一手自然抬起擄了下耳邊的碎發,然後便笑了起來。

  “你回來了?”

  藺琦墨只覺這一幕美得如同畫卷,美得如同夢境,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生怕稍稍動作一下眼前的美景便會消失。被她這樣的一雙剪剪秋水般的雙眸望著,他幾乎連腿都虛軟無力了,只嘆所謂傾國傾城,怕是也不過如此了。

  罄冉見他一動不動,不免有些侷促,瞪了他一眼回過頭去,將手中細紗自水中撈起,擰乾水站起身來。

  尚未轉身,腰際變多了一雙鐵臂,他將頭放在她的肩頭,蹭著她的側面,罄冉笑了。

  一股幽香縈繞在鼻尖,流進心裡,牽引著不可名狀的騷動,藺琦墨一瞬間便沒了呼吸。所謂美人當前,果真是大氣也不敢出的。藺琦墨自嘲一笑,轉而迎上罄冉茫然的神情乾脆朗聲笑了起來。

  罄冉雖不知他在笑什麼,但見他一臉爽朗,寶石般的雙眼墨黑點漆,似碎落了漫天的金光一般,不禁也淺笑了起來。她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喜歡極了。

  罄冉靜靜靠在藺琦墨懷中,感受著因為笑意他胸膛的震動,心裡也溢滿了甜蜜,眼眶便不覺有些潮濕。半響藺琦墨不再發笑,只緊緊的攬著她,似是生怕她會消失一般。

  罄冉這才緩緩轉身,回抱住他,將頭放在他沉穩起伏的心口,緩緩道:“以往不覺得苦,總以為不管多苦總有過去的那一日。可為何突然間覺得我們都是少愛的孩子,笑著的時候傷著,喜著的時候卻哭著。四郎,我好像再也無法獨自面對孤單和傷痛了,要怎麼辦呢?現在我是如此幸福,我真怕,若有一日我又孤單一人,若有一日你……”

  藺琦墨卻如突然抬手壓上她的脣,一字一句道:“冉兒,你說的對,我們都是少愛的孩子,但是,我要你知道,從今以後你我都不再是一個人了,即便是苦是累,即便是刀山火海,以後……我也絕不再任你一人面對。從此,你有我,我有你,我們還會有孩子,要養上很多很多的孩子。我會教他們習武練劍,教他們兵法醫術,你便教他們機關陣法,射箭槍法,他們會是最幸福的孩子,打遍天下無敵手,你說好不好?”

  罄冉失笑,抬頭望他:“會有這一日嗎?”

  “傻瓜,當然會,等解決這邊的事情,我便陪你去戰國,然後我們找一處山明水秀的所在,將你靖炎哥哥邀來,還有姐姐,我們好好過日子……”

  藺琦墨的話尚未說完,林中便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罄冉望去,正見寧三哥大步而來,她忙推開藺琦墨,紅著臉站在了一邊,喚了聲。

  “三哥。”

  寧三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向藺琦墨:“小贏子找到路了!”

  “哦?走!”藺琦墨眉宇一挑,跨出一步又回頭望著罄冉,笑道:“我去去就回。”

  罄冉點頭而笑:“快去吧。”

  ……

  陸贏並未找到路,只是機緣巧合竟在燕帝放財寶的那個洞中發現了一處密道。

  密道未全部修好,也不知是作何所用,但是陸贏卻發現那密道一段山體層質鬆軟,要將其挖通卻也不難。

  山洞所在的山崖正好在那條發生泥石流的夾道附近,若按方位將其挖通,未必不能避過那條懸空小路,到達想到的地方。

  藺琦墨去看過之後,幾人一番商量,畫出方位,決定飛翼營分成五隊,輪流挖洞。這一挖便是三日,罄冉本來還擔憂山體剛剛滑坡,怕被這麼一挖再出了什麼事,不過顯然多慮了,山道挖得很順利,到第三日傍晚已快挖通。

  罄冉想著馬上便要離開這個山谷,一時竟有許多的不捨,藺琦墨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可也只能安慰她,待戰事結束,一定會帶她回來。

  這日夜,飛翼營便沿著山洞,穿過了大山,繼續向雞心關繞進。罄冉回望夜色下蒼茫的山峰,一時感慨萬千。只是想到從此後她已為人妻,再也不用孤單行走,一時只覺渾身充滿了勇氣和力量,低頭望望兩人一直握得緊緊的手,抿脣一笑,堅定地邁步向前。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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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拿下關寨

  “此地便是雞心關了,這是攻入麟都的第一道防線,號稱雄關所據,一夫萬軍。過了雞心關離雯江便只有不過百里,只要拿下此關……”

  藺琦墨在罄冉耳邊低低說著,眼中深邃遼遠望著夜色下的險峰,他的語氣悠遠而深沉,讓人聽不出情緒來。

  但是罄冉卻知道,他此刻心裡定是蒼涼而無奈的,伸手握住他壓在劍柄上的手,對上他望來的目光,罄冉微徵而笑。

  藺琦墨鬆開握劍的手,反握住她,亦回以欣慰的笑容,示意自已沒事,繼而他轉開目光再次看向關隘。

  雞心關罄冉是專門研究過的,它於西面的白雲關、東南面的龍口關,形成了一條天然的絕壁屏障,將整個綿延的歧山山脈團團困住,成了腆國都城琉城的最大保護傘,又有雯江阻擋,故而琉城可謂是得天獨厚,兵家必爭的頂都之所。

  也有人說,琉城天險,三面環山,一衣帶水,沃野千里,得之可雅踞一方,繼而圄謀天下。

  可是如何?

  自麟國建國,三十八年,雖國號未改,卻先後易主三次,琉城更是兩次慘遭戰火,血流千里,一度重建。如今青國再度壓境,卻不知對那座飽經腥風血雨的都城會不會又是一場災難。

  攻到這裡,其實麟國滅亡已是早晚的事,怕是鳳瑛也沒想到這場大戰會如此順利。

  其實早在藺琦墨決定領兵攻麟的那一刻麟國已經輸了。想藺琦墨對騰國朝政、軍情、地勢的了解,以及他在赫國的威望和勢力,他的刷戈意味著什麼,怕是連不懂形勢朝政的尋常百姓都能休悟甚深。

  故而自青國出兵,廨國朝野上下對藺琦墨雖是謾罵一片,個個義憤填膺,可結果呢?那些害據一方的諸侯在麟帝徵兵禦敵時,依舊是各顧各的,生怕天子會借此將兵權獨攬。

  表面上同仇敵愾,實則各自為謀,目光短淺,相互掣射。西峰軍這一路對抗的是童玟懷統帥的麟國主力,這才打了幾場硬仗,而陸悅峰、關雲山的東西路軍一路南下,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實質性的抵抗。

  也許在那些諸侯的心中,對青國投誠,待戰爭結束,他們也算的上是青國的功臣,也許鳳瑛不會收回他們的封地和兵權。

  但若是依磷武帝之意,那便是為武帝守護江山,留自已的血給別人做嫁衣,倒時即便國土保住了,他們也逃不過武帝的屠刀,因為這些年雙方明爭暗鬥已經太多次了。

  他們不想最後落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不管如何,對青國投誠最不濟也丟不了命。

  “帥爺,馬誠回來了!”

  一聲喚打斷了罄冉的思索,回頭去看,正見馬誠帶著三五個人自山嶺上飛躥過來。

  藺琦墨起身迎上,罄冉也忙幾步跟緊。

  “怎麼樣?”

  馬誠抹了一把汗接過小兵遞上的水囊灌了兩口,這才回道:“我和高揚潛上後峰看過了,後寨只有兩隊把守,很是鬆懈。看樣子似是萬國候的人,從這處潛上去應該半刻鐘就能拿下。只是…西面那個箭樓帥爺可還記得?”

  藺琦墨見他蹙眉,知道是遇到了些麻煩,微微一思,問道:“可是悅德三年和交州軍交戰時椎毀的那個箭樓?玟懷將它重修了?”

