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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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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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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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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發表於 2017-3-7 01:01:43 |只看該作者
【200】大結局 上

  馬車緩緩的駛入皇宮之中,千芷鳶掀起了簾子,那一道久違的宮門讓她的心裡有些忐忑。她記得當時離開這裡的時候,她才六歲,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了。不知道這皇宮的路她還記得多少。

  馬車一刻不停的朝著皇宮內院駛去,千芷鳶看清了馬車的方向,不是朝著她原本居住的御軒宮去的,那方向…

  待千芷鳶想明白之後,馬車也停了下來,撥開簾子,千芷鳶看到了宮門口的三個大字——暮雪宮。

  暮雪宮是什麼地方千芷鳶很清楚,當年她還被雪妃「請」到暮雪宮坐了整整一天,雪妃對她的敵意和厭惡毫不遮掩。

  然而她現在是什麼意思呢?一來就把自己請到了自己宮裡,嚴加看管?

  千芷鳶心裡想著,表面卻不動聲色。她跟著領頭的太監走進了暮雪宮,然而她並沒有被帶去見雪妃,只是被帶進了暮雪宮西面的一間房間裡。

  千芷鳶在打量著一直領著她走的這個太監,從表面上看,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太監,然而千芷鳶從他的幹練和精明看出來,他一定是雪妃的心腹。

  想想也是雪妃怎麼可能放心讓別人來接待她?封霸自傲自大不把她放在眼裡,所以才會輸得那麼慘,但是雪妃不同,她小心謹慎,尤其是對千芷鳶。

  進入房間之後,千芷鳶轉過頭問道:「這位公公,不知這是誰的安排?」

  「回葉姑娘的話,這是雪妃娘娘的安排。」

  千芷鳶上下打量這個太監,他確實做得很漂亮,說話滴水不漏,話不多一句。葉姑娘?看來雪妃是替皇帝承認了她認祖歸宗一事。

  「我記得是皇上下了聖旨召我回來看他的,不知為什麼要安排在暮雪宮裡?」

  「回葉姑娘的話,皇上病重,後宮一切事物都交到了雪妃娘娘的手上,雪妃娘娘如此安排必定有她的道理,我等下人不敢妄加揣測。若是葉姑娘您有疑問不妨問問雪妃娘娘。」

  「太子呢?他知道我回來嗎?」

  「皇上讓太子在府中閉門思過不得出府半步。」

  千芷鳶垂下了眼睫,思緒在腦海裡不停的翻湧。

  見千芷鳶半天不說話,那太監也安靜的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你叫什麼名字?」

  「回葉姑娘的話,奴才叫小李子。」

  千芷鳶點點頭,她對著小李子揮了揮手然後說道:「我沒什麼事情了,你們都下去吧,我聽雪妃娘娘的安排就是了。」

  「是」小李子點頭,但是並未出去,他又說道:「葉姑娘,雪妃娘娘安排了人伺候您,我也是伺候您的奴才,還有兩個宮女在門外後候著您看要不要召她們進來?」

  「不必了,退下吧,有事情我會叫你的。」

  小李子抬起頭,一臉顧慮的看著千芷鳶身後的兩個護衛。

  「小李子,雪妃娘娘宮裡的規矩是奴才可以管主子嗎?」千芷鳶冷聲說道。

  小李子趕緊低下頭,然後唯唯諾諾的說道:「是,葉姑娘,奴才這就帶人出去。」

  小李子不再說話,帶著其他的人退了出去。

  房間之內只剩下千芷鳶和旭陽還有另外一個護衛。

  另外一個護衛伸出手將臉上的一層人皮面具揭了下來,露出了他原本完美的面目。沈雲襄在千芷鳶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倒了兩杯茶,遞給千芷鳶。

  「雲襄,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從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皇帝病重,太子被軟禁,整個皇宮的大權落在了雪妃的手上。情況比我們當時想像的要更糟糕一些。」沈雲襄皺了皺眉頭。

  千芷鳶冷笑一聲:「沒想到我們一進皇宮也同樣被控制了起來。」

  千芷鳶看了看四周,她繼續說道:「這屋子外面守著的明衛就有十二人,暗衛則有十五人,而且個個武功都很高強。他們這招請君入甕用得真好,我們算是被牢牢的控制住了。」

  「雪妃比起封霸要厲害得多了。封霸不過是個江湖人,沒有那麼深的心機,而且在江湖橫行霸道多年,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所以要擊敗他不難。

  雪妃不同,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能夠步步為營,達到今天這個地位,其手段更是不一般。如今看這架勢她是要我們有來無回了。這樣的防守,連隻蒼蠅都難飛出去。」沈雲襄說道。

  「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這裡是雪妃的地盤,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光是我們,絕對鬧不出什麼大事情。」千芷鳶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她說道:「還好她並不知道你跟著我進了皇宮,至少我們還有這一點可以利用。」

  沈雲襄點了點頭,他說道:「人皮面具這失傳已久的寶貝我還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的。雖然借傲龍山莊的手用來證明我的清白,但是他們並沒有配方。所以雪妃必定不知道我也跟著來了。」

  「雲襄,我們在這裡孤立無援,太子被軟禁也不能和外界接觸,這樣雪妃才能控制我們。以你的武功,能不能出去跟太子見上一面?」

  沈雲襄皺緊了眉頭,一會之後,他點了點頭。

  「如今也只能先這樣了。」

  千芷鳶握住沈雲襄的手,她說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切勿戀戰。」

  沈雲襄忽然笑了出來,他說道:「我又不是孩子,自然會有分寸。」

  「你不是孩子,可是我還是擔心你啊。」千芷鳶從包袱裡取出了一個錦囊,她交給沈雲襄:「緊急時刻,它能幫你脫困。」

  沈雲襄接過錦囊,放在掌中掂了掂,他立刻就懂得了千芷鳶錦囊中放的東西。

  「好,明天這個時候如果雪妃還沒有其他的動作,那我就去一趟太子府。」

  一天過去,千芷鳶的飲食起居都是由雪妃一手安排的,小李子則是一直不停的伺候在千芷鳶的身邊,他做事清楚明白,乾淨俐落,讓人有點刺都挑不出來。

  千芷鳶不知道雪妃在想些什麼,她進宮已經一天了,但是雪妃依然沒有召見她或者安排她去見皇帝的意思。

  千芷鳶坐在房間內,靜靜的看著窗外,窗外的樹已經長滿了綠葉,偶爾會有幾隻鳥落在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

  若是說雪妃能夠完全掌控局勢了,那麼她為何到了現在還沒有任何動作?夜長夢多,她就不怕橫生枝節?

  或者說,她直到現在還沒有動是因為時機不成熟,她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控整個局勢。那麼阻礙她的又是什麼呢?

  太子?他已經被軟禁起來。太子手上的大軍?遠在北牧樓納邊境。皇帝?如此病重,雪妃把持大權,皇帝構不成威脅。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朝臣了。

  千芷鳶將手中的杯蓋合上,放在一邊。現在這個時辰,雪妃沒有任何動靜,沈雲襄該動了。

  沈雲襄戴好他的人皮面具,在另一間房內,他交代旭陽好好的盯著這裡,尤其要注意主屋中千芷鳶的動向。

  旭陽跟著葉晨軒很久了,是葉晨軒最得力的助手,他自然要比別人更敏銳一些。他點了點頭,在沈雲襄出去的過程中,時刻保持警惕。

  沈雲襄換了一身宮內侍衛的衣服之後閃出了房間。他的輕功很好,身手也十分的靈敏,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守在住處的那些明衛和暗衛走出了暮雪宮。

  皇宮他來過,要順利的走出去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剛剛在那樣嚴格的監控之下,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出了暮雪宮之後,防守要鬆了許多,但是比起平日裡的皇宮,此時的皇宮防守還是很嚴的。路上的人步履匆匆,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沈雲襄覺得不安,但是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他一邊走一邊沉思,直到離開皇宮,走到太子府門口,卻還是沒有想出個結果。

  太子府的守衛並不比暮雪宮要鬆懈多少,反而比暮雪宮要嚴很多。想必雪妃防太子也是防得很嚴的。否則一旦太子這裡出了事情,她可能就無法控制整個局面了。

  但是防守再嚴,也不至於沒有任何的破綻可尋。沈雲襄在太子府外面觀察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他才謹慎的潛入太子府中。

  等到進入太子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在太子府的書房內,燈火依然敞亮。沈雲襄透過窗上的影子看到了千懷皓正坐在書桌前面,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此時遠處的走廊上有人端著食物走了過去,沈雲襄閃身過去,將那人打暈,接過了他手中的盤子,低著頭朝著書房走進去。

  「東西放下,退出去吧。」千懷皓頭也不抬的說道。

  聽不到那人離去的腳步,千懷皓抬起頭,看到了一臉笑意的沈雲襄。

  千懷皓立即將筆放了下來,他走到沈雲襄的跟前。他詫異的看著沈雲襄,半晌之後又謹慎的問道:「你是跟著鳶兒來的?」

  「懷皓,雖然說你被軟禁了,太子府也被圍得這樣嚴密,可是你的消息似乎也沒有落下啊,我們昨天才到,你今天就知道了。」沈雲襄笑了笑。

  「你就笑話我吧。」千懷皓自嘲一笑,他說道:「回到京都之後我就被父皇禁足了。若是禁足就能讓我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繫的話,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沈雲襄收起了調笑,嘆了一口氣,他說道:「太子府防守的嚴密程度比皇宮要強上許多啊,是雪妃的手筆吧?」

  「是,父皇病了之後,她把持大權,將守在太子府外面的人全都換成了她的。而且無論是數目還是精銳程度都比父皇派來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千懷皓說道:「我現在失去了自由,也沒有辦法進宮探望父皇,形勢於我們十分的不利,我們很被動。」

  沈雲襄沉思了片刻,他又說道:「如今雪妃還沒有動手必定有她不動手的道理,如果我們能夠抓住這點,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

  千懷皓點了點頭,他說道:「雪妃還沒動手,究其原因是因為我的舅舅,上官江陵。」

  「上官江陵?」

  沈雲襄有些詫異,他見過上官江陵,在聖月皇宮的拜月閣地下層裡面,那個時候他剛剛醒來,話不多,對不愛的人很冷漠,對愛的人記得尤其清楚。這是沈雲襄對上官江陵唯一的認知。

  「是,他現在已經官拜左相。在朝堂之內,是他一直在跟端王一黨的人抗衡。除此之外,他是從南疆回來的,對巫醫之術有很大的研究,父皇的病就是他看的。也是靠著他,父皇才能拖到今天。」千懷皓頓了頓,又說道:「換言之,朝堂之內他帶著支持我的官員在跟端王對抗,皇宮之內,他可以自由出入父皇的寢宮。他才是雪妃最大的障礙。」

  「所以若是想要打破這個僵局,那我們必須要聯繫到上官江陵。」沈雲襄的眼眸像寶石一般幽黑,讓人捉摸不透他話裡的其他意思。

  「可以這麼說。但是,要聯合他並不容易。因為雪妃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而且,雪妃還是對我手上那幾十萬大軍很是顧忌的,這就是她還沒對我動手的原因。」

  「御林軍現在是由誰掌管?」沈雲襄忽然問道。

  「劉立,劉莊的表親。」

  「劉莊是誰?」

  「雪妃的寵臣。」

  沈雲襄沉默了,御林軍已經掌控在了雪妃的手裡,若是她要策反,她至少有一半的勝算。太子手上的大軍再多,遠水救不了近火,一旦逼宮成功,端王就能夠掌握所有的大權了。

  千懷皓和沈雲襄皆是一臉凝重的樣子,氣氛忽然間就冷了下來。

  夜色一點點變濃,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沈雲襄和千懷皓兩人抓緊時間分析了形勢又商量了好些事情,直到月上樹梢頭了,沈雲襄才從千懷皓的房間中退出來。

  沈雲襄沿著原路退回去,悄悄的出了太子府,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宮趕回去。太子府和皇宮的距離並不太遠,但是沈雲襄總覺得一路上順利得有些太詭異了,他額頭上不覺冒出了一絲汗水。

  忽然,他聽到了背後有風大動的聲音,有人!而且是沖著他來的人!

  就在那瞬間,沈雲襄的身後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他加快了步伐,然而他快,也不及別人的佈置快。在他的前面忽然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手上拿著大刀,擋住了他的去路。

  前後包抄,伏擊他的位置離太子府不遠,但是也不近,栽贓太子正好,向太子求援不可能。此時他已經在皇宮門口不遠的地方了。

  沈雲襄此時可謂是前後去路都被堵住了,時間地點都已經被算準,他跳進了別人的圈套之中了。

  他掃了一眼周圍的一大波黑衣人,他們每個人手中的刀上都帶著凜冽的殺氣,他們的行動乾淨俐落,可見他們都已經被訓練了很久,是一批殺手,看來雪妃這次勢必要將他抓住了。

  沈雲襄冷笑了一聲,不再猶豫,立即動起手來。雪妃確實聰明,算得很準,佈局乾淨俐落,抓到他之後必定會用他大做文章,因為他是從太子府出來的,那麼他將會變成雪妃打擊太子的一大利器。

  他不會讓自己被抓住,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手中的籌碼。雪妃算得很準,但是未必能夠算到出來聯繫太子的會是他,更算不到,以他的武功,他不是這些人輕易能夠抓住的。

  沈雲襄奪過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刀刃,手舉刀落,每一招出招都十分的狠辣,數十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包圍,但是卻怎麼也無法將他拿下,沈雲襄的武功太高,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很快,圍堵的地方已經是血流滿地,屍體橫陳了,然而沈雲襄依然周旋在這些黑衣人當中,沒有絲毫退敗的趨勢,反而是越戰越勇。

  黑衣人已經倒下了一大半,沈雲襄身上的傷痕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但是他的臉色不變,依然沉著如初,讓人看不清他的底,像是一潭幽深的泉,鎮靜得可怕。

  那些黑衣人漸漸倒下,看到同伴一個一個死去,看到他深邃如海的那一雙眼,再看到他絲毫沒有減弱的攻勢,餘下跟他對戰的人不由得手軟了起來。

  沈雲襄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正準備解決完剩下的人離開的時候,忽然他聽到了大批人馬趕來的腳步聲,他心裡一驚,表面卻不動任何聲色。

  很快,從皇宮的方向出現了一隊御林軍,將他圍在了中間。在他的面前,一個衣冠楚楚、面容沉俊的男子端坐在馬上,旁邊的馬上還坐著另一個男子,看那身衣服便知道他是御林軍統領劉立。

  「大膽賊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這句話是劉立說的。

  沈雲襄卻不為所動,他繼續跟著周圍的黑衣人周旋著。

  「看不出,她身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物,可惜可惜啊。」這話是劉立身邊的那個男子說的,他認真的說道:「你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我欣賞你,若是你能夠停手歸順我們,我們就會留你一命。」

  「聽你這語氣,你是劉莊吧?伽羅雪身邊的那個寵臣。」沈雲襄並不理會他,而是一言戳穿了他的身份。

  「你不但武功高強,還有這樣敏銳的觀察力,跟在她身邊實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聰明的,就轉投我們,我保證你的前程不可限量。」劉莊仍然不放棄對沈雲襄的遊說。

  沈雲襄這次沒有說話,他冷笑了一聲,將身邊最後一個黑衣人斬下,一手執刀,一雙深邃的眼眸輕蔑的看了劉莊一眼。

  「不識抬舉!」劉立指著沈雲襄大喊道:「劉大人賞識你是你的造化,你竟然冥頑不靈!」

  「他賞識你,才是你的造化,你一輩子也就只能跟在他旁邊當條狗。」沈雲襄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你竟敢羞辱我!」劉立大怒,他指著身邊的御林軍說道:「上,今天就讓他知道誰才是狗!」

  「慢著!」劉莊阻止了劉立。

  「劉大人,他…」

  「閉嘴!」劉莊瞪了劉立一眼,轉頭對沈雲襄說道:「你是個明白人,你的武功很高,可以打敗我精心養的這四十個殺手,說實話我很震驚,也很欽佩你。但是自信不代表你可以自負,在這御林軍的包圍之下,你今天插翅難逃。良禽擇木而棲,你應該懂得選擇。」

  劉莊手一揮,離沈雲襄最近的一圈御林軍立即蹲下身,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弓箭,弦被拉滿,都只朝著中間的沈雲襄。

  「你看到了?任你武功再高,這麼多御林軍,手上還有弓箭,你是絕對不可能逃出去的。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劉莊勸說道。

  「若是你們將我抓住,必定會利用我大做文章,陷害太子的同時還會將她拉下水。你們已經準備得很妥當了,但是還缺個引子,若是抓到了我,你們得到這個引子,就有理由對太子發難了,對吧?」沈雲襄不回答劉莊,反問道。

  劉莊一怔,然後立即大笑了起來,他說道:「聰明!沒錯,太子被皇帝軟禁期間,私自派人出府妄圖勾結在北牧的幾十萬大軍回來逼宮,這可是弒君之罪,弒君之罪必死無疑。證人是你,證據我們也會給你準備好。

  同時,你又是那個野丫頭身邊出來的人,可以給她扣上勾結叛黨的罪,誅滅九族,葉家就會倒下。若是此時,上官江陵出來求情,嘖嘖,又會有證據表明,他也參與了此次造反的行動,拔出蘿蔔帶出泥,一網打盡。」

  沈雲襄心裡暗驚,怪不得雪妃出動那麼多人,勢必要將他抓住,否則不會連劉莊都親自出動。無論他配合與否,這些罪名都可以輕易的加上去。而且不會再有人給他們翻供,這些罪名不過是一個引子而已,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雪妃已經可以一手遮天了,她有這個能力奪取大權。

  他和千芷鳶的每一步原來都在雪妃的算計之中。將他們帶入雪妃的宮中,不給任何一點資訊,也不召見他們,等他們著急了自己出去找太子,就會落入雪妃的陷阱。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劉莊看見沈雲襄沉思的樣子,他又提醒了一次。

  沈雲襄抬起頭,直視劉莊,他輕蔑一笑,然後說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心甘情願意外,沒有任何人可以抓到我,雪妃算得再精,也算不到我。」

  劉莊臉色一變,他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動手!」

  「聽到沒有,動手!」劉立立即接上劉莊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御林軍鬆開了弓箭上的手,「嗖嗖…」上百支箭在一瞬間朝著沈雲襄射了過去。

  於此同時,沈雲襄雙手結環,白色的光點在他的身邊迅速的聚集變多起來,弓箭射到他身上之前的那一瞬間,一道冰牆在他的周身結了起來,擋住了射過來的幾百支利箭。

  那一瞬間的驚變讓所有人都驚訝了。

  冰層因為利箭的力量立即碎裂開來,但是有了冰層的遮擋,大部分力量被消弱,沈雲襄要避開這些箭要輕易得多。他身形一動,運氣內力一揮,冰片帶著利箭一起反轉向圍著沈雲襄的御林軍。

  「啊…」突如其來的逆轉讓大片的御林軍慘叫一片。

  劉莊和劉立的馬都驚了起來。劉莊畢竟是一個見慣了大場面的人物,他見到這樣的情況,立即指揮後面的御林軍上前抓住沈雲襄。

  沈雲襄看著周圍大批的御林軍衝上來,他露出了一絲冷漠的笑意,他足尖一點,身體一旋,立即朝著劉莊攻了上去,然而劉莊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見此立即集中精力準備攔住沈雲襄。

  然而,他們做足了準備,沈雲襄卻沒有攻向劉莊,反而是從御林軍的頭上越過,長揚而去。臨走之前,還丟下一句話:「告訴雪妃,她機關算盡太聰明,總有一天要栽的。」

  「你…」劉莊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見沈雲襄丟了幾顆什麼東西下來。

  還沒等他們仔細去看,只聽到「轟轟轟…」的一道巨大的聲響,東西落下處的御林軍被炸得血肉翻飛。

  沈雲襄將千芷鳶給他的香囊收好來。趁著御林軍一片混亂的時候,他趕緊離開,進入了皇宮之中。

  進入皇宮之後,沈雲襄一路快走,終於進入了千芷鳶的房間之中,此時千芷鳶的房中已經熄滅了燈火。

  黑暗之中,千芷鳶一把將沈雲襄抱住,透過冰冷的月光,千芷鳶看到沈雲襄身上的血漬,她驀地心驚,將沈雲襄又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沒事吧?怎麼會受那麼多的傷?」千芷鳶十分的緊張,看到滿身是血的沈雲襄,她臉色都白了。沈雲襄的武功她很清楚,能把他傷成這樣,必定是有十足的準備。

  千芷鳶立即將沈雲襄扶到床邊,讓他坐下來,正轉身準備去取藥。

  剛剛打開藥瓶,千芷鳶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似乎大部隊朝著這裡靠近。千芷鳶回過頭看到滿身是血的沈雲襄,他臉色有些蒼白。

  千芷鳶又看了看滿屋子的血跡,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她頓時明白了,雪妃今晚是絕對不打算放過他們了。

  千芷鳶冷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藥瓶子,她沖著門外叫道:「小李子,進來。」

  房門打開,千芷鳶看著一臉莫名的小李子,她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啊…」

  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在千芷鳶住的院子裡響起,尖叫聲剛剛落下,一大批皇宮侍衛就衝了進來,帶頭的是御林軍的首領劉立。

  「有刺客,有刺客啊!」

  劉立頓時愣在了那裡,這句話,不應該是他帶來的人喊的嗎?怎麼千芷鳶自己喊起來了。

  千芷鳶頭髮散亂的從床上衝了下來,整個屋子包括床上都是血,讓人看了心驚。

  此時,旭陽從外面衝了進來,護在千芷鳶的前面。

  「你來得正好!」千芷鳶轉頭對劉立說道:「我剛剛在睡覺,忽然間,他從外面衝進了我的房間,企圖不軌。」千芷鳶顫抖著指著床上滿身是血的人大口喘氣的說道。

  劉立讓部下點燃了房間裡的燈火,小李子瞪大了眼睛,渾身是血的慘死在床上。

  「這…」劉立看了瞠目結舌,這一切跟原本安排的相去太遠,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你還不快點把他拿下!」千芷鳶急得開始催促劉立。

  「他,他已經死了…」劉立結結巴巴的說道。

  「廢話,他不死今晚就是我死了!就算是死了,也要帶下去好好的驗屍,然後查出他背後的人!你們大半夜的來抓刺客,現在刺客就在面前,怎麼不抓了?」千芷鳶冷聲質問道。

  劉立感覺到千芷鳶的眼神和語氣中散發出來的陰寒,加上小李子慘死的樣子,讓劉立不覺間有些許的害怕,他壯起膽子說道:「抓,自然是要抓的!」

  「那就有勞這位統領了。」千芷鳶露出一絲笑容她說道:「那我就等著結果了。如果時間太長,我會親自去問雪妃娘娘的。」

  劉立總覺得背後有一道冷風在吹,千芷鳶的手一掌拍在了劉立的肩膀之上。劉立猝不及防腿一軟,差點跌倒下來。

  「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得好差事的,把屍體帶下去吧。」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把刺客帶走!」劉立一聲令下,身後的皇宮侍衛立即向前,將小李子淒慘可怖的屍體搬走了。

  劉立見此也趕緊離開,腳下的速度還十分的快。

  千芷鳶看著一大隊人離開,冷笑一聲。

  屋子收拾乾淨之後,千芷鳶才將沈雲襄從屏風後扶出來。取來藥膏,一點一點的塗在沈雲襄的傷口之上。

  千芷鳶抿著嘴唇,低頭不語,凝重的給沈雲襄上藥,跟剛剛那個威脅劉立的千芷鳶判若兩人。

  「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的嗎?」沈雲襄輕輕一笑,伸出手摸上千芷鳶的臉龐。

  「哪裡好了?你看你,渾身都是傷。床上的血一半都是你的!」

  「我用了妳給我的炸彈。」

  千芷鳶一怔,沈雲襄這話說得很輕,但是千芷鳶卻很清楚,如果人不是很多,根本就沒有必要用到炸彈。當時她給他也只是防身,卻不想真的用到了。

  人很多,加上剛剛抓刺客的人來得如此及時,千芷鳶立即就明白了,他們進了圈套。

  「雪妃比我想像的要厲害很多。」千芷鳶輕聲一嘆。

  「她算準了妳會派人出宮,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伏擊我,想要抓住我,栽贓太子,連帶著妳一起受罪,拔除太子之後,順帶也將葉家剷除。」沈雲襄一句話就將來龍去脈解釋得十分的清楚明瞭。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我看雪妃也並非十拿九穩,否則不會花那麼大力氣要抓住你。」

  「沒錯,關鍵在上官江陵。」

  「上官江陵?」

  千芷鳶聽到這名字亦是一驚。上官江陵深愛她娘親殷沐心,又引得烏塔拉烏塔麗兩人翻臉,最後在拜月閣的密室下醒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關於上官江陵的任何消息了。

  「他現在官拜左相,在朝堂之上跟端王抗衡,而且皇帝的病是他治的。」

  千芷鳶沉默了半晌之後她說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若是能夠聯合上官江陵,還有致勝的機會?」

  「按情理來說,確實是這樣的。」

  「連太子都不能輕易聯繫到他,我們要聯繫他並不容易。」千芷鳶將繃帶在沈雲襄的手臂上繫好,她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找一個機會見到上官江陵。」

  沈雲襄點了點頭。

  千芷鳶將藥瓶收拾好,坐在沈雲襄的身邊。沈雲襄伸出手,將千芷鳶攬在懷裡,清新的藥味縈繞在千芷鳶的鼻尖。

  千芷鳶反握住沈雲襄的手,她忽然說道:「我總覺得事情並非我們所看到的那樣。」

  沈雲襄的眼裡並沒有驚訝,反而越加的幽深。

  「妳總是和我想的一樣。」

  窗外的月色更濃了一些,喧鬧過後的院子變得格外的安靜,知了的叫聲顯得越發的大起來。

  「你之前不是說冰魄九淵和蒼渺無涯是可以配合的嗎?」千芷鳶忽然說道。

  「嗯,根據尹清畫的說法,兩門武功是可以配合在一起的。」

  「那我們試試,正好給你療傷。」

  「好……」

  靜謐的夜晚悄悄的流逝,一雙看不見的手,輕輕的撥開夜幕,露出天邊的那一抹亮白。

  翌日一早,千芷鳶就接到了通傳,雪妃安排她去見皇帝。

  千芷鳶梳洗打扮完畢之後走出門口就看到站在院子裡等她的人,那人衣冠楚楚,外表沉俊。千芷鳶一眼就看出那人的身份,她走了幾步到他跟前說道:「劉大人,我準備好了,你可以帶我去面聖了。」

  劉莊笑笑,聽到千芷鳶這麼叫他他也不驚訝,反而是一副十分自然的樣子。

  「既然葉姑娘準備好了,那我們走吧。」

  劉莊彬彬有禮,千芷鳶也一樣對他十分的客氣。兩人朝著皇帝的寢宮走過去。

  「葉姑娘,皇上病重多時,不見起色,我們這些為人臣子的都十分擔心他。大家都知道皇上疼妳是疼到了骨子裡的,若是妳能夠好好的陪陪皇上,讓他的病好起來,那萬民都會感謝妳啊。」劉莊說道。

  千芷鳶笑了笑,沒有立即答話。劉莊表面看起來十分的親善,說出來的話確很讓人難堪。不少人都知道,千芷鳶原本是皇帝的女兒,天極的公主,然而她罔顧聖意自作主張認了葉晨軒,這原本就是大不敬之舉。

  如今劉莊的這番話更是放大了她的不孝不敬,甚至把皇帝生病的罪名壓在了她的身上。只要她好好陪皇帝說話、服軟,皇帝就會好起來。千芷鳶心裡冷笑,這個劉莊,確實是個人物,可千芷鳶也不是廢物。

  「劉大人言重了,這等大事我一介女流擔待不起。只是我很想知道,昨天晚上的刺客查得怎樣了?小李子可是雪妃娘娘派來伺候我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不是雪妃娘娘的旨意。可有人要借著事情生事,劉大人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出一個交代的,對嗎?」

  劉莊面上一僵,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葉姑娘聰慧,說的很對。」劉莊抬起頭看了看,然後說道:「我們到了。」

  千芷鳶點點頭。在太監的帶領下進入了皇帝的寢宮。

  剛剛踏進去,千芷鳶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千星寒,她的心驀然一揪。十一年了,再次見到千星寒,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父皇了。

  千芷鳶跪在了皇帝的床邊:「芷鳶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千星寒動了動,頭一轉,看到了跪在床邊的千芷鳶。

  「起來,快起來,讓朕看看妳…」

  千芷鳶從地上起來,抓住了千星寒的手。

  千星寒看著千芷鳶,眼角慢慢的滲出了淚水,他握著千芷鳶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顫抖。

  千芷鳶看到千星寒一臉的激動,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立即就明白了過來。

  「劉大人,我和皇上要說話,你要聽嗎?」千芷鳶轉頭過去朝著劉莊冷聲說道。

  「微臣只是奉命伺候聖駕。」劉莊並不打算出去。

  「奉誰的命?皇上還在這裡,天極什麼時候要聽旁人的了?」千芷鳶冷笑道:「劉莊,你這是在暗示天極大權已經易主了嗎?」

  劉莊眉頭一皺,這樣大的罪名他擔不起,至少現在還擔不起。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的說道:「微臣告退。」

  劉莊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千芷鳶雖然沒有看他,但是卻沒有錯過他落在皇帝身邊那個太監身上的眼神。雪妃一手遮天,皇帝宮裡有她的眼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等劉莊退下之後,千芷鳶拍了拍千星寒的手背,讓他放鬆下來。千芷鳶趁著此時,將手從千星寒的手心裡抽出來。

  她忽然站起來,將一顆藥送進了劉莊看的那個太監的嘴裡。

  那個太監沒有反應過來,將那顆藥吞了下去之後不住的在扣著嘴巴想要把藥吐出來。

  「身為皇上的奴才幫著雪妃辦事,你們倒是聰明啊。」千芷鳶冷冷的說道。

  其他太監看到這樣的情況面面相覷,但是卻按捺住心中的恐懼,站著不動。

  千芷鳶早就料到了,她不過是一個新來的,威望怎麼能比得上雪妃,他們當然不動,要是動了,那才值得懷疑。

  千芷鳶二話不說,從身上取出一個藥瓶子,硬逼著每個人都服下了一顆。那些太監本能的想要反抗,但是以千芷鳶的武功,他們反抗也不過是徒勞。

  千芷鳶逼著所有人都吃下去了之後,她走到一個太監的面前說道:「我記得剛剛劉大人走之前,特地用眼神提醒了你一下,告訴我,提醒你什麼了?」

  「劉大人沒有看奴才,奴才不知道。」那太監嚇得拼命搖頭。

  千芷鳶當然知道劉莊沒有看他,而是看另外一個人。但是她要的就是指誰就是誰這樣的效果。

  「不知道?嘴硬是吧?」千芷鳶說道:「我這個人,脾氣很好,卻又很不好。我問一次會很耐心,但是問第二次就會有點不耐煩,問了第三次還不說的話,那我就會生氣了。」

  「奴,奴才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第二次了,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啊,劉大人剛剛根本就沒有看我啊…啊…」

  千芷鳶將手中瓶子裡的藥粉倒出來,倒在了那個太監的鼻尖下面,讓他吸了進去,然而那個太監立即大叫起來,在地上不停的打滾。

  千芷鳶站起身來,擋在了千星寒的前面,她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幕。那個太監在地上不停的打滾,手上臉上開始出現紅色的疹子,他不停的抓著,瘋狂的抓撓,將全身都抓破了,全身是血,慘不忍睹。

  「是劉大人叫我把皇上的一切全都稟告給他的,放過我啊,放過我啊…」那太監大喊著,不停的求饒。

  千芷鳶拔出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刀,那太監就斷了氣,不再動彈。

  千芷鳶將染了血的刀放在手中不停的看,一邊看一邊嘆氣,她說道:「唉,我就是心太軟,一說真話,我就給他個痛快了,下次一定不能這麼心軟。」

  看著地上的太監慘死的樣子,旁邊的太監都在不停的瑟瑟發抖,還有一個害怕得腿一軟,跪倒下來。

  「咦,你?莫非剛剛劉大人看的是你?我冤枉他了?」千芷鳶指了指跪下來的那個太監。

  「不不不,不是,劉劉大人看的不是我。」那太監連忙擺手。

  「嗯?」千芷鳶手中的瓶子轉了轉。

  「但是,但是我有話要說,我其實不是故意的,這是劉大人要求我我把皇上的一言一行還有記錄全都彙報給他…」那太監說完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哦,原來是這樣啊。」千芷鳶點點頭,她說道:「我最喜歡誠實的人了,你放心…」

  千芷鳶話還沒說完,另外一個太監就撲通的一下跪了下來,他說道:「剛剛劉大人看的是,是是我…但是我真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沒有叫我做任何事情啊…」

  「那,那你們呢?」千芷鳶看了看剩下的幾個太監。

  「我負責給皇上餵藥,藥裡加一些催眠的東西…都是劉大人的吩咐啊…」

  「我我…我負責監督他們的言行,彙報給劉大人…」

  千芷鳶冷笑一聲,然後說道:「早點學乖就好了嘛,何必呢?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好人,除非你們給我足夠的好處,否則留著你們萬一哪天你們又出賣我,那可就不好了。」

  「只要妳說,我們都按照妳說的做!」

  「肝腦塗地,鞠躬盡瘁…」

  「劉大人必定不知道我們已經投奔了妳,對妳最有利啊,殺了我們還不如用我們啊!」

  那些太監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堆話。

  千芷鳶只是靜靜的聽著,太監是什麼?猥瑣小人。為了利益可以不顧廉恥。但是為了生存,可以不顧一切,隨時倒戈。

  命都捏在千芷鳶的身上了,這些太監還能有什麼堅定意志呢?