  馬誠點頭,又道:“帥爺料事如神,正是如此。我觀察過了,箭樓裡面布了不少兵,若我們從這裡攻上去,一旦被發現,大隊可都成了現成的活靶子。那箭樓的威力帥爺最清楚不過了,看來童大哥還是不放心這後寨,有所防備哪。”

  “得想法子把箭樓挨掉了才行。帥爺,讓我和宋青帶幾個兄弟去吧,此事不宜人多。”方威上前一步請命。

  “楠那箭樓我最熟悉,當初便是我帶人建起它的。再者我有秘密武器,你們在此待命。”藺琦墨沉吟一下開口道。

  眾人似是欲反駁,藺琦墨卻再未給他們機會,沉肅地看向寧三哥,吩咐道:“等我信號,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後營兵馬,大家都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應命。

  片刻便有兵勇將準備好的黑色夜行衣拿了過來,罄冉自動上前,利落得幫藺琦墨將身上鎧甲脫掉,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藺琦墨自是察覺出她的默然,待她將甲衣遞給方威,接過那身夜行衣給他穿上,藺琦墨終是暗嘆一聲,一把握住了罄冉的手腕,定睛望著她,卻對身旁方威吩悖道。

  “再去準備一套來,你們大嫂跟我一起去。”

  罄冉頓時抬頭,眉開眼笑,迎上藺琦墨微帶無奈和戲謔的雙眸,挑眉瞪了他一眼。

  方威等人自也察覺出方才氣氛不太對,現下見罄冉笑了,不覺也是一樂,氣氛輕鬆不少。

  片刻後,罄冉也換上了夜行衣,插好匕首,帶上繩索,鐵鉤等物,便跟著藺琦墨向山上潛去。兩人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兩道身影異常靈敏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天空月色被烏雲遮擋著,關塞果真很安靜,前寨卻燈火通明,能看到成群攢動的兵勇,吶喊聲隨著風聲吹來,空氣中還有著血腥的味道,想必前面戰事很緊,鳳瑛將攻勢造的不小。

  藺琦墨和罄冉的目標是後營對面百米遠的箭樓,那箭樓孤零零立在山坡上,四周空曠不易靠近。遠遠的罄冉能看到箭樓上安置的劍弩機關,黑漆潦的箭頭在月光下發著寒光。

  “跟我刺”

  藺琦墨低聲說著,悄無聲息向著離箭樓最近的山峰潛去。罄冉緊跟其後,兩人隱在草叢中,細細觀察著。

  藺琦墨望了一會兒,自懷中拿出繩子,目測了下距離,在繩子一端繫上鐵鉤便欲甩出口罄冉卻一把拉住了他,望了眼箭樓頂上光滑的琉璃瓦對他搖搖頭。

  那琉璃瓦極脆,極滑,定然是為防有人以鐵鉤潛上箭樓而設。且不說鐵鉤扔過去能不能勾住,萬一力道大了便會敲去脆響,豈不麻煩?

  見藺琦墨望過來,罄冉對他一笑,轉身自身後的小包中找出一塊木板來,對他示意一下見他微笑著挑眉,罄冉抿脣一笑,望向箭樓。

  箭樓中巡查兵走向另一邊,藺琦墨瞅準時機令真氣充盈體內,身形一縱,黑衣悠悠便向箭樓躍去。

  罄冉目光晶亮將他的動作看在眼中,見他騰起到最高點忙將手中木板用力拋出,藺琦墨身形落至半空,她所拋木板正好拋至他足下,萌琦墨在木板上借力再次騰起,轉瞬便落在了箭樓的琉璃頂上,那木板則輕飄飄落入了草叢,未發出任何聲響。

  他的身體如狸貓一般趴在箭樓上,回頭衝罄冉一笑,將手中繩索拋出,罄冉眼疾手快抓在手中,御氣騰起,身體如飛燕悠忽一飄便也落在了箭樓頂上。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勾住屋檐向箭樓中蕩去,泥鰍一般的身影在夜空迅速擊過,兩人落地已順手解決瞭望塔上的兩個小兵。

  沿著梯子向下望去,箭樓分成好幾層,每層都有十數名侍衛各自操控著一台弩機,另有大量的箭羽堆放在角落。

  放劌這些人對藺琦墨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於是罄冉便也不再擔憂,轉而依著墻站定,衝藺琦墨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藺琦墨笑望她一眼,然後卻不見他下去,反側在角落蹲了下來,輕手輕腳的從懷中拿出一支長長的竹管來。接著他身體一閃便到了罄冉身邊,尚不待她反應,兩手一撐便將她圈在了臂彎中。

  接著他迅速壓上罄冉的脣,吻了起來。罄冉一愣,睜大了眼睛看他,扭動著頭。

  這廝莫不是瘋了!不知道他們來這裡幹什麼?!不知道還有一群人在等著他們的信號?!不知道一不小心他們就會被下面的敵軍發現?!

  察覺到她的目光,藺琦墨忽而睜開眼睛,對罄冉眨巴幾下,接著罄冉便覺有一樣東西自他口中渡入她的,接著被他靈動的舌頭一頂,便滑入了她的喉嚨。

  然後藺琦墨放開她,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脣,彷若無事得趴在了樓板上。他將手中短竹豎起對準樓下,奮力一吹,一股飄渺的白煙便游了下去,不一會下面便傳來了“砰砰”的重物倒地聲音。

  罄冉睜大了眨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藺琦墨!

  這便是他說的秘密武器?他倒真是好意思向下屬炫耀。向來軍人都不屑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這廝倒是一點忌諱都沒。

  看著藺琦墨笑容得意的臉,罄冉忽而覺得若以後兩人潦倒了,倒是可以組合做一對神偷大妻,聯合闖蕩江湖。

  “走吧。”

  罄冉正兀自出神,耳邊一癢,卻是藺琦墨在她耳邊輕舔了一下。罄冉回神,瞪他一眼,兩人迅速出了箭樓,向後營潛去。

  飛翼營並未費多大功夫,便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後營兵力。

  “一營放火,二營,三營隨我衝殺關門,四營五營隨三哥突襲中軍!”

  隨著藺琦墨的吩咐,眾人應命迅速向前營潛去。

  越來越接近前營,血腥味便越來越重,這幾日鳳瑛雖是佯裝攻打雞心關,但是為了真實,讓童玟懷無疑,青軍的攻勢造的極猛,戰場上傷亡也很重。

  “殺啊!”

  隨著一聲聲喊殺,飛翼軍個個輕裝自山谷後如出山猛虎向雞心關中奮戰的麟兵殺去,他們個個武功精悍,身體敏捷,速度極快,猶如一把利劍自背後深深插入敵軍心腹。

  雕弓強矢,漫空而過,一輪箭雨過好,被殺的措手不及的廨兵倒下一片。直至倒下,他們怕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罄冉跟著藺琦墨向關。處衝,心裡一陣悲涼。飛翼軍的喊殺聲似是充斥了整個雞心關,他們個個以一敵百,赫軍不知飛翼軍人數,更想不明白為何敵人會從背後殺來,一時關內大亂。

  “莫要亂!只是小隊人馬,兄弟們跟我上,一定不要讓敵軍接近關門!”關寨上童泯懷大喝一聲,帶著一隊人便衝下了關寨。

  於此同時,雞心關開始燃起熊熊大火,關外的青國大軍已察覺到了關中的情形,開始金力攻城。一時間戰鼓擂動,喊聲震耳。

  一陣箭羽射來,罄冉寒劍飛走,將其盡數擋下,眼觀藺琦墨劍走游龍已劈開十數個青兵向關門衝去。顯然麟兵也看出他欲急速拿下關門的企圖,大批的麟兵向這邊涌來。

  罄冉自是知道,若是不能全速拿下關門,他們這些人便如入甕之鱉,任人屠殺。她登時大喝,將手中寒劍揮舞的毫不留情。

  此時,隔著關門,青軍已經看到了雞心關中的大火,鳳瑛目光一亮,展眉而笑。

  白鶴興奮地大喝一聲:“陛下,成了!攻關吧!”

  “全力攻擊!”

  鳳瑛一聲喝下,陸悅峰眼中也多了幾分耆血的腥紅,高高抬起右後向下一壓。頓時青軍齊齊發喊,殺聲震天,衝向關塞。

  “守住關口!守住關口!”

  隨著軍令聲自四面八方傳來,亦有大批麟兵如飛蝗一樣涌來。罄冉緊緊跟隨著藺琦墨,兩人劍術超群,帶著飛翼軍飛速向關門靠近。眼見關門在望,童玟懷卻帶著一對精銳趕了過來。

  眨眼間,童玟懷便和藺琦墨戰在了一起,兩人殺得難捨難分,罄冉見不斷有麟軍向藺琦墨涌去,將他防備圍堵的死死。她目光一閃,趁著眾人注意不在她身上,飛躍而起迅速向關門衝殺而去。

  但見她黑衣服銀劍,騰空而起,在麟國數名兵勇肩頭踩過,直插關門解兵陣中,寒劍飛出,那凌厲的一劍直直沒入一名小將的胸口,強大的力道將那人身體直直帶起,釘在了關門上。

  麟軍一時嘩然,罄冉已飛快撂倒一人,搶過他手中長槍,槍舞游龍,寒光凜冽,左衝右刺,瞬時便又放例了數人。

  飛翼軍將士見她如此,頓時個個血脈噴涌,殺聲震天,跟著她向關門衝擊。這一番廝殺竟勢如破竹,瞬時便突到了關門。

  “這裡交給我!馬誠快帶人去開關門!”

  罄冉大喝一聲,轉身向涌來的麟兵殺去,馬試也劑囉嗦帶著十幾個飛翼營兄弟不顧一切去撤關門後卡著的三道沉木。

  “快,攔住他們!”童玟懷顯然也發現了關門處的情形,大喊著下令。

  藺琦墨扭頭,正見蜂擁的麟兵將罄冉的身影層層吞沒,險象環生。他心中大急,暴喝一聲,劍光一閃,頓時便在童玟懷肩頭刺了一劍。

  此時卻聽“轟”的一聲響,藺琦墨二人同時色變。

  關門被打開了!

  “殺啊!”

  關門一開,陸悅峰便帶著青兵呼喝著踩著關門處高高的屍體紛紛涌了進來,眨眼間便緩解了罄冉的危機。

  “雲姑娘,您沒事吧?”陸悅峰一槍自罄冉腰側刺出,幫她挑飛一名青兵,關切的問。

  罄冉回頭,卻見他一臉擔憂地望著她,罄冉忙是一笑,沉聲道:“我沒事。陸將軍,快帶人策應藺將軍!”

  陸悅峰點頭,大喝一聲:“兄弟們衝啊!關內的青兵聽著,此關已經守不住了!陛下有令,繳槍不殺!”

  陛下有令,繳械不殺!”

  不少攻入關內的青國將領都喊了起來,一時關內麟軍亂成了一團。

  本來關中的膩軍隸屬磷帝的軍隊便只有童玟懷手中握著的神策軍,雞心關號稱陳兵八萬,其實多數兵勇都駐守在在詼山山嶺一線,真正在雞心關中的兵勇不足五萬人。

  這五萬中又有萬國侯,江陽侯的人馬二萬,這些兵一直不聽童玟懷的軍令,對青國的抗擊也猶豫不決,不是很強硬。如此算來,雞心關內真正有戰鬥力的兵勇不過三萬。

  如今關門一開,再有鳳瑛繳械不殺的承諾,頓時便有不少人放下了兵器。

  青軍不斷涌入,關門一破,雞心關一戰已無懸念。到天光大亮時,酵軍潰敗,童玟懷將麟國殘兵匯攏突出了關塞。

  關外的鳳瑛卻看得清楚,他迅速向白鶴丟了個眼神,白鶴帶著一隊人便向童玟懷衝了過去,很快兩人便交鐸在了一起。

  白鶴武功不弱,一槍刺出,童玟懷只得身形後仰,將手中寶刀揚起架住他的槍尖,暴喝一聲,二人瞬間便過了十多招。然而縱使童玟懷已多處受傷,白鶴竟也無法在他手上撈到便宜。

  眼見童玟懷一刀劈出,險將白鶴打下馬背,鳳瑛搖頭一嘆,只道:“可惜了,非我所用……”

  接著他撥出寒劍,騰身上馬,清喝一聲,如一溜白煙向二人衝去,白色戰袍在戰場上卷起一團騰雲,自兩軍之中掠過,刻吟聲烈,直擊童玟懷。

  童玟懷聽得劍氣破空之聲,便知是鳳瑛親自上陣,前有白鶴糾纏不休,後面又有鳳瑛寒劍,實在是平生最危急時刻。他怒喝一聲,血眼猩紅迅速向白鶴掃出一刀,接著大刀直接自肩頭繞下去擋鳳筷寒劍。

  “當!”的一聲,童玟懷手中寶刀將鳳瑛必殺的一劍擋住,但右肩卻中了白鶴一槍。

  鳳瑛雙眸眯起,借力後騰,朗笑一聲,劍如風卷,再次攻向童玟懷。

  童玟懷卻也毫不含糊,刀法天馬行空,將他整個人都裹在刀光中,與鳳瑛鬥得驚心動魄,靠近兩人身旁的兵勇,倒是有不少撞上劍氣刀光,倒於血泊之中。白鶴見高手對決,他已插不上手,便轉而攻向麟國殘兵。

  童玟懷雖是功夫萬里挑一,但終究比鳳瑛稍遜一籌,再加上他本就有傷在身,又休力不濟,片刻便被鳳瑛刺到幾劍,身上血流如注。

  他奮力擋住鳳瑛刺向腰部的一劍,然而眼前寒光一閃,鳳瑛的劍竟急轉而上直刺面門,童玟懷心呼不妙,電光火石間,他看出鳳瑛這一劍竟是中門大開,不及多想,倉促間手腕揚起,刺向鳳瑛。

  然而鳳瑛這一刻竟是虛詔,待他一刀劈出,卻瞪大了眼看到鳳瑛身體以詭異的姿態自馬上騰起,輕輕一轉便飛至他的身後。

  鳳瑛眸中頓時殺機大現,手中寒刻挽出一個刮花反轉手腕在童玟懷大刀不及收回時自他身後,將那刷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臟。

  這一劍極為狠辣,劍入十分,直穿心臟,徒餘劍柄。

  童玟懷瞬時目光凝滯,直直向馬下倒去,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一聲嘶啞的大喝。

  “童大哥!”

  四郎,下輩子,我們兄弟但願再不必刀劍相向!

  童大哥一直知道,你是對的,好好活著,童大哥先走一步了

  童玟懷睜大了眼盯著頭頂白花花的陽光,緩緩揚起的脣角尚不待蔓延,便永遠凝滯在了脣邊。

  待童玟懷身體重重砸入塵埃,鳳瑛亦飄然落地,騰起的白袍緩緩垂落,纖塵未染,脣際有笑。聽到喊聲他本能回頭向關門看去,正見藺琦墨血眸猩紅向這邊飛奔而來。然而待看清藺琦墨身旁那個清瘦的身影時,鳳瑛脣際的笑亦瞬時凝滯了。

  那是罄冉,她正瞪大了眼看著他,然而令鳳瑛笑容凝滯的不是她目光中的怨怪和憤怒,而是她的頭髮!

  她為何會梳著婦人才會挽的四起大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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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夾在中間

  “童大哥!”