  「你們說得很有道理。」千芷鳶嫣然一笑,將手中的瓶子收了起來。

  看到千芷鳶收起瓶子,他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我不需要你們做什麼,該彙報的彙報,該拿藥的拿藥,不需要撕破臉皮,更不需要指證劉大人。」

  千芷鳶此話一出,那些太監又是大鬆了一口氣。他們還以為千芷鳶會讓他們指證劉莊。到時候他們也是死路一條,只不過不會死得那麼難看而已。但是如今好像也不會搭上性命了,而且敷衍和欺騙是他們最拿手的了。

  「只不過,彙報的要把皇上的病報得越來越重。拿藥的不要把藥放進皇上的藥裡,監督的按照原來的彙報,給他們打掩護。這一切還是要你們密切配合,若是你們其中一個人出了問題,其他人都得跟著一起死。

  要知道,劉大人不知道你們背叛,不會傷害你們。我看到你們忠誠,我也不會傷害你們。但是若有人願意去賭,讓劉大人知道了,劉大人不會留著你們,我也不會放過你們。這點,我相信你們自己能夠掂量清楚。」

  「是是是,我們清楚。」

  「皇上的病,確實一天比一天嚴重!」

  「是啊,劉大人給的藥我都給皇上吃了,所以他越來越嚴重了。」

  「他們都按照劉大人說的去做了,萬無一失。」

  那些太監立刻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千芷鳶笑笑,她說道:「既然這樣,還不把他給送下去?別讓人發現了。」

  「是」

  「送完早點回來,伺候聖駕。」

  「是是是…」

  兩個太監將人秘密的送出去埋,剩下的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千芷鳶這才轉過身,坐在了千星寒的床邊。

  「皇上,對不起,驚擾您了。」千芷鳶說道。

  千星寒抓著千芷鳶的手,抓得極緊,他說道:「鳶兒長大,真的長大了。越長越像妳娘了。」

  千芷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安靜的坐著,任由千星寒抓著她。

  「朕總是擔心妳在外面會吃虧,會受欺負。但是如今看來,卻是朕多心了。鳶兒,妳能有如此手段,朕不知道是要欣慰還是要難過啊。」千星寒嘆了一口氣。

  「您應該高興啊,如今我能夠照顧自己,還能夠反過來保護你,您為什麼要難過呢?」千芷鳶笑得很是溫和,與剛剛那個逼死太監的千芷鳶截然不同。

  「只有活在危難之中的孩子,才會有妳這樣的手段,我是心疼妳啊…」千星寒的眼角閃出了淚花。

  千芷鳶聽得身體一震,千星寒竟然用「我」而不是「朕」。千星寒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兒,也知道她罔顧他的意願認回了葉家。

  千星寒繼續說道:「孩子啊,一去十一年,我從未想過竟會從此失去妳啊。」

  千芷鳶原本對千星寒心裡就有愧疚,此時聽到這樣的話,她更是不由得落了淚。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鳶兒,妳陪著我,還當我的女兒好不好?」千星寒的眼淚從他滿目的皺紋中滴落下來,他繼續說道:「兒子們個個都想搶皇位,巴不得我死。女兒們個個都巴結我,都想通過我嫁給權勢大的人。現在我病重,她們都轉去巴結雪妃了。我…」

  「父皇,你不要說了,芷鳶不孝…芷鳶最不孝了…」千芷鳶握緊了千星寒的手,眼淚不住的往下掉。

  從前她因為千星寒沒有徹查她和她娘親被害的事情而怨過他,如今她才真正體會到,做一個皇帝有多麼的不容易。如今看見千星寒臥病在床臉色蒼白的樣子,她剩下的就只有愧疚了。千星寒從來都不欠她什麼。

  「妳,妳叫我什麼…」千星寒驚訝的張了張眼睛。

  「父皇啊,你不認我了嗎?」

  「認…認…」

  「父皇,你好好的休息,養好身體,現在你身邊的人都不會再加害你了。總有一天我會把背後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全都清除乾淨。那個時候,我再陪你散步下棋好不好?」

  「好…」千星寒不住的點頭,末了還是嘆了一口氣。

  他抬起自己顫巍巍的手,伸向千芷鳶的臉龐。千芷鳶抓過千星寒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妳跟妳娘真的很像啊。」

  千芷鳶笑笑,她問道:「那是我好看呢,還是我娘好看?」

  「妳娘好看。」

  千芷鳶一愣:「為何?」

  「因為她身上沒有葉晨軒的血統。」千星寒一臉不悅的說道。

  「噗嗤」一下,千芷鳶笑了出來。千星寒見此,也跟著笑了,笑著笑著,千星寒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

  千芷鳶給千星寒順了順氣,然後按上了千星寒的脈搏。發現千星寒的脈象很微弱,但是卻摸不出是什麼症狀。千芷鳶皺起了眉頭,都怪她學藝不精,若是沈雲襄在這裡,那就好了。

  忽然,千星寒用力的抓住千芷鳶的手。千芷鳶一怔,她抬起頭驚訝的看著千星寒,他湊到了千芷鳶耳邊對她說道:「若是我出了事,在北郊皇陵殷皇后墓下的東西,妳要取出來。它能保證妳和懷皓的後半輩子。」

  千芷鳶心裡一驚,她正想轉頭去問的時候,千星寒躺回了床上,他臉上全是疲憊和虛弱,彷彿說出剛剛的話,費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千星寒閉上雙眼,似乎不再願意多說一句,額角的皺紋多得出奇,這和記憶中那個位帝王的樣子差得很遠。

  千芷鳶看著千星寒心中有些發酸,她嘆息一聲之後給千星寒掖了掖被子。

  「父皇,我先回去了,好好保重自己,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躺在床上的千星寒動了動眼睫毛,卻沒有睜開眼睛。

  千芷鳶見此,緩緩的站起來,對著旁邊站著的那些太監說道:「今天我來看父皇,你們打算怎麼給劉大人彙報?」

  「回公主的話,公主只是勸了皇上幾句,敘敘舊,詢問病情,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說。」

  「嗯?」千芷鳶皺起眉頭,很不滿意那太監的答案。

  「這…」那太監猶豫了一陣說道:「公主和皇上說了幾句悄悄話,具體是什麼奴才沒有辦法挺清楚。」

  有時候連千芷鳶都不得不佩服這些太監察言觀色的本事,她笑著說道:「別忘了加上一句,說話的時候我的神色一驚。」

  「是。」

  千芷鳶滿意的點點頭,她說道:「藥是上官大人開的,劉大人必定過問了藥方吧?」

  另一個管餵藥的太監立刻會意,從袖子中取出一個藥方交給千芷鳶。

  千芷鳶接過藥方,叮囑了一句:「好好照顧皇上。」之後便離開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面之後,千芷鳶便進入房間,將房門緊緊的關了起來。

  沈雲襄側躺在房間的臥榻上,一手支著頭,雙眼輕輕的閉起。沒有帶人皮面具的沈雲襄此時一身的慵懶,墨色的長髮落在紅木榻上,十分的令人著迷。

  千芷鳶看到沈雲襄怔了一怔,然後走到桌子旁邊取來藥膏在沈雲襄躺著的榻上坐下。

  冰涼的藥膏塗在沈雲襄的身上,沈雲襄這才懶懶的睜開眼睛,一睜開雙眼,視線就落在千芷鳶的臉上。

  「哭過了?」

  「你就不能不揭人短嗎?」千芷鳶低頭上藥。

  「這哪裡是短哦。我跟妳在一起那麼多年,幾乎未見妳掉過眼淚,如今見了一次皇帝妳眼睛都紅了,這叫我怎麼能忽略?」

  「我沒事。」

  「後悔了?」

  千芷鳶一愣,過了好一會她才明白沈雲襄說的後悔是指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認回葉晨軒而放棄了千星寒。

  「我不後悔。」

  「別人都覺得妳冷漠,我卻知道妳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顆熾熱的心。」沈雲襄撥了撥千芷鳶的碎髮,他又說道:「別擔心,往後孝敬千星寒的日子還長。」

  「嗯」

  千芷鳶低低的應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沈雲襄更瞭解她了,他總是一眼就能夠看透她的想法。

  「今天都發生什麼事情了?」

  千芷鳶將今天的事情和沈雲襄都說了一遍。千芷鳶說完之後沈雲襄露出了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容。

  「妳去見皇帝見了一個早上,我在這沉思了一個早上,這一個早上真是美妙得很。」沈雲襄悠悠一笑。

  千芷鳶看到沈雲襄露出這樣的笑容,她心裡明白,沈雲襄有了主意了,不覺間她也笑了出來。

  「我原本還在想從哪兒找引子下手,如今我們可以開始放長線,釣大魚了。」

  千芷鳶想了想也說道:「這條大魚聰明得很,會上鉤嗎?」

  「那得看妳的表現了。」

  「呀,我的表現向來只有超出預計的驚喜。」

  「那我們不是穩操勝券?」

  千芷鳶笑了,她說道:「你可別太心急,上次不是說了嗎?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妳有眉目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千芷鳶猶豫著皺了皺眉頭,然後她從身上取出那張太監給她的藥方遞給沈雲襄。

  沈雲襄接過藥方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是怪異。

  「你也覺得這藥方有問題吧?」

  沈雲襄抬頭回道:「這藥方沒什麼問題,放了一些滋補身體的藥材,藥性也很溫和。但是這個開藥的風格卻有些怪異。」

  「是啊,有些藥材天極並不常見,而且很多藥材都是極為普通的,要說效果比這些藥材好的也有很多,皇宮最不缺的就是藥材,給皇帝治病從來就不會吝惜藥材,可是為什麼偏偏這張藥方開的藥材如此普通?」

  「可我們確實也揪不出藥材上的錯誤啊。」

  「這正是值得深思的地方。」

  「我覺得很有必要見上官江陵一面。同時,我還想到皇帝的寢宮看一看,沒準能夠找到線索。」

  千芷鳶點點頭:「上官江陵是必須要見的。但是我們還是要等待時機,雪妃很聰明,不能再輕易踏進她的圈套之中。至於皇上的寢宮,你不說我也想帶你去,皇上的脈象很弱,卻又找不到理由。我醫術淺薄看不出什麼。」

  沈雲襄見此輕輕一笑,點了點千芷鳶的鼻子,他說道:「妳也知道妳醫術淺薄?不學無術,貪吃好玩。小時候教妳的,妳都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千芷鳶撇撇嘴,她說道:「反正有你在,我醫術那麼好做什麼。」

  沈雲襄笑著將千芷鳶攬進懷裡,唇瓣吻在她的額頭之上,溫柔繾綣。

  「葉姑娘…」

  房門之外宮女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

  「雪妃娘娘派人來請您過去一趟。」

  千芷鳶和沈雲襄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我說什麼來著,大魚再聰明也是魚,是魚就抵擋不住餌的誘惑。」沈雲襄輕笑。

  「我才剛剛從皇上的寢宮裡出來沒多久,她就找來了。那些太監傳話的效率還挺高。」

  「葉姑娘,您在嗎?」門外的宮女等了一會不見千芷鳶出聲,她又問了一遍。

  「去吧,看妳表現。」沈雲襄放開千芷鳶,他坐在臥榻上雙腿盤起。

  「我在,待我整理整理,很快就去。」千芷鳶朝著門外回答。

  「是,葉姑娘。」

  片刻之後,千芷鳶打開房門,還沒走出去,她就看到已經有人站在那裡等她了。千芷鳶看到一臉笑意的一個宮女。

  「葉姑娘,雪妃娘娘有請…」

  千芷鳶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便跟著那個宮女往暮雪宮正殿走了。

  這是千芷鳶第二次進入暮雪宮的正殿,暮雪宮與當年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跟著沒太大變化的還有坐在正中央喝茶等她的雪妃。

  雪妃確實長得十分的漂亮,即使是歲月也難以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也難怪當年千星寒獨寵她而忽略了上官皇后。

  「民女參見雪妃娘娘。」千芷鳶行了一禮。

  雪妃細細的喝著她手中的茶,像是根本看不到千芷鳶進來一般,沒有讓她平身。

  千芷鳶徑直的站直了,她說道:「雪妃娘娘不但容顏依舊,連教訓人的手法都沒有變。」

  當年雪妃把她帶進暮雪宮的時候就是這樣,毫不遮掩對她的惡意,但是卻又什麼也不做,放任她在那裡獨自忐忑以達到威懾的效果。

  「妳倒是變了,變化還大得很。這點小技倆已經不能拿妳怎樣了。」雪妃不鹹不淡的說道:「膽子也更大了,沒有本宮的允許倒是自己站起來了。」

  「雪妃娘娘寬厚,橫豎都會讓我起來的,我便自作主張了,想必雪妃娘娘也不會怪罪於我。」

  雪妃聽到這話也不惱怒,卻是輕輕一笑。

  「禍大莫過於輕敵,妳能夠從幕夜痕手上逃脫又能夠從鬼城逃出來就說明妳的本事不小。可惜舅舅卻不知道這個道理,小看了妳,才中了妳圈套使得封家全家被毀。」

  千芷鳶直視雪妃,雪妃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她的臉上卻沒有表情。

  「本宮原以為曆兒及時趕到可以救下封家,卻不想妳還留有後手,人走了,封家還是不放過。本宮雖然從小長在樓納,但是封家卻是本宮娘親的娘家,妳毀了它,本宮就必須毀了妳。」雪妃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狠色。

  「雪妃娘娘,我們的恩怨恐怕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結下了吧?妳拿我娘親做試驗,逼她吃下玄漠,又在我出生的那天親手殺死我的娘親,這樣的仇,就算妳不找我,我也是不會放過妳的。」比起雪妃的狠辣,千芷鳶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平靜得讓人詫異。

  雪妃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雪妃害死殷沐心的事情,除了她就只有瑤光知道了。如今瑤光下落不明,千芷鳶卻知道了真相,雪妃自然能聯想到瑤光已經出事了。

  「既然我們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都希望能夠殺死彼此,那麼不妨拭目以待。」

  千芷鳶面無表情也不做任何聲響。

  雪妃笑了笑,她說道:「本宮知道上次佈的局沒有抓到妳,不是因為本宮沒有佈置妥當,而是本宮沒有料到妳派出去的人竟然能夠在重重包圍之中脫困。天底下能夠有如此身手,又對妳死心塌地,而且還會用冰的,那就只有沈雲襄了,對吧?沈雲襄在妳的身邊,而且就是那兩個侍衛之一。」

  千芷鳶心裡一驚,眼裡跟著閃過一絲詫異。

  雖然千芷鳶眼裡的詫異很快消失不見,但是雪妃還是看見了。

  她的笑容更明媚了一些,因為千芷鳶的反應證實了她的猜想。

  比起雪妃笑的燦爛,千芷鳶則抿唇不語。

  「沈雲襄雖然逃離了圍困,但是他仍然身受重傷,對嗎?」雪妃的一雙眸子仔細的觀察著千芷鳶的反應,絕不錯過一絲線索。

  千芷鳶眉頭不由得皺了一皺,幅度小的可以忽略不計,看起來她仍然像是面無表情一般,但是雪妃又怎麼會錯過。

  雪妃了然,和他們猜想的一樣,沈雲襄身受重傷。若是之前千芷鳶手中有沈雲襄這一張暗牌,那麼此時這張暗牌也不能護她周全了。

  雪妃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說道:「可惜了,太子從前一心一意的護著妳,如今他也是身不由己了。現在他還是太子,過些日子還不知道太子之位還能不能在他手上。若是他做不成這個位置,恐怕也難以護妳周全了。如今整個皇宮都在本宮的掌握之中,遲早有一天,妳的小命也會丟在本宮的手上。妳怕嗎?」

  千芷鳶的眼裡閃過一絲恨意和決絕。她將頭稍稍的低下來,想要遮掩她的情緒,但是她的情緒依然被雪妃看得清清楚楚。

  「雪妃娘娘,我可不怕。在妳看來,我什麼也沒有。但是或許就是這樣一個什麼也沒有的我,能夠最後勝出,妳也別得意得太早,凡事還是要看最後。」千芷鳶冷聲說道。

  雪妃忽然間大笑了出來,她說道:「那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妳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反敗為勝。可別到時候讓我看到妳狼狽求饒的樣子。」

  「放心吧,沒有那一天。」千芷鳶的聲音冰冷得沒有溫度,手上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起來。

  雪妃將千芷鳶的一舉一動都放在眼裡,她知道她已經成功的將千芷鳶逼上絕路了,很快千芷鳶就會拿出她最後的底牌了。

  雪妃聽到千芷鳶的話,彷彿是聽到了巨大的笑話一般,她嘲諷的笑意劃過千芷鳶的耳際,讓她更覺煩躁,但是她表面卻裝著十分的鎮定的樣子。

  「雪妃娘娘,若是妳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千芷鳶低著頭說道。

  「行了,下去吧,我也乏了。」雪妃揮了揮手,千芷鳶便立刻轉身離開雪妃的正殿,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雪妃看著千芷鳶離開的背影,她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

  劉莊從雪妃正殿的後面走出來。

  「你的猜測是正確的。千星寒必定是將玉璽或者是詔書的收藏處告訴她了。」雪妃一改剛剛的得意,變得一臉陰寒。

  劉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千星寒那個老東西,表面上寵愛我,事實上他卻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即使當初他一點也不喜歡上官寧,還因上官寧的欺騙殺了她,但是他心裡的皇位繼承人卻一直都是千懷皓。哼,長在外面的野孩子都不如長在身邊的親。這老東西,早就該死了。」

  「雪妃娘娘不必心急,等我們找到他藏的玉璽和詔書之後,我們就可以準備動手了,他活不了多長時間。」劉莊勸道。

  雪妃冷笑一聲:「果然,他寧願告訴葉芷鳶那個小雜種,也不肯讓我們知道。可惜,他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道我故意安排這一次的見面,就是為了逼他說出玉璽和詔書的位置。」

  「微臣以為,即使您剛剛激怒了葉芷鳶,但是就算她衝動,沈雲襄也未必會衝動,我們還需要再加一把火,才能逼得她不得不去把詔書和玉璽找出來保命。」

  雪妃點了點頭,她說道:「劉莊啊,還是你最心細了。那個小雜種自以為有些小聰明,表面滴水不漏,可惜她不知道,我鬥了那麼多年,她那點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我們確實還要再加一把火。」

  「這件事情就交給微臣吧。」

  雪妃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額靠在桌子旁邊,她輕輕的「嗯」了一聲,雙眼輕輕的合起來。

  劉莊在雪妃身邊多年,他立刻就明白了,他朝著雪妃身邊的宮女送了個眼神,然後他雙手抱拳行禮:「微臣告退。」

  劉莊離開之後,雪妃身邊的宮女立即走到雪妃身邊伺候雪妃進去休息。

  雪妃睜開眼眸看了一眼劉莊離去的背影,眼眸裡的情緒深邃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一連三日整個皇宮都風平浪靜。雪妃沒有再安排千芷鳶去見千星寒,千芷鳶也閉門不出,不吵不鬧。

  每當有宮女送飯菜的時候,她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是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一般。

  這天中午,千芷鳶正坐在桌子前面,宮女將千芷鳶的飯菜送進來,一盤一盤的給她擺好。擺好之後又給她倒了一杯茶。

  那宮女給她倒茶的時候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她的手忽然一抖,整杯熱茶倒了一半在千芷鳶的身上。

  千芷鳶被燙得雙腿一疼,她立即站起啦,抖了抖裙子上的熱茶。

  那宮女見此,嚇得立即跪下來,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哭聲大起:「葉姑娘,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失手,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您放過奴婢吧。」

  千芷鳶冷笑一聲,彈了彈身上的茶水,她一臉不悅的看著那個宮女。

  「混帳東西,竟然這樣不小心,傷了小姐,妳賠得起嗎?」站在一旁的旭陽黑了臉大聲的呵斥道。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宮女嚇得瑟瑟發抖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饒。

  「妳確實該死。」千芷鳶對地上跪著的宮女投去一個厭惡的表情,她說道:「來人啊,把她帶下去,砍斷了雙手,然後打死。」

  千芷鳶的命令發出,卻沒有任何人動手。只有那個宮女還在不住的求饒:「饒命啊,求求葉姑娘饒命啊…」

  「還不動手!」千芷鳶不悅的提高了聲調,看向她房間內站著的總理她院子事務的太監小魏子。

  然而小魏子像是沒看見一樣,低著頭一動不動。

  千芷鳶有些氣急敗壞,她對著身後的旭陽喊道:「旭陽,動手!」

  「是!」旭陽立即向前抓住跪在地上的宮女。

  「不要啊,魏公公,求求你,救救我,我好歹也是雪妃娘娘派來的人啊。」地上的宮女見此轉向小魏子求情。

  「葉姑娘,您是客,雪妃娘娘是主,您要懲治宮女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至少還是等奴才請示了雪妃娘娘之後,再做決斷吧。」小魏子見此終於開了口。

  「請示雪妃娘娘?」千芷鳶冷笑一聲:「難道我現在連處罰一個宮女的權力都沒有了嗎?憑什麼還要請示她!」

  那小魏子聽到千芷鳶的冷言冷語,他也不害怕,他跪下來低著頭平靜的說道:「葉姑娘,您請三思,駁了雪妃娘娘的面子可不太好。」

  「旭陽,動手!」千芷鳶怒到了極點,這些太監宮女一個兩個仗著背後是雪妃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她竟然連人都使喚不動。

  「是!」旭陽立即將那個宮女抓起來,正想要往外帶出去,此時只聽得門外有通報聲傳進來:「劉大人到。」

  千芷鳶壓下臉上的怒氣,她恢復往日平靜,看著劉莊從外面走進來。

  劉莊走進房間之後看到的便是太監宮女跪了一地,他的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不知是誰那麼大膽惹得葉姑娘不快?」

  「也沒什麼,就是些不懂事的奴才,沒什麼事情,都下去吧。」千芷鳶雲淡風輕的說道。

  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立即站起來走出了門外,一刻都不敢再多停留。

  劉莊見此笑道:「葉姑娘真是好心腸,奴才做錯了事情也就是罵幾句。換了別人指不定要怎麼罰呢。」

  千芷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不知劉大人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哦!妳瞧我這記性!」劉莊忽然想起,他說道:「上次葉姑娘不是要我將小李子行刺的事情查清楚,給妳一個交代嗎?」

  「哦?這麼說來,劉大人有結果了?」千芷鳶詫異的問道。

  「是啊,一有了結果我就立即來向葉姑娘交代了。」劉莊煞有其事的說道。

  「查得如何?他為什麼要行刺我?」

  「哦,是這樣的,仵作在小李子的屍體上驗到了極重的酒味,除此之外小李子從前是規規矩矩沒有半點逾越,更沒有不軌之心。所以,結果就是小李子那天晚上喝高了進錯房間,給妳誤當做刺客了。」

  「是嗎?」千芷鳶的眼裡閃過一絲惱怒。

  「是的,刑部已經結案了,沒有任何的疑問。我只是想起上次葉姑娘特地交代我調查到了就給妳一個結果,所以才特地趕來告訴妳,以後妳可要小心一些。」劉莊笑意盈盈,像是絲毫不知道千芷鳶的憤怒一般。

  「好,很好。」千芷鳶咬了咬牙,她說道:「既然如此,事情也交代完了,劉大人好走不送了。」

  劉莊看了千芷鳶桌面上的飯菜一眼之後便說道:「如此,便不打擾葉姑娘用膳了。」

  劉莊說完也不再看千芷鳶的臉色,轉身就離開了。

  「哐」的一聲,在劉莊踏出千芷鳶的院子之前,他聽到了屋內傳來的摔碗碟的聲音。

  劉莊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意:「被欺負到這個地步,妳還不動?」

  劉莊走了之後,千芷鳶的房門又緊緊的關了起來。

  千芷鳶坐在桌子旁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過了一會,房門被推開,沈雲襄走了進來。

  「我們也該行動了。」千芷鳶對沈雲襄說道。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再不動那些人真要以為我們不會動了。」沈雲襄笑道:「不過這回,不止我一個人動。」

  千芷鳶轉過頭看向一旁的旭陽,她說道:「旭陽,今晚帶上雲襄之前用的人皮面具去一趟皇陵。」

  「是」旭陽點頭領命。

  沈雲襄悠悠的在千芷鳶的身邊坐下,握了握千芷鳶的手,說道:「今晚我們兩個都會離開,妳一個人在這裡千萬要注意安全。雪妃其人奸詐狡猾,不得不防,難保她不會在背後放暗箭。」

  「放心,我心裡有數。」

  夜幕漸漸的占滿整個天空,沒有星星的夜晚顯得尤為荒寂。夜風沉沉的低吟給人的心頭蒙上一陣莫名的緊張。

  在千芷鳶的院子內,一條黑影迅速的閃出院子,飛快的朝著皇宮外面走去。那條黑影動作十分的麻利,迅速又敏捷,像是黑夜中穿梭的魅影。

  那黑影離開皇宮之後在京都的巷子裡轉了好幾圈,像是要甩掉什麼人,然後進入一個院子之中,停留片刻之後立即又出來了。

  從院子裡出來的黑影直奔北郊皇陵,躲過了守衛皇陵的眾多護衛之後摸到一個墓前停下。他在墓前摸索了一陣子之後,終於在墓前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並開始在小心翼翼的挖著什麼東西。

  片刻之後他便停了下來,他將地上挖出的一個盒子取出來放好之後又細心的把地上的泥土全都填平回去。

  那黑影拿著盒子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間火光大亮,大批的士兵出現在他的周圍。那黑影嚇了一跳,趕緊轉身就跑,然而他身手再好也躲不過有備而來的士兵。很快他就受傷了,最後時刻他丟掉了手中的盒子引得所有人去撿才勉強得以脫身。

  黑影已經逃脫,只留下皇陵裡一片火光沖天,還有那個他剛剛挖出來的盒子。

  暮雪宮。

  「娘娘,果然不出妳所料,他們真的按捺不住了。」劉莊雙手將盒子遞給雪妃。

  雪妃嘲諷一笑,然後接過盒子,將盒子打開來,盒子打開來的那一瞬間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得有些難看。

  劉莊見此他緊張的問道:「娘娘,可有不妥?」

  雪妃沒有回答他,將盒子中放的那一張詔書拿了出來。她將詔書緩緩的攤開,詔書上的字跡清清楚楚,是立太子千懷皓為皇的詔書。

  雪妃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看著這一卷詔書臉色很差。

  劉莊見此不敢再多說一句。

  「千星寒那個老東西會立千懷皓本宮並不驚訝,可是他卻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埋在上官寧的墓前,他心裡當真是沒有上官寧嗎?」雪妃一臉恨意。

  「娘娘您息怒,皇上心裡有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劉莊平靜的說道。

  雪妃忽然笑了起來:「是啊,他心裡有誰已經不重要了,他連自己都保不住了。」

  笑過之後雪妃的表情又變得陰狠起來:「只可惜那個小雜種雖然怒上心頭,但還是謹慎。僅僅就只讓沈雲襄挖了詔書,沒有把玉璽也挖出來!」

  「娘娘,詔書已經在您的手上了,皇上身邊都是我們的人,他已經沒有能力再立一封詔書了,只要他一死,太子不能動,那麼皇位非端王莫屬。即使現在沒有玉璽,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雪妃嘲諷的一笑,她說道:「是啊,那個小雜種不過是想要翻盤保全自己,所以她現在需要的只是這張詔書。她要是連玉璽一起挖出來,那才奇怪呢。」

  「娘娘您看,要不要毀了這張詔書?」

  「不,先留著。反正它在我的手上,總不會給別人搶了去。玉璽還沒找到,我們必須要謹慎一些。說不定這張詔書最後還可以幫我們一把。」

  劉莊知道雪妃向來心思細膩,見此他也沒有再多說。

  「至於千星寒,暫時先不要動他。」

  「娘娘,拖得太久恐怕夜長夢多啊。」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宜動手。」雪妃說道:「上官江陵是個變數,要動手之前還需要先把上官江陵解決了。」

  「娘娘可有主意?」

  雪妃揉了揉眉心,她美麗的臉龐之上染上了一層疲憊。

  劉莊看到雪妃這個樣子便清楚了,他向雪妃身邊的宮女投去一個眼神。

  「娘娘,這件事情微臣會仔細考慮,給您獻出良策。天色不早了,娘娘早點休息,微臣告退。」

  雪妃的鼻中慵懶的放出一個音:「嗯」

  劉莊轉身離開。

  從屏風後走出一個人,看著雪妃。

  「千懷楚,不知道你對此有什麼想法?」雪妃一掃剛剛的疲憊,一雙精明的眸子放在千懷楚的身上。

  「屬下沒有什麼想法,屬下只是傳達鬼王的意思,鬼王不日就能大功練成,統一天下指日可待,還請夫人您也抓緊一些。」千懷楚低著頭不去看雪妃的任何表情。

  「知道了,你回去覆命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雪妃不耐的揮了揮手。

  「鬼王讓我來助您一臂之力。」

  「不需要,你回鬼城去給鬼王護法吧。」雪妃的聲音冷了下來。

  「謹聽夫人教誨。」千懷楚行了一禮之後立即轉身離開了。

  千懷楚離開之後,雪妃將桌子上的杯子掃落在地上。

  「還不是我送出去的一條狗?如今竟敢這個態度,我怎麼可能留著你監視我。」雪妃的臉上染了一層怒氣。

  「夫人請息怒」旁邊雪妃的貼身宮女勸道。

  「鬼王連我都不信任了,息怒?呵…」雪妃的面容上有了一絲的憂傷。

  「夫人,恕屬下多嘴。您已經掌握大權好些時候了,卻遲遲不動,定是有人在鬼王耳邊吹了風才會引得他誤會您。」

  雪妃嘆了一口氣,她說道:「我又何嘗不想動手?操之過急只怕會壞了大事啊。」

  窗外夜色彌漫,雪妃寢宮之內,燈火熄滅。

  在左相的書房的窗上,多了一道影子。

  「不知左相可還記得我?」沈雲襄此時沒有戴人皮面具,他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上官江陵。

  「你是沈雲襄吧?那日我在拜月閣地下密室醒來的時候見過你。」上官江陵的容顏不變,但是他的氣度卻比剛剛醒來時候的優雅更像一個丞相了。

  「既然左相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來的目的。」

  上官江陵點了點頭,他說道:「你見過太子了吧?他現在如何了?」

  「他很好,只是沒有自由。」

  上官江陵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這個局勢要逆轉實在是不容易啊。」

  「上官大人您在朝堂之上與端王勢力抗衡想必也很不容易吧。」

  上官江陵點點頭。

  「那麼皇上的病呢?治了這麼久一點起色也沒有嗎?」

  上官江陵凝重的搖搖頭:「難,難啊!」

  「可是,我剛剛得知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對我們十分的不利。」

  上官江陵驚得抬起頭看著沈雲襄。

  「皇上在病後不久就感覺到可能有人要害他了,所以他把玉璽和一張傳位太子的詔書藏了起來。上次鳶兒去見皇上的時候,皇上將藏詔書玉璽的地方告訴了她。可惜今晚她派人去取的時候被雪妃的人伏擊……」沈雲襄說到在這裡停了下來。

  「然後呢?」上官江陵緊張的問道。

  「然後玉璽和詔書都被雪妃劫走了。」沈雲襄一臉難受的樣子。

  「什麼!」上官江陵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們可知道雪妃他們已經掌握了大權,現在連詔書和玉璽都在她手裡了,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反?到時候我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就連太子也會垮臺的!」

  「這些事情我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只能找補救的辦法了。」沈雲襄嘆息一聲。

  「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上官江陵語氣有些急促,但是他的面上卻還是很鎮定。

  「玉璽和詔書雖然都在雪妃的手上,但那些畢竟都是死物。只要皇上還在,他們就算拿了也不能如何。所以皇上必須活著,而且是很好的活著。」

  「沈雲襄你這是什麼意思?」上官江陵瞇起雙眼看著沈雲襄。

  「我沒有別的意思,皇上的病是上官大人你治的,所以我只是希望上官大人能夠再想想辦法,讓皇上好轉起來,不然大家都要遭殃。我知道上官大人的壓力已經很大了,但是如今的形勢…唉…」

  上官江陵的臉色稍稍鬆了一些,他說道:「為今之計,只能寄希望在皇上的身上了。他早日康復,我們就不會淪為階下囚了。」

  沈雲襄點了點頭,他又說道:「劉莊是雪妃的寵臣,很多事情都是他幫著雪妃策劃的,若是他倒下了,雪妃就痛失了一個得力的助手。如今他正得意的時候,也是給上官大人您製造了很多麻煩吧?」

  「確實,先除掉劉莊是明智的選擇,你有主意?」

  「談不上主意,但是若是劉莊遭難了,上官大人應該會幫他一把,讓他越遭越深吧?」

  上官江陵皺起眉頭:「看樣子你是胸有成竹了?」

  「上官大人是個聰明人。」沈雲襄笑了笑,他說道:「聰明人懂得在最是時機的時候加一把火。」

  上官江陵也笑了,他說道:「那是自然,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合作愉快。」沈雲襄給自己和上官江陵倒了一杯酒。

  「合作愉快。」酒杯砰響,兩人一同飲了下去。

  沈雲襄離開了上官江陵的書房,上官江陵手裡拿著的酒杯忽然在上官江陵手中破碎,酒香便在上官江陵的掌中四散開來。

  千芷鳶的床上忽然間多出了一個人,沈雲襄在黑暗中將床上的千芷鳶抱在懷裡。

  「看你的樣子,大約是一切順利吧?」千芷鳶翻了個身蹭進沈雲襄的懷抱之中。

  「他們注意力都在旭陽身上了,誰還有心思管我。利弊我都分析清楚了,上官江陵不會不合作。畢竟太子是他的親侄子,他不會看著太子倒臺的。」

  「雪妃為人十分的謹慎小心,要扳倒她絕不容易。」

  「越是謹慎的人,謹慎往往就會成為她的弱點。玉璽沒有找到,她不會輕易毀了那張詔書的。」

  「都說雪妃聰明能看得懂人心,我覺得你才是最深沉的那一個。」千芷鳶笑了。

  「妳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你覺得呢?」

  沈雲襄笑笑,他說道:「妳連續吃了雪妃那麼多次虧,妳再不反擊一下,她恐怕又要懷疑了。」

  「嗯,不過這些事情不能把十一扯進來。」

  「妳是擔心妳的十一呢?還是擔心妳的兒子?」

  「難道不是你兒子嗎?」

  千芷鳶瞪了沈雲襄一眼,轉過身去,不再搭理他。

  日子又平靜的過了幾天,這幾天雪妃只安排千芷鳶見一次千星寒。在千星寒的寢宮之內,千星寒的起色比起之前千芷鳶看到的要好上許多。

  千芷鳶讓沈雲襄給千星寒把脈,並且將整個寢宮都仔細的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大問題之後,他們才放心的離開。

  如今他們就像是走在鋼絲之上,出任何一個差錯都有可能掉下深淵,萬劫不復。

  在繁華熱鬧的京都大街之上,一輛華貴的馬車在街上不急不緩的行駛。京都權貴很多,即使是這樣的馬車在街上也是極為尋常的事,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在馬車行駛到人流最多的地方的時候,忽然間一個紅衣女子站在離馬車不遠的地方,看到馬車來了也沒有絲毫的退讓。

  「走開,快走開!這是劉大人的馬車,趕緊滾開!」那車夫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用聲音驅逐站在中間的女子。

  然而那個女子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像是沒聽到一樣。

  「沒聽到嗎?趕緊滾開,不然馬車撞到妳,妳死了是小事,驚擾了劉大人,妳全家都擔當不起!」那車夫的口氣十分的囂張,讓街上的路人都不由得對這個一等一的大紅人劉莊更添了幾分厭惡。

  站在中間那個女子依然沒有動。她一雙靈動的眼眸看著正朝著她駛來的馬車,沒有絲毫畏懼。

  車夫見此,怒從心起,馬車沒有停下,也沒有減速反而加快了些速度朝著那個女子衝過去。

  就在所有人都為這個女子緊張的時候那女子忽然一個跳躍從地上跳起來,從衣袖之中揮出一道鞭子,那鞭子正好打在了車夫的身上,那車夫被打落掉在地上。馬被驚得跳起來,大聲的嘶叫。

  周圍的百姓見此趕緊閃開,唯恐失控的馬車會傷到自己。那女子身體一轉,站在了車夫原來所站的地方,將馬的韁繩一拉,馬立即就停了下來。

  馬車停下來之後,那女子又一個跳躍跳下了馬車,站在馬車裡等著裡面的人出來。

  裡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在馬車內被撞得七葷八素,再從馬車裡出來的時候,劉莊髮絲都有些凌亂了。

  但是劉莊畢竟不同一般人,見到這樣的情況很快就鎮定下來。

  馬車裡走出一個小廝,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馬車旁邊的那個女子,第二眼看到的是在地上痛得打滾的車夫。

  「大膽刁婦竟敢在劉大人的馬車前造次,妳意欲何為?」那小廝指著那女子問道。

  「我不過是來討一個公道的。」那女子雙手叉腰氣勢毫不輸人。

  「討什麼公道?」

  「日前劉莊在醉仙樓裡看中了我妹妹,強行把她帶回去玷污了她的清白,如今她已經沒臉見人,這些日子神情恍惚,尋死覓活,劉莊做出如此禽獸行徑,難道不應該給出一個交代嗎?」那女子聲勢逼人。

  但是周圍的百姓卻只搖搖頭,官宦欺壓百姓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上頭官官相護,告狀無門,如今在這裡攔路也未必能夠討回公道。

  「胡說八道,妳竟然污蔑劉大人,來人啊,把她給我拿下!」很快從馬車後面跑出來了一隊護衛將那女子圍了起來。

  劉莊出門身邊都會帶有護衛,為了不太招搖,護衛都跟在後面,藏於行人之中,非必要時候是不會叫出來的。

  「天啊,這小姑娘,又要倒楣了。」

  「是啊,太慘了,那麼漂亮一個小姑娘,又要遭毒手了。」

  「劉莊是雪妃娘娘跟前的紅人,一手遮天,她這樣就是送死啊!」

  周遭的百姓紛紛後退,以免禍及自身。但是後退的同時仍讓忍不住指指點點,搖頭嘆息。

  那一隊護衛將那女子完全的圍了起來,那女子冷笑一聲,跟周圍的護衛動起手來。那女子的武功很高,對付這些護衛並不十分的吃力。

  此時在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劉立吃飽喝足,聽到外面的動靜,立即探出腦袋查看。他看到劉莊的馬車出了事,那個女子還如此的厲害,他心道不妙,正準備下去帶人來幫忙。

  然而,他旁邊的人阻止了他。

  「歐陽少華,我敬你是徐滄海老闆帶來給我認識的,你現在阻止我又是什麼意思?」劉立立即不悅了。

  徐滄海賠笑著站在兩人中間,他一臉笑意的說道:「劉統領,我們合作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有權,照顧我的生意。我有錢,時常孝敬你。以我們的關係,我難道會介紹不好的人給你嗎?少華是我的表弟,還要拜託你將他帶入官途呢,怎麼會壞你的事情?如今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不妨先聽他說說。」

  劉立見此,不耐煩的說道:「有話快說!」

  「劉統領,劉莊劉大人是您的親戚沒錯,可是您統領的是禁軍,負責的是皇宮,公然帶出來擺平私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這樣會落人話柄的。」歐陽少華說道:「劉莊大人是一定要救的,但是有更好的辦法一箭三雕,為何不用?」

  「一箭三雕?」

  「對啊,負責京城治安的是京兆尹,你讓他帶人來擺平這個事情,第一合情合理,第二不費你一兵一卒不落人話柄,第三順便你可以從中斡旋,將京兆尹拉到你們這邊。這樣又多了個幫手,不好嗎?」

  「對啊!聰明,你太聰明了!」劉立大笑:「徐老闆真是給我找了個好幫手啊!我馬上就去!」

  「等等!」

  「怎麼了?你又有什麼事?」

  「帶著京兆尹去的時候,劉大人您看準時機,放那個姑娘一條生路。」

  「為什麼!」

  「為什麼?自然是為了您啊,京兆尹都解決完了,您的功勞呢?自然是等她跑了,再由您抓回來啊!這樣才能顯示出您的能耐不是?」歐陽少華笑得一臉深意。

  「是啊!」劉立拍了拍歐陽少華的肩膀,他說道:「明天你就來找我吧,我會給你安排好的。」

  「多謝劉統領。」

  劉立又轉頭對徐滄海說道:「也多虧了徐老闆在此時此地請客,真是時候啊!」

  「哪裡哪裡,是劉統領您的前途不可限量。那我這幾天的那批貨…」徐滄海笑得一臉諂媚。

  「沒問題。」

  「多謝劉統領!」

  劉立二話不說一臉笑意的走出了酒樓,朝著京兆府去了。

  劉立走了之後徐滄海轉頭去看劉莊馬車的方向,那裡還在打鬥。

  「仙兒打了那麼久累不累啊?萬一哪裡碰壞了怎麼辦?」徐滄海一臉心疼的說道。

  歐陽少華白了他一眼,他說道:「得了吧,她打你的時候她都沒有碰壞,打這麼幾個人也是小意思,瞧你那樣。」

  徐滄海撇撇嘴。

  「得了,徐老闆,還不回去看看你的那批貨?」

  「知道了,歐陽大人,祝您早日官運亨通。」

  「多謝多謝」

  「客氣客氣」

  劉莊的馬車前面,許仙兒還在和那群護衛周旋,她每一招都留情,拖著時間,不讓護衛離開更不讓那些護衛傷到自己。

  劉莊坐在馬車裡已經有些不耐了,他正想走出馬車看一看情況,到底是哪個潑婦上來找他的麻煩。

  劉莊正想起身的時候,他聽到了有大批人馬趕來的腳步聲,他又坐回了馬車之內。

  果不其然一會之後,京兆尹帶著人馬趕到了劉莊的馬車旁邊,站在京兆尹旁邊的是御林軍統領劉立。

  「大膽刁婦,竟然擾了劉大人的馬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京兆尹王大人指著許仙兒說道。

  「您是京兆尹王大人吧?」

  「正是」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道劉莊犯法是不是也要管一管?」

  「這事情自有官府做出裁決,妳如今擾亂京城,破壞秩序,趕緊停下,否則本官就對妳不客氣!」

  「大家可都聽見了,劉大人犯法就容後再議,然而我犯法就要就地處決,這等惡官,危害百姓,天子腳下竟然明目張膽的同流合污,實在是欺人太甚!」許仙兒一邊打一邊大喊道:「劉莊除了強搶民女之外,還將幾座酒樓強行劃到自己的名下,於此同時勾結同僚私自貪贓了去年賑災的款項。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劉莊不死,天極可危!」

  劉莊聽到這裡就立即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尋常女子來尋仇,而是有意要給他製造麻煩。這恐怕,是一個陷阱!

  尋常女子哪裡有武功那麼高的?尋常女子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情?還在最繁華熱鬧的街上攔下他給他難堪!

  一瞬間,劉莊立即就反應了過來,他從馬車裡站起來,走出馬車。

  「快,統統給我上,把她抓住,別讓她胡說八道!」京兆尹也急了,立即指揮他的人上去抓許仙兒。

  一時間,更多的人加入打鬥之中。

  「別傷了她,抓活的,這樣能審出背後更多的陰謀!」劉立這麼大喊了一句之後,原本氣勢洶洶的護衛隊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他們不敢過多的動手讓許仙兒依然十分的輕鬆。

  「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劉莊不死,天極可危!」許仙兒又大喊了一次。

  劉莊一把掀開簾子走出了馬車,他看著許仙兒,正想要開口的時候,許仙兒看到他出來,嘴角揚起一個笑意,跳到他的馬車上一個鞭子打在劉莊的臉上,把他打下了馬車,然後長揚而去,留下那句話:「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劉莊不死,天極可危!」

  劉莊被許仙兒一鞭子掃到地上,他滾了幾圈,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許仙兒已經沒有了蹤影。

  劉立看著許仙兒成功脫逃,他笑了一笑,他早就吩咐了自己的人等在那裡,許仙兒是怎麼也逃不掉的。劉莊傷得那麼厲害,最後抓到許仙兒,就全都是自己的功勞了!

  劉立趕緊跑到劉莊的旁邊把他扶起來。

  「一定要把她抓住,一定!」劉莊氣得只剩下這句話了。他活了那麼長的時間,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臉上打了一鞭子,他這幾日恐怕不能上朝了。

  這一天之後,關於劉莊的話題像是瘟疫一樣彌漫了整個京城。他已經成為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論點。還有那一句震懾人心的話,也一直在人們心中揮之不去。

  不出幾日,在歐陽少華的獻計之下,劉立果然找到了許仙兒的藏身之處,劉立帶著一眾人去逮捕許仙兒。卻不想許仙兒中途劇烈的反抗,半路就服毒自盡了。

  屆時天色已晚,劉立也不好帶著許仙兒的屍體去見劉莊,劉立就先把許仙兒的屍體給藏起來,等第二天再帶著許仙兒的屍體上門領賞。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時候,許仙兒的屍體竟然不見了。他正焦頭爛額的時候,歐陽少華建議他先到劉莊的府上探探口風。

  然而等到劉立到劉莊府上的時候,劉莊竟然上朝去了。劉莊的臉上留下了鞭傷,按理說是不會上朝的。可是如今他卻不在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些不安起來。

  雖然不安,但是經過歐陽少華的勸說,他還是只能回家等消息。

  金鑾殿上,劉莊的臉上還纏著紗布,他低著頭站在那裡。皇上病重,朝堂大事由左右兩個丞相總領負責。

  左相是上官江陵,而右相則是黃琦,雪妃的人。

  原本劉莊是閉門不出的,但是外面的風言風語實在是讓他招架不住了,他在雪妃的責備下,出門上朝。越是在風口浪尖,他就只能越鎮定。越是躲藏,只會讓謠言越傳越廣。

  「日前京都裡發生一件大事,我一直很是疑惑,難得劉大人今天來上朝了,那麼我們就說一說這個事情,如何?」上官江陵開了口。

  「不知左相有什麼指教?外面的市井傳言也能輕信?」黃琦不動聲色的替劉莊掩護。

  「正所謂無風不起浪,那女子指責劉莊強搶民女,辱人清白,搶人酒樓,私吞賑災款,若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別人平白無故怎麼會說呢?」

  「若是有這樣的事情,御史必定會彈劾,怎麼會由一個刁婦提出來呢?」黃琦說道。

  「我記得御史台有好幾位御史都是劉大人提拔上去的門生,既然是門生又怎麼會輕易彈劾劉大人呢?」

  「你這麼說,是在質疑御史台了?」

  「那倒不是,我是覺得皇上龍體欠安,如今鬧得滿城風雨,總要有個交代吧。」

  「這些個沒有證據的風言風語自會壓下去。」

  「哦?如果這不只是風言風語呢?」上官江陵笑了笑。

  「臣有本啟奏!」從百官之內走出一個官員,他跪在地上雙手握著一本奏摺,他說道:「臣參劉莊劉大人強搶民女,辱人清白,搶人酒樓,私吞賑災款。奏摺在此,請二位丞相過目。」

  劉莊臉色一黑,低著頭抿著嘴唇不說話。

  上官江陵和黃琦接過奏摺看了看,黃琦黑了臉,上官江陵則是笑得很悠閒。

  「如今有御史彈劾了,那這就不是風言風語了,得徹查了吧?」

  「依上左相的意思如何?」

  「交給大理寺卿徹查此事,劉大人暫時就先休息在家,右相看,這樣的決定如何?」

  「公正得很。」

  「那便如此吧。」

  早朝結束,劉莊一臉菜色的走出去,上官江陵則是笑著經過他的身邊,十分的悠閒。

  「劉大人,好自為之!」

  「放心,我不會那麼輕易就倒的。」

  上官江陵離開之後,一個宮女走了過來對劉莊說道:「劉大人,雪妃娘娘有請。」

  劉莊點了點頭,跟著那個宮女走。

  他知道這次去暮雪宮一定會是一頓臭駡,此時雪妃必定大發雷霆。

  果不其然,他進門的時候雪妃就一個杯子掃到了他的腳底下,滾燙的茶水澆到了他的腳上,他卻不敢動彈。

  「你有什麼話說。」

  「這要麼是上官江陵搞的,要麼就是葉芷鳶搞的。依我看,背後的人很有可能是葉芷鳶,因為這不是上官江陵的做事風格,而且葉芷鳶是武林盟主,找個武功高強的女子輕而易舉。她想借此搞垮我,但是我卻不這麼認為。」劉莊一臉鎮定的將話說完。

  「哦?那你怎麼認為?」雪妃臉上的怒氣消了一大半,劉莊說的她自然能夠猜到,但是若是此時劉莊不是鎮定的跟她分析原委而是求她幫忙的話,她就不會再留著他了。

  然而,劉莊跟了她很多年,果然沒讓她失望,能夠那麼快就看清楚的事情的本質,這讓雪妃很是滿意。

  「我認為此舉頂多能夠將我的勢頭拉下,卻不能將我置於死地。我停職在家休息,可以算是避避風頭,同時也可以讓她掉以輕心,以為除掉了雪妃您的左右手。」

  「好」雪妃點了點頭,她說道:「那你就好自為之吧。這段時間別出門了,大理寺卿是查不出什麼的,後面的事情自然會有人給你打點。」

  「是」

  「下去吧。」

  「微臣告退。」

  劉莊離開之後,雪妃揉了揉眉心。確實這個事情不能將劉莊置於死地,但是也夠忙活好一陣子了,千芷鳶還真是會添堵。

  原以為這件事情過去,但是卻不想第二天就在京都的護城河邊找到了許仙兒的屍體。她的屍體已經被水泡壞,但是依然可以看清楚面容,身上凌虐的痕跡也十分的清晰。

  發現許仙兒屍體的是百姓,引來了很多百姓的圍觀,等大理寺卿趕到並驅散百姓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攔不住,傳了出去。

  死無對證,劉莊要脫案恐怕要困難了。更糟糕的是,百姓看得一清二楚,這使得他們不禁又想起了那句話: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劉莊不死,天極可危!

  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已經無法再堵住悠悠眾口了。案情卻還在調查中,劉莊一直在家,足不出戶,陷入了僵局之中。

  在這件事情的巨大影響之下,另外一間悄然發生的事情卻顯得微小許多。那就是御林軍所住的地方走水,當天晚上燒掉了大量的房屋。

  這是外界知道的唯一消息,其他的都被封鎖得很緊。比起劉莊的事情,劉立的御林軍出事則低調得很。

  雖然一切消息都被劉立及時攔住了,但是此時的他仍然急得焦頭爛額,在屋子裡團團轉。

  「統領,歐陽校尉到了。」

  「快,快讓他進來!」

  歐陽少華剛剛從門外走進來,劉立就一把抓住歐陽少華的手,他激動的問道:「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封鎖了消息,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可不好辦啊」歐陽少華皺著眉頭說道。

  「不好辦也難不倒你。」

  「我只能將御林軍的影響減到最小。」

  「如何?」

  歐陽少華在劉立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劉立的臉色有些凝重。

  歐陽少華見此,他又說道:「時間一久,誰都不知道。如今劉莊劉大人出了事,您若是…」

  「好,就按你說的辦!」劉立點頭,然後鬆了一口氣。

  翌日,劉立主動上朝請罰。御林軍走水房屋燒毀一部分,人員卻沒有受傷,並且劉立主動承擔責任,從自己的身上出錢修繕御林軍的房屋。

  「哎呀,這可大事不妙啊,御林軍掌管皇宮安全,不妙不妙…」上官江陵搖搖頭。

  「上官大人,不過是房屋燒毀,也沒傳出什麼大事,如今劉統領主動領罰了,您不會又要計較吧?難不成您還能從中找出什麼重大的罪過?」

  黃琦很清楚御林軍的重要性,據他所知,這件事情不過是小事,燒毀幾間房子罷了,劉立也處理得很妥當,現在就是怕有心人要找事。

  「不能啊,我只是勸劉統領小心一些,責任重大啊。」

  「是,末將知罪。」

  「既然是燒幾間房子,劉統領也願意自己出錢修繕,那我也無話可說。」上官江陵雙手一攤。

  比起劉莊的窘迫,劉立的事情顯然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後期也處理得十分的妥當。

  雪妃召見劉立的時候,劉立再三保證不是大事,雪妃便放下心來。比起劉莊,雪妃對劉立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千芷鳶再厲害也只能找些江湖草莽鬧事,御林軍如此的嚴,她是怎麼也不可能插手的。而且劉立如此的肯定,想必也只是有些人想鬧事罷了。同樣的計畫用兩次,怎麼可能還會成功?雪妃想到這裡又放心了一些。

  劉莊的事情過後,這些日子千芷鳶被看得很緊,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動什麼手。在雪妃的眼皮子底下,千芷鳶確實安靜了很多,壓根鬧不出什麼事情,頂多就是隔三岔五的找宮女太監的麻煩。但是雪妃總覺得有些不太安心,找不到頭緒,卻又不知道為何。

  就在這個局勢動盪不安的時候,聖月聖主烏雅娜忽然送來拜帖,要造訪天極。

  雪妃接待了從南疆遠道而來的聖主烏雅娜,同時舉行了宴會給她接風洗塵。

  宴會之上,烏雅娜喝了一些酒,臉上緋紅可愛。

  雪妃端坐在最中間,安靜的看著烏雅娜。她很清楚烏雅娜和千芷鳶兩人是認識的,而且在烏雅娜還是聖女的時候,千芷鳶還用了太子的兵馬,幫助她登上聖主之位。

  在這個如此敏感的時期,烏雅娜竟然造訪天極,雪妃怎麼會不明白其中的用意。果不其然,宴會之上,烏雅娜一眼就看中了坐在位置上風度翩翩的端王,千懷曆。

  雪妃看在眼裡,面上卻不動聲色。她開始有些鄙夷千芷鳶了,原本以為她有些小聰明,但是她的聰明也太自作聰明了。

  她以為找了劉莊的麻煩,揪了御林軍的小辮子,現在又弄來一個烏雅娜接近端王,她就能夠整垮她了嗎?

  真是狗急跳牆,沒有了詔書,這些不入流的招數能用的就用。可是用了又有什麼意義呢?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夠掀起什麼大風浪,不過都是小打小鬧罷了。黔驢技窮說的就是千芷鳶這種人。

  雪妃給端王送去了一個眼色,端王立刻明白過來。於是他便端起酒杯迎合起烏雅娜來。兩人像是情意綿綿,情投意合一般。

  宴會舉行得是十分的熱鬧,一掃之前的頹唐之色,皇宮也染上了幾分喜氣。

  宴會上,雪妃還主動提出讓端王陪著聖主好好的看一看這個京都,聖主立即就臉紅了。烏雅娜低著頭,笑得十分的燦爛,她點頭同意了。

  雪妃別有深意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有些人送上門來,不利用白不利用。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還不一定。

  烏雅娜十分的鬧騰,一天到晚都拉著端王要他陪著出去玩。整個京城都被她逛了個底朝天,但是她似乎仍舊樂此不疲。

  她對端王的好感與日俱升,兩人都快要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然而烏雅娜也由一開始的頻頻搞小動作為難端王,變成了百依百順。

  「母妃,我真的有些受不了那個丫頭了,真沒見過哪個人可以像她那樣,玩得實在是太瘋了。」千懷曆坐在雪妃面前不住的嘆氣。

  「行了,我看你跟那個丫頭玩得也挺開心的。」

  「果然不出母妃所料,一開始,她真的是想盡辦法要找我麻煩揪我的小辮子。」

  「可她現在不是慢慢的心向著你了嗎?」

  「女人嘛,哄哄就聽話了,尤其是她那種貪玩愛鬧的女人,要是當初沒有千懷皓的軍隊,以她的本事,根本連聖主都當不上。當上聖主之後,也不好好治理聖月,而是四處去玩。她能抵什麼用?母妃,妳別太擔心她了。」

  雪妃皺了皺眉頭,她說道:「做事情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謹慎行事才能保得永久平安。」

  「是,母妃教訓的是。」

  「你看千芷鳶給我們下了多少套?使了多少絆子?若是我們不小心翼翼的應對,早有一天會在陰溝裡翻船!而且,你可別忘了,除了千芷鳶還有一個上官江陵。再說,雖然太子現在被控制住,但是他還有大軍在手上呢!別得意!」

  「母妃,是兒臣衝動了,兒臣定當謹遵母妃的教誨。」

  「嗯,你下去吧,小心一些,別被讓人抓了把柄,這個時候,不宜再出任何的事情了。」

  「是」

  「對了,在滎陽駐紮的那十萬軍隊現在怎樣了?」

  「回母妃的話,一切正常。」

  「嗯,滎陽一定要卡住,有這十萬軍隊守著,外面的軍隊進不來,我們才能穩坐泰山。」

  「兒臣會看緊的。」

  「退下吧。」

  「是,母妃。」

  千懷曆離開之後,從雪妃的房後走出來一個人。

  「你又來了。」雪妃冷笑看著千懷楚。

  千懷楚靜靜的看著雪妃,沒有說話的意思。

  「說吧,這次來又有什麼事情。」

  「多說無益,我也不願意為難您,您自己看吧。我就是送信,送完我就離開。」千懷楚將一封信丟在了雪妃身邊的桌子上就轉身離開了。

  雪妃按壓下心頭的怒氣將信拿起拆開。

  打開信,雪妃看到了鬼王的字跡。她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信全部撕碎。

  「夫人息怒。」

  「息怒?他又來催促我了。」

  「夫人,鬼王大功將成,等了那麼多年,如今形勢一片大好,他自然是不願意再等了。」

  「我又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是…」

  「夫人,現在的形勢對我們很有利不是嗎?」

  「我總覺得心頭不安。」

  「夫人,您就是太謹慎了。那個小丫頭也只是個小角色,在京城無權無勢,太子被控制,上官江陵根本無法有大作為,一切都已經水到渠成了。」

  「謹慎些還是好的,暫時先不要動吧。」

  那宮女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一夜又靜謐的過去了,雪妃卻怎麼也睡不著,她反復的想著所有的事情,還有這個大局,她到底在擔心什麼呢?心頭的不安又是為什麼?

  就在雪妃輾轉反側的第二天,一個驚天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朝堂。

  皇上竟然下了聖旨同意了駐紮在北牧的五十萬大軍班師回朝!