  藺琦墨發足疾奔,望著那個直直跌下馬背的身影,片刻功夫,他的背心已透出一層又一層的汗,雙奎緊握,額頭青筋暴起,雙目也轉為血紅。

  那一劍他看得真切,劍穿心窩,毫無轉機,一股悲慟和憤怒蔓延占據他的心頭,他無視身旁混戰的兩軍,大喝一聲便向童玟懷奔去。

  看著那剛直的身影生生例下,砸在塵土中,那重重的一下仿似便砸在他的心口,壓得他喘息不得。藺琦墨腦中轟鳴一陣,腳下越發御氣狂奔,他黑色的衣袍飛奔間被卷得獵獵作響,身體幾個騰轉瞬間便到了童玟懷馬前。

  望著那個靜靜地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的人,藺琦墨面無表情,緩緩跪例於地,幾乎是木愣愣的一直盯著童玟懷那未閉的雙眸。

  藺琦墨的左肩受了重傷,此刻正不斷涌出鮮血,然而他竟似渾然不覺,就那麼呆呆地跪著,半響才輕動了下睫毛,抬起顫抖的手將童玟懷的屍身緊緊抱入了懷中。

  戰場上,早已因為一方主帥的離去而沒了聲響,安靜的詭異。兩軍將士的目光都盯向了這邊,磷國突圍的殘兵竟緩緩放下手中兵器跪了下來。

  而此處似是被屏蔽了起來,一切都遠離了,無人敢靠近一步。罄冉默默站在藺琦墨的身邊,直到他抱住童玟懷,她才嘆息一聲,單膝跪地,揮手如風,幫他點住了不斷涌血的肩頭。

  藺琦墨卻渾身一震,抬起頭來,他的眼中滿是冰冷,陰寒的似是連眉峰都帶著霜雪的味道。罄冉身體禁不住一抖,有些無措。

  藺琦墨似乎這才發現是她,目光微暖,又低了頭。

  此時大批的飛翼軍兄弟也跟著奔出了軍營,瞪大了眼看著這一幕,傷痛跪地,默然無語,四周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悲傷和壓抑。

  藺琦墨愣了良久,才咬緊牙關,顫抖著伸出手握住童玟懷後背的劍柄將其一點一點地抽出,他的動作極為緩慢,輕柔的似是怕驚嚇到童玟懷。

  而童玟懷的雙眼依舊圓睜著,無言向天,那緊繃的眼角有一抹鮮血,似一滴血淚杜至耳根。藺琦墨將沾滿鮮血的劍放在身側,轉而便去擦拭他眼角的污血,然而任由他怎麼擦那暗紅卻頑圄的不願離去。

  於是他一遍一遍固執的擦拭著,罄冉默默看著,低頭無語。飛翼軍將士們更是心頭絞痛,也不知是不忍看童玟懷的慘狀,還是不忍看藺琦墨木然的神情,紛紛偏開頭去。

  鳳瑛卻面無表情站在那裡,白衣微揚,衣袂翩翩,仿似這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他的目光沉冷盯著罄冉,面上神情不瓣,只緊握的雙手骨節分明,能看出些許壓抑的情緒。

  罄冉自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但是一來擔心藺琦墨,二來氣惱鳳璞的冷酷無情,至始至終她的目光都停留在藺琦墨身上,連眼角都不曾撇上鳳瑛一眼。

  眼見藺琦墨將衣襟撕裂去壓童玟懷仍不斷淌血的心口,罄冉嘆息一聲緩緩蹲下,自懷中摸出一條繃帶遞給藺琦墨。

  自發現藺琦墨上了戰場常常不自覺便至自己於危險中,每每掛彩,罄冉說他數次,他雖有注意但還是難免受傷,罄冉自此身上便常備有繃帶。

  藺琦墨接過她遞上的繃帶,仔細的給童玟懷扎起傷口,罄冉便一直蹲在他身邊,清晰看到藺琦墨抬手用大掌掩上童眠懷雙眼時,他低垂的眼中分明有一行熱淚急速地自眼角滑落。

  藺琦墨大掌便一直壓在童玟懷的雙眼上,接著他緩緩仰起頭來,陽光打在他眼角那一線淚痕上,罄冉只覺無言承受,偏開了頭。

  眾人的目光藺琦墨卻似毫無所覺,他只是昂頭望著天空炎炎烈日,那燦爛的陽光讓他恍然又看到了童玟懷朗聲而笑的剛毅面容,一股無法抑制的悲慟發狂般涌出,他仰天長嘯一聲:“玟懷!!”

  這日,大隊便在雞心關中駐紮,童玟懷的屍身被藺琦墨帶回便安置在他的營帳中。

  誰也不敢去打攪他,罄冉雖是擔心,卻也知道該給他安靜的空間。他和童泯懷十多年的交情,此時童玟懷便死在他的面前,罄冉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他定然覺得童玟懷的死有一大部分責任都在他身上,此刻的他怕是對自己悔恨不已,無法原諒。

  如此,待月色當空,藺琦墨的帳中竟一點動靜也沒有。罄冉終是放心不下,端了一盆水緩步入了大帳。

  迎面藺琦墨坐在床邊,雙手握著童玟懷的手,他的頭低垂著,看不到神情。只是那背影說不出的蕭索和痛苦。

  罄冉將銅盆放在架子上,輕輕按上他的肩,目光落在床上童玟懷的屍身上。正欲開口規勸兩句,藺琦墨卻緩緩鬆開了童玟懷的手,抬眸望向罄冉,微微一笑。

  “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罄冉見他雖神情憔悴,但目光已恢復了神采,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亦笑著回望他。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發,半響才道。

  “他是不會怪你的……”

  藺琦墨笑著點頭,只是那笑容卻說不出的苦澀。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他離去的那一刻眼前閃過的卻是一張肖似了我的臉,那感覺定然比我親手將劍捕入他的心窩,更加痛更加澀楚難當……”

  罄冉一愣,這才想起鳳瑛和童玟懷交手時依舊頂著藺琦墨的“臉”。一時無語,只能嘆息一聲,問道。

  “你悔了嗎?”

  “沒有。”藺琦墨毫不猶豫回道。

  罄冉淺笑點頭,片刻才道。

  “這是你們選擇的路,你不曾後悔,他亦堅持了他的信仰,我想童大哥定然去的很踏實。四郎,給童大哥好好擦擦身子吧,他會很高興的。”

  藺琦墨點頭,抬手拍拍罄冉壓在自己肩頭的手。罄冉見他起身去解童玟懷的甲衣,神情已經無恙,這才轉身出了營帳。

  她低著頭一路心思不屬地向自己的營帳走,走著走著卻迎面撞上了一人,茫然抬頭,正迎上鳳瑛翻涌著複雜光芒的雙眼。

  接著手腕一疼,他已緊緊鉗住了她,狠狠的將她拉入了他雙臂圈住的空間中,迫使罄冉不得不抬頭盯著他。

  鳳瑛的雙眸漆黑如墨,眼底的深沉和憤怒彷彿釘子般要扎入罄冉的心口,他高挺的鼻梁將眉眼間的冰冷襯得強烈逼人,薄薄的嘴脣透紅發亮,抿成了一條直直的紅線,顯得有些陰冷。

  “放開我!”罄冉今日已沒有半分耐性面對這樣的鳳瑛,她大力掙扎著,亦雙目圓瞪盯著他。

  鳳瑛的雙眼自大睜轉而緩緩眯起,他脣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啟口:“放開?怎麼?嫁人了倒是性子烈起來了?還是怕你那位了不得的夫君看到?

  “既知我已嫁做人婦,陛下還是快些放開的好。想來以陛下的高傲和高貴,該是不會糾纏一個有夫之婦吧?!”

  鳳瑛的話不客氣,罄冉今日也沒有心情跟他客氣,於是兩人一張口便都是火藥味十足,相互轟擊著,頓時氣氛更加劍撥弩張,兩人目光相觸全是怒火,似要將空氣都燃燒起來。

  “有夫之婦?好,果真是好!”鳳瑛極怒反笑,接著他放在罄冉腰後的手驟然移動了起來,帶著幾分輕挑幾分怒意沿著她曼妙的身軀游走著,挑動著。

  “這身體果真還如印象中那般美好,當初冉冉躺在朕的龍塌上時那姿態,那份艷麗朕可是記憶猶新哪。卻不知此事你那夫君可知曉一二?!”