  這是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軍隊駐紮在北牧那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守住邊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如果沒有急事,絕對不可能召這支軍隊回朝。

  可是,聖旨擺在那裡,白字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聖旨上面的章也是千真萬確。雖然很多人不能接受,但是當上官江陵宣讀聖旨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敢反對。

  誰都知道,這五十萬大軍聽命於太子,若是這大軍回來,那麼這整個京城的局勢就會發生驚天的逆轉。

  雪妃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急得坐立不安。若是真的讓大軍回來了,她的一切都會完蛋。她知道,玉璽在千芷鳶的手上,這道聖旨必定也是他們聯合整出來的。

  聖旨是上官江陵拿出來的,上官江陵能夠接觸皇上,他拿出來合情合理。

  皇帝躺在床上,病情日益加重,根本不可能下這個聖旨。可是現在要皇帝來證明聖旨是假的根本不可能。皇帝會不會證明這是一回事,有沒有機會讓皇帝證明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皇帝還沒有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上官江陵橫插一腳,讓她無法掌控皇帝。

  雪妃坐在鳳榻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雪妃娘娘,劉大人來了,端王也來了,還有劉統領也來了,都在外面等候著。」

  「讓他們都進來吧。」

  三人走進了雪妃的寢宮之內,雪妃此時正靠在鳳榻之上,美麗的眼角上染了一些皺紋。

  「臣參見雪妃娘娘」

  「兒臣參見母后」

  「行了行了,這個時候就不要這些虛禮了。我就是想問,對於這件事情你們有什麼看法?」

  「啟稟母后,兒臣認為,此時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一則,時間緊迫,若是讓千懷皓的大軍來到,我們就徹底的失去大權了。

  二則,大軍到來還需要時間,若是我們在這期間內,徹底的掌握大權就可以反誣上官江陵假傳聖旨,到時候,上官江陵就可以跟著太子一起死了。

  三則,我們已經萬事俱備了。御林軍在我們的手上,在滎陽我們也有十萬大軍。十萬大軍卡住外界,可以讓外界的力量無法進入京都。然而京都現在也在我們手上。京兆尹投靠了我們,御林軍也握在我們自己人手上,天時地利與人和,我們若是再等,恐怕就夜長夢多了。」

  雪妃點了點頭:「那劉莊你怎麼想?」

  「微臣可以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給娘娘您分析,我們路上的障礙有四個。

  第一太子,太子現在被我們控制住,若是沒有那五十萬大軍,他就是個階下囚。所以大軍到來之前,他就是階下囚,不足畏懼。

  第二上官江陵,上官江陵是太子的舅舅,他偽造聖旨也充分的說明他站在太子一邊。但是他即使朝堂上有勢力,卻沒有武力。在武力面前,所有的官員勢力都是一張廢紙,不足畏懼。

  第三皇上,皇上心裡是想著太子的,但是他如今已經無能無力,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了。他最後如何,也還是掌握在我們手上,不足畏懼。

  第四葉芷鳶,她雖然當上了武林盟主,勢力也很大,但是那畢竟在江湖,在京城,她一無所有。她已經黔驢技窮了,該用上的計畫她一個不落的用完了,再也興不起風浪了。即使玉璽在她的手上,奪回來也只是時間問題,不足畏懼。」

  雪妃點了點頭,她又轉頭,臉色忽然一變,變得十分的嚴厲,她厲聲問道:「御林軍前陣子出的事情,到底如何?」

  劉立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場合商量過這麼大的事情,頂多也就是雪妃私下召他,看到雪妃這樣的架勢他嚇得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回,回雪妃娘娘的話。」劉立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下來,他說道:「御林軍那一次真的只是燒毀了少許的房屋,並沒有出任何大事情。」

  雪妃的臉色方才好了起來,她說道:「御林軍的事情我不得不憂心啊,我必須確保御林軍萬無一失。如今我這樣嚇你,你的回答卻還是不變,我算是真的放心了。」

  劉立大鬆了一口氣。

  「你起來吧。」

  劉立站起來,抹了一把汗。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我都認真的查了一遍,包括劉莊的事情,包括御林軍,包括那個聖主,確實能夠給我們造成影響,但都不能影響大結局。」雪妃吸了一口氣地說道:「既然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就在太子的大軍到來之前動手吧。」

  其餘三人看到了雪妃的堅定,他們喜上眉梢。

  三人在雪妃的寢宮內一直留到晚飯用過之後才走出來。

  這天晚上的晚風特別的涼爽,千芷鳶從房間走出來,在院子裡轉了幾圈。

  「你說,雪妃真的會動手嗎?」

  「她不想動手,但是已經被逼得不能不動手了。」沈雲襄說道。

  「是啊,看這天色,又是一場血流成河了。」千芷鳶嘆息一聲,她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在樊籬的城牆之上,看到屍體橫成,哀鴻遍野的景象。

  「妳怕嗎?」沈雲襄握住千芷鳶的雙手。

  「我不怕,生和死,就是一瞬的事情,該發生的,總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停止。」

  沈雲襄在千芷鳶的額上吻了一吻,他說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陪在妳的身邊。」

  千芷鳶的臉色爬上了一抹嫣紅,她遠離了沈雲襄,回過頭尷尬的看著正巧從房間裡出來的旭陽。

  「旭陽,你的傷勢都好了嗎?」

  旭陽點點頭他說道:「放心吧,我的傷勢已經全好了,小姐,我一定護妳周全。」

  「妳看,妳還擔心什麼呢?」沈雲襄溫和的說道。

  千芷鳶笑笑,沒有再多說。

  京都裡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改變,每個人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於此同時,班師回朝的大軍也加快了速度。但是即使是加快速度,五十萬人,要回到京城也必須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這天早晨,天空中下了濛濛細雨,有些昏暗。

  「皇上駕崩了!」

  這句話從皇帝的寢宮內傳來,越傳越遠,一聲又一聲。

  原本趕去上早朝的官員全都趕到皇帝的寢宮前面,皇帝的寢宮前跪下了一大片人,黑壓壓的,這和整個氣氛一眼,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雪妃的哭嚎聲從寢殿內傳出來,接到消息,所有的公主皇子還有封了王的王爺全都朝著皇宮趕來。

  太子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一顫,手中的杯子掉落到地上。他正壓抑著換上衣服準備進宮,然而一聲慘叫劇烈的慘叫聲劃破了陰沉的氣氛。

  太子府的臺階之上,一道鮮血緩緩的流了下來。

  端王的一隊人馬衝進了太子府裡面,並開始大開殺戒。原本太子府就被雪妃控制得十分的嚴格,他們失去了自由,如今端王的人馬闖進來大開殺戒,太子府的人也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不過片刻之間,太子府已經血流成河,屍體滿地了。

  京都大街上的巡邏和防備要比平時更嚴了好幾倍,尋常人家都不敢輕易出門,原本熱鬧的京都變得蕭索而沉重。

  上官江陵的府上,忽然衝進一隊人馬,開始在他的府中燒殺不停,將他的整個丞相府殺光燒光。

  皇宮之內,御林軍將整個皇宮封鎖戒備得十分的嚴實,沒有允許,任何人都不能夠隨便走動。

  千芷鳶得到皇帝駕崩的消息,她按下一顆緊張的心,正準備動身前往皇帝的寢宮,然而她還沒走幾步,就有大批的御林軍闖進了她的院子之中,揮起手中的刀刃朝著她砍了過去。

  千芷鳶的院子也開始染上了鮮紅的血液,血腥味在整個皇宮上空漂浮起來。

  此時,所有的官員都跪在皇帝的寢宮前面,隱隱的他們也能夠聽到遠處的廝殺聲,但是他們此時能做的就只是跪在地上哭嚎不止。

  有些官員把持不住,竟然跪在當場就昏死了過去。端王跪在所有人的最前面,有他在其他任何人都不敢造次。

  此時,劉立從遠處帶著人走了過來,在皇帝的寢宮前面停了下來,他帶的人將整個皇帝寢宮圍了起來,他率先踏入寢宮之內。

  寢宮內,雪妃跪在地上,劉立也跪了下來。

  「事情辦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太子府的人已經清理乾淨了,左相的府上也搗毀一空,就連葉芷鳶那裡也全都處理妥當。京兆尹的人在京都裡巡邏,沒有任何人敢造次。滎陽的大軍已經準備好,只要有人敢造反他們能夠半天之內達到京都。」劉立在雪妃的耳旁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可以按照原計劃進行了。」

  雪妃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皇帝的身邊,在他的床邊坐了下來。看著皇帝蒼白的臉龐,她幽幽一嘆:「這麼多年了,你終於死了。我等得真的太久,太久了。」

  雪妃忽然間笑了出來,但是很快她就收斂了回去。她站起身來,跟劉立走出了皇帝的寢殿。

  寢殿外面跪著的官員看到雪妃走出來,他們心裡開始緊張,但是表面卻依舊在哭嚎不止。天空十分的陰沉,零零星星的小雨在下著,官員們身上的衣服漸漸的被打濕。

  雪妃掃了一眼下面跪著的官員,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第一排的上官江陵,看見他,雪妃就放心了。

  「既然文武百官都在這裡了,那麼就請趙公公宣讀皇上的遺詔吧。」雪妃說完之後,便跪了下來。

  趙公公手上拿著一張聖旨,他莊嚴的打開聖旨,他一字一頓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知大限將至,歸於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聖之洪休,謹於今時祗告天地,由太子千懷皓繼承皇位。興適致治,革故鼎新,敬承朕之志。欽此!」

  趙公公念完之後,雪妃和端王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雪妃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

  「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雪妃此時再情緒已經有些失控了。

  「回稟娘娘的話,奴才沒有胡說,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而且聖旨下面還有皇上的玉璽蓋章,絕不會有錯,若是娘娘不相信,大可驗證,還可以讓文武百官共同鑒別。」趙公公臉上沒有絲毫的慌張。

  雪妃一把奪過趙公公手上的詔書,仔細的翻看詔書。詔書上的內容和趙公公念的是一模一樣,但是這封詔書根本就不是她之前給趙公公的那一張。

  雪妃憤恨得轉頭瞪向趙公公,她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出賣我?」

  「奴才原本就是皇上的人,奴才只聽皇上的。」

  「你……」端王也站了起來,他正想對趙公公動手,然而跪在下面的上官江陵卻是帶著文武百官磕頭。

  上官江陵首先說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餘下的官員,一半屬於太子這邊的,立即就跟著上官江陵說了,而另外端王一邊的則沒有領旨。

  「怎麼?難不成還有人質疑皇上的詔書?」上官江陵見此冷聲問道。

  下面的官員面面相覷,十分的為難。

  「哈哈哈……」還是雪妃先大笑了出來,她說道:「換了詔書又怎樣?太子已經命喪黃泉了,有本事,你倒是去一趟地府把他請上來啊!」

  雪妃此話說完之後,下面的官員沒有一個敢出聲的。現在的架勢他們已經看得清清楚楚的,雪妃帶著人已經控制了整個皇宮了。

  「不用去地府了,我就在這裡。」千懷皓的聲音不大,但是卻進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裡並且直鑽進人的心裡,攪得每一個人的心都在不停的動盪著。

  雪妃聽到千懷皓的聲音的時候,她不住的後退了一步,整個身體都軟了下來。她靠在了門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只能說明他們的計畫和他們的控制出了極大的紕漏。千懷皓敢站出來跟他們叫板,想必事情已經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雪妃後退了幾步,抓住了端王的手,端王十分的震驚,但是看到雪妃,他便明白了雪妃的意思,端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不知道雪妃娘娘和端王是什麼意思,現在怎麼還不跪下來接旨呢?」千懷皓走到了文武百官的前面,直視雪妃和端王。

  雪妃和端王跪了下來。

  千懷皓見此也跪了下來,磕了一頭之後,接過聖旨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此時千懷皓身後的文武百官也跟著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雪妃跪在地上轉過頭,朝著劉立使了一個眼色,就在所有人跪下接旨謝恩的時候,劉立手一揮,圍在皇帝寢宮周圍的御林軍立即衝了上來,手上拿著大刀朝著跪在皇帝寢宮前面的人砍去。

  霎時間,沒有任何防備的人都被亂刀砍中,慘叫聲一片接著一片,血色開始蔓延。

  千懷皓聽到了聲音趕緊站起來,他還沒出手,一把刀就已經砍到了他的前面,只是這一刀還沒有落下,另外一把刀就擋住了。

  劉立震驚的看著身邊的歐陽少華,此時劉立砍向太子的刀正是被歐陽少華擋了下來。

  「你,你什麼?」劉立驚訝的質問道。

  「做什麼?」歐陽少華喊道:「所有人聽令,捉拿叛賊伽羅雪、千懷曆和劉立!」

  歐陽少華一聲令下所有的御林軍都停止了對官員的殺害轉向劉立、雪妃和端王。

  「怎麼會這樣!」劉立立即揮刀抵擋御林軍的攻擊。

  「沒用的東西!原來問題竟然出在了御林軍身上!」雪妃罵了一聲之後,抬眼看過去,那些被御林軍亂刀砍死的官員竟然全都是支持端王的一黨,她知道大勢已去,她趁著混亂拉著端王往外面衝出去。

  雪妃的武功本來就很高,端王也是會武功的人,所以即使是大批的御林軍一時間也難以耐他們如何。

  雪妃一直帶著端王衝出去,眼看就要衝出包圍圈的時候,一條鞭子從天而降,朝著雪妃攻了上去。

  「是妳…妳…是那個攔著劉大人車的刁婦,妳竟然沒死!」劉立一眼就認出了手執鞭子的許仙兒。

  「廢話,我是你想殺就能殺死的?」許仙兒不欲搭理劉立而是一心一意的對付雪妃。

  雪妃武功高強,但是許仙兒的進步也是神速,兩人打在了一起一時間難分勝負。而端王在一旁原本想要幫雪妃的忙,但是被旁邊的御林軍攔住,他才不得不和他們周旋。

  雪妃身邊的宮女武功也是極其的高強,因此雪妃端王和那宮女三人圍在一起,一時間難以逐個抓獲。

  雪妃知道如果他們今天衝不出去,那就全完了。再被困在這裡,他們最後只能消耗完,他們此時必須立即突圍。雪妃雙手放在口中,吹了一聲口哨,然而口哨之後,沒有任何的動靜,她的心一沉。

  「妳是在找妳的貼身暗衛嗎?」千芷鳶的聲音在門外傳來,於此同時在四周的圍牆之上十具屍體落下來。

  屍體落下來的同時,雪妃的心也完全的沉了下去,她保命的暗衛,全都死了。

  「妳的暗衛武功真的是一等一的好,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又動用了許多的機關,還是有備而來,才將他們全部殺死。」千芷鳶心裡還很是佩服。

  那十個暗衛太強了,如果沒有齊林提前給他們準備的機關裝置,光是憑著千芷鳶和沈雲襄兩個人,絕對不可能那麼快就將他們全部殺死。

  「伽羅雪,放棄吧,妳今天逃不出去了。」千芷鳶站在門口,沈雲襄站在她的身邊。

  「哈哈哈…」雪妃大笑起來:「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最後竟然真的敗在了妳的手裡!」

  「母妃!」

  「妳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我竟然敗在了妳的手裡!早在妳出生的時候,我就應該殺了妳,就不應該留著妳活到今天!」雪妃猙獰的瞪大了眼睛,躲過許仙兒的攻擊朝著千芷鳶攻了上去。

  雪妃還沒有攻到千芷鳶的前面,沈雲襄就替她擋了下去。

  「是,妳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年我出生的時候不應該留著我。妳留著我,不過就是想要在鬼王的心裡種下一根刺。很多次瑤光想要殺我,都被妳阻止了。五歲那一次,我差點就死了,是妳救下了我。」千芷鳶看著雪妃鎮靜的說道。

  「是我太大意…留著妳…」

  「不,妳很謹慎,謹慎得不能夠再謹慎。但是就是因為妳的謹慎,很多事情妳不肯輕易冒險,所以妳才能獨佔大權到今天,就連這次動手也是我逼妳妳才動手。

  妳很謹慎,所以妳事事關心,正是摸清了妳這個性子,我才製造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去分散妳的注意力。我知道,妳必定會每一件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所以妳才會精力分散,把很多精力放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妳不信任劉立,所以多番查探御林軍的事情,但是因為妳要掌握的事情太多,即使是多番查探,也查不出劉立的隱瞞。

  其實,御林軍那場大火燒死了御林軍一半的人,這樣的消息,有了劉莊的前車之鑒,劉立怎麼敢告訴妳?妳能夠在劉莊出事的時候,不提供明面上的任何幫助,劉立又怎麼會相信妳在他出事的時候提供幫助?

  所以,御林軍混進了我一半的人。他們通過商人的管道從淮陵進入京城,又在劉立需要大批人手的時候經過他信任的人推薦進入御林軍。對了,京兆尹是太子的人,他還是我推薦給妳的。」

  「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深沉,哈哈哈…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佈局的?」

  「從妳開始打聽皇上是不是告訴我詔書所藏位置的時候。」千芷鳶看雪妃的心智開始不穩了,她又繼續說道:「妳真的以為太子的五十萬大軍會回京都嗎?他們不過是散個步,現在又回到北牧和樓納的邊境去了。

  幕夜痕費盡心思不惜毀了北牧也要吞了北牧的二十萬大軍,還有樓納在蠢蠢欲動,那五十萬大軍怎麼可能會離開邊境呢?騙騙妳而已,妳還真的上當了。」

  「噗…」雪妃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她的攻勢越來越緩了,漸漸的落了下風。

  「還有,這是從妳的宮裡搜出來的,這一封通敵賣國的錦書。妳看看,妳是不是見過它呢?」

  千芷鳶笑著靠近,將錦書丟在雪妃的面前。讓雪妃一眼就能夠看見,那張錦書根本就是當初她奪回來的詔書,只是上面的字變了!

  「妳當時跟我說,可別讓妳看到我狼狽求饒的樣子,我答應妳,不會讓妳看見。現在妳相信我了嗎?」

  「噗…」雪妃氣急攻心,一個疏忽,被沈雲襄打了一掌,她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墜落在了地上。

  「母妃!」端王見此,趕緊去扶雪妃,然而他這一扶,脖子上便多了幾把刀。

  劉立已經被當場砍死,而劉莊則是在「御林軍」揮刀亂砍的時候,在官員中被砍死了。

  「雪妃和端王通敵賣國,還在皇宮大肆動武,意圖謀朝篡位,來人啊,將他們打入天牢,然後聽候發落!」千懷皓雙手負在身後,下達了命令。

  很快雪妃和端王就被壓了下去。跪在地上的官員見到這樣情況,顧不得屍體橫陳,滿地血腥,他們朝著千懷皓磕頭起來。

  「請新皇即位主持先皇大喪。」上官江陵帶頭說道,身後的文武百官立即附和起來:「請新皇即位主持先皇大喪。」

  「慢著,皇上還沒有駕崩,不需要舉行大喪!」千懷皓正想說話,千芷鳶搶先一步說道。

  聽到這話,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有些莫名。

  千芷鳶不顧他們的眼神衝進了皇帝的寢宮之中。

  她走到皇帝的床邊,從瓶子裡掏出一顆藥丸,餵進皇帝的口中。

  千芷鳶滿懷忐忑的等著千星寒醒來。那一次她整頓了千星寒身邊的太監之後,千星寒的身體就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這一次為了除掉雪妃他們,千芷鳶事先讓千星寒吃下藥,讓他假死。

  千芷鳶在千星寒的床邊等著,等著他服下解藥醒來。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半個時辰過去了,千星寒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他的臉色還是一樣的蒼白。

  「父皇,父皇!」千芷鳶心裡開始慌了起來,她開始搖晃起千星寒來,但是無論她怎麼搖晃,千星寒都沒有再動彈。

  「父皇,你快醒醒啊!」千芷鳶情緒激動了起來。

  「鳶兒別著急。」千懷皓在一旁勸道。

  「鳶兒,讓我來。」千芷鳶讓開,沈雲襄坐到了千星寒的身邊,開始給他檢查身體。他的眉頭越皺越深,最後皺成了一個川字。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說啊!」千芷鳶抓著沈雲襄大喊道。

  「鳶兒,他真的死了。」

  「不可能,這個藥不會出問題的!絕對不會的!他服下這個藥之後,無論再吃什麼毒藥,他的身體都不會再消化,所以他不會死的!」

  「鳶兒,在他服下這個藥之前,他已經被下藥了。」沈雲襄低聲說道。

  「怎麼可能?那個時候雪妃還沒有動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千芷鳶一把推開了沈雲襄,坐到了千星寒的身邊。

  她搖了搖,千星寒依然沒有醒來。

  「我答應過你,為你掃除一切之後,會陪你下棋散步的。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娘死了,爹死了,怎麼連你也離開我了呢?」千芷鳶的淚滴落了下來。

  千懷皓見此地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雲襄則是只能嘆氣。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忽然站起來,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上官江陵,她衝過去一把將上官江陵扯進了寢宮之中。

  上官江陵掙脫開千芷鳶的手腕,一臉冷漠的看著她。

  「是你,是你下毒殺了他對不對?」

  「妳這又是何必?」

  「你回答我!一開始父皇得病,你為他診治,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治好他!否則雪妃讓人在他的藥裡下毒,你絕對不可能不知道也不阻止!更甚者,父皇生病就是你造成的!」

  「鳶兒,妳不要胡說。」千懷皓說道。

  「她沒有胡說,千星寒的病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就是要他半死不活的病著,我就是要他親眼看著他的江山毀掉。」

  「舅舅你…」千懷皓驚訝的看著上官江陵。

  「我一直在防雪妃,我也在防你,卻不想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計畫,看出來我對你的防備,所以提前給我父皇下了藥。」千芷鳶指著上官江陵手指不停的在顫抖。

  「鳶兒…」沈雲襄扶住了千芷鳶,卻被千芷鳶推了開來。

  「是,我知道妳在防我。從妳把召回大軍的詔書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玉璽在妳的手上。可是請妳弄清楚,妳的父親是葉晨軒,不是千星寒,妳又何必認賊作父!」上官江陵一向平和的神色嚴厲了起來。

  「啪」一個巴掌打在打了上官江陵的臉上。

  「我沒有認賊作父,我分得清是非。我娘和我,於他只有愧疚。」

  「那懷皓,你呢?難道你對他也是愧疚?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殺死了我的妹妹,你的母后!我恨千星寒,害死了我的妹妹,同時也害死了沐心!她們都死了,他憑什麼還活著?哈哈哈…千星寒該死,十七年前,他就該下去陪你母后了!」上官江陵厲聲說道。

  千懷皓低下頭,他知道他的母后是他父皇殺死的。這麼多年來,他雖然表面敬重千星寒,但是從未原諒過他,他對千星寒,他分不清已經是敬畏的多,還是恨的多,亦或者還有父子之情?

  千芷鳶看到低下頭的千懷皓,她便知道,千懷皓的心結從來沒有打開過。十七年前的是非,她如今也不能再做什麼評價。只是,千星寒明明好好的,就這樣死了,她真的有些受不住。

  若是說當年害死上官皇后,她娘和她也是有份的。那麼這筆賬,怎麼算呢?

  「他如今死了不是正好嗎?你拿到了大權,沒有了障礙,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敢傷害你和你要保護的人。」上官江陵冷冷的說道:「至於妳,清醒一點吧,認賊作父,最後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真是不知道,沐心怎麼會生出妳這樣的女兒。」

  千芷鳶的一雙眼睛緊緊的看著上官江陵,他的性子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一樣的冷漠。正如當初醒來,一句話逼死烏塔麗那樣,一切對他來說都是輕描淡寫。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無情了。

  「太子,不,皇上,上官江陵害死先皇,不知道你要怎麼處理?」千芷鳶不再看上官江陵,她轉過頭去問千懷皓,她說道:「趙公公宣讀的那份詔書確實是父皇立下的,在他的心裡,你才是他的繼承人。」

  千懷皓一怔,這個世界上,若是說血緣最親的人,他只剩下一個上官江陵了。如今要他做這樣的選擇無疑是給他很大的壓力。

  千懷皓低著頭,沉默了許久,最後他抬起頭,說道:「上官江陵沒有治好父皇,削去官職,逐出天極。」

  上官江陵抬起頭,神色有些驚訝,卻還是苦笑一聲,千懷皓選擇了最折衷的辦法,既不殺他,也永遠不想再見到他,讓他一輩子不得回歸故土了。

  他的親妹妹被害死了,殷沐心也死了,他的大仇得報,卻不能回歸家鄉,一輩子流落在外,無依無靠,這算什麼?

  「哈哈哈…懷皓,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的恨,卻不想,你跟著他這麼些日子,竟然向著他了。我一個人能去哪?平白睡了二十多年的時光,所有的人都跟我生疏,所有的人都不懂我,所有的人都跟我作對了!」上官江陵忽然大喊了出來。

  「舅舅…」

  「你不要叫我舅舅!你連你娘的仇都不報,你沒資格這樣叫我!」上官江陵說道:「那個皇位太閃耀了,閃得你都忘了娘沒了本了是嗎?」

  「不是,我…」千懷皓還沒說完就被千芷鳶打斷了。

  「上官江陵,你不必再說這些。你今天就算真的走了出去,我也不會讓你走出天極的。」千芷鳶的眼裡升起了一片殺氣。

  「鳶兒!」千懷皓厲聲打斷千芷鳶。

  「哈哈哈…我不會走出天極,我不會離開的。妳跟妳娘一點也不像,她不會這麼對我,她永遠不會這麼對我。若不是葉晨軒趁我不在,趁虛而入,她跟我走,就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你做夢,我娘親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她也不會跟你走。」

  「妳胡說,我不相信妳,不相信你們些忘本的人。我會問她,親口問她。我還會陪在她身邊,永遠不會離開…」上官江陵說完之後,嘴角溢出了深黑色的鮮血,然後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沈雲襄說道。

  千懷皓走過去,將上官江陵的雙眼合了起來,他的眼角劃過一滴淚水。

  永和帝二十九年,永和皇帝千星寒駕崩,太子千懷皓即位,號嘉懿。

  千芷鳶和沈雲襄還有一眾人收拾妥當之後,離開皇宮。千懷皓也沒有留他們,只是派人幫他們打點了一切,甚至離開的時候,他都沒有露面。

  千芷鳶和沈雲襄一行人坐上馬車朝著宇王府駛去。

  通報之後,千芷鳶一行人進入宇王府,他們還沒走幾步,就看到千懷宇火急火燎的朝著他們衝過來:「我正想去找你們呢!快,快去看看瑾昭啊!他…」

  千芷鳶和沈雲襄聽到這話,二話不說趕緊衝進裡面。

  衝到房間裡面的時候千芷鳶和沈雲襄看到的是瑾昭大聲的啼哭著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地上還殘留有搖籃的碎屑,他的身體周圍彌漫著一層黑色的霧氣,他雪白的皮膚上面爬滿了黑色的紋路,他的額頭上有一隻若隱若現的幽藍色玄漠圖樣。

  千芷鳶和沈雲襄都很清楚,瑾昭玄漠發作了!千芷鳶趕緊衝過去,將地上的瑾昭抱起來。然而千芷鳶抱上瑾昭的時候,被他身邊的黑色霧氣所傷,她痛得叫了一聲,可是她依然沒有放下瑾昭。

  「鳶兒,放手,快放手!」沈雲襄見此,強行從千芷鳶的懷裡將瑾昭奪了過來,把他放在了床上。

  安置好瑾昭之後,沈雲襄趕緊回頭去查看千芷鳶的雙臂的傷勢。皮膚已經有些焦了,但是幸虧沈雲襄奪得及時,否則千芷鳶的雙臂就會留下不可消除的疤痕了。

  「妳別衝動!」

  「我怎麼能看著他受苦,他是我兒子啊!」千芷鳶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死去之後,她再也不願意失去任何的親人,更何況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瑾昭!而且,瑾昭身上的玄漠就是她身上帶下來的啊!

  「妳別著急,他也是我兒子,我不會不管他的!」

  「那怎樣?看著他在床上一個人將這些痛苦全都忍受下來嗎?」

  沈雲襄嘆了一口氣:「如今只能這樣。」當初千芷鳶發作,他可以用冰將她震住,可是瑾昭那麼小,身體那麼虛弱,根本受不起。

  千芷鳶別過頭,捂住嘴巴流下了眼淚。

  烏雅娜等人見此,也都默默的退出了房間。

  「我們該怎麼辦?我真的不想他再經受一次我所經受的痛苦…」千芷鳶靠在了沈雲襄的身上,痛哭起來。

  「我們現在必須要找到最後一張龍隱殘卷,拼夠一張龍隱卷才能救瑾昭。」

  「龍隱卷?所有人都以為它記錄的位置是那個邪惡的祭壇,但是祭壇我們已經去過了,龍隱卷記錄的不是那裡,它記錄的到底是哪裡?」

  「無涯」

  「無涯?」千芷鳶心裡一驚,這個名字好熟悉!她想起她六歲那年教她武功的那個老頭,他最後對她說:「無涯蒼渺峰上,我們再相見!」

  無涯,蒼渺無涯,難道…

  「他說的沒錯,玄漠不是毒也不是咒,它本身有自己的力量,想要化解這個力量帶來的困擾,只能上無涯。無涯上有個蒼渺峰,只有蒼渺殿裡的高人才懂的化解玄漠。只是無涯的位置並不為世人所知,而且要上無涯,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

  說這番話的是從門口走進來的華碧落,她忽然的出現本就讓人很驚奇,然後她說出的話,更是讓千芷鳶很驚訝。

  她看向沈雲襄,沈雲襄則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原來早在那麼久以前就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緣分,看來他們是非上無涯不可了。

  瑾昭還在啼哭,哭聲越來越大,然而看到了希望的千芷鳶卻不再那樣絕望的痛哭了。

  不知過了多久,瑾昭的聲音漸漸的停了下來。千芷鳶回過頭的時候,瑾昭身上的痕跡已經全部消退了。

  她迫不及待的衝過去將瑾昭抱起來,緊緊的抱在懷裡,心疼了好久好久。瑾昭似乎感覺到了娘親的懷抱,他咂吧咂吧小嘴,疲憊的睡了過去。

  千芷鳶看見瑾昭睡著,她才稍稍的放心下來。忽然,千芷鳶又想起什麼,她說道:「不對,玄漠發作的時間沒有那麼短。我記得我以前發作的時候至少要整整一夜的。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作的?」

  「他是從你們進王府前一刻開始發作的。」

  「那到現在也就是半天不到的時間。」千芷鳶遲疑了,她又說道:「不對,他出生不過半年,一年發作一次,他怎麼會半年就發作了呢?」

  華碧落抿了抿嘴唇,她說道:「他一個月發作一次。」

  「什麼!」千芷鳶驚得差點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

  「我不知道,但是,這是事實。」華碧落面無表情的說道。

  千芷鳶嘆了一口氣,心越加的沉了。

  「師姐,妳怎麼會在宇王府裡?」沈雲襄想要轉移話題,轉而問向華碧落。

  「妳們認識啊?妳叫她師姐?怎麼可能她這個樣子也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娃娃,怎麼可能是妳的師姐。」千懷宇不知道從哪裡忽然間冒了出來,他大笑道。

  華碧落的臉色一沉,原本千芷鳶和沈雲襄還擔心華碧落出手過重會傷到千懷宇,卻不想,華碧落只是踩了千懷宇一腳,踩得他哇哇大叫。

  千芷鳶和沈雲襄對視一眼,這可不是華碧落的風格啊。

  「妳就不能溫柔點嗎?妳當心妳嫁不出去!也就只有我那麼好心才收留妳!」千懷宇痛得單腳跳起。

  「啊…」又一個腳被華碧落狠狠的踩下,踩完之後她就走出了房間。

  「喂,我跟妳說,妳老欺負我…我又不是沒付妳工錢,妳是我找來給我侄子看病的,不是找來欺負我的。妳個小丫頭,妳真以為我不能收拾妳了!」千懷宇顧不上千芷鳶和沈雲襄,一跳一跳的衝出房門去追華碧落去了。

  沈雲襄和千芷鳶互看一眼,看出了些許不同的滋味,不約而同的笑了。

  千芷鳶剛剛哄得瑾昭入睡,沈雲襄忽然間推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了?」

  「妳的那把小紅傘呢?」

  「在我這,怎麼?」

  沈雲襄將一張信紙遞給千芷鳶。千芷鳶接過信紙,看到了千懷皓的字跡,她心裡一動。千懷皓即使因為上官江陵的事情而心頭有刺,卻也還是惦記著她的。

  千懷皓告訴她,葉晨軒送給殷沐心的那把小紅傘上有機關。

  千芷鳶掰開了小紅傘的傘柄,一張羊皮卷軸落到了地上——最後一張龍隱殘卷。

  沈雲襄和千芷鳶對視了一眼,兩人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和希望。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沈雲襄摸了摸下巴說道:「不如明天一早大家還沒醒來的時候,我們就私奔吧,一家三口。」

  「……」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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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發表於 2017-3-7 01:02:40 |只看該作者
【201】大結局 下

  瑾昭在千芷鳶的懷裡咂吧咂吧小嘴,粉嫩的小臉十分的可愛,圓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的有神。此時他打了個呵欠,抓緊的小拳頭正在不停的晃著。

  「嗷嗷…」湯圓搖著牠的大尾巴在在千芷鳶的身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瑾昭。

  「咯咯…」瑾昭看到湯圓笑了出來。

  千芷鳶低頭看了看這倆傢伙,都是她的心頭寶,她不由得笑了。

  馬車停了下來,沈雲襄掀開簾子,千芷鳶順著掀開的簾子看過去,她看到了一片大海,準確的說又不應該是一片大海,因為大海是藍色的,她所看到的那片海沒有顏色。

  「公子,夫人,根據你們所提供的路線,應該就是到達這裡沒錯了。可是前面是海,地圖上卻又沒有標識,這我就不知道了。」那車夫看到這樣的景象也是一驚,驚訝過後仔細回想他肯定沒有走錯。

  沈雲襄跳下馬車,千芷鳶抱起瑾昭也跳下馬車,兩人站在清澈見底的大海前面,海風輕輕的出來,卻沒有一點鹹味。

  「這海真漂亮,可是為什麼海的周圍沒有漁村呢?」千芷鳶有些疑惑。

  「豈止是沒有漁村,一路走過來,連人都沒有一個!」那車夫立即說道。

  沈雲襄下將那一張龍隱卷取出來,仔細的端詳了一番。

  「車夫說的沒錯,他是跟著地圖上走的,方向路線都沒有錯。可是現在地圖上卻沒有畫有海,更沒說過無涯在大海之中。」沈雲襄清冽的聲音像是一汪清泉。

  千芷鳶亦看了看地圖,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的看這張天下人爭得頭破血流的龍隱卷,因為只要有沈雲襄在,萬事都不必她操心。

  沈雲襄給她指了指他們所在的位置。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是無涯邊上啊,可是他們站在這裡除了一片海之外,什麼也沒有看見,無涯怎麼會是一片海?

  千芷鳶懷裡的瑾昭看到龍隱卷以為又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他伸出小手就抓,偏偏這小子還很會抓,一抓就抓到了無涯的位置。

  千芷鳶好不容易才將瑾昭的手掰開,瑾昭的魔爪失去了龍隱卷之後他也不哭,反而是咯咯的笑起來,像是做了一件壞事,他洋洋得意一般。

  千芷鳶捏了捏瑾昭的臉蛋,讓他安分一些。沈雲襄則是將瑾昭抓皺的地方一點一點弄平,將褶皺小心翼翼的弄掉。

  千芷鳶見此則把瑾昭抱得遠一些,以防他又伺機搗亂。千芷鳶這是兩輩子一來頭一次帶孩子,她深深的覺得帶一個孩子遠不如當一個殺手來的容易。

  當殺手的時候,殺伐果斷,刀出人死。當娘的時候,左哄右哄,他還未必領情。千芷鳶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已經從一個英姿颯爽的殺手,變成了帶孩子的大媽。

  「鳶兒,妳看!」沈雲襄將龍隱卷拿到千芷鳶的跟前,他說道:「如不是要仔細的撫平被瑾昭抓皺的皺紋我還沒發現,原來在無涯的周圍有一小圈空白,這圈空白上還有幾個點。」

  「這幾個點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周圍沒有船隻。」

  「哇…啊…哇…」瑾昭在千芷鳶的懷裡亂動起來。

  沈雲襄疼惜的看了看瑾昭,摸了摸他的小臉,瑾昭立馬就安靜下來,乖巧的看著沈雲襄。

  千芷鳶很憤怒,這就是差別待遇嗎?誰說孩子都跟娘親?這貨就是個吃裡扒外的!她揪了揪瑾昭的小臉蛋。

  瑾昭委屈得哇哇大叫,千芷鳶又心軟下來,興許是她下手重了,於是她又開始哄瑾昭了。奈何千芷鳶哄得手忙腳亂,瑾昭就是不領情。

  「我一定是抱錯孩子了,他一定是撿的,一定不是親生的。」千芷鳶憤憤的說道:「十一給了我一個冒牌貨。」

  沈雲襄笑笑,他說道:「他哪裡是撿的,明明是親生的。」說完沈雲襄摸了摸瑾昭圓圓的腦袋,瑾昭就笑了,整個人都安分起來。

  「妳看,他多乖。」沈雲襄笑道。

  千芷鳶立即就黑了臉,憑什麼沈雲襄那麼有天賦他不帶孩子?

  「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頭吧,找個有人的鎮子休息一晚,順便打聽一下。」

  千芷鳶點點頭,她忽然想到,為什麼她要這麼聽沈雲襄的話?難道是長期以來形成的?啊!千芷鳶猛然想到,她是沈雲襄一手帶大的,她是第一次帶孩子,沈雲襄是第二次啊!他有經驗啊有經驗!

  馬車行駛起來,千芷鳶的腦袋一直在轉,越想越多,越想越遠。忽然有個手在扯她的衣服,低下頭看到了一張縮小版的沈雲襄臉蛋,正在對她笑。沒錯,是在對她笑!千芷鳶後脊有些發涼。

  「亂想什麼呢?」沈雲襄的聲音傳來,千芷鳶怔了一怔轉頭看過去。

  「瑾昭尿尿了,妳沒發現?」沈雲襄指了指千芷鳶裙子上濕掉的地方。

  千芷鳶心裡頓時拔涼拔涼的,腿上濕涼濕涼的,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是她帶瑾昭以來第幾次嘆氣了。

  返回到最近的一個城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沈雲襄帶著千芷鳶和瑾昭進了客棧,客棧的老闆是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子,他看到有客人立即笑臉相迎。

  「老闆要一間上房。」

  「好叻!」

  「對了,老闆我想問一下,為什麼海邊沒有船隻呢?」

  「海邊?船隻?」那老闆還想了好一會,然後才想到沈雲襄說的是什麼,他立即解釋道:「那不是海是極地,東海極地。之所以沒有船隻是因為東海極地上根本就不能漂浮任何的物體。裡面不會有魚,雖然一眼見底,但是卻又是深不可測。那裡什麼也沒有,所以周圍自然不會住人。」

  「東海極地?」沈雲襄和千芷鳶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道:「那東海極地裡面有什麼,或者是對面有什麼嗎?」

  「那裡是天地的盡頭,我們所有的人都認為那裡什麼也沒有。當然沒有人能過去,誰又知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老闆笑了。

  千芷鳶和沈雲襄進入房間,收拾妥當之後,瑾昭已經呼呼大睡了。湯圓蜷著身體靠在瑾昭的旁邊,守著瑾昭入睡。

  「如果我們看到的是東海極地,那麼這地圖上畫的就沒有錯。因為本身它裡面什麼也沒有,也不是海,自然是一片空白。可是這些細小的黑點又是什麼呢?」千芷鳶單手支著頭,看著桌面上鋪著的地圖。

  沈雲襄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敲,一道思緒從他的腦海中飄過,他豁然開朗。

  翌日,他們又到了東海極地的邊上,沈雲襄對千芷鳶說道:「你們且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我總覺得地圖上的黑點就是東海極地上可以落腳的地方。若是如此,我們就有機會跨過東海極地到無涯上去了。」

  千芷鳶點點頭。

  沈雲襄運起了內力足尖一點,按照地圖上黑點的方位,就朝著東海極地裡面躍去。

  「哎呀,東海極地裡面不能漂浮任何一物,萬一他若是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他就再也回不來了啊!」車夫雖然是雇的,但是那麼多天的路程走來,他已經和沈雲襄夫婦十分的熟絡了。

  千芷鳶聽到這話心裡咯噔的一下,有些擔心,這些只是猜測,萬一事實並非如此呢?人再強,強不過這天地啊。

  饒是如此,她表面依然十分的鎮定,她說道:「我相信他,他不會丟下我們母子的。」

  那車夫見此,放心不下卻也不再多言。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沈雲襄依然不見任何影子,千芷鳶依然抱著瑾昭在等他。

  「夫人,要不妳先回車上休息吧,妳一個人站在這裡很久了。抱著個孩子也累啊。」那車夫心裡已經斷定沈雲襄不會再回來了。

  「不累,不過是一個時辰,就算是一天,一月,一年,一輩子,我也等得。」千芷鳶淡淡的說道。

  「哇…呀…呀…」瑾昭抓了抓千芷鳶的頭髮,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不哭不鬧倒有幾分安慰千芷鳶的意思。

  「嗷嗚…」湯圓也叫了叫。

  「哇呀!」

  「嗷嗚…」

  「……」

  千芷鳶一臉的黑線,他們是溝通上了嗎?

  「我怎麼會讓妳等我一輩子?就是一天也捨不得啊。」沈雲襄溫和的聲音傳來,千芷鳶驚喜的抬起頭。

  沈雲襄笑得十分的溫和,像是三月的春風,讓人心頭變得柔軟。

  「對不起,為了確認地圖上的正確性和方位,我去久了些。」

  「沒關係,你去再久也要回來的,因為我在等你。」

  「我知道妳會等我。」

  沈雲襄伸出手溫柔的在千芷鳶的臉上撫了一撫,忽然一隻肉呼呼的小手擋在了中間,千芷鳶低下頭,仇視那隻小手的主人,他此時正笑得一臉歡樂。

  「沈瑾昭!我忍你很久了!」千芷鳶咬牙切齒。

  「哇呀哇呀…」瑾昭的小手朝著沈雲襄揮啊揮。

  「別惹娘親不高興,來爹爹抱你。」沈雲襄從千芷鳶的懷裡接過瑾昭,瑾昭笑得更歡了。瑾昭過去的那一瞬間,湯圓一個跳躍,從千芷鳶的肩膀上跳到了沈雲襄的肩膀上。

  千芷鳶別過頭,什麼也不說了。

  「鳶兒,我證實過了,那些黑點在東海極地上是石嶼,大的可以容下十多人同時踩踏,小的也能夠容下三人,我們兩個過去,足夠了。」

  聽到沈雲襄這麼一說,千芷鳶忽然覺得明朗了起來。

  「每一個石嶼之間的距離並不是特別長,只是東海極地太寬廣,所以我們都看不到它們。以妳我的輕功,要上去是完全可以的。」

  「那我們休息一晚,明天就過去吧。」

  「好」沈雲襄笑笑。

  休息一晚之後,千芷鳶和沈雲襄在東海極地邊上告別車夫,沈雲襄抱著瑾昭和背著湯圓,千芷鳶獨自一人輕輕鬆鬆,兩人僅僅用了半天時間就從東海極地上的石嶼抵達了無涯。

  那是一座巨大的島嶼,島嶼外面是碧綠的山峰,上滿長滿的綠油油的植物。無涯就隱藏在這些山峰之中。

  有些山峰之上不但有花草,還有小型的瀑布,就像一個世外仙居一般,讓人心靈震撼。

  不一會,一家四口就登上了無涯的岸。無涯是白色的,像是仙俠世界中煙霧繚繞的仙山,但是無涯周圍並沒有霧氣,一切都十分的清明。

  岸上一個人都沒有,但是隱隱的可以聽到遠處的人聲。他們循著聲音往無涯內走去。他們先是看到一個城鎮,城鎮裡面很熱鬧,人來人往。

  沈雲襄懷裡的瑾昭一聽到熱鬧的人聲雙眼就亮了,他好奇的盯著街上的人,最後視線落在了一堆亮紅紅的果子上,然後咂吧咂吧嘴。

  沈雲襄見此走到小攤旁邊想要買果子給瑾昭吃,但是他卻發現大街上雖然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小攤子也很多,但是似乎沒有哪個攤子是有攤主的。

  沈雲襄走過去,看到有人在拿果子,拿了之後什麼也沒有說,直接放進嘴裡吃了就直接走了。沈雲襄也走過去,拿起一個果子,正當他準備走的時候,忽然周圍的人全都轉過來,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沈雲襄被看得一臉莫名,他從衣袖中掏出了幾兩碎銀子放在桌面上。但是那些人看都沒看那些銀子一眼,而是直直的看著他,眼神裡還帶著許多的責備。

  千芷鳶好笑的看著風華絕代的沈雲襄被一群普通百姓眼神攻擊,她心裡有一陣說不出的舒爽。難得沈雲襄吃癟,他終於不是走到哪裡都有人愛了。千芷鳶默默的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哎呀,這位公子,你是哪裡冒出來的?你長得真好看。」其中一個女子笑著對沈雲襄問道。

  千芷鳶汗顏,原來無涯民風如此開放。

  沈雲襄即使再淡定深沉,此時也不免有些尷尬,他將手放在唇瓣邊上清了清嗓子。

  「我是從天極來的。」

  「天極是什麼地方?」

  「咦,原來他真的是外來的人哦?他怎麼進來的!」

  「天啦,竟然還能有人從外面進來!」

  「外面的人也沒長得多醜嘛。」

  「什麼啦,他長得多好看啊,怎麼可以用醜字呢?就連加上一個不字也是不允許的!」那女子叉著腰說道。

  周圍的人見此也不再說什麼,而是轉身離開,各做各的事情去了。沈雲襄見此鬆了一口氣。

  「這位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啊?啊呀,這個孩子好可愛啊,是你的弟弟吧?」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那女子一臉諂媚的站在沈雲襄身邊。

  千芷鳶頓時黑了臉,妳以為我保持距離就等於不存在嗎?!

  「咦,這位大姐,妳人真的好好啊!我們夫婦帶著孩子初到此地,妳這樣熱心的幫助我們,我實在是太感動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千芷鳶一臉激動的衝過去,結果當那個女子聽到「夫婦」和「孩子」的時候,她立即將所有的表情收起來,轉身就走了。

  千芷鳶醞釀好的表情還沒有釋放完畢,她就這麼走了,徒然剩下一家四口站在路上,一臉茫然。

  「小鳶兒,妳很會把握出現的時機啊。」沈雲襄在小字上咬重了音。

  千芷鳶顫了一顫,閉口不言了。

  「人讓妳給趕走了,現在我們怎麼辦?他們似乎根本不認這些銀子。」沈雲襄一臉無奈的說道。

  千芷鳶摸了摸下巴,去觀察路上的行人,她發現路上的行人都是拿了東西就走,沒有給任何的貨幣,可是為什麼別人拿沒事,沈雲襄拿卻又遭到了所有人的眼神攻擊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奶奶拿著一個籃子,籃子裡面裝了許多漂亮的紅果子。她正是這個攤的攤主。

  「這位老奶奶妳好,我們是從無涯以外的地方來的。」

  那個老奶奶一愣,然後卻又沒有太驚奇,她點了點頭。

  「為什麼這裡的人買東西不付錢呢?」

  「錢是什麼東西?」

  千芷鳶和沈雲襄皆是一愣,錢是什麼東西?

  「這個…錢就是用以交換物品的東西。」

  「交換物品為什麼要用錢?」

  「……」

  沈雲襄往前走一步,他說道:「那請妳告訴我們,如果我們要住宿,要吃飯,要獲得一些物資,我們應該如何做?」

  「你們可以選擇你們會做事情去做。做了之後,衡量一下你們所作的是不是跟你們所獲得的對等,如果對等了,你們儘管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好了。」

  千芷鳶和沈雲襄都驚訝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交換方式。

  「可是若是有人什麼都沒有做,或者是做得很少,也去拿別人的東西,那怎麼辦?」

  「我們這裡容不下這樣的人,公道自在人心,做得出必定會有人知道。」

  千芷鳶和沈雲襄依舊是很驚訝,這讓千芷鳶聯想到了大同社會,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這樣的地方。那麼按照無涯的人的邏輯,他們可以做些什麼呢?

  「那請問,若是我想為人就診治病我應該去哪裡比較合適呢?」沈雲襄立即就反應了過來。

  千芷鳶不得不佩服沈雲襄,換了她,她能想到的就是洗碗端盤子…

  「我們這裡不需要大夫。」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一直很健康,就算真的得了重病,也會到蒼渺峰上求醫。」

  沈雲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被赤裸裸的嫌棄了。

  「那我可以做些什麼呢?」千芷鳶看到沈雲襄被嫌棄,她有些興奮。真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了,三觀不正,不過她此時還是很得意的啊!

  「姑娘家可以去刺繡,前面繡坊招人的。」

  千芷鳶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刺繡,她又想起小時候學刺繡的模樣。

  這回換沈雲襄笑了。就在此時,一個老爺爺擔著一擔子柴禾走過來,將柴禾放在旁邊。

  「哎呀,老頭子啊,你就別去砍柴了,這樣多危險啊。」那老奶奶見此趕緊上去,給那老爺爺擦了擦汗水。

  「老婆子擔心個啥,我健朗得很。」

  就是這樣一個極其普通的畫面,極其簡單的對話,千芷鳶的心裡一陣觸動。

  沈雲襄將瑾昭給千芷鳶,然後便走到那兩個老人旁邊,他說道:「這位爺爺這十天的柴禾我來砍吧。」

  千芷鳶心裡一動。她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並且如此信任沈雲襄了。因為他是一個有擔當的人。他可以為了幫助太子平定多位之爭,運籌帷幄,指點江山。也可以為了養活他們,用那雙不沾陽春水的手去砍柴。

  那天之後,沈雲襄一家人就住進了這一對老人家的家裡。他們家裡不大,是農舍,沈雲襄還將農舍修葺了一遍,把農舍加固了一翻。

  雖然平時也經常有人來給他們加固,但是卻沒有像沈雲襄這麼仔細的。老人家沒有孩子,沈雲襄一家住進去之後,就像是一家人一般。

  十天的日子裡,千芷鳶和沈雲襄幹了很多的活。有很多是他們這一輩子都可能沒有機會做的。雖然做的很多,但是兩人並不覺得累,更沒有覺得若是拿的東西不多會吃虧。

  第十天的傍晚,沈雲襄將砍好的柴背回家裡,千芷鳶已經做好飯在門口等著他了。看到沈雲襄回來,她便上前給他擦汗,每天如此。十天前在街上她看到的那一幕,對她的觸動真的很大。

  「鳶兒,若是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完了,我們就住到無涯來好不好?」

  「好啊,你去哪我就去哪。」

  沈雲襄點了點千芷鳶的小鼻子。

  一夜過去,天再亮的時候,千芷鳶和沈雲襄就踏上前往蒼渺峰的旅程了。

  臨走的時候,老奶奶給了千芷鳶一大包衣物,男女孩子皆有,春夏秋冬皆有。千芷鳶很是不解。

  「等妳上了蒼渺峰,妳就知道了。」這是那位老奶奶的話。

  千芷鳶和沈雲襄就這樣帶著足夠的衣服和點心朝著蒼渺峰去了。蒼渺峰在無涯的最東邊。到底有多東,千芷鳶已經算不清楚了。本身他們已經到了東海極地,無涯在極地之東,蒼渺又在無涯之東。

  等他們到了蒼渺峰下的時候,千芷鳶徹底驚呆了。

  蒼渺峰太高了,高聳入雲,一望過去,根本看不到盡頭,剩下的都已經淹沒在雲海之中了。

  「瑾昭我抱著,我們上去吧。」

  兩人無法,只好開始爬蒼渺峰的階梯。每爬一步,千芷鳶都覺得她離天堂又近了一些。爬到頂端了,會不會就直接穿回去了?然後再墳墓裡爬起來?

  千芷鳶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緒怎麼會飛得那麼猛。大約是爬階梯太無聊的緣故。但即使無聊也要爬,但即使努力爬,他們也爬了三天。

  第四天一大清早的時候,他們爬到了頂端。站在頂端上往下看,千芷鳶除了看見一片雲海,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千芷鳶開始質疑起那個老奶奶的話,即使得了重病也會去蒼渺峰找人治。得重病的人有可能爬那麼高?還是兩腿一蹬直接上天了?千芷鳶又發覺自己想太多了。

  抬起頭,千芷鳶看到了匾額上寫著蒼勁有力的蒼渺兩個字。千芷鳶心裡有些飄了。

  沈雲襄走過去有禮貌的敲了敲門,門緩緩的打開,露出一個童子的腦袋。

  「請問你們有事嗎?」

  「我們想進去拜訪蒼渺的主人。」

  那童子打開門,走了出來,然後打量了一遍沈雲襄和千芷鳶,然後他說道:「見大老頭嗎?」

  沈雲襄一愣,然後點點頭。

  「你們要見他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壞了規矩。」

  「規矩?什麼規矩?」

  「若是上蒼渺找大老頭有事相求的必須要從山下的石階開始,走三步,退一步,以表虔誠和自謙,否則就是不敬,對蒼渺不敬的人是不會讓進門的。」那個童子一臉認真的說道。

  這話聽在千芷鳶和沈雲襄的耳朵裡無異於是一道驚雷。這個階梯他們走了三天,如今竟然要重新走?而且還是走三步退兩步?下去三天,上來六天,那豈不是還要九天的時間?!

  「這…我們之前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千芷鳶厚著臉皮說道:「我們遠道而來,還帶著孩子他吃不消,要不…」

  那個童子有些猶豫,片刻之後他「砰」的一聲他把門關上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兩人。瑾昭正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正當沈雲襄猶豫著要不要再去敲一次門的時候,那門又打開了,那個童子又從門後鑽了出來,他說道:「規矩不能壞,人情也不能不講。這樣吧,你下去,你的妻兒留在這裡等你。」

  若是要千芷鳶在這裡等他,那豈不是她要抱著瑾昭一直站在這裡站九天?

  那童子面無表情的說道:「現在天色還早,要去早點去。」

  「好,我去。」沈雲襄轉過身在千芷鳶的耳旁說道:「妳就在這裡等著,不會很久的,相信我。」

  「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了,快去快回。」

  沈雲襄說完二話不說就下去了。

  千芷鳶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心疼得很,這個石階她爬過,又長又多,既然沈雲襄再快,也要好幾天。又是幾天折騰,真是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些什麼。

  無涯的人很奇怪,蒼渺的人更奇怪。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千芷鳶表面還是恭恭敬敬的。她在最後一階石階上坐了下來,瑾昭在醒來的時候就跟著湯圓玩,玩夠了就睡覺。

  坐在石階上,千芷鳶靜下心來看著周圍的雲海,像是巋然不動,但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動。就像這人生,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變成什麼樣子。

  日頭一點一點的升起,又一點一點的落下,在雲海上的太陽又圓又大,將整片雲海照耀得橙中帶紅,壯麗大氣又不失絢麗燦爛。

  就在太陽最後消失的時候,千芷鳶看到了石階前方的一道影子。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影子越來越近,近到她已經可以分辨出那是沈雲襄了!

  她驚得站了起來,沈雲襄最後一步在千芷鳶的面前站定的時候,千芷鳶還以為是在做夢。

  「該擦汗了」沈雲襄指了指他佈滿汗水的額頭。

  千芷鳶掏出手帕在沈雲襄的額頭上輕輕的擦拭起來,他的臉色已經隱隱發白了。千芷鳶心頭一酸。

  「你幹什麼那麼拼命,走慢點又沒關係。」千芷鳶責備的說道。

  「天就要黑了,我怎麼捨得妳和瑾昭在這裡風餐露宿的等我?我說過,我一天也不願意讓妳等。」

  沈雲襄的聲音沉穩,千芷鳶卻聽出他的氣虛。心疼,但更多的是感動。

  千芷鳶昂起頭,走到門口她對著門口敲了敲,那個童子又開門了,他看到沈雲襄站在那裡不由得驚訝的瞪大眼睛,驚訝之後是懷疑,毫不相信的懷疑,還帶著濃濃的鄙夷。

  連那個童子都不相信沈雲襄竟然一天之內可以來回,他將雙手放在嘴邊,吹了一聲口哨,一隻通體全青的鳥兒就飛到他的手掌心上,那隻青鳥發出了咕咕的叫聲,那童子的臉色從鄙夷又變成了震驚。

  那童子揮了揮手,那青鳥就飛走了。

  「我是否已經按照規矩走完了?」沈雲襄問道。

  「沒錯。」

  「那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砰」的一聲,門又關了起來。沈雲襄和千芷鳶又愣住了。回過神以後,千芷鳶怒了,她家男人爬得那麼辛苦,那個小不點竟然這麼沒禮貌,如此刁難,她抓了抓袖子,很想衝上去直接踢門。

  沈雲襄似乎看出了千芷鳶的想法,他朝千芷鳶溫和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倒是想稍安勿躁,可她真的沒有沈雲襄那份定力,她只好低下頭等著。

  果然沒一會那門又開了,那童子又走了出來他說道:「走上來的規矩是全了,但是上門總不能空手吧?」

  沈雲襄和千芷鳶面面相覷,他們還真的是空手而來。可即便如此,哪有主人向客人身手要禮的道理?

  「聽說沈公子釀得一手好酒,那麼就請沈公子將你最拿手的梨花釀作為登門禮送上來吧。」那童子說得極為自然,像是理所應當一般。

  「可是我們現在沒有梨花釀啊。」千芷鳶向前說道。

  「那妳可以去釀好了再回來。」童子面無表情的說道。

  千芷鳶張大了嘴巴,這簡直氣煞人也!她剛剛想要衝上去,又被沈雲襄攔了下來,他說道:「我現在並無梨花釀,但是我卻有梨花釀的方子。不知道我可否寫下來作為登門禮送給蒼渺?」

  那童子眼珠子轉了一圈「砰」的一聲又把門給關上了。

  千芷鳶再傻也不會想不到這個童子是受人指使的了。喜歡梨花釀的,又在這無涯的蒼渺峰上的,還跟沈雲襄有仇刻意刁難他的,還能有誰?

  千芷鳶心裡不忿,但是沈雲襄都不計較了,她也忍著。

  很快那個童子又出來了,他說道:「可以,你把方子交上來,這禮就算是送了。」那童子出來的時候已經拿好了紙和筆。

  沈雲襄接過筆,在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很快就把梨花釀的方子寫好了。

  「如今規矩也全了,禮也送了,天也黑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嗎?」千芷鳶耐著心問道。

  「砰」又是一聲關門聲,那童子進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出來了,他說道:「你們是來求教的嗎?」

  「正是」

  「聽過程門立雪的故事嗎?」

  千芷鳶的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聽過。」

  「那好,既然是來求教的,拿出妳的誠意,蒼渺立雪一次吧。」那童子說完「砰」的一聲把門關了起來。

  現在山頂上的氣溫也就是春天的溫度,要等到下雪那不是要隆冬?這根本就是故意刁難!

  是可忍孰不可忍!千芷鳶徹底的炸毛了。她衝上去「砰砰砰」大聲的敲門。

  「誰啊?那麼粗魯!」那個童子又跑過來開門,剛剛打開門他就看到了一臉怒氣的千芷鳶。他嚇得把門又關回去,然而千芷鳶怎麼可能讓他如願,她用力一推,連門帶童子一起推倒了下去。

  「死老頭,你給我出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想見我是吧?不想見我我就捲包袱滾蛋,你少拿那些亂七八糟的條件來刁難我!」

  千芷鳶叉著腰站在門裡面,聲勢十足,嚇得那個童子在地上顫了一顫,然後小心翼翼的看向某棵樹的樹冠方向。

  千芷鳶當然沒漏過童子的這個眼神,她足尖一點就朝著樹冠衝了上去。

  頓時樹上稀哩嘩啦一片掉了許多的葉子,還有一個老頭的聲音。

  「哎呀,妳這是幹嘛?」

  「湯圓,給我上!」千芷鳶自知一個人揍不過老頭,她叫上了最靠譜的幫手。湯圓跟老頭是有仇的,一聽到要揍老頭牠立即興奮的跳起來衝上去加入了掐架當中。

  「這…這…這…」那童子顫抖著手指看著這個情況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死丫頭,妳這個欺師滅祖的,泯滅良心的東西!啊,別揪我鬍子!」

  「死老頭,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作惡多端的老頭!湯圓,咬死他!」

  「喂,妳來真的啊!當初那個臭小子追得我滿山跑一個晚上不能安心睡覺的時候怎麼不見妳幫著我聯合湯圓咬死他,妳偏心!」

  「哦,原來你一直記著這仇呢!活了那麼久,你就這點肚量啊?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都碎成渣子了!」

  「我就小氣怎麼了?喂,我的酒啊啊,妳別摔啊…」

  「砰…」

  「哎喲喂,要了我的老命啊。欺師滅祖,吃裡扒外,我三生不幸啊…」

  沈雲襄看著不停搖擺的樹冠,以及掉落了一地的葉子,他笑了笑,搖搖頭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

  「讓公子見笑了。」

  一道帶著滄桑卻又充滿了活力的聲音在前方傳來,沈雲襄看到一個穿著道袍的老人,雪白的鬍子在風中輕輕的飄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大老頭…」那童子看見那人立即就哭著撲了上去,他一邊哭一邊委屈的說道:「大老頭,那個野蠻女欺負我,把我的額頭都撞腫了。」

  「是你聯合清風刁難別人在先。」

  「那是二老頭說的,若是我不按照他說的做他就…他就…」那童子自知失言,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把心一橫:「反正都是他教唆的。」

  「那你應該去找他算帳。」

  「他正在被打……」

  「你可以加一拳頭……」

  「打到我不划算。」

  「那你就坐山觀虎鬥。」

  「這個行。」那童子點點頭,隨意在一旁的臺階上坐了下來,看著搖晃不止的樹冠。

  「公子……」那人轉向沈雲襄。

  「高人如何稱呼?」

  「不打了不打了,真是氣死我了。」從樹上跳下一個老頭,也是鬍子花白,但是比起另一個的仙風道骨整整齊齊,這個跳下來的可謂是蓬頭垢面亂七八糟。

  他跳下來沒多久,千芷鳶和湯圓也跟著跳了下來,瞪了他一眼,然後站到沈雲襄身邊。

  「我叫清微,這是我的師弟清風。」

  清風?看他那個德行哪裡像清風了?千芷鳶忍不住嘟噥了一聲:「叫颱風還差不多。」

  「妳個死丫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清風不服氣,擼了袖子準備打架,但是卻被清微向前一步擋住了。於此同時,沈雲襄也向前一步擋住了千芷鳶。

  「兩位高人,在下沈雲襄,這是我的妻子千芷鳶。我們冒昧登門,還請二位高人見諒。」沈雲襄十分的有禮。

  「知道冒昧你還上來。」清風立即駁了一句。

  沈雲襄笑笑,也不跟他計較。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清風一臉的不爽,他從一開始就看沈雲襄很不爽。

  「公子,師弟和童子多有刁難還請您海涵。」

  啥?千芷鳶一愣,那破小孩竟然就叫童子?