  罄冉不想他竟說出這樣刺耳的話來,氣得面色煞白,御氣便欲掙脫他的鉗制,一面更冷聲怒斥著:“鳳瑛!你無恥!”

  她右手翻轉,一個反擒拿掙脫鳳瑛抓著的手,手腕一翻便向他胸前攻去。鳳瑛目光越發寒冷,側身避開,右手卻將罄冉的腰扣得更緊。接著他迅速回身,趁著罄冉尚不及掙脫之時將她整個人都抱入了懷中,他的兩雙鐵臂似囚籠一般將兩人捆紮在一起,不留一絲空氣。

  罄冉怎料他如此無賴,這般被他抱住,手腳功夫根本無從施展,她只能抬頭怒視著他,冷嘲道。

  “先前以為你只是機謀算計,人本不壞,今日才知,你不僅卑鄙,還殘酷無情!”

  “我殘酷無情?”

  “沒錯!童玟懷只是不為你所用,你便如此殘忍的要了他的命,你這不是冷酷是什麼?!”罄冉怒氣中燒,瞪著鳳瑛大聲控訴著。

  鳳瑛雙眸越發眯起,忽而挑脣笑了起來,語氣冰冷:“襠朕道者,朕必誅之!童玟懷,他是自找死路!”

  “你!”罄冉已被眼前人氣得雙脣顫抖,運起一股真氣用力一掙。

  “放開她!”

  卻於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喝,那聲音不大,卻帶著冰寒氣息,令罄冉驟然停下動作扭頭看去。

  入目藺琦墨目光沉肅盯著這邊,罄冉頓時僵住,目光急切看著他。

  藺琦墨卻只是眯著眼盯著鳳瑛,鳳瑛亦回盯著他。

  罄冉分明感覺鳳瑛捆在她腰後的手臂緊了下,這才緩緩放開了她。

  “這幾日辛苦四郎了!”鳳瑛鬆開罄冉,笑著望向茵琦墨,神情自然的便似沒有方才的一幕般。

  他的聲音一如平時一般溫雅,淡若微風,然而聽在罄冉耳中卻似風中雪冷,惹人不快。想來這聲音落在藺琦墨耳中也不會中聽。

  果然,藺琦墨並未應話,只是冷冷逼視著鳳瑛,四周再無聲息,逼人的死寂,接著一聲寒刻出鞘的鏘然之音打破了這股死寂。

  藺琦墨腰際寒劍驟然出鞘,身體如騰起的鷹隼向鳳瑛撲去。

  鳳瑛似早有所覺,面上笑容驟然冷卻,身體如一片飄葉向後滑去,白光一閃抽劍抵擋。

  劍氣碰撞的清鳴瞬間便充斥了這片天地,冷風卷塵,殺氣徒盛,罄冉被強勁的劍氣逼得退了兩步,凝神去看,本來還相隔甚遠的兩人已纏鬥在了一處。

  劍劃日撞,金鳴之聲連串迸射,黃土橫飛,亂影叢生。面前兩人竟都使出了十分力氣,招招殺機。

  白衣黑袍交錯,劍光寒影凌亂縱橫,塵土被卷起旋風肆虐,讓罄冉有些睜不開眼睛。

  眼見兩人使出的竟都是毫不留情的打法,罄冉一時呆愣,待回過神來,頓時又急得直跺腳。可任由她怎麼喊,兩人竟絲毫不受影響,反倒有越打越不要命的趨勢。

  衣袂翻飛間,藺琦墨眼中殺機清晰如冰刃,逼人奪命,而鳳瑛白衣飄然進退,手中寒劍亦毫不留情穿塵過風,攻守自如,面色如籠寒霜,一步不退。兩人一來一往,直看得罄冉心驚肉跳。

  然而卻不知為何,數十招過後,鳳瑛的動作便遲緩了起來,漸漸的竟有不敵之狀,被藺琦墨劍勢逼得連連後退,有兩次險些被刺中要害。

  藺琦墨卻並不因他的後退而放慢招式,手中刻光反側暴漲,四周空氣都似化成了灼灼寒芒。忽而他清喝一聲,遽然攻向鳳瑛手腕。

  鳳瑛面色微變,橫劍去擋,劍刃相撞,一聲金鳴之音崩裂開來,接著鳳瑛手中長劍竟脫手而出,身體連退四步才勉強站穩,脣角頃刻溢出一抹鮮血耗

  藺琦墨卻攻勢不減,長劍抖動如雷,嘯吟長空,如流星飛墜,直襲鳳瑛心窩。

  罄冉大為震駭,禁不住急喊一聲:“四郎,不要!!”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依鳳瑛的功夫根本不該如此,罄冉眼見那劍已要刺中鳳瑛,她也不待細想,人已撲往鳳瑛身前。

  藺琦墨的劍勢何等凜冽,這一劍更是使出了全部內力,含著雷霆之勢,此時罄冉撲來,他面容大驚失色,劍勢急收。鳳瑛目光亦是驟然慌亂,一把拉住罄冉,飛身錯步,單掌去擊藺琦墨那劍。一道血線劃過,這一劍一力自罄冉背部錯身而過,擦過鳳瑛的手臂,才險險地落了劍勢。

  那回劍之勢卻也如巨浪反撲,令藺琦墨踉蹌著退後兩步,這才穩住身形。他只覺胸中一股氣血翻涌而上,腥甜之氣瞬間便涌到了喉嚨處,生生將其壓回,舒了兩口氣,這才壓制住胸中的疼痛。

  四周頓時又靜的可怕,靜的能聽到藺琦墨粗重的喘息聲,靜的更聽到鳳瑛手臂淌下的鮮血滴滴答答向下流淌。

  罄冉此時才知做了蠢事,一時愣在當場,不敢回頭。

  “陛下,您沒事吧?!”

  一聲驚呼打破了此處的靜默,陸悅峰自遠處奔來,迅速地抬起了鳳瑛淌血的手臂,自衣襟處撕開一條帶子匆忙給鳳瑛包紮起來。

  鳳瑛卻抬手將他推開,目光直盯站在身邊的罄冉,眼神不測,翻涌著各種情緒。

  “退下!”

  鳳瑛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陸悅峰猶豫一下,見鳳瑛面色實在不好,只得望了眼他的手臂,退向一旁。

  罄冉深吸一口氣,這才轉身望向冷冷站著的藺琦墨。

  他手中長劍還凝滯在半空,斜點夜空,神情驚怒。他從來未這般看過她,那眼神便似千里冰雪般無窮冷厲,戰場的夜色凄迷鋪在他的身後映得那黑衣孤寂非常,清拔而疏離。罄冉生生打了個冷顫,眼眶便有些紅了。

  然而她懇切的目光卻不曾化解藺琦墨眼中的肅冷,他忽而將手中長劍一震,冷聲道:“過來!”

  罄冉知道他動了真怒,心裡有些害怕,卻一動不動,風吹起她耳邊碎發,衣衫飄蕩,顯得楚楚可憐。可即便如此,她仍固執的站著,一步不讓。

  “四郎,你冷靜些,我知道你生氣,可……”

  “我再說一遍!給我過來!!”藺琦墨一字字又道,語氣已是透骨生冷。

  “冉冉,你讓開吧,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鳳瑛目光轉為輕柔,籠在罄冉身上,脣角漸漸有抑不住的笑意透出口

  罄冉目光在他透血的胸口劃過,難怪他擋不住藺琦墨的劍勢,原來是傷勢未好。只是現在藺琦墨顯然已動了真怒,不可遏制,若她果真讓開,會發生什麼真不好說。

  迎上鳳瑛笑容微漾的眼眸,罄冉只道:“你回帳吧……”

  她的話帶著幾分懇求,一如方才看向自己的目光,藺琦墨頓時神色便又冰冷了幾分。他握著劍柄的手抖了幾下,深邃的眸底涌動出滔天的傷痛,終是鏘然一聲將寒劍歸鞘,自齒縫間逼出幾字。

  “你既願意在此,便休再回來!”