  「高人哪裡話。」

  「叫我清微便好。天色已晚,不如請二位先進去休息吧。」

  千芷鳶和沈雲襄被安排在後院的一間房間之中。床上瑾昭已經睡著,千芷鳶坐在一旁,看著瑾昭熟睡,湯圓也蜷著身體守在一旁。

  千芷鳶忽然覺得世界小了下來,若是真的只有他們一家四口,沒有其他的紛擾,那該是一件多麼簡單幸福的事情。

  「怎麼了?還不睡?」沈雲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溫柔得像是一涓溪水劃過她的心靈,讓她無法和那個在背後運籌帷幄將所有人算計在內的沈雲襄畫上等號。

  千芷鳶感概良多,忽然一時興起,她說:「我們似乎還沒有仔細的看一看這個天底下最高的蒼渺峰呢。」

  「妳想看?現在?」

  「嗯」

  「好,我陪妳。」

  千芷鳶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不問為什麼,只說陪她,這樣的男子去哪裡找?她有些竊喜,從小她就占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

  兩人走出房間,在院子裡散步,蒼渺上的夜空十分的明亮,星星也變得異常的清晰。一輪圓滿的月亮掛在天邊,令人嚮往。這是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看不到的景致。

  「你有沒有覺得早上到達蒼渺的時候氣溫還有一些微涼,但是到了晚上氣溫似乎變得更高了一些?」

  沈雲襄點了點頭,他說道:「妳也注意到了。蒼渺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呢。」

  沈雲襄牽著千芷鳶的手,兩人就這麼漫步在月色之下,微風輕輕吹起,夜寧靜而安詳。

  「我喜歡無涯,喜歡蒼渺。」

  「嗯」沈雲襄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喜歡妳」

  千芷鳶臉一紅,但笑不語。

  「你看…」千芷鳶指著裡他們不遠的一棵樹,她快步走了過去。那棵樹長在懸崖邊上,對面就是一望無際的雲海了,樹下鋪滿了白裡透粉的花瓣,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這棵樹太不可思議了是嗎?」千芷鳶蹲下身子去擦看地上的落花,她拾起一朵放在掌心,花朵柔軟卻令人感覺到清新。

  千芷鳶又說道:「這些花分明是剛剛落下不久,也就是說這棵樹才剛剛過了花期,過了花期的樹怎麼會馬上就長了那麼多綠葉呢?你看,這些所有的花都是剛剛落下的,花的莖上還是濕潤的。」

  沈雲襄心裡也是驚奇,但最終他只說道:「蒼渺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呢。」

  「這裡真美!」千芷鳶坐在樹下,看著遠方的斷崖,還有那一輪圓滿的月,心情忽然就歡快起來。

  沈雲襄在千芷鳶的身邊坐下,手掌心中放著一朵柔軟的小花。

  他們在樹下坐了好一段時間,千芷鳶說道:「我們回去吧,我看再過一些時候天就亮了,瑾昭若是醒了看不到我,他會哭的。」

  沈雲襄頷首跟著千芷鳶一起起身,兩人站起來後轉過身看到不遠處一個人穿著一身道袍朝著他們走了過來——清微。

  「二位興致可真好。」清微笑道。

  清微的出現無疑是十分不尋常的。若他們是突發奇想要在蒼渺上看看,那也是夜剛剛下的時候來的,如今已經是後半夜了,再來散步有些說不過去。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清微高人。」千芷鳶和沈雲襄略行小禮。

  「蒼渺上的景致如何啊?」

  「很美。」

  「我倒是以為姑娘妳如此喜歡,會說一大串的讚美之詞呢。」

  「美到極致任何的讚美都顯得單薄。」

  「好,好一個美到極致。」清微笑道:「妳可知道這棵樹是什麼樹?」

  「聞所未聞,也不曾見過。」

  「它是沁時樹,天下只有這一棵沁時樹,而且自蒼渺有記載開始,它就已經長在了這裡。」

  千芷鳶心裡不驚是假的,她又問道:「蒼渺有多少年的記載?」

  「也不多,也就九千年吧。」

  這回連著沈雲襄也都跟著一起驚訝了。

  「沁時樹一天開花,一天長葉,一天結果,一天凋零。一個輪迴不過四天。」

  「四天?」

  清微點了點頭,他說道:「你們到的時候它恰好開花,明日便會葉滿樹,後日便會落葉結果,再往後一日它就會葉果落盡。同時,蒼渺上也由春日的溫和變成夏日的炎炎、秋日的高爽和冬日的嚴寒。蒼渺的人已經說不清到底是沁時樹掌控了這蒼渺的天時還是蒼茫的天時成就了沁時樹。」

  聽到這話,千芷鳶和沈雲襄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清微忽然一笑,他說道:「所以清風讓妳程門立雪不需要等一年,不過是三天時間。」

  千芷鳶忽然想起在來蒼渺之前奶奶給他們準備的衣服,大小齊全,春夏秋冬都有,原來就是因為這個!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地方,竟然有這樣的樹…」千芷鳶喃喃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外之事,難以捉摸。這個道理姑娘您的體會不是應該最深嗎?」

  千芷鳶一愣,她的體會最深?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外之事…天外…難到是說她的穿越?千芷鳶抬起頭看向清微,她發現清微看著她的笑意中似乎在肯定她的想法,但是再一看,清微的笑意中卻又什麼也沒有了。

  「天下之事變遷不斷,卻始終在一個軌道上運行著。」

  沈雲襄看了千芷鳶一眼,從她一樣的表情之中隱約猜出千芷鳶的一些事情。但是他卻沒有立即問,而是對清微問道:「清微高人,不知這個軌道在哪?」

  清微指了指天上,他說道:「天上」

  清微看到了沈雲襄有些質疑的表情還有千芷鳶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表情。

  他又說道:「二十年前,天邊的妖星大亮,我便算到,二十年後會有一場浩劫。而這場浩劫源於天地之間一直存在的那個祭壇,祭奠上古邪神的祭壇。二十年後就會有人找到祭壇並且利用祭壇中的力量,危害人間。」

  清微轉過頭看他們兩個,發現他們兩個有些驚訝,但是更多的是思考。

  「祭壇存在的時間並不比這沁時樹少,甚至沒有人知道它已經在那裡存在多少年了。它積累了天地間大量的邪氣,不斷的壯大,只要有人稍加利用就能夠有巨大的能量。」

  「若是這個祭壇存在已久,那麼絕對不可能直到現在才有人想要利用它。」沈雲襄提出了自己的疑點。

  「沒錯,想要利用祭壇的人一直很多。它也並不是沒有爆發過,但是到如今依然安然無事是因為有人在祭壇上下了封印,封住它的能量,不讓別人找到並且利用它。據蒼渺殿的記載,它最近一次封印離現在已經五百多年了。也就是說,現在封印的力量已經漸漸的消失了。只要有所觸動,必定會打破祭壇的封印。」

  清微說到此處皺了皺眉頭,他在指尖上算了一算,他說道:「在半年以前,封印消失了。正是二月二十一那一天,封印被打破,西天的方位黑了整整三天。」

  「二月二十一?」千芷鳶心裡咯噔一下,那是瑾昭出生的那天,而那天,他們去了祭壇。難道是他們去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那個祭壇?千芷鳶發現當時的情況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沈雲襄則是皺著眉頭低頭沉思,因為他清楚的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千芷鳶靠近祭壇的時候玄漠發作,闖進了祭壇之中。也就是說,觸動了祭壇,打破了封印的是千芷鳶。

  沈雲襄忽然心裡有一陣異樣的感覺,說不清。

  「清微高人,不如你現在就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吧。」沈雲襄說道。

  千芷鳶一驚,她很是疑惑。沈雲襄雖然盛名在外,但是他真正的為人她很清楚,絕對不是那種同情心氾濫的人。他如今卻主動的要求要幫忙解決這個事情,這樣的舉動怎麼能不讓千芷鳶疑惑。

  「稍安勿躁。」清微擺了擺手,他說:「萬物生生相剋,有因必有果,所以要結束這場浩劫,還是要再將祭壇封印起來。」

  「不能摧毀嗎?為什麼要封印?留著它就有隱患,過幾年,幾百年還是會被人利用的。」千芷鳶不解的問道。

  清微搖搖頭:「沒有人能夠摧毀它,否則它不可能留到今天,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將它封印起來。」

  千芷鳶和沈雲襄同時嘆了一口氣。

  「要壓制祭壇的力量,需要冰魄九淵和蒼渺無涯兩門武功聯合。」清微笑著說道:「這就是為什麼十二年前我讓清風下山的原因,就是為了傳授妳蒼渺無涯。」

  「為什麼是我?」千芷鳶驚訝了。

  「因為天下會冰魄九淵的只有公子一人。而且,那是異星降世身帶玄漠,沒有人比妳更適合。」

  千芷鳶怔住了,她是異星降世,清微果然知道她的前世嗎?原來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冥冥之中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冰魄九淵和蒼渺無涯聯合了之後,真的能夠將祭壇的力量壓制住,然後結束這場浩劫嗎?」沈雲襄問道。

  清微搖了搖頭:「不能……」

  「冰魄九淵和蒼渺無涯本來就是為了壓制祭壇力量而創造的武學,但是卻只是壓制,並不能夠封印祭壇,真正能夠封印祭壇的是鬼谷的陣法。」

  鬼谷?千芷鳶心裡一驚,她知道鬼谷……

  「所以要封印祭壇還必須找到鬼谷的繼承人。必須你們合作,才能結束這場浩劫。」

  鬼谷當初跟西域合併建立了樓蘭,樓蘭分裂,樓西帶走了陣法的精髓,而樓花語是樓西的族長。怪不得鬼城這樣忌憚樓西。

  難道命運真的這樣手巧?將原本由機遇而相遇的人全都串聯在了一起,變成了命中注定?

  沈雲襄、千芷鳶、樓花語,原來早就串在了一起。

  「想必這一切,兩位心有有數了。」清微笑道。

  沈雲襄和千芷鳶對視一眼然後頷首。

  「既然二位已經清楚,那麼便跟我來吧。」清微轉身,千芷鳶叫住了他:「等等。」

  清微回頭。

  「瑾昭他…」

  「若是蒼渺保不住一個瑾昭,就不配站在這天下至高點。」

  千芷鳶放下心來。

  兩人跟在清微的身後,清微帶著他們到了蒼渺殿前。蒼渺殿很高,給人以恢弘大氣的感覺。任何人站在它的面前都會覺得自己卑微渺小。

  清微推開門,光亮從蒼渺殿裡傳了出來。進入蒼渺殿,千芷鳶和沈雲襄開到了殿內浮動的文字,他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饒是這幾日被震撼得太多,如今也還是再震撼一把。

  「天亮的時候,清微會來接二位。」

  千芷鳶和沈雲襄疑惑。

  「修行的地方,在沁時樹下。花可釀酒,葉可解渴,果可果腹,雪可化水。天亮你們到沁時樹下之後便不會再有任何人打擾,直到你們出關。」

  「需要多長時間?」

  「雙功修煉講究身心合一,這要看你們的造化,短則三個月,長則永世不成。」

  千芷鳶和沈雲襄默然了。

  清微點了點頭便將蒼渺殿的門關了起來。

  蒼渺上的天氣依然是一天一季的變換著,春花秋果,蒼渺寧靜得不像人間。但是蒼渺上的人卻依然食著人間煙火。

  一晃半年,瑾昭已經一歲,能夠站起來走路了,他一邊走一邊咿咿呀呀的發出聲音,湯圓小心翼翼的跟在瑾昭的周圍,瑾昭像是要跟湯圓比賽一樣,越走越快,最後一跤摔在了地上。他從地上爬起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嗷嗚…」湯圓在瑾昭的身邊舔了舔他的小手指。

  「哇呀呀,哇啊…」

  「你們倆能說人話嗎?」清風翹起二郎腿,雙臂抱著看著地上的一人一獸,他一點要去扶瑾昭的意思都沒有。

  「哇呀啊,呀哎哎哇…」瑾昭對著清風大聲的叫著。

  「嗷嗚!」湯圓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雙腿一蹬就朝著清風衝了過去。

  「哎呀!遺傳什麼不好,遺傳你娘這破脾氣,天天就知道放湯圓,有本事你自己衝過來打我啊!」清風看到湯圓追上來,他立即撒腿就跑。

  「喂,臭小子,虧我把所有最好的酒都分你喝了,你就這麼對待我啊!」

  清風越跑越遠,只剩下瑾昭一個人站在地上,咯咯笑得很歡,彷彿剛剛摔跤的不是他。

  「瑾昭乖,以後這老頭欺負你,你就告訴我,除了湯圓我也可以幫你收拾他。」

  瑾昭依舊笑著看著朝著他走來的童子。童子比瑾昭高出許多,他蹲下身體,塞了一顆藥進瑾昭的嘴巴裡面。

  「嚐嚐好吃嗎?這是我最新練出來的藥,多吃些,再過個一兩年,你就可以把二老頭打的滿蒼渺的跑了。」童子想了想,又摸了一顆出來,塞進瑾昭的嘴巴裡。

  「也不知道多吃一點會不會見效快一點。」童子摸了摸腦袋:「什麼時候開口叫一聲哥哥?叫了我還有很多藥給你吃。」

  瑾昭只是在笑,十足的什麼也不知道的孩子模樣。

  「哇呀啊…」瑾昭忽然興奮起來,他指著遠處大叫起來,然後衝了過去。

  門口,沈雲襄和千芷鳶站在那裡。

  千芷鳶看到瑾昭會自己站立行走了她心裡別提有多開心了。這是她出關之後第一次見到瑾昭。她張開了雙臂,等著瑾昭衝過來。

  瑾昭蹦躂著小短腿衝了過來,然後一把抱住了沈雲襄的雙腿。千芷鳶的動作就僵在了那裡。瑾昭一定不是她生的,一定不是。

  童子看到這一幕,大笑了出來。比他笑聲還大的是繞回來的清風。與此同時,清微含著笑走了過來。同時父子相見兩人也笑得很歡。

  只有千芷鳶沉著臉,她覺得她被徹底的孤立了。

  「多大的人了,還跟我爭風吃醋?」沈雲襄抱著瑾昭在千芷鳶的耳旁輕輕的說道。

  千芷鳶就是不高興,不高興她就擺著臉,怎麼了?她就擺著臉!

  「蝶…」

  沈雲襄一震,他轉過頭看到一臉笑意的瑾昭,瑾昭叫什麼?

  千芷鳶也是一驚,瑾昭竟然會叫爹了!咦?不對,不是應該先叫媽嗎?這是最簡單的發音啊!

  「爹。」瑾昭又甜甜的叫了一聲。

  沈雲襄笑得十分的爽朗,他真的很高興,他的兒子會叫爹了。所有人都去給沈雲襄慶祝了,千芷鳶繼續在一邊擺臉。

  「彆扭什麼呢?」沈雲襄笑著推了推千芷鳶。

  「我委屈。」

  「都會叫爹了,離叫娘還遠嗎?」

  千芷鳶這麼一聽,好像是的哦,於是她的臉色好了起來。

  眾人歡樂了一陣子之後,清微便說道:「既然二位已經出關,那麼便明日下山吧。」

  「明天?這麼快?大老頭你怎麼那麼小氣啊!」童子驚訝的說道。

  沈雲襄和千芷鳶亦是皺了眉頭,他們今天才出關,好不容易才見到瑾昭,如今竟然要他們明天離開,似乎有些太倉促了。

  而清微皺起了眉頭,他說道:「半年時間,天下已經亂了。如今的形勢刻不容緩,還請二位見諒。」

  千芷鳶還是捨不得,即使是刻不容緩,一天兩天總還是有的。

  「既然如此,我們明天就上路。」沈雲襄開口答應了。

  千芷鳶驚訝,卻也隨著沈雲襄點頭了。

  「哎呀,好久沒有去看沁時樹了,今晚我要一個人去看咯。」清微長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夜晚瑾昭睡下之後,沈雲襄和千芷鳶又出門了,他們清楚清微話裡的意思。

  果然當他們走到沁時樹下的時候,清微已經等在了那裡。他的手上拿著一把掃把,正在掃著地上的落花。

  「明天你們就要離開了。這麼大的重擔放在你們身上卻沒有一句怨言,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啊,辛苦二位了。」清微一邊說,還在一邊掃著落花,將它們掃到了一起,然後蹲下身子將落花掃進簸箕裡。

  千芷鳶和沈雲襄見此趕緊上去幫忙:「清微高人哪裡的話,我們與鬼城本來就有仇,如今也不過是報仇罷了,哪裡是什麼重擔。」

  清微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很快他們就把落花全都裝進了一個竹籃子裡面,裝了滿滿一籃子。

  「這些花瓣送給你們,或許有一天那你們會用到它,又或許用不到它,但是看見它便能夠想起蒼渺,想起瑾昭。」清微將竹籃子遞給沈雲襄。

  沈雲襄頷首接過竹籃子。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小氣,交了一個那麼大的任務給你們,最後又催你們走,到頭來只送了一籃子花瓣?」清微忽然嚴肅的問了起來。

  千芷鳶和沈雲襄一驚,清微想太多了。他們還沉浸在感慨之中,沒轉那麼快。

  「其實我不小氣。」清微笑了出來,然後指了指懸崖邊上:「這才是我要送你們的禮物。」

  沈雲襄和千芷鳶順著清微所指看過去,他們看到了兩把泛著晶瑩光澤的劍,不必打開,光是看外邊就知道這兩把劍是絕世神器。

  沈雲襄和千芷鳶走過去將劍拔起來,握在手上。沈雲襄的劍更大也更大氣一些,千芷鳶的劍稍稍小巧卻很是銳利。他們將劍拔出來,兩道光線閃出來。那光線不是寒光,也不是反光,而是劍身發出的晶瑩的光澤。

  「這劍真好。」千芷鳶拿著它愛不釋手。

  「公子手上的那把叫天縱,妳手上的那把叫竭緣。」清微摸了摸鬍子說道:「別弄壞了,要還的。」

  千芷鳶手一頓,嘴角一抽。

  「不還回來下次蒼渺拿什麼忽悠人?」清微理所應當的說道。

  千芷鳶嚴重的懷疑清微被清風附身了,原本不是那樣的人,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啊!

  相比起千芷鳶想的遠,沈雲襄則是笑了笑:「多謝清微高人。」

  清微含笑點了點頭。

  翌日,沈雲襄和千芷鳶作告別了蒼渺上的所有人,走下了蒼渺。他們這一回下蒼渺的時候,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因為蒼渺上馴有大鵰,可送人上下。

  千芷鳶摸了摸下巴,她估摸著那些垂死的病人大概是這樣送上去的。

  「有了大鵰,每次大老頭出診的時候就方便多了。」童子坐在大鵰上感慨了一句。

  感慨得千芷鳶一臉黑線,為嘛她總是猜錯。

  等他們再落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東海極地的邊上了。童子將他們送到了東海極地以外,也省的他們再用輕功踩石嶼了。

  「你們趕緊走吧,我還要回去煉藥,把藥做成糖果的樣子,還真是不容易。」童子一臉憂愁的嘆氣:「可是不是糖果的樣子哄不了他吃下去。」

  「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看在你們是瑾昭的爹娘的份上,我把我的青鳥借給你們用,別忘了還給我。要是牠瘦了,少了一根羽毛,我就不把瑾昭還給你們了,你們看著辦。」童子說完之後拍拍大鵰,牠便立即振翅飛走,頗有幾分當初童子關門的決絕。

  如今只剩下千芷鳶和沈雲襄兩人外加一隻青鳥了。連湯圓都不願意離開了。

  兩人互看一眼,彼此眼中的笑意漸濃。

  「放心吧,很快我們就會回來,或者接走瑾昭,或者留下。」沈雲襄拍了拍千芷鳶的肩膀。他知道千芷鳶雖然經常吃醋,但是心裡終究是捨不得瑾昭的。

  然而千芷鳶這會卻是在琢磨:你當然說得輕鬆,瑾昭都叫爹了,他可還沒叫娘呢。若說沈雲襄是大禽獸,那麼瑾昭就是小禽獸。一個裝深沉,另一個裝可愛。

  千芷鳶撇撇嘴,最後看了東海極地一眼,便和沈雲襄轉身離開了。

  沈雲襄和千芷鳶離開之後先是趕回了淮陵,在淮陵他們得知了西域的情況:鬼城的人似乎練成了一種什麼功夫,十分的可怕。於此同時,只要有人靠近西域都會覺得不安和暴躁起來。這種情況原本只是在鬼城附近,現在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樓納國,並且有外延的傾向。

  被不安和暴躁所覆蓋的地方,家庭開始分崩離析,人們開始厭惡勞作,上街劫奪,變得蠻橫無理。更有甚者會撕咬同伴,變得極其殘忍,街上搶無可搶,沒有東西吃的時候,甚至吃起了人。樓納國內已經大亂,亂象蔓延到天極的邊境。

  在淮陵他們聽到的就是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真如清微所說,天下要大亂了。沈雲襄很清楚,一切的根源在於那個祭壇,它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觸動它的卻是千芷鳶。沈雲襄知道,那是機緣,逃不過的。所以他努力練功,所以他接下大任,他只想讓千芷鳶的罪過少一些,即使這不是她的本意。

  千芷鳶和沈雲襄在淮陵收拾妥當之後立即就帶著葉家的人和聽風樓的人趕往西域。

  他們原本以為在淮陵聽到的消息已經夠可怕了,當他們真正到達敦煌的時候,才知道那些消息不及這裡實際情況的萬分之一。整個西域已經瘋了,陷入了魔障之中。

  剛剛到達敦煌的千芷鳶和沈雲襄先在他們的據點安頓了下來。雖然敦煌還是天極境內,但是他們已經感覺到了那種煩躁不安的情緒,將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到了敦煌之後千芷鳶和沈雲襄從開始的信心滿滿變成了迷茫。天縱和竭緣是那麼的光輝晶瑩,但是如今在這邪氣彌漫的地方,他們的力量太小。

  這天,沈雲襄和千芷鳶走出敦煌的城外,他們想到西域裡面看看,這裡到底可怕到什麼地步,也看看能否找到突破點。

  千芷鳶和沈雲襄從空曠的郊外往樓納國的方向走的時候,沿途經過一個村莊,他們還沒靠近村莊便聞到了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千芷鳶和沈雲襄便知道不妙了,他們趕緊策馬過去。果然,進入到村莊之後,他們看到的全是屍體,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橫陳在村莊裡面。

  屍體的死狀十分的恐怖。他們睜大了眼睛,身上全都是傷痕,傷痕上還在流血,說明他們是剛剛才遭到了屠村。

  千芷鳶和沈雲襄又往裡走了一些仔細的查看了整個村莊的情況。他們發現村民身上的傷痕很多,有的是剛剛傷的,剛剛才傷的傷痕很深,深可見骨,可見是武功高強的人所為。

  然而那些並非剛剛受到的傷痕更多,他們有的在臉上,有的遍佈全身。這些傷痕有抓傷,有刀傷,甚至還有咬傷。這些傷痕比較淺,可見是不會武功的人所為。

  村子裡面已經沒有多少食物了,牲畜已經全都不見蹤影,而牲畜欄旁邊總是血跡斑斑。甚至有些房屋已經搖搖欲墜了。

  將整個村莊查探過之後,千芷鳶和沈雲襄便得出了結論。這個村子在被屠村之前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

  像傳聞說的那樣,他們互相殘殺,不再勞作,變得暴躁不安。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他們身上的傷痕。

  那麼剛剛形成的呢?那些屠村的人又是誰?為什麼要屠村?千芷鳶看著地上尚存一息溫熱的血液,開始深思起來。

  「我們走吧,往西走。屠村的人應該走不太遠,如果我們要追,說不定還能追得上,然後一探究竟。」沈雲襄說道。

  千芷鳶不再遲疑,兩人翻身上馬,按照地上的蹤跡尋了過去。半天之後,他們隱隱的看見前面還有村莊,而且前面的村莊有人聲,而且還有激烈的打鬥聲。

  千芷鳶和沈雲襄趕緊策馬衝了過去。他們衝到村莊的時候,果然看到了許多人在打鬥。有大約十個黑袍蒙面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鬼城的裝束,除此之外,另外一批與他們打鬥的人,他們竟然認識!

  「仙兒,少華,碧落,齊林你們怎麼在這裡!」千芷鳶大叫道。

  「芷鳶!」

  「公子!」

  「你們來了,太好了,快來幫忙啊,我們快要頂不住了!」

  千芷鳶和沈雲襄二話不說立即加入了戰局之中,他們的加入令原本落了一些下風的一行人立即占了上風。

  千芷鳶和沈雲襄拔出了天縱和竭緣,劍出鞘的那瞬間,整個村子都亮了一亮。壓在人們心頭的躁動忽然平靜下來,心像是被壓抑許久之後獲得了解放一般。

  很快他們揮動手中的武器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將十人收拾了一半,他們的武功之高令人嘆為觀止。

  在驚嘆的同時,齊林驚呼了出來,一個跳躍擋在了一個黑袍蒙面人的面前,千芷鳶那一劍來不及收回就刺進了齊林的肩膀之中。

  「齊林你瘋了!」

  於此同時,被齊林擋住的那個黑袍蒙面人一掌打在了齊林的身上,他整個人向前一撲,整把劍將他的肩膀刺穿。

  千芷鳶趕緊將劍收了回來,將齊林帶回來。

  「不要傷害她!」

  千芷鳶聽到了齊林的聲音,她手上的攻勢一頓。

  「為什麼?」

  「她是…」齊林還沒說完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千芷鳶不傻,很快就發現了這個人的身份十分的蹊蹺。她揮起手中的竭緣攻向這個武功最高強的黑袍蒙面人。

  在千芷鳶的劍即將刺進那人的心臟的時候,那人轉身一躲,千芷鳶便趁著這個時間一把扯下了那人的面罩。

  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千芷鳶的面前——鐘曉月。

  「曉月!」

  鐘曉月根本就不理會她,而是繼續抬手朝著千芷鳶攻了上去。她的容顏無比的熟悉,但是她的眼神卻異常的陌生。

  鐘曉月的額頭上有一團黑的霧氣,她的雙眼中全是冷漠和弒殺,她根本就已經誰都不認得了。她的武功異常的高強,力量也很大。

  千芷鳶知道她的身份之後,手上的攻勢緩了許多,她有些後怕,若剛剛不是齊林她恐怕已經失手殺了鐘曉月了。

  「芷鳶,快,抓住她,別讓她跑了!」歐陽少華從遠處傳話來。

  千芷鳶和沈雲襄相對視一眼立即就想清楚了。他們立即連起手來準備抓住鐘曉月,然而鐘曉月已經有所警覺了。

  她手一揮,所有的鬼城的人都聚集到她的身邊來,然後轉身撤退。他們撤退得十分的迅速,像是經過專業訓練一般。快得讓人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只剩下千芷鳶一行人在那裡。

  歐陽少華趕緊過來將齊林扶起來,沈雲襄給齊林搭上脈。

  「他沒什麼大礙,就是傷口很深,必須送回去止血休息。」沈雲襄說道。

  齊林受了傷不宜久留,他們立即將齊林帶回敦煌。在敦煌,他們到了落腳點,那是敦煌的行宮。

  進入行宮之後,十一和徐滄海就立即出來了,一群人手忙腳亂的把齊林安置好之後,所有的人都坐在了議事廳之內。

  千芷鳶撫了撫額頭,一直在想鐘曉月的事情,她心裡不覺間難過起來。她真的很對不起鐘曉月,將她一個人丟在那樣的地方,當初鐘曉月和齊林若不是為了找她,也不會到西域去。

  「鳶兒……」沈雲襄遞了一杯熱茶給她,她卻無心喝茶,將茶放在一邊。

  「你們終於出現了,那麼久了,你們到底去了哪裡?留下一張紙條就私奔了,還將瑾昭帶走,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啊?」壓抑的氣氛中,十一首先跳出來開口了。

  「我們去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重要,能比西域這裡的情況重要嗎?」

  「能。」

  十一啞口無言了。

  「先說說你們的情況吧。」沈雲襄垂了垂眼皮說道。

  「皇兄登基之後開始整頓整個天極,那個時候他才發現西域出了事情,而且是天大的事情。原先雪妃一手遮天的時候,都把這些事情壓了下來,沒人知道。皇兄掌權之後才發現原來西域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千懷宇開始解釋起來:「正在他憂心的時候,我們忽然聽到了消息,聽說西域出了一個大魔女,她帶著身邊的鬼城人不斷的屠村,而且專門屠殺天極的村莊,從天極和樓納的邊境開始。

  那個時候我們接到消息就接到皇兄的授意,要我們到西域來看看。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原來這個令人髮指的大魔女竟然跟你們都認識。」

  「咳咳……」烏雅娜清了清嗓子,千懷宇轉頭去看的時候他才發現就在他忘乎所以的演講的時候,所有人都朝著他投來了仇視的眼神。

  「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你走開,我來講。」徐滄海一把推開了千懷宇。

  在千芷鳶眼裡他們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許仙兒一把推開了徐滄海,她站到了中間說道:「我們到這裡之後才發現原來曉月已經神志不清了,她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大肆的屠殺無辜的村民,擾亂天極的邊境。而且她的武功變得很高很高。所以我們三番四次追著她的蹤跡想要把她抓回來,我們甚至佈下了天羅地網要抓她,但是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都失敗了,甚至有好幾次他們差點將我們置於死地了。」

  許仙兒想了想又說道:「對了!那些鬼城的人像是著了魔一樣的,他們的額頭上都有一團黑色的霧氣。除此之外他們的武功都變得很高。武功高就算了,除了你們今天殺死的那五個,我們這些天來,一個人都殺不死!」

  「殺不死?」千芷鳶抓到了重點。

  「對,我們殺不死他們。無論砍了多少刀,他們依然像是沒事人一樣,所以我們總是處於下風。而他們的人一個也沒有少。直到你們今天殺了五個。」歐陽少華站起來補充道。

  「原來得到了祭壇力量的人竟然變得這樣的可怕。」

  沈雲襄皺起了眉頭,他當然不會忘記,除了那些鬼城的人眉心上會有一團黑色的霧氣之外,那些死去的村民眉心處都有著深深淺淺的黑印,雖然構不成霧氣,但是黑色卻還是存在的。邪氣入侵就會染上這樣的印記。

  「什麼祭壇啊?」許仙兒驚訝的說道。

  「西域的深處有一個祭壇,祭壇之上有一股可怕的力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會造成災難。如今的形勢看,這個祭壇已經開啟了。」一直沉默的華碧落出來解釋了。

  「原來妳知道啊,妳知道妳為什麼不早說呢?」許仙兒驚訝的指著華碧落說道。

  千懷宇見此默默的往華碧落面前移了一步,擋在她的前面,他說道:「別嚇著她,幹嘛沖個孩子發脾氣!」

  許仙兒正準備還口,只聽華碧落說道:「因為就算告訴你們也沒有用。只有等他們倆回來,才有解決的辦法。如今他們能夠殺死鬼城的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華碧落話說完之後,所有人都看向了千芷鳶和沈雲襄。目光彙聚過來,千芷鳶和沈雲襄看了看彼此,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憂慮。

  「現在的局勢已經變得十分的複雜了。單憑我們兩個恐怕已經不能解決問題。」千芷鳶緩緩的說道。

  「沒有你們兩個,就不能解決問題。難道你們去了半年回來以後就是這個樣子?」華碧落嗤之以鼻:「你們自己看著辦。樓納已經向魅影鬼城臣服了。」

  「我想,當務之急應該先把曉月救回來。」沈雲襄開口了,他說道:「既然她經常出現,你們也抓了她很久,想必能夠找到她的行蹤。於此同時,我們還要聯合找出遏制邪氣蔓延的方法,最後就是找機會再將祭壇封印起來。」

  沈雲襄說完之後轉頭去看千芷鳶,千芷鳶嘆氣道:「花花不在樓西。樓西也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去,我們聯繫不到他們。」

  沈雲襄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那麼我們就先把曉月引來吧。」烏雅娜站起來說道。

  一連好幾天,千芷鳶他們都在追查鐘曉月的蹤跡,然而她卻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了。

  眾人正在議事廳中愁眉不展的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聲。旭陽從外面走了進來。

  「怎麼了?」

  「小姐,不好了,敦煌城西出了大事。城西的人因為一點口角便爭吵了起來,原本只是小事,但是卻不想圍觀的人也跟著爭吵起來,爭吵到最後大打出手。而且加入打鬥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三四百人在混戰了。」旭陽說道。

  「城西,邪氣已經蔓延得越來越遠了,城西的邪氣也濃起來了。」

  「帶上人,跟我走。」沈雲襄站起身來,轉身出門。

  千芷鳶心裡震驚,卻只能跟著沈雲襄出門去。

  等到了城西的時候,情況比旭陽說的要嚴重的多,受傷的人和地上的屍體多了起來。下面的人輕則對罵,重則開始撕咬。就連帶著孩子的婦人都開始砸起攤子來,全然不管站在一旁迷茫的孩子。

  沈雲襄站在那裡,他腳尖一點,一個轉身就跳進了人群之中。他將隨身帶著的天縱拔了出來,一劍揮到了一旁搖搖欲墜的攤子之上。

  只見劍光一閃,整個攤子都被劈碎了。但是沈雲襄的力道控制得十分的妥當,即使是劈碎了攤子,碎屑卻很少四散。

  這一劈,所有的人頓時安靜下來,震驚的看著那個碎裂的攤子和站在中間白衣如雪的人,他站在那裡,他的氣度影響了所有的人。

  沈雲襄將天縱插在了地上。整個擁擠沸騰的城西安靜了下來。

  「若是誰再動手,下場就跟這個攤子一樣。」沈雲襄的聲音充滿了威懾力。他站在那裡,彷彿天地間就失去了顏色。

  許多人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然後開始驚訝的看著自己,看著四周,他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開始驚訝,開始思考,說明他們的理智在恢復。

  「哇,太帥了。原來白娘子也有那麼帥的時候。」許仙兒兩眼發光。

  「這樣看來有希望了啊!」烏雅娜也跟著興奮起來。

  「來人。」

  「在。」

  「把所有將受傷的人送去醫館,將地上的屍體送回各自的家門。」沈雲襄的聲音讓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

  很快沈雲襄帶來的人就走了上來,開始妥善處理城西的混亂。百姓們也不再爭執打鬧,而是安靜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全都興奮的揚起了希望,然而只有千芷鳶明白,讓焦躁不安的邪氣退卻的不是沈雲襄的當頭棒喝和威脅,而是天縱。

  天縱能制邪氣,天縱在的地方,邪氣會散去。同樣,千芷鳶手中的竭緣也有這個能力。這就是為什麼天縱和竭緣能夠殺死鬼影,而普通刀劍卻殺不死。

  可是天縱只有一把,竭緣也只有一把,它們守護不到所有的地方。比起邪氣的蔓延,天縱和竭緣的影響力太小。

  沈雲襄抬起頭,看到千芷鳶一臉的擔憂,兩人便明白了彼此。

  千芷鳶走到沈雲襄的身邊,她說道:「敦煌很有可能要保不住了。現在是城西,很快就會蔓延到全城。」

  「我們結陣法吧。」沈雲襄說道:「在蒼渺殿裡,我見過有一個陣法,可以暫時的抵禦邪氣的蔓延。」

  千芷鳶點了點頭,並沒有太多的驚喜,因為她知道若是陣法可以護得敦煌的周全,沈雲襄不會現在才說,但既然說了必定有它的用處。

  千芷鳶和沈雲襄很快就在敦煌城外結了一個陣法,有了陣法的保護,敦煌的人雖然躁動,卻比之前安靜了不少,至少不會出現大規模的打鬥事件了。

  這樣一連好幾天,敦煌風平浪靜。

  然而風平浪靜不過是表像,表像之下隱藏的是一次大危機的爆發。這一天晚上,千芷鳶忽然從床榻上驚醒,嚇了一身冷汗。

  她醒起來的時候,發現沈雲襄已經坐在了床邊,他竟然也已經醒了?

  「今晚要出事。」

  這是沈雲襄對千芷鳶說的第一句話,在沈雲襄的手掌之上,青鳥發著咕咕的聲音。

  很快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千芷鳶和沈雲襄立即穿上衣服衝了出去。

  「召集所有的人,聚集過來,哪裡都不許去。」沈雲襄首先發出的是這樣一個命令,而不是叫人去查探情況。

  很快,他們帶來的所有人就都聚集到了一起。此時沈雲襄才帶著所有人往外走,他們剛剛走出行宮門口,就已經看到街上血流成河了。

  「天啊,這怎麼會這樣!」許仙兒第一個驚呼出來。

  「我們現在怎麼辦!」

  「離開敦煌。」沈雲襄沉著聲音說道。

  所有人都驚訝了,他們都以為沈雲襄會說出怎麼解決敦煌的暴亂,卻不想他聚集了所有人竟然是要放棄敦煌。

  「你瘋了!」千懷宇跳出來。

  「若是你不願意,你大可以離開。」沈雲襄沒有給千懷宇留任何的情面,他帶著人轉身就走。

  「喂,你是魅影鬼城派來的奸細吧!」千懷皓朝著沈雲襄喊道。

  「我若是奸細,我第一個殺了你。」沈雲襄留下最後一句話。

  「芷鳶難道妳…」

  千芷鳶咬了咬嘴唇,她說道:「若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他不會棄城的。我會跟他離開。」

  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外面的吵鬧聲廝殺聲越來越大,躁動的氣氛在他們身上蔓延,華碧落看了剩下的人一眼之後,轉身跟上了千芷鳶和沈雲襄的步伐。

  「喂,小丫頭,妳…」千懷宇跺了跺腳,也跟著走了。

  其餘的人雖然心頭有異,但是卻還是跟著離開了。

  正如他們所見,敦煌已經變成了一個修羅煉獄,所有的人都在廝殺,根本就沒有可能救回來了。地上擺著許多的屍體,所有的房子上幾乎都濺了血液。一路上還有很多人在廝殺。同時也朝著他們攻上來。

  那些攻上來的人不過都是暴躁的普通百姓,不足畏懼,很快就被解決掉了。殺死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雖然讓人心裡不忍,但是即使再不忍也只能狠下心動手,他們已經徹底的失去了理智。比起城西的暴亂,現在的百姓已經只能用瘋狂形容了。

  他們的人馬還算是比較沉靜的,受到邪氣的影響並不大,因為他們都是會武功的人,抵禦這些邪氣的能力自然要比普通百姓強上許多。

  但即使如此,他們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壓抑在心頭,蠢蠢欲動想要爆發,想要推開壓抑在心頭的巨石,想要…殺人。

  走到城東的時候,沈雲襄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抬起頭,消失已久的鐘曉月已經帶著幾百個鬼影守在了那裡。

  原來他們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現在已經不存在他們保不保敦煌的問題,而是他們能不能活著出去的問題。沈雲襄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但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鐘曉月二話不說立即就攻向了沈雲襄,她身後的鬼影也跟著攻了上來。若是之前的鬼影都是高手,那麼如今的鬼影就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他們的人數還不少,更可怕的是鬼影除了千芷鳶和沈雲襄,其他人殺不死。

  幾百個鬼影和沈雲襄帶的人立即開始了打鬥。混戰成一片,沈雲襄帶的人都是血肉之軀,雖然厲害但是卻比不上被邪氣控制了的鬼影。

  沈雲襄跳到了城門口,揮起天縱,一劍劈開了城門,他喊道:「不要戀戰,能逃出去的就逃,所有的人在涼州集合!」

  聽到這一命令之後,許多人都湧向了城門口,有不少人陸陸續續的出了城門。留在城裡的人越來越少,他們身上擔負越來越多。

  「所有的人聚到我這裡來!」

  沈雲襄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聚集了過來,千芷鳶和沈雲襄兩人站在他們這一圈人的最前面,抵禦最大的傷害。

  鬼影雖然厲害,但是比起千芷鳶和沈雲襄差得太遠,加上他們手持天縱和竭緣,幾百個鬼影很快就少了一半。

  在千芷鳶和沈雲襄的庇佑之下,更多的人逃出了敦煌。

  「你們快走!」千芷鳶看著身後她的朋友還遲遲不肯離開。

  「我們都走了,難道只剩下你們兩個人?就算你們兩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擋得下所有的攻擊!」歐陽少華說道:「我留下來陪著你們。」

  「打得那麼暢快我怎麼捨得離開,我最喜歡打架了!」許仙兒笑道。

  看著她的朋友都沒有離去,千芷鳶心頭的滋味不知道怎麼形容。在看到帶著頭的鐘曉月,她心裡五味雜陳,她原本是跟她站在一起的,如今…

  烏雅娜和千懷宇不會武功跟著大部隊逃了出去,齊林身上有傷也跟著離開了。此時只剩下華碧落、許仙兒和歐陽少華以及沈雲襄夫婦和部分的葉家、聽風樓的人。

  忽然歐陽少華驚叫了一聲。

  「少華,你沒事吧?」千芷鳶問道。

  「我、我殺死了一個鬼影!」歐陽少華驚呼,他說道:「鬼影不是殺不死,他們有弱點,命門在眉心!」

  眾人聽到這一聲驚呼立即明白了過來,他們的刀劍紛紛的攻向鬼影的眉心。霎時,越來越多的鬼影倒下去。

  他們承受的壓力變得稍稍的小了一些,但是此時已經戰了一個時辰,很多人已經疲憊不堪了,卻根本不能停手。

  就在此時鐘曉月不要命了一樣的攻向千芷鳶,於此同時她所站的方位還是城門口。她眉心處的黑霧比許多人都要濃。濃重的黑霧讓她小巧的臉龐顯得越加的蒼白。

  「怎麼辦?曉月堵在了門口!她要是不離開我們也走不出去了!」

  「現在這個時候,我們都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可能抓住她啊!」

  「她比之前武功更高了!」

  「怎麼辦!」

  鐘曉月瘋狂的向千芷鳶攻過來,她的招式狠辣,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但千芷鳶卻不敢傷害她,受到很大的限制。束手束腳的千芷鳶被鐘曉月忽然帶著煞氣的不要命的一擊所驚到,她手上一頓,整條手臂都被鐘曉月手中的刀給劃傷了,大量的鮮血湧了出來,她握著劍的手開始有些顫抖起來。

  「鳶兒!」沈雲襄原本很是放心,卻不想轉過頭就看到了這一幕,鐘曉月趁著千芷鳶手無力,露出破綻的時候一刀朝著千芷鳶的腦袋上砍了過去。

  「鳶兒!」沈雲襄驚得瞪大了雙眼,瞳孔開始收縮:「殺死她!」

  千芷鳶的劍被鐘曉月打掉了,她根本就沒辦法撿起那把劍擋住鐘曉月,千鈞一髮的時刻,若是她不能夠殺死鐘曉月,那麼死的就是她。

  是她死還是鐘曉月死?她心裡很痛苦,她在掙扎,她沒有動手。

  「鳶兒,殺了她!」沈雲襄紅了眼,沖著她大喊,想要衝過來卻來不及了,眼睜睜的看著千芷鳶躺在鐘曉月的刀下。

  「啊……」

  一聲痛苦的慘叫聲在城門口響起,那是千芷鳶的聲音。當所有人看過來的時候,千芷鳶的手上拿著一把簪子,簪子的另一頭,是鐘曉月的眉心。

  鐘曉月直直的倒了下來,倒在了千芷鳶的身上。千芷鳶將鐘曉月抱了起來,她全身都在顫抖。

  鐘曉月一死,再也沒有顧慮,城門口也沒有人擋著了。

  「曉月!」

  「鳶兒,快走!」

  「快走啊…」

  混亂的叫聲傳來,千芷鳶已經分不清楚了,她的神智有些恍惚,她親手殺死了鐘曉月。

  「哈哈哈…」一道諷刺的笑聲從敦煌城裡的一個屋頂上傳來,他的聲音很熟悉。

  「鳶兒,千芷玉為了救妳被鮮卑毋生生毒打吊在城門上屈辱的死去。

  葉晨軒因為妳愚蠢的將他交給瑤光的決定,中毒含恨而死。

  千星寒因為妳的疏忽和過度的自負被上官江陵毒死。

  如今鐘曉月被妳親手殺死。

  妳說,妳害死了一個又一個關心妳幫助妳的人,妳晚上還睡得著嗎?嗯?」

  千芷鳶的雙眼立即朦朧了起來,她拼命的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沒有要害死他們,沒有,絕對沒有!

  「鳶兒,我說過,妳身邊妳所在乎的人,都會因為妳的叛逆因為妳的不屈服而死。妳現在可還後悔當初的決定?鳶兒,我要妳跟著我一起沉淪。妳手上沾滿了那麼多人的鮮血,妳以為妳還是那個光鮮靚麗,清清白白的女子嗎?」

  「鳶兒,鳶兒…」

  「不是,我沒有要害死他們。不是,不是。」千芷鳶抱著腦袋哭喊出來,她的腦海裡全是鐘曉月最後瞪著她的樣子。

  若不是她,鐘曉月不會被帶走,她受了那麼苦,變成這樣,都是她害的。所有人都是她害的。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她就是個罪人,她死不足惜,她萬劫不復……

  「鳶兒!別這樣,瑾昭在等妳,所有的人都等著妳回去,還有我,我一天都捨不得讓妳等,難道妳要撇下我嗎?」

  千芷鳶身體一震,她睜大的雙眼,沈雲襄雙眼通紅的看著她。

  「鳶兒,妳跟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是罪人,這個世界上容不下的罪人。殺死身邊的至親,害得無辜的人流離失所。」

  千芷鳶猛然回過頭,她看到了站在屋頂之上的幕夜痕,他那張妖嬈的臉,在火光之下顯得更為妖異。

  「是你,又是你!」千芷鳶走出了魔障,回過神來,她死死的瞪著幕夜痕,那個給她帶來了無盡痛楚的幕夜痕,她這輩子唯一最恨的一個人!

  「是我,鳶兒,我們又見面了。我送給妳的禮物,妳可還喜歡?」

  「夜痕,你收手吧。」沈雲襄痛心疾首的說道。

  「沈雲襄,別叫得那麼親熱,你是個叛徒,背叛了鬼王,你會遭報應的。別用你那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我,我覺得很噁心。」幕夜痕鄙夷的帶著恨意的看著沈雲襄。

  沈雲襄的雙眸中充滿的痛楚,像是翻湧的大海一般,一陣又一陣的驚天巨浪在痛苦的眼眸之中翻湧。

  「你們兩個發什麼愣,再不出去,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歐陽少華的一聲大吼,讓兩人都回過神來。

  曉月疑死,城門已破,他們很快便逃出了敦煌城。

  千芷鳶離開的時候回過頭看了一眼,敦煌城內已經火光沖天,幕夜痕站在那裡,像是十八層地獄上來的修羅。他沒有殺人,但是他卻足以摧毀很多人。差一點,千芷鳶便被他摧毀了。幕夜痕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隨著她遠離。

  當千芷鳶他們從敦煌逃離出來的時候,他們發現原來所有從敦煌逃出來的人都沒有走遠,而是等在了郊外,若是他們真的出不來了,這些人就會毫不猶豫的衝回去,就算是死,也要拼個魚死網破。

  當前千芷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心裡的滋味已經說不清楚了。

  敦煌的郊外,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原地休息,等第二天天一亮就趕往涼州。

  千芷鳶坐在樹下,沈雲襄耐心的幫著千芷鳶包紮傷口,千芷鳶臉上的淚水已經乾涸了,她望著敦煌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雙眸中全是悽楚和迷離。

  沈雲襄知道她的難過,他低下頭默不作聲的為千芷鳶包紮傷口,靜靜的陪著她。

  「或許曉月還有得救,她已經被帶出來了。」沈雲襄開口。

  千芷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若是真的有救,又怎麼會那麼沒有底氣?沈雲襄瞭解她,她又怎麼會不瞭解沈雲襄。

  「鳶兒,別這樣,還有我在妳身邊。別倒下,這個時候,大家需要妳。」沈雲襄清冽的聲音在千芷鳶的耳畔響起。

  「鳶兒,別憋著,要哭就哭吧,我在這。」

  千芷鳶雙眼紅了,卻極力的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以為,自己很厲害,有一顆聰明的腦袋,有一身高超的武功。其實呢,看著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去,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看著整個敦煌淪陷,我一點反手之力都沒有。我只能落荒而逃,我誰也救不了。」

  「落荒而逃的還有我。我們一起逃走,才有翻本的機會。」沈雲襄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卻拂不去千芷鳶心頭彌漫的悲傷。

  「沒錯,妳的武功救不了天下,救不了眾人。可是妳的智慧,妳的影響力,妳帶來的能量卻可以。」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千芷鳶全身一震,她轉過頭,便看到了一身常服的千懷皓。

  她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沈雲襄的手指已經撫上她的臉龐,溫柔而細緻,他說道:「武林是妳的,天極是妳表哥的,聖月是雅娜的,東海是歐陽的,難道傾天下之力也贏不了一個西域?何況,妳還有我,還有我在妳身邊啊。」

  千芷鳶怔怔的看著沈雲襄,嘴裡開始喃喃道:「是啊,我什麼都有,傾天下之力,怎麼可能贏不了一個西域呢?」

  千芷鳶的雙眸中漸漸的恢復了神采,從絕望和傷心變成了堅定。

  「幕夜痕害死我那麼多親人,我必須要替他們報仇。」

  千懷皓滿意的點點頭。

  「表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天下就要亂了,我是天極的皇帝,天下的霸主,難道我還能躲在皇宮嗎?」

  「既然人都到齊了,不如我們就在這裡開始商議?」歐陽少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夜幕之下,敦煌郊外的人都在休憩療傷,在喘息著,平復心中的驚駭。在一棵樹下,四個人開始了決定整個天下走向的商議。

  天亮之後,所有人都從郊外進入涼州。在涼州一切都已經被千懷皓安排好了。涼州,有千懷皓帶著的二十萬大軍。

  為什麼是涼州不是敦煌?因為敦煌離西域太近,邪氣已經滲入,敦煌注定淪陷。所以千懷皓將大軍壓在了涼州。

  勞頓了一夜,到了涼州之後千芷鳶四人沒有休息,而是進入了書房繼續未完成的商議。等到商議完畢,四人離開書房的時候忽然華碧落衝了過來。

  「這個是哪裡來的?」華碧落將手掌心中的花瓣遞給四人看。

  「這是我們從蒼渺帶出來的。」千芷鳶回答。

  「你們怎麼不早說!若不是我在路上發現,你們還要瞞著我多久?」華碧落不悅的皺起眉頭。

  「我們沒有要瞞妳,只是這花…」

  「這是沁時樹的花,它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東西。它能夠抵禦邪氣的入侵!你們看,你們從無涯出來那麼久了,它依然沒有凋謝,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華碧落厲聲質問道。

  「我們,沒有發現。」沈雲襄低聲說道。

  其餘的人聽到這話立即一臉的驚喜。

  「我們到了這裡一直在頭疼邪氣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注意它。」千芷鳶無奈的解釋道。

  「你們帶了多少?」

  「一花籃。」

  「少了點,但是夠很多人用了。」華碧落眉頭稍稍的舒展開來。

  「喂,我剛剛閉眼,你就揪我出來了,就算你要揪我出來你也等我穿好衣服行嗎?」

  「不行!」

  「為什麼?」

  「因為小丫頭說不行!」

  千懷宇拖著徐滄海進了書房。

  華碧落轉頭說道:「按照我寫的方子大量的配齊這些藥。這些藥去哪找也寫得很清楚了,我不會再解釋第二遍。」

  華碧落說完之後轉頭對千懷皓說道:「你是一國之尊,知道怎麼配合吧?」

  「自然。」千懷皓對華碧落的無禮並不在意。

  「行了,事情辦好再來找我。」華碧落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喂小丫頭,等我!哎,妳又給我下藥!」

  十多天的時間,華碧落要的東西就全部都配好了。整個一籃子的沁時花瓣都被磨成了粉末混在華碧落的藥方之中。

  只是一籃花瓣,她竟然能夠配出了二十萬大軍的量,裝在一個小袋子中,配給了每一個士兵。這不禁令人咋舌。莫非每一個袋子裡只有一粒花瓣粉末?

  無論如何,大軍有了沁時花瓣配的袋子,隨身攜帶在身上,他們不怕邪氣入侵,總算可以保證涼州不會像敦煌那樣失守了。

  於此同時,武林中許多大門大派的人物也受到了千芷鳶的號召聚集到了涼州。到了涼州的人,每個人都配上了小袋子。

  千芷鳶將他們招來,分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進入敵區,開展遊擊戰。

  這個說法和想法都讓其餘人驚訝了,然而書房內,千芷鳶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她說道:「所謂遊擊戰就是打死一波換一個地方。不戀戰,不守地。逃放在戰前面,讓敵人抓不住。削弱他們的力量,可以讓他們頭疼很久。」

  大軍的防禦加上千芷鳶的遊擊戰術,很快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那些武林人士白天出去,晚上回來,最遲也不會留過夜兩晚,每次回來都要彙報戰果。

  同時大軍在防禦的基礎上偶爾會派出隊伍進入西域開展攻擊,但是更多的是防禦。因為他們在涼州站穩腳跟的同時,樓納和那隊消失了很久的二十萬北牧軍隊出來了。

  然而這幾天卻出了一件怪事,進入敵區的武林人士回來的人數漸漸變少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這樣的情況讓千芷鳶和沈雲襄十分的擔憂,最後他們決定親自進去一次,看看情況。他們在青鳥的指引之下找到了出現問題的地方。

  那裡出現了一個令他們意想不到,卻又理所應當的人——尹清畫,她投靠了鬼城。自然除了鬼城,她還能去哪?

  尹清畫看到千芷鳶和沈雲襄之後大為震驚,轉身就跑。

  「妳害死了那麼多人,欺騙了那麼多人,還敢跑?」

  千芷鳶第一個衝上去攔住尹清畫。尹清畫的武功是怎麼也不可能和現在的千芷鳶相比的。很快,尹清畫就負了傷,正當她插翅難逃的時候,一道猛烈的掌風襲擊上千芷鳶。

  沈雲襄一個旋身到了千芷鳶的身邊穩住她。兩人落定之後,千芷鳶看到那個她日夜都憎恨的人——幕夜痕。

  「妳沒事吧?」這是幕夜痕對捂著傷口的尹清畫說的。

  「死不了,這個賤人還沒死,我怎麼會輕易的死去。」尹清畫的面容不再清新變得十分的猙獰。

  「我們走。」幕夜痕帶著尹清畫離開。

  千芷鳶正想追,被沈雲襄攔住了,攔下來之後,她也知道自己衝動了。衝動不是因為尹清畫,而是幕夜痕。

  「發生了什麼事?尹大小姐她……」

  「尹清畫早就投靠魅影鬼城了,如果不是我們到了,你們就和那些消失在鬼城裡的人一樣,回不來了。」

  聽到千芷鳶這話,所有人都大驚了。他們從未想過,傲龍山莊的尹大小姐,原本光彩熠熠的尹大小姐,如今楚楚可憐的尹大小姐,竟然是收命的閻王!

  這一次過後,許多武林人士都變得極為小心。天極的大軍和樓納以及北牧的大軍形成了一個對峙的局面。

  天極另外的三十萬大軍正在雲州,若是鬼城敢動大軍,那麼涼州和雲州的大軍就會夾擊,兩軍就開始交戰。

  當然,鬼王沒有冒這個險,北牧和樓納的大軍屯在敦煌卻遲遲不動。他們不動天極的軍隊也沒有動,兩邊開始對峙起來。

  在涼州的城牆之上,千懷皓擔憂的看著遠方。

  「鬼王在拖時間,他在等著邪氣朝這邊蔓延。」千懷皓說道。

  「他現在貿然動手絕對討不到好處,他的力量還沒有足夠抗衡天極的五十萬大軍。」沈雲襄說道。

  「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必須在邪氣沒有蔓延到涼州之前動手。」

  千懷皓一驚,他說道:「怎麼動手?」

  「擒鬼王。」

  「你…」千懷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我們不能再等了,出奇制勝才能夠獲得一線生機。正如當初對付雪妃一樣,她知道時機不成熟,所以她在拖延。我們知道她時機不成熟,所以逼反。」沈雲襄的面色十分的沉靜,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外面中了邪氣的人尚且變得如此可怕,鬼城之內,恐怕更讓人心驚。」

  「我們只能斬斷根源,否則這對天下來說,將會是一場噩夢。」

  「你做這個決定,芷鳶知道嗎?」

  「她會和我一起去。」

  「你,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帶上她!」

  「我不能少了她,她也不能沒有我。就算死,我們會死在一起。」沈雲襄的話說得很霸道,卻又讓人無法辯駁。

  涼州行宮的書房之內。

  所有人都坐在了裡面,沈雲襄的手中握著一杯茶,茶香嫋嫋,令人心中躁動不安。

  「在大家之中我的武功算高,我跟你們去。」歐陽少華第一個出聲了。

  「少華…」烏雅娜的眼眸中全都是擔憂。

  「雅娜,我該去,妳等我,我會回來。」歐陽少華堅定的說道。

  「我不會武功,想去,卻不能給你們添亂。」烏雅娜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也去。」許仙兒站了起來,她說道:「我的武功,不會拖後腿。」

  「不行,我不同意!」徐滄海站起來反對。

  「你不同意也沒有用。」許仙兒立即駁回了徐滄海的反對。

  「那我就攪得天下大亂,讓整個天下的秩序大亂。雖然我沒兵沒權,但是我手上的生意卻可以弄得天下民不聊生!」徐滄海紅了眼。

  「那我就死在鬼城,永不回來!」許仙兒眼睛更紅,紅彤彤的雙眼,還落了淚。這是許仙兒第一次落淚。

  「妳不要哭,我等妳就是。」徐滄海看到這樣的許仙兒,他立即的軟了下來。

  「我也去。」千懷皓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

  「你不能去。後方需要有人鎮守,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沈雲襄一句話就駁回了千懷皓。千懷皓也清楚,他去不得,最終也只能嘆息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四個人去。」

  千懷宇鬆了一口氣,小聲的嘟噥道:「幸虧我的丫頭不去。」

  「我怎麼可能去,你動動腦子好嗎?我這身形,就算穿上黑袍帶上面罩,人家也能認出我好嗎?不要那麼蠢。」華碧落瞪了他一眼。

  千懷宇立即住嘴了。

  「我幫你們在眉心上邪氣。」華碧落嘆了一口氣她說道:「我會用針封住那團邪氣,它不會離開眉心的,你們不用擔心。」

  這一天的商量最終在這樣一個結果中落幕了。

  千芷鳶、沈雲襄、歐陽少華、許仙兒四個人深入鬼城,除掉鬼王。

  他們的離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因此只有在大半夜的時候,他們才離開,也只有知情的幾人出來送別他們。他們走了,但是所有的一切還要如常進行,以免其他人的懷疑。

  徐滄海帶上了千懷皓的人皮面具,烏雅娜帶上了千芷鳶的人皮面具,而千懷皓戴上沈雲襄的人皮面具。

  原本徐滄海大可直接戴上沈雲襄的,但是由於他的氣質相差太遠,而沈雲襄又是眾人的焦點,所以他只能戴上千懷皓的。當然,那是沈雲襄和千懷皓同時出現的時候。那個時候徐滄海負責沉默,千懷皓負責指揮大局。其他時候,千懷皓依然是他自己。

  這天晚上,月亮很圓,但是卻蒙上了一層黑霧。送別的人很少,但是不捨之情,卻彌漫了整個郊外。

  「行了行了,去幾天就回來了,哭哭啼啼像個什麼樣子。」許仙兒嫌棄的將徐滄海推開。

  「你要安全的回來。」烏雅娜一直不停的重複這句話。

  「芷鳶,妳一定要回來啊。」千懷宇眼眶都紅了,華碧落則是低著頭,在一邊默不作聲。

  千芷鳶握緊了沈雲襄的手,兩人相交在一起。

  「天色不早,我們也該離開了。」沈雲襄的一句話,打斷了所有的送別。一行四人離開了,帶走了其他人的牽掛。

  四人越走越遠,等他們徹底的離開了涼州的地界之後,沈雲襄忽然停下腳步。

  「出來吧。」

  一個人從他們不遠的地方走出來,他在月光下的身影十分的單薄,卻又有著一雙剛毅的眼神。

  「虛心,你怎麼會在這裡?」千芷鳶驚訝道。

  「我知道你們要闖鬼城,我便跟來了。」

  「一泓大師知道嗎?」

  虛心搖搖頭,他說道:「回去之後我自會請罰。」

  「可是…」

  「我已經來了,就不會回去。」

  虛心的倔強從小便知道,她真的沒有想到,偷偷跟著他們要跟著他們一起來的竟然是虛心。她跟虛心見面的次數很少,話也不太多。

  「既然來了,一起走吧。」

  「可是他的眉心沒有邪氣。」許仙兒說道。

  「我會點。」沈雲襄說道。

  至此原本的四人變成了五人,五人繼續朝著西方走去。青鳥從前方飛回來,在沈雲襄的肩膀上咕咕的叫了好幾聲。

  沈雲襄點了點頭,放牠飛走。

  「這是什麼鳥啊?」

  「青鳥。」

  「哪來的?」

  「拿兒子換的。」千芷鳶一直都記得童子那個囂張的樣子。

  「啊?」

  「開玩笑的。」

  「……」

  他們走了好一段時間之後,繞過敦煌,進入了樓納的地界。進入樓納地界之後,他們看到漆黑的夜色下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們。

  「你們真的很大膽。」千懷楚轉過身看著沈雲襄一行人:「竟然敢貿然闖鬼城,還敢將你們的計畫告訴我,就不怕我會洩露出去?我是鬼城的長老。」

  「除了是鬼城的長老,首先你是千懷楚。」沈雲襄堅定的說道。

  千芷鳶亦是十分的驚訝,沈雲襄竟然會找上千懷楚。但若是沒有千懷楚,他們恐怕連鬼城的進不去。

  「你只需要置身事外,最後的結果若是我們贏,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而且你還可以脫離鬼城獲得自由。當然,若是鬼王贏了,我們也不會出賣你,你依然可以在鬼王身邊盡忠,那個時候你也可以飛黃騰達。幫我們,你沒有損失,卻可以多一條退路。這一點你想必也是十分清楚的,否則你不會出來。」沈雲襄把話說得十分的清楚:「當時你投靠鬼城不過也是想活命罷了。」

  千懷楚嘲諷的笑了笑,最後還是將一個包袱丟到了沈雲襄的手上。

  「裡面有你需要的所有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好自為之,我走了。」千懷楚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怎麼會肯定他會同意幫你?」許仙兒驚訝的問道。

  「他當初救了瑾昭一命,就是在為自己留後路。世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兩邊都留了一手,誰死誰活,他都沒有損失。」沈雲襄說道。

  千芷鳶嘆了一聲。她很明白,沈雲襄的眼光是銳利而且正確的。千懷楚做的事情,全都是為了保全自己,無論害誰,殺誰,他永遠會選擇明哲保身的路。

  得到了千懷楚提供的衣物和權杖之後,沈雲襄等人很快就進入了鬼城。

  進入鬼城之後,他們跟著大部隊走,像是他們就是鬼城的一份子一樣。

  鬼城內壓抑的邪氣要比外界要厲害得多,它是所有邪氣的散發地。

  他們進入鬼城幾天之後,他們便摸清楚多了鬼城的情況。鬼城內所有的人都已經邪氣入身了,但是與百姓不同的是,他們不急躁,不暴躁。鬼王有控制他們的辦法。

  而還有一件事情讓他們震驚的是,楊展風已經殺掉了皇甫陽域,成為了鬼王身邊的第一大紅人。他一直在鬼王的身邊,陪著他練功,一心一意的為鬼王辦事。

  鬼王吸收了邪氣之後,沒有人敢隨意靠近他,就連幕夜痕也不敢,然而楊展風卻忠心耿耿的陪伴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任勞任怨。

  幾天之後,鬼城的鬼影開始聚集起來,他們朝著一個地方走去,那就是鬼王殿。

  沈雲襄一行人跟在大家後面進入鬼王殿之後,一直朝著鬼王的居所走去。進入鬼王的居所,沈雲襄才發現原來鬼王的居所已經做了大改動。

  在他居所原本的大廳已經被拆掉了,變成了一條道路,通向鬼王殿後面的懸崖。

  他們跟著鬼影一直走到懸崖邊上,他們驚訝的發現懸崖邊上設了許多道樓梯。而原本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下,冒著濃重的邪氣。

  若不是他們身上帶著沁時樹的花朵,說不定他們此時已經跟著瘋掉了。

  所有的鬼影都在朝著深淵走去,他們沿著樓梯爬下去,到底的時候千芷鳶看到約莫有上萬的鬼影全部都聚集在了深淵底下。

  這個深淵,沈雲襄和千芷鳶並不陌生,就是祭壇的所在之處!

  他們見到這樣的情況立即就明白了過來,祭壇沒有觸動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到,原來他們心心念念要找的祭壇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當祭壇被觸動了之後,一縷又一縷的黑霧飄上來,才使得鬼王找到這個祭壇。然而他們都不知道,進入祭壇,其實還有另外一條道路。

  沈雲襄一行人跟著鬼影後面排好隊。

  在所有鬼影的前面,鬼王站在那裡,鬼王的眉心處也有一團黑霧,但是與其他人不同的是,鬼王眉心處的黑霧之下是亮著幽藍色光芒的玄漠圖樣。於此同時,鬼王的眼睛已經血紅,紅得看不清楚瞳仁,只有一片血紅,隱隱有些走火入魔的跡象。他的臉色並不十分自然,而像是極力的在控制著。

  沈雲襄和千芷鳶對視一眼之後立即明白過來,鬼王體內一定有玄漠,體內有玄漠的人才能夠最大限度的吸收祭壇的力量。

  站在鬼王身邊的楊展風眉心上也有一只幽藍色的玄漠,他眉心處的黑霧沒有鬼王的深,卻也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深得多。

  就在此時,懸崖上已經沒有人下來了。負責數人數的人走到鬼王身邊報了數字。

  幸虧沈雲襄聰明,讓千懷楚找出幾個性格不合群的人,他們進入鬼城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他們,然後殺死他們代替他們的身份。這樣他們進入鬼城才不會被懷疑。

  人都到齊之後,鬼王頷首。

  鬼王站在祭壇前面,手一揮,四個人抬著一個水晶棺材走了上來。鬼王將水晶棺材打開,他從裡面抱出了一個人,那個人皮膚白皙,頭髮墨黑,雙唇嫣紅。

  千芷鳶瞪大了眼睛,剛剛想動,就被沈雲襄拉住了手。

  沈雲襄袖子之下,千芷鳶的手在劇烈的顫抖,她的雙眼瞪得極大。

  鬼王抱出的那個女子是殷沐心。

  此時,鬼王雙手一放,殷沐心的身體就飄了起來,她整個人直立起來漂浮在祭壇的上空,她的臉色十分的蒼白,蒼白得很詭異,但是卻不影響她的美貌。

  千芷鳶顫抖的手被沈雲襄牽得很緊很緊,緊到她有些疼痛。

  此時,鬼王雙手交叉疊在胸前,兩手便散發出黑色的霧氣,霧氣沖上去,包裹住殷沐心的身體。

  「沐心,等了那麼多年,妳終於又可以再回到我身邊了。回到我身邊之後,妳就可以陪著我,我是整個天下的霸主,妳是整個天下的皇后。」鬼王的聲音很沙啞。

  鬼王看著殷沐心,雙手揮動,他在聚集祭壇的力量,他想要讓殷沐心醒來。

  越來越多的黑霧在他的手掌心中聚集,他用最後一力的時候,忽然一道赤色的光芒一閃,所有的黑霧都沖到了他身體之上。

  「啊…」鬼王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發生。

  他在吸收祭壇力量的時候,祭壇竟然一次性將所有的力量灌輸到他的身上。他原本就已經吸收了很多能量,已經達到了極限,然而這些要灌注在殷沐心身上的力量竟然全都沖到了他的身上。

  祭壇的藍色光芒暗了一些,顯然是失去很多力量的緣故。

  千芷鳶和沈雲襄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顯然有人在祭壇上動了手腳。鬼王快要失控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鬼王就朝著下面一萬隻鬼影衝了下來,他急於要釋放自己的能量,而這些鬼影就成了他釋放能量的靶子。

  沈雲襄等人都是清醒的,所以見到這樣的情況很快就退到了鬼影的最後面,以免傷及自身。而那些鬼影有些木然,遇到這樣的情況,抵抗的也十分的少。

  很快上萬的鬼影就被鬼王摧殘的七零八落。這真的是一個大大的諷刺,若是鬼王清醒,他必定會被自己氣死。因為這些鬼影都是他花了很大力氣培養出來的。

  鬼王發洩過後,神智恢復了一些,他看著七零八落的鬼影,他睜眼欲裂。就在他氣急敗壞的時候,一個人飄到了他的身後。

  「鬼王,我們一起去死吧。」那是楊展風的聲音,他的手上拿著一包點燃的火藥。

  鬼王瞪大了眼睛本能的甩開楊展風,然而令楊展風沒有想到的是,吸收了太多力量的鬼王厲害得驚人,他這一甩,楊展風就被他甩了出去。炸藥離鬼王已經有些距離了,一次炸不死了。

  正當他視死如歸的時候,一個石頭打在了楊展風的手上,他手上的炸藥飛了出去。沈雲襄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

  「我說過讓你不要冒險,你為什麼不聽。」

  「我已經是這樣的人了,就算活著出去也不可能恢復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楊展風厲聲說道。

  「你死了,曉月怎麼辦?」

  「她?她不是…」

  「她沒死。」沈雲襄堅定的聲音,讓楊展風全身一震。

  就在此時鬼王已經回過神來,他轉而攻向了楊展風和沈雲襄。千芷鳶等人見此也趕緊衝上來六人一起制服鬼王。

  但是很快他們發現,鬼王經過剛剛的能量吸收之後,變得十分的強悍,除了拿著天縱和竭緣的沈雲襄和千芷鳶還有全身覆蓋著邪氣的楊展風,其他人根本就頂不住鬼王的攻擊。

  就在此時剩餘的鬼影動了起來,朝著他們攻了上來。鬼王開始操縱鬼影了。

  虛心、歐陽少華、許仙兒見此立即反身去對付鬼影。對付鬼王,他們只能拖後腿,那麼就由他們來對付鬼影。

  鬼王要跟沈雲襄他們動手,漸漸不能分神控制鬼影,鬼影失去控制攻擊力變得很低,就算人數眾多,但是最後也被殺得寥寥無幾了。

  「你們真以為就憑你們能夠制服我?簡直笑話!」鬼王冷笑。

  其他的人並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跟鬼王動手。

  鬼王的力量實在是太強了,就算是打了很久,他們依然沒有能夠制服鬼王。

  「想不到你們竟然能夠到了這裡。」

  是幕夜痕的聲音,他來了!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尹清畫!