  接著他再不看罄冉一眼,決絕轉身,大步而去,轉瞬間蕭肅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罄冉久久望著他消失的地方,眼底浮起一層若隱若現的水光,咬脣不語。忽而她肩頭一緊,轉頭時正迎上鳳瑛滿懷欣悅的目光。

  “冉冉,你……”

  罄冉未待他多言,便揮開他的手,凝眸道:“今日他若傷你,雞心關中青兵八萬,而飛翼營卻不足五千,我不想此處再度血流成河,更不想飛翼軍如童玟懷一般埋骨此處。大軍攻至此處,四郎於陛下用處已然不大,我更不能給你撕毀條約的機會。”

  她的聲音沉靜的不帶一絲感情,鳳瑛眼中神采漸漸彌散,轉而升起一股澀苦,他忽而搖頭一笑,笑暗天地,只道:“原來,你還是為他……”

  罄冉神情清冷,卻道:“是!他是我的夫君,此生他傷我痛,他死我亦不會獨活。”

  她的語氣平緩而堅定,聽在鳳橫耳中如遭雷擊,他身形微晃,仰天長笑,半響才收了笑盯向罄冉,恨聲道。

  “雲罄冉,你真狠!”

  言罷,鳳璞再未說一句話,轉身而去。

  罄冉站在原地,身影像是僵住了一般,默默地生根。一股悲涼自心頭涌動而出,蔓延了整個身體,也不知是不是夜風太涼,她生生打了個寒顫,苦澀一笑。

  她到底在做什麼?!她這樣做到底對還是錯?!

  茫然抬頭,風吹過澀然的眼,罄冉淡淡一笑,便欲轉身,然而這一回身便頓住了身體,卻是陸悅峰站在不遠處望著她。

  罄冉倒忘了此處還有他在,頓時蹙起了眉,心頭一陣懊悔。

  方才她為何沒有這般真切的意識到此人的存在!若是她不攔著,陸悅峰也不會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罄冉但覺一陣頭疼,她今日似是淨做蠢事了!

  只是,鳳瑛都走了,他站在這裡做什麼?!

  陸悅峰見罄冉蹙眉,忙大步走了過來,迎上罄冉不解的目光,沉聲道。

  “雲姑娘,我想有件事我需要告訴你。”

  罄冉挑眉:“陸將軍也看到了,我嫁人了,您若叫我藺夫人,我會更願意聽下去。”

  陸悅峰一愣,蹙了下眉,微微點頭:“以後我會注意,藺夫人。”

  “什麼事?”

  “鳳捷死了。”陸悅峰也不多言,直點主題。

  罄冉似是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本能同道:!“你說什麼?誰死了?”

  “鳳捷。”

  他的話再次清晰傳到耳中,罄冉頓時僵住,半響才蹙眉問道:“怎麼死的?”

  “童玟懷似是看出了端倪,雖然這邊攻勢造的極猛,他卻一直未放鬆後路,陛下不得已只能令人裝扮成他的樣子乘上龍攆上了戰場。原是想只要童玟懷看到陛下和藺帥都未離開,便定然會放鬆警惕。誰知中間出了些意外,龍攆入了雞心關弓弩射程,一陣箭羽下來鳳捷為了保護那替身,“…身中十三箭,上身無寸膚安好,當場便去了。鳳戈亦重了三箭,現在還躺在床上。鳳捷拼死守護,由不得童玟懷疑心那龍攆上不是陛下,當日下午他便將雞心關後營五千兵勇調離。雲姑娘,您也知道,鳳捷於陛下感情深厚,自小便被選中守護在陛下身邊,二十年不曾有一刻稍離。為此,陛下一整日都一言未發,童玟懷的事,…將心比心,實在怨不得陛下。”

  他說罷見罄冉面色蒼白,長嘆一聲,又道:“末將只是覺得此事有必要告訴姑娘,並無它意,姑娘早些歇著吧,末將告退。”

  腳步聲遠處,四周再次恢復了寂靜,罄冉腦中轟鳴著響,頭一陣陣的發痛。

  一會兒閃過童玟懷倒下的身體,一會閃過藺琦墨蕭肅的身影,一會又閃過鳳捷怒目瞪著她的面容,還有鳳瑛仰天長笑的樣子。一暮幕直攪的她無法承受,太陽穴突突的跳……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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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16:0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連日冷戰

  罄冉獨自站了許久,思緒混亂,半響她猛然抬頭拍拍額頭向藺琦墨的帥帳急奔。進了帥帳藺琦墨竟不在,罄冉焦急地詢問過訓營兵勇,卻聽他們說見藺琦墨獨自上了西面的山林。

  罄冉眼見天空烏雲密布,竟有下雨的前兆,回帳拿了蓑衣便向西面山林尋去。天光暗淡,摸索著進了樹林,林間漆黑一片,她凝神靜聽,舒了口氣向東面行去。

  黑暗處,一個孤獨的身影靠著大樹站著,夜色將他襯得如黑夜中獨行的狼,又似天幕下落單的雁,罄冉腳步頓住,一時竟有些怯步。

  這樣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他也從未對她這樣過,一時間罄冉竟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從不知道,她竟是那麼害怕生氣的藺琦墨。就像小時候她最不怕的人便是爹爹,每日都沒大沒小的纏著爹爹,可有次真的惹怒了爹爹,她竟嚇得哭了一整日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有時候便是這樣,越是在意便越容易忽略,越容易對深愛的人撒嬌使性子,待真正意識到危機時,卻又會患得患失,害怕退縮。

  便似罄冉,她從不覺得自己是懦弱膽怯之人,可此時竟沒有勇氣上前。本覺得兩人間沒有任何事,可看著藺琦墨如此冰冷的神態,頓時便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大錯事!

  她默然站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這才鼓起勇氣緩緩走向那個孤單站立的身影。可誰知她剛走出幾步,藺琦墨卻忽而轉身,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向這邊走來,竟也不理會欲言又止的她,他大步跨過她便出了樹林,對罄冉竟是視而不見的。

  罄冉身體微僵,半響才回頭,望著那道越行越遠的身影嘆了口氣。天際響起一聲炸雷,罄冉猛然回神,忙轉身疾步跟上。

  待藺琦墨步至營帳,她總算追上了他。

  見他一把揮開帳幕,罄冉幾步上前,誰知藺琦墨根本不理她,只顧大步入了營帳,一個用力便將帳幕垂下,將罄冉擋在了冰冷的帳外。

  天際此時剛好一記閃電劃過,那閃電映亮了藺琦墨的側面,他的雙眸冷冷的不帶溫度,面上更是染著九月風霜般的冰凌,刺得罄冉本鼓起的勇氣一下子便又縮了回去。僵直著身體望著那垂下的帳幕,呆呆的再次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如此,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小嫂子,您跟大帥這是怎麼了?昨兒還好好的,甜的要膩死人。今兒怎麼就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藺大哥那麼疼嫂子,嘿嘿,一定是嫂子的錯,您是不是做啥對不住我藺大哥的事兒了?”

  罄冉回頭,正見陸贏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只是那眼底分明閃著幾分湊熱鬧的打趣。

  陸贏性格本就開朗,年紀又小,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倒是和罄冉異常投緣。現下在罄冉面前,他是越發的沒有顧忌。

  罄冉瞪他一眼,卻苦聲道:“確實是我的錯……”

  “真給我說對了?嫂子,您真做了對不住我藺大哥的事兒?完了,完了,嫂子,您怎麼這麼糊塗,不過……那人是誰啊?竟比藺大哥還好?”

  罄冉見陸贏越發起勁,一臉挖寶的探究,抬腳便給他一腳,怒道。

  “說什麼呢!仔細你藺大哥聽到扒了你的皮!你找他有事?”

  陸贏忙是一抖,收了八卦嘴臉,點頭問道:“嫂子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

  罄冉猶豫了一下,終是搖頭道:“你們談事情吧,我回帳了。”

  說罷她又瞥了眼低垂的帳幕,轉身而去。陸贏望著她的背影聳聳肩,不置可否地大步便進了帥帳。

  剛進大帳他便覺得氣氛極為不對,但見藺琦墨站在裡帳榻前,雙眼閃動著冰冷的寒,凌厲地掃視過來,盯著他的目光活像見到了仇人一般。

  陸贏抖了抖,忙低下了頭。藺琦墨這才冷漠的移開了視線,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問道:“她走了?”

  他那神情,那語氣,著實和所問的話不搭調,陸贏愣了下才迷糊過來,忙道:“嫂子說不打擾我們談事,所以……”

  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氣氛又冷了幾分,陸贏再次抖了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忙嘿嘿一笑,將手中地圖往桌上一放,轉身便往外溜。

  待他奔至外帳,還是逃不過藺琦墨的怒火。

  “守夜十日!”

  陸贏哀嚎一聲,卻聞藺琦墨又道。

  “十五日!”

  陸贏忙苦著臉,大聲應命,奔出了帥帳。

  外面沒了響聲,藺琦墨負手踱了兩步,甩袖出了營帳,望著不遠處罄冉營帳顯出的模糊人影,臉色越來越黑,猶豫半響終是憤憤轉身回了營帳。

  這夜罄冉也過得不踏實,一夜翻來覆去,到天光微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待晨曦打上床頭,睜開微澀的眼睛,罄冉嘆息一聲。暗道,真不想剛剛新婚就分居,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嫉妒前些日她過得太甜蜜了。

  洗了把臉,罄冉便向藺琦墨營帳奔,到了帳外正好見藺琦墨大步出來。她忙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誰知他依舊如昨晚一般,便似沒有看到她,一面於寧三哥說話,一面大步邁過她向練兵場而去。倒是寧三哥回頭望了她一眼,搖頭苦笑一下。

  罄冉這邊剛沒精打采地轉身,便見鳳瑛面色疲倦地自主帳出來,目光和她相接,尚不待罄冉做出反應,他便冷了神情,轉身回了大帳。

  罄冉只覺哭笑不得,她真不知哪裡招惹他們了,弄得裡外不是人,個個都像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心裡有些懊悔,有些歉疚,又有些委屈,只道算了,也許這兩人都在氣頭上,過兩日就好了。

  這般想著,罄冉嘆息一聲,大步向傷兵處而去。心想總得找點事來做的,不然還不煩惱死。

  這般狀態一直持續了兩日,前一日罄冉還不停往藺琦墨那裡跑跑,後來見他每次都冷著一張臉,她想說的話在面對他那張寒冰臉時根本就吐不出,後來罄冉乾脆便不再去了。

  到第二日,她越想越覺得委屈,她也沒做什麼嘛。

  好吧,她承認做了件蠢事,可那也是關心則亂,一時迷糊。她是護了鳳瑛,可出發點卻是為藺琦墨的,鳳瑛生氣不理她也就罷了,就這麼點事,藺琦墨居然對她陰沉了兩日的臉,罄冉越想越不是個滋味。

  於是,自這日一早罄冉便進了傷兵營,一日都沒再去找藺琦墨尋臉色看。

  到了傍晚,罄冉剛出傷兵營卻被陸贏堵了個正著。他拉著她,二話不說便往帥帳的方向走。

  “這是去哪裡?發生什麼事了?”

  罄冉幾番相詢後,見陸贏不答,又觀離藺琦墨營帳越來越近,心裡一急,甩開陸贏拉著的衣袖,轉身就走。

  陸贏忙堵住罄冉,大叫一聲:“嫂子,別走啊!”

  “你不說這麼回事,我可就回營了。”罄冉一整面容,抱臂嚴肅道。

  陸贏這才跺了兩下腳,一臉苦相的道:“好嫂子,你到底和藺大哥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都發火,弄得下面人這兩日跟在油鍋裡熱煎一樣難熬……”

  “我這兩日都在照顧傷兵,怎麼就弄得你們下油鍋了?”罄冉詫異挑眉,打斷陸贏的話。

  陸贏忙是一笑,攤手道:“嫂子是沒怎麼樣,可您不知道,這兩天大帥像是炸了毛的豹子,從昨晚到現在飛翼軍上下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修理過了。上下一片哀鴻啊。好嫂子,你看,弟兄們都知道嫂子賢淑,要不,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去給大帥服個軟?說說好話?您再和大帥鬧兩日彆扭,兄弟們可都沒活路了啊!”

  罄冉見陸贏哭喪著臉,不覺好笑,復又一整面容,冷聲道:“我看你現在蠻好的,上蹦下跳,精神頭兒好著呢。你們大帥管教你們,這事我可管不著。”

  她說罷,再不搭理哀求的陸贏,轉身進了自己的營帳。在榻上坐下,想著陸贏的話又覺得好笑。只道,看來這兩日不是隻她一人難受,那人也不好過呢。

  哼,活該,誰讓他兩日來冷著臉對她。何況兩人還是新婚,要是他以後都這樣大脾氣,那還了得!就該不搭理他,讓他得理不饒人!

  罄冉越想越對,頓時便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兒。

  哪知道一帳之外,藺琦墨幾次邁步,幾次回身,好不容易硬著頭皮走到了罄冉帳外,結果一聽帳中輕哼的歌聲,他頓時便火冒三丈,憤然的將腳下一塊石子踢出老遠,轉身就走,驚得路邊小兵退避三舍,大氣不敢出的。

  這般直到夜幕悄然降臨,罄冉微喜的情緒漸漸又黯然了下來。胡亂用了點膳,早早便躺在床上發起了呆。

  奈何躺下是躺下了,竟如昨夜一般,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她正煩躁卻聞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人快步衝了進來。

  平時她的營帳,小兵是不能靠近的,如此橫衝直闖的更是從未見過。罄冉一驚,一躍而去,手一卷便扯下了床邊掛著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卻見寧三哥一臉焦急跑了進來,大喝一聲。

  “夫人,快!大帥受傷了!”

  罄冉愣了一下,才猛然明白過來,大步便向外飛奔,一面焦急問道:“怎麼會受傷呢?”

  卻聽寧三哥悔恨道:“方才白鶴幾個和大帥比試,大帥不知怎的關鍵時刻偏巧走了神,一下子被刺到了腰……”

  他話還沒說完,罄冉便一縷煙般消失在了帳中。寧三哥卻沒有跟上,反倒將擰著的眉緩緩鬆開,肩膀上下抖動數下。

  這些罄冉自是看不到了,她大步衝進藺琦墨帳中,風風火火便進了內帳。入目,藺琦墨正站在床邊解著腰帶,聽聞有人進來,以為是陸贏闖了進來,正欲回頭怒吼,卻不想眼前人影一晃,一股熟悉的幽香拂入鼻端,接著他呆愕地看到了罄冉滿面焦急的面龐。

  “傷到哪裡?我看看?你怎麼站在這裡,不是說腰被刺到了嗎?”

  罄冉說著,幾下扯開藺琦墨的衣帶便檢查了起來,來回看了幾下,發現一點異常也沒有,她狐疑地又去檢查他的胸,手正焦急的亂走,手腕卻突然一緊,竟是藺琦墨死死地拉住了她。

  罄冉抬頭正迎上他滿含笑意,溫柔的似要滴出水般的眼眸。她的心一下子便狂烈的跳動了起來,卻也一下子明白自己上當受騙了。

  在他這樣的目光下,一時不覺雙頰微紅,一陣尷尬,罄冉微微一掙便欲邁步。

  “定是陸贏那混小子出的主意,我去找他算賬!”

  罄冉剛邁出一步,那扣著她手腕的手再次用力,接著她便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攔腰抱起,一陣眩暈,藺琦墨一手環住罄冉的腰身,一手環抱在她的臂下,將她放在床上,狠狠壓在了她的身上。

  罄冉緊貼著那熟悉而寬闊的胸膛,一股想念中的陽剛而溫炯的氣息使得她一下子便沒了呼吸。

  藺琦墨見她不再掙扎,便收縮了手臂,將她更緊的抱住,深深的吸吮她身上淡淡的香,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喃喃道:“冉兒,我們休戰吧,我投降……你都折磨我兩日兩夜了,你不知道我這兩日過得有多難受……”

  他的聲音帶著分明的懇求和難過,罄冉一愣,眼眶便有些紅了,聲音也帶著幾分哭腔,控訴道:“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你都不理我,我衝你笑你還板著一張臉,那麼凶……你還說讓我別再回來,你怎能說那麼無情的話!”

  她越說越傷心,便真的落下兩行淚來。藺琦墨頓時便慌了,忙用脣輕吻著她的眼角,一面低低的安慰。

  “我說的都是氣話,他當著我的面抱了我妻子,可你卻當著我的面回護他,你還不允我發發脾氣嗎?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別不理我,嗯?”

  他說著一手握著罄冉的下巴,低頭便去咬她的脣,趁著罄冉吃痛,他將舌探入她的吸吮舔拭著,暢訴著思念,另一隻手更是熟練的探進罄冉的身子,揉捏她的柔軟。

  他的技巧嫻熟而極度挑逗,強大的男性氣息頓時便魅惑了心神,罄冉的反抗一下子潰瀉瓦解,只得喘息連連,哭聲漸漸變成蚊子一般的哼哼。

  藺琦墨在罄冉身上流連著忙碌半天,這才喟然長嘆一聲,抬頭道:“以後不準不理我!不準不聽我的話!不準當著他人頂撞我!還有你給我離開鳳瑛遠些!你要學會站在我身後,相信我,讓我保護你!”

  他一連串的不準說出,罄冉一下子便冷了面容,別開臉沉聲道:“那麼多不準你找別人去吧,我才不要天天被你管著,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有,這次明明是你先生氣的,是你先衝我發火,為什麼反倒要我來做這幾不準,我才不!”

  她說著便欲掙脫藺琦墨,自床上站起身來。藺琦墨忙將她壓回,無奈嘆息,用手壓住她的手,語氣輕柔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來說,就是一百個不準我也都聽著,以後我都聽你的好了吧?冉兒,我們別鬧了,嗯?這兩日你不理我,我真真體會到什麼是度日如年了,我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看到你和別人親近,我就嫉妒的要命,我就失去理智。冉兒,你是我的妻子,是我一個人的!”

  他的話輕柔的似是要將她融化,罄冉雙頰紅透,哪裡還使得出小性子?!想著那日的事情,確實是自己的不對在先,於是便湊上紅脣,輕啄著藺琦墨的脣,喃喃道:“我也知道錯了,我悔不該不聽你的話,當眾駁你面子,還請夫君原諒。”

  她的笑容嫵媚,藺琦墨雙眸一下子便亮了起來,仿似燃著熊熊的火,望定罄冉:“你這傻瓜!你真不知那日我生什麼氣?”

  罄冉一愣,眨巴兩下眼睛:“你氣我護著鳳瑛,氣我不給你面子……哎呦……”

  右手一疼,竟是藺琦墨拉起她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她的無名指,接著他蹙眉沉聲道。

  “我就知道!你果真不知我在氣什麼!我生氣是因為你為了護鳳瑛竟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你知不知道,若是那一劍我收的稍稍慢些,我就會傷到你的!若真傷了你,你叫我情何以堪?!”

  罄冉一愣,心中涌起濃濃的歉疚和感動,低頭道:“我當時沒有時間多想,我只知道不能讓你傷了他……”

  藺琦墨嘆息一聲,連連搖頭,輕點罄冉的額頭,笑道:“原道娶了個精明的媳婦,原來竟是個小糊塗蟲!”

  罄冉瞪他一眼,忍不住問道:“那日我若不擋在中間,你果真會傷了鳳瑛嗎?”

  藺琦墨面色微沉,復又無奈的笑道:“冉兒,你的夫君可是趁人之危的人?”

  罄冉一愣,明白過來。那日鳳瑛身上帶傷,她先前見鳳瑛幾招致童玟懷於死地,以為鳳瑛的傷早好了,所以還不明白鳳瑛為何才一會就落了下乘。可藺琦墨和鳳瑛交手,怎會不知鳳瑛的傷沒好。藺琦墨不是趁人之危的人,縱使他當時怒極,也不會行小人之舉。

  罄冉頓時苦笑,悶聲道:“我就知道!我果真是最蠢的那個!”

  “所以,要受到懲罰!”藺琦墨說著,拉住罄冉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湊上面龐,蠱惑道。

  “冉兒,你該怎麼補償我?這兩日想的我好難受,撫摸我,吻我,乖……”

  他的語調如同上好的絲滑綢緞,又若低沉而沙啞的琴弦緩緩拉響,罄冉不由受到蠱惑,動情的環上他的脖子,湊上紅脣。

  這一夜耳鬢廝磨,幾度瘋狂,註定又是一個無眠夜,直至天邊的雞鳴叫響,兩人才沉沉睡去。

  有句老話說得一點沒錯,夫妻打架歷來都是床頭打床尾合,越吵越甜蜜,越吵越如膠似漆、難捨難分。

  自冷戰兩日,罄冉和藺琦墨的感情儼然變得更好,每天都呆在一起,甚少分開。

  這幾日,鳳瑛卻甚少出現,也許是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大帳中。

  幾日來,將領議事也都在鳳瑛的龍帳中進行。罄冉這些日卻故意躲著鳳瑛,以前常愛跟著藺琦墨去議事,現在倒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帳中等他。

  藺琦墨和鳳瑛倒似都將那日的事忘記了一般,兩人相處依舊笑語宴宴。童紅玲在翌日來過軍營,將童玟懷的屍首帶了回去,鳳瑛卻也並不曾為難他們。

  大軍休整數日,隨著水師的到位,以及水戰的臨近,藺琦墨也越來越忙。這場青麟大戰已經到了最後時刻,大軍只要攻過雯江便能兵臨琉城,眼見戰爭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罄冉一時不知該憂亦或該歡。

  然而日子卻一天天過去,雯江水戰還是在眾人的期盼下打響了。

  麟武帝此番出動了所有兵力,他似乎將最後的希望都壓在了這場水戰上。期望能將青國大軍阻在雯江以北,兩國隔江而治。

  而鳳瑛雖是為這場大戰準備已久,但是青國水軍經驗不及麟國,戰鬥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水戰對將領的統御能力要求極高,一個擅長水戰的將領對大戰起的作用極大,青國有了藺琦墨的加入可謂雪中送炭,改變了一些局勢,但是麟國的水軍大帥卻也是擅長水戰的老將陳寧。

  再加上,攻至雯江已是八月中旬,幾場暴雨使得雯江水位大漲,雙方數次交戰青國傷亡甚重,可謂遭到了出兵以來最大的抵抗。

  八月末,大江防線的戰事還算平靜,兩軍互有出擊,勝負各半。只是對青國來說,其空有優勢兵力,卻只能屢屢出兵,屢屢受挫。再加上大軍糧食,軍餉,軍備供給消耗過大,致使青國上下將士壓力很大,鬥志也有所消彌,軍中氣氛一日日低迷了起來。

  直至九月初,藺琦墨親自帶五千精選的水軍以計誘殺了江口十餘艘港口防禦戰船,並且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了潼水港,大肆殺掠一番之後,搶在麟國水師回援之前,一把火將潼水關燒得一乾二淨安然撤走,這才大大鼓舞了青國水師,使得氣氛高漲了起來。

  與此同時,雯江夏汛也在時間飛逝中臨近尾聲,隨著形勢越來越有利青國,一場徹底的水師大戰,也在緊張中緩緩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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