  幕夜痕和尹清畫加入了打鬥之中,他們的加入讓沈雲襄一行人的壓力重了不少。

  尹清畫的武功跟其他人比起來實在是太不夠看了,沒有多久她就被千芷鳶踢倒,吐了一口鮮血在地上。

  她專門攻擊千芷鳶,但是即使千芷鳶在對付鬼王,依然可以輕易的將她打傷。千芷鳶的武功比她高太多太多了。

  尹清畫趴在地上,看著千芷鳶,還有她和沈雲襄一對的那把劍,她眼中的恨意就在不停的翻湧著。

  她趴在地上,恨意無以復加的載入在她的身上。為什麼千芷鳶什麼都搶走?為什麼她什麼都好?明明她才是最驕傲最令人欽佩的傲龍山莊尹大小姐啊!

  憑什麼沈雲襄會喜歡她,憑什麼她可以占盡所有的好處,而她只能像喪家之犬一樣趴在這裡?她不服氣,她很不服氣!

  她的悲劇全都是千芷鳶造成的,當初她對千芷鳶那麼好,卻換來了她的敵視。不是她不好,而是千芷鳶太賤!

  她抓緊了拳頭,恨意掩蓋了她所有的理智。忽然她從地上爬起來,迅速的衝向了祭壇。

  衝進祭壇內的尹清畫將大量的赤紅色像是眼珠子一樣的果子吃了下去。她知道,那是玄漠果。

  吃下大量玄漠果的她,全身開始爬滿黑色的紋路,雙眼變得赤紅,眉心出現幽藍色的玄漠。即使當年殷沐心只是被逼吃下一個,千芷鳶受到玄漠的困擾已經那麼大,如今尹清畫一次吃掉那麼多,她已經陷入了瘋狂的狀態。

  她必須要變強,只有變到最強才能夠殺了千芷鳶。

  她站在祭壇之內,忍著全身的劇痛開始吸收祭壇內的能量。大量的黑色霧氣開始聚集在她的周身。

  很快,她的雙眼已經變得全紅了,連瞳仁都看不見了。她漸漸控制不住自己,她只有一個念頭,衝向千芷鳶,殺了她,殺了那個毀了她一輩子的賤人!

  尹清畫忽然衝回來,讓千芷鳶猝不及防,差點被她傷到。沈雲襄見此,立即拉了千芷鳶一把,讓她躲過殷沐心的攻擊。

  尹清畫看到沈雲襄還在幫著千芷鳶,她更加憤怒了,她將憤怒全都發洩在了千芷鳶的身上。千芷鳶不得不停止對鬼王的攻擊而轉向尹清畫,而且是全力以赴對付尹清畫。

  現在的尹清畫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她握劍的手都有些顫抖。

  「妳真的瘋了!」

  「我瘋了?那也是妳逼的,賤人,受死吧!」尹清畫大吼一聲之後,全力攻向千芷鳶。擁有這樣大的能量,尹清畫心裡十分的滿足,以她的能力,她能夠殺死千芷鳶了!

  尹清畫招招致命,近乎瘋狂。

  忽然間,祭壇旁邊的密道被打開,從密道之內走出了四個人,樓花語和樓西的三個長老。

  千芷鳶心裡一驚,原來樓花語竟然躲藏在密道之內。

  他們走出密道之後並沒有加入任何的戰鬥,而是直接衝向了祭壇,他們四人站在不同的方位,手上拿著許多的符紙,還有九個雕龍柱子。

  千芷鳶霎時就明白過來,他們要佈鬼谷的陣法,封印祭壇!

  幕夜痕見此從打鬥之中脫身出來,攻向樓花語四人。楊展風見此也從打鬥之中脫身出來攻向幕夜痕。此時對付鬼王的就只有沈雲襄一個人了。

  樓花語絲毫不受任何影響,打鬥禍及不到他,他也當沒有看見而是和三位長老圍在祭壇旁邊開始佈陣。

  一道道金黃色的亮光在祭壇上交織升起,祭壇上的黑霧漸漸的薄弱了下去。金色的光芒大盛,籠罩在祭壇之上。

  尹清畫發現自己的力量正在減弱,她漸漸的落了下風,慢慢的不是千芷鳶的對手。她轉過頭,看見樓花語等人正在封印祭壇,她怒從心起。她知道她力量的消失和祭壇被封印有關。

  她不能失去這些力量,沒有這些力量她無法和千芷鳶抗衡。

  就在這個時候,尹清畫忽然掉過頭去,衝向了祭壇,她運起了一道力量打向祭壇中的樓花語。樓花語此時正在封印不能分心,眼看著力道打來,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受著。

  他的嘴角溢出了血液,原本他應該噴出的血液。然而若是祭壇上沾了他的血液,那就完了,他極力的忍住,將血液吞了回去。

  千芷鳶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卻無可奈何,尹清畫已經撲向了祭壇她來不及阻止了。

  就在這個時候,尹清畫衝進了祭壇大量的吸取祭壇中的力量。

  她的身體開始膨脹起來。越來越脹,越來越大,她瞪大了眼睛,全身痛苦,但是卻無法阻止。尹清畫武功本來就很低,她根本就沒有鬼王那樣的吸納力和承受力,即使是鬼王他也花了很多時間,然而尹清畫卻在短時間內吃了大量的玄漠果,吸收了大量的能量,她根本承受不住!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尹清畫在她睜眼欲裂的時候,爆炸開來,屍骨無存。

  千芷鳶睜眼看著,最後只能嘆息一聲,尹清畫被她的癡狂和貪心殺死了。

  祭壇之內,樓花語依然在不停的封印著,他身上受了重傷,但是他卻沒有停下,他似乎注意到了千芷鳶的視線,他抬起頭看千芷鳶,僅僅是那一瞬,他就轉開了。

  千芷鳶嘆息一聲,轉過頭去幫沈雲襄。沈雲襄真的很強,他們三個對付鬼王能撐著,他一個對付鬼王依然能夠撐著。

  祭壇上的金色越來越亮,最後將整個祭壇籠罩了起來。九跟雕龍柱子已經插在了祭壇的四周,符紙也在祭壇上飄動著。

  一道又一道的金色線交織在祭壇之上,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多。

  樓花語站在中間,他極力的忍著。他的力量在流逝,他的青絲漸漸的變得花白。隨著金色的光芒大盛,樓花語的髮絲也更白亮了。

  最後,金色的光芒一閃,所有的東西都靜止了一般。

  祭壇上黑色的霧氣消失,殷沐心從祭壇的上空掉到了地上,同時倒下的還有祭壇中間的樓花語。

  「花花!」千芷鳶看到樓花語倒下,她睜眼欲裂,立即放開了鬼王,朝著樓花語衝了過去。

  「花花!」千芷鳶將樓花語抱起,此時,他口中的鮮血才慢慢的從嘴角溢出。他本該噴出來的鮮血,終於可以釋放出來了。

  「鳶鳶,我對不起妳。」

  千芷鳶怔住了,她沒想到樓花語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樓花語的眼角溢出了淚水,他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意,他說道:「別皺眉,很醜。」

  「花花…你…」千芷鳶張著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走了也好,我替妳去照顧瑾昭,他還那麼小,一定需要人照顧。」

  「瑾昭…瑾昭他…」千芷鳶忽然想起曾經千懷宇為了保護瑾昭寫了一封瑾昭死掉的信給她。他說過他會保護樓西,所以不會輕易和鬼城作對的,他要為樓西明哲保身,才能保得住……

  難道,這就是樓花語離開的原因,他為了償還他心中的愧疚,獨自離開,他……

  「瑾昭他沒有死。」

  樓花語果然一愣,但是很快他又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說道:「那真的是太好了」

  「花花,你別這樣…你別嚇我,你一定會好的!我帶你去療傷。」

  「鳶鳶,妳要想我,讓沈雲襄會吃醋,氣死他。」

  「不,你活著才能氣死他,你要是走了,他就安心了!」

  「那也好。」

  「不!花花,你…花花…花花!」千芷鳶撕心裂肺的聲音叫喊了出來,樓花語合上了雙眼,最後那一抹調笑的笑容還殘留站在他的臉上。

  千芷鳶痛苦的大叫聲在整個幽谷中不停的迴盪,痛苦到了極點。樓花語走得那樣安詳,嘴角還帶著笑意,這虛弱的笑意刺傷了千芷鳶的雙眼。令她心中的痛苦翻湧不止。

  此時鬼王和沈雲襄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鬼王看到祭壇已經被封印完畢,而殷沐心的身體掉落在了一旁,他睜眼欲裂,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抱起殷沐心的身體。

  「沐心,沐心,妳別倒下,我,我會救醒妳!」鬼王慌張又痛苦的大叫出來。

  然而無論他怎麼放,殷沐心的身體都沒有再吸收祭壇的能量,她不會再動了,她沒有可能再醒來了。

  祭壇被封印起來了。

  「不!」鬼王痛苦的大叫一聲之後,將殷沐心的身體放下,他說道:「妳等著,我去把害妳的人全都殺死,我再救妳,我還能救活妳!」

  鬼王放下殷沐心,再抬起頭的時候他徹底的瘋狂了。赤紅的雙眼已經全都是殺氣一片了。

  鬼王站起來,第一個就攻向了離他最近的楊展風。

  楊展風根本就沒有料到鬼王會攻擊他,他沒有絲毫的防備,一掌打過去,楊展風被打飛了出去,身體直直的撞在了懸崖邊上,閉上雙眼,徹底昏死了。

  鬼王殺死了楊展風之後,轉而攻向千芷鳶,沈雲襄已經有了察覺立即衝上來擋在了千芷鳶的前面。

  「鳶兒,拿起竭緣!為樓花語報仇!」

  千芷鳶一怔,放下了樓花語,拿起了身邊的竭緣,對,她要報仇,為所有死去的人報仇!

  此時變成了鬼王和幕夜痕兩人聯合起來對付千芷鳶和沈雲襄兩人。

  他們有些吃力,千芷鳶恨恨的看著幕夜痕,她在轉向鬼王的時候,她發現鬼王已經神志不清了,他在殷沐心沒救的那一刻,徹底的瘋狂了。

  「雲襄,你過來啊,幹嘛要幫著鬼王打我們呢?」千芷鳶看著幕夜痕說道。

  「你看,幕夜痕都已經幫著我了,你幹嘛還要幫鬼王呢?因為他是你爹嗎?不,你已經背叛過他了,他不會原諒你的。」

  「你在胡說什麼!」幕夜痕震驚的大叫。

  沈雲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果然聽了這些話,神志不清的鬼王開始對身邊的每一個人動手,包括幕夜痕。現在他一個人都不信了,他要殺死他們三個!

  幕夜痕漸漸的吃力起來,他既要對付沈雲襄和千芷鳶又還要抽出手擋住鬼王,他臉色蒼白起來,身上的傷痕漸漸的多了。

  「夜痕,收手吧,來跟著我們一起,他已經不信任你了。」沈雲襄皺著眉頭說道。

  「沈雲襄,你真是可笑。你以為你是誰?」幕夜痕諷刺一笑。

  沈雲襄想要放過幕夜痕,而千芷鳶卻一點也不想,她把鬼王的攻擊引了很多到幕夜痕身上,於此同時,千芷鳶專攻幕夜痕。

  「妳…」幕夜痕瞪大了眼睛。他根本吃不消,身上傷痕多了起來,攻擊漸漸減弱。

  「夜痕,收手!」

  「滾蛋!我他媽不要你管!」

  「噗」鬼王一掌打在了幕夜痕的天靈蓋上,幕夜痕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掉落在了地上,口中的鮮血不停的流著,他的腦門上也溢出大量的鮮血。

  沈雲襄大驚,立刻跳到一邊去看幕夜痕。

  「拿開你的髒手。」

  「夜痕,你這又何必…我已經告訴過你,他根本不是我們的父親,他為了利用我們,搶走我們,滅了全村的人啊!」

  「沈雲襄你不得好!如果不是你,我或許會離開鬼王,但是就因為是你,我絕對不會倒戈,就算死!我死了也要看著你,我死不瞑目!」

  「你…」

  「夜痕…夜痕!」

  幕夜痕徹底不動了,他睜大了眼睛,瞪著沈雲襄,死不瞑目。

  「哥哥,你這又是何必…」

  沈雲襄嘆息一聲之後,將幕夜痕放平了,轉過頭的時候,千芷鳶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立即加入了戰鬥之中。

  最後,除了和鬼影對戰的三人以外,只剩下千芷鳶和沈雲襄對戰鬼王。

  「鳶兒,我們開始吧。」

  千芷鳶點了點頭,鬼王很強沒錯,但是他們練了半年的冰魄九淵和蒼渺無涯的配合也絕不簡單。

  兩人密切的配合,招招壓制邪氣的招式,讓鬼王漸漸的體力不支起來。

  他已經釋放了太多的能量,祭壇已經被封印了起來,他再也沒有力量來源了。

  然而此時沈雲襄和千芷鳶的沒有了其他的阻礙,兩人專心的配合實在是太完美,讓他只能後退了。

  最後鬼王漸漸的落敗下來,他赤紅的雙目死死的瞪著沈雲襄和千芷鳶,天縱和竭緣雙雙插進了他的身體裡。

  「啊…」

  鬼王瘋狂的大叫起來,他一手抓著一把劍,像是在聚集全身的力量一樣。他的周身開始出現濃密的黑色霧氣,多得將天縱和竭緣的光芒淹沒,就在最後一刻,幽藍色的光芒大閃。

  「鳶兒,當心!」

  此時不遠處的三人也看到了這一幕,虛心立即衝過來,將千芷鳶推倒在地上。

  然而他們近的看不清楚,虛心在遠處卻看得很清楚,鬼王要自爆,但是他自爆的方向不是四周,而是千芷鳶的方向。

  虛心剛剛要將千芷鳶推倒的時候,沈雲襄卻快了她一步,擋在了千芷鳶的前面。千芷鳶像是早有準備一般,翻身一轉,擋在了沈雲襄的前面。千芷鳶面對著沈雲襄,用她的背部擋住衝擊而來的力量。

  「砰…」的一聲巨響,鬼王身體全部炸開,兩把劍飛了出去。

  千芷鳶一口血,噴在了沈雲襄的身上。她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鳶兒,鳶兒!妳怎麼可以丟下我!」

  整個谷中,不停的迴盪著沈雲襄的聲音,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沈雲襄抱著千芷鳶的身體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讓人一點一滴的心疼。這是運籌帷幄的沈雲襄,這是沉著鎮定的沈雲襄,這是深愛著千芷鳶的沈雲襄。

  邪氣消失了,人都死了,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三年後,蒼渺峰。

  一道暖和的陽光灑進了窗戶之內,那閉合的雙眼,動了一動,長長的睫毛顫了一顫,睜了開來。

  千芷鳶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剛剛醒來便聽到了兩道琴聲,那琴聲十分悅耳,那是她聽過最好聽的琴聲。她走下床去查探。

  走到門口,她看到院子裡有兩個人坐著彈琴,兩人皆穿著白衣,一人面對她,一人恰好背對她,光是看著他們在一起,和諧而完美的畫面就足以令人心醉。

  一陣風輕輕的吹過,伴隨著琴聲進入千芷鳶的心頭之上,千芷鳶的心裡從來沒有那麼暖和那麼柔軟過。

  忽然一道琴聲停了下來,那張和沈雲襄有著九分相似的小臉驚訝的看著千芷鳶,他伸出小手指,指著千芷鳶的方向,用他稚嫩的聲音道:「狼…」

  狼?!千芷鳶嘴角一抽,看到了瑾昭嘴角邊狡黠的笑意,她正要發作,沈雲襄怔怔的回過頭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然後露出一個比春風更和煦的笑容,溫暖了整個世界。

  「鳶兒,妳回來了。」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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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1】黑心包子之娘親的教導

  蒼渺峰上,沁時樹的花朵又落了下來。細碎的花朵格外的清新,令人心靈不由得開闊潔淨起來。這是蒼渺峰上的春景,多看一眼就能夠讓人心醉。

  沁時樹下,沈雲襄一襲白衣靜靜的靠在樹邊,他修長的手指上拿著一本書,此時的他正在專心致志的看書。他安靜的容顏讓這絕美的蒼渺峰更添光彩。

  在沈雲襄的前方稍稍遠一些的地方,一張小石椅上,千芷鳶將瑾昭放在雙膝之上,她雙手握著瑾昭肉呼呼的小手。

  「娘…」千芷鳶的聲音很溫和。

  「狼…」瑾昭的聲音脆生生,十分的好聽。

  「娘…」千芷鳶又重複了一遍。

  「狼…」

  千芷鳶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努力的平靜下來,並且更耐心親和一些。她已經不記得她這是第幾次在糾正瑾昭的發音了。除了娘字以外,瑾昭其他字的發音全都正確得不能再正確了。

  「狼…」瑾昭揪著小臉,似乎在努力的將千芷鳶教的發音念準一些。「狼…」瑾昭揪著小臉又小心翼翼的念了一遍。

  瑾昭長得十分的可愛,粉雕玉琢的小臉長得很沈雲襄有九分相似。看到瑾昭那與她一分相似的臉,還有他那努力糾正的表情,千芷鳶怎麼也不忍心責備他。即使自己已經快要將耐心消磨殆盡了。

  自從她醒來之後,她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教導瑾昭喊娘。她都教導了那麼多天了,依舊是糾正不過來。

  「唉…」千芷鳶挫敗的長長的大力的嘆息一聲。她的孩子為什麼不會叫娘呢?她和瑾昭錯過了三年的時間。她睡了三年,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了,為什麼卻還是聽不到瑾昭喊一聲娘呢?

  「狼…狼…狼…」瑾昭看到千芷鳶愁眉不展的樣子,瑾昭歪了歪小腦袋,抱著千芷鳶的手臂,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千芷鳶,他又叫了好幾遍。

  千芷鳶撫了撫額頭,她聽得瑾昭一遍又一遍的喊她狼,她終於受不了了,她皺起了眉頭帶著不悅,聲音稍稍大了一些:「娘!」

  瑾昭一愣,他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千芷鳶,他的雙眼中有些疑惑,又有些不確定,最後處於掙扎之中。

  千芷鳶看得瑾昭表情如此變化多彩,她有些狐疑,狐疑之後開始擔心起來,莫不是她嚇壞了瑾昭?

  半晌之後,在千芷鳶即將開口安撫瑾昭的時候,他疑惑的,輕輕的,試探性的「嗯?」了一聲。

  千芷鳶頓時就僵在了那裡,心臟瞬間皸裂,碎成無數片,落入萬丈深淵之中。

  瑾昭是以為她在叫他娘,然後他勉強又狐疑的應了?這是什麼跟什麼?千芷鳶抽了抽嘴角,額角開始跳動起來,按捺住自己想要暴走的衝動,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重重的吐出來。

  她很傷心,傷心欲絕,她很痛心,痛心疾首。她不明白那麼多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了,為何老天還要在這裡擺她一道。

  然而,造成了她傷心的罪魁禍首如今卻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彷彿什麼也不知道一般,讓人責備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甚至不敢再大聲一些了。

  末了,糾結了半天,千芷鳶又嘆息一聲,她敗了。

  「不如為娘來教你念詩吧。」千芷鳶放棄糾正瑾昭的發音了,她選擇教他一些別的。而念詩又是最風雅的。所以她選擇教念詩。

  她想,能夠親手教導瑾昭,陪著他長大,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等她老了以後再回憶起來,必定是充滿了愛意的。

  然而,她這句話剛剛一說,她似乎看到沈雲襄拿著書的手抖了一抖。然而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看見。一定是她的幻覺。那麼遠,沈雲襄肯定聽不見。

  瑾昭乖巧的點點頭。

  千芷鳶看了看四周,她說道:「蒼渺真是漂亮,尤其是在這春天,飄落的沁時花太美。」

  瑾昭贊同的點點頭,他軟糯糯的聲音響起:「那就教一句春天花開的詩句吧!」

  千芷鳶鄭重的點點頭,然後的眼珠子溜溜一轉,春天花開的詩句,有春又有花…

  對了!芙蓉玉暖度春宵,菊花怒放還未消!

  千芷鳶的腦袋裡立即閃過這一句,有春又有花,甚好,甚好!

  「嗯…」千芷鳶的眼珠子再一轉,她溫和的念到:「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嗯,這一句有春又有花,還是名師佳句,太適合教孩子了。開玩笑,關於菊花一事,她難道會教自己的兒子?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瑾昭搖頭晃腦的跟著念了一遍,然後他忽然皺起小臉疑惑的問道:「狼,紅杏出牆是什麼意思?」

  千芷鳶一怔,心裡大叫不妙啊不妙。

  懷著忐忑的心情,千芷鳶小心翼翼的解釋道:「紅杏出牆就是,紅杏開得太漂亮了,所以忍不住長出牆外,讓所有人都能夠欣賞它。」

  「哦!」瑾昭恍然大悟,他說道:「怪不得狼當年紅杏出牆了,原來是因為長得太漂亮了。」

  這是誇她漂亮?果然是她的乖兒子,竟然如此誇獎……什麼!千芷鳶的笑容頓時僵住,她黑下臉來。

  「我什麼時候紅杏出牆了?」千芷鳶沉著臉問道。

  「是清風老頭說的,他說當年妳硬逼著虛心做妳媳婦兒,成親之後,妳又始亂終棄,紅杏出牆,跟我爹爹跑了。」瑾昭眨巴眨巴眼睛。

  千芷鳶聽到他這麼說,嚇了一大跳,她趕緊捂住瑾昭的嘴巴。幸虧瑾昭的聲音不大,若是讓沈雲襄聽到了,免不得又要惹上麻煩。

  「別聽那個老頭胡說八道。我才沒有紅杏出牆,以後不許亂說。」千芷鳶帶著七分教導三分警告說道。

  被捂著嘴巴的瑾昭乖巧的點點頭。千芷鳶方才放開他,然後瞥了瞥沈雲襄,看他沒有任何反應,她鬆了一口氣。

  「你娘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懂嗎?」

  瑾昭點頭如搗蒜,他說道:「娘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千芷鳶一愣,瑾昭叫娘了,他叫對了,而且還是在讚賞她的時候叫對的!千芷鳶頓時心中翻湧,千恩萬謝,心情澎湃,激動萬分。

  「瑾昭乖,再說一次,大聲些。」千芷鳶激動的抓住瑾昭。

  瑾昭十分的乖巧,他便扯大了嗓門喊道:「狼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絕對不會紅杏出牆,所以寫有狼親名字和樓花語名字的春宮圖上畫的女子一定不是狼親!」

  千芷鳶心裡一沉,剛剛想要捂住瑾昭的嘴巴,只聽「啪」的一聲,沈雲襄的書重重的被合上了。

  他站起身子,緩緩的走到千芷鳶和瑾昭的身邊。

  千芷鳶看到的就是那麼一幅絕美的畫面:風華絕代的沈雲襄,正踏著輕巧的步子,在漫天飛落的沁時樹下,緩緩走來,他的眉目清晰,容顏絕美,宛若神祗,讓人根本無法移開眼睛。

  然而,這樣極其漂亮的畫面在千芷鳶的眼裡卻像是一幅十八層地獄的虐殺景象一般。千芷鳶吞了吞口水,轉頭看向瑾昭。

  瑾昭眨巴眨巴他漂亮的大眼睛,然後朝著她露出一個笑容,等著千芷鳶誇獎他。

  和沈雲襄長了一副十分相像的臉蛋的瑾昭,可愛而無害的笑著,讓千芷鳶有種欲語還休,欲哭無淚的心情。

  「爹爹」

  看到沈雲襄過來,瑾昭興奮的叫道。

  沈雲襄走到千芷鳶跟前停下,他伸出手,摸了摸瑾昭的小腦袋,他說道:「乖,出去玩一會,爹爹跟你娘親有些體己話要說。」

  瑾昭點頭如搗蒜,他立即從千芷鳶的雙膝上跳下來,然後抬起他的小腿就往院子外面跑,一晃眼就消失在了院子之中。

  千芷鳶抬頭看了看沈雲襄,吞了一口口水。

  「那個…」

  「小…鳶兒?」沈雲襄將那個小字拉得極長極長。

  沁時樹落了一地的花,花香的清芬溢滿了整個院子。

  院子外面,瑾昭一蹦一跳的繼續往外走,不一會兒就看到朝著他走來的童子。

  「瑾昭,你似乎很開心?」童子在瑾昭的面前停下。

  「嗯,差不多吧。」

  「我正要來尋你,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嗯,我爹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娘親好好地討論,所以我就出來了。」

  「咦?」童子狐疑的問道:「大白天的,你爹爹和你娘親還有什麼好討論的。白天,白天吶。」童子瞥了院子一眼,帶著鄙夷的強調了「白天」兩遍。

  「大人說話,小孩子就不要瞎摻和了,少兒不宜,小心長針眼。」瑾昭笑得一臉狡黠:「好了,我們去玩吧。」

  童子聞言,又鄙夷的瞪了院子門一眼,在心中低罵道:這兩人也不知道會教壞孩子,不顧禮義廉恥,真是令人髮指。

  心中如此想,童子臉上卻笑著,他牽著瑾昭的小手往外走。

  「童子哥哥,你可別想歪了哦。」瑾昭笑著提醒道。

  童子一怔,撇撇嘴,不再去想那些令人鄙夷的事。

  蒼渺的階梯很長,階梯之上,一隻大鵰馱著童子和瑾昭兩人緩緩的飛行而下,形成了一道天降童子的靚麗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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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2】黑心包子之下山遠遊

  蒼渺峰上,一卷雪花又落下來,夜幕像是被墨水染過一般,黑得濃郁而帶著馨香,時不時還會有幾顆星星閃動,幾片雲朵飄過。

  瑾昭披著一件白色的小狐裘,他側坐在湯圓的背上,頗有幾番天外神童的模樣。湯圓的毛色雪白,瑾昭的狐裘雪白,雪落了一地的白,在白色的蒼渺峰上,瑾昭的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格外的明亮。

  「咚咚咚」瑾昭敲了敲關上的門。

  「進來吧。」

  瑾昭走進房間之內,清微雙腿盤坐在榻上一臉笑意的看著瑾昭。

  「清微爺爺。」瑾昭從湯圓的背上跳下來,給清微行了一禮。

  「好孩子,平時也不見你與我如此生疏,怎麼今兒個見了我還行禮呢?」清微雖然是詢問,但是眼底卻一片了然。

  「清微爺爺,您從小帶著我長大,教會我許多東西,沒有血緣更甚血親。」瑾昭的小臉上全是真摯和誠懇。

  即使清微早有準備,卻還是心裡一動,眼角有些霧氣彌漫開來。

  「好,好,好,我真是沒有白疼你。」清微連說了三個好字,可見他內心溢滿了感動,清微向瑾昭招了招手:「孩子,過來。」

  瑾昭乖巧的走到清微旁邊,在榻上坐了下來。

  清微從他身邊的盒子裡取出一把小匕首遞給瑾昭,他說道:「明日你就要下山了,我知道你懂事乖巧,必定會跟大家一一辭別,所以我便在這裡等你了。這把小匕首送給你,你從小習武,天資聰穎,有它防身,出門在外必定不會受人欺負了去。」

  瑾昭鄭重的接過匕首,點了點頭,他說道:「謝謝清微爺爺。」

  瑾昭將匕首拔開,一道寒光迸射出來,令人不由得偏開雙眼。

  「這把匕首真好!」瑾昭笑得一臉純真歡樂。

  「你喜歡就好。記得,出門在外,可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去!」清微朝著瑾昭伸出了雙手:「讓爺爺抱抱你。」

  瑾昭乖巧的撲進清微的懷抱之中。

  房門合上,瑾昭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清微房間的燈火便熄滅了。瑾昭將小匕首放好,跳到湯圓的背上:「我們走。」

  「咚咚咚」瑾昭又敲響了一間亮著燈的房間。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童子從裡面跳出來,抱住了瑾昭。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先來找我的!」童子將瑾昭抱進房間之內,他說道:「雖然吧,你先去找大老頭,但是至少在你心裡,我是排第二的,比其他人都高一截,還算你有良心。」

  童子將瑾昭放在房間的凳子上,還不等瑾昭開口,童子就轉過身,將一個箱子取了出來,放在瑾昭面前的桌子上。

  童子打開箱子,將裡面的東西一瓶一瓶的拿出來,擺在了桌面上。

  「這些都是給我準備的嗎?」瑾昭伸出手,將桌上的瓶子抓來看。

  「那是當然,你要下山了,必定是要去欺負人的,要欺負人,沒有裝備怎麼成呢?」童子一臉認真的說道。

  瑾昭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

  童子將桌上的瓶子分別擺好,擺好之後,他指著桌面上的瓶子說道:「你看,這一部分白色瓶子的裡面裝的都是補藥,你平常吃的那些裡面都有,別忘了按時服用。」

  瑾昭掃了一眼他所指的那些藥瓶子,他都是認得的,也是他平常吃的。

  童子不喜歡舞刀弄槍,唯獨喜歡煉藥。從他出生開始,他爹娘沒空顧及他,他算是童子一手帶大的。童子總是喜歡將藥丸製成糖果的顏色,然後哄他吃下去。這些藥丸裡面,有強身健體的,也有美膚養顏的,更有提高修為的。

  瑾昭吃藥跟吃糖似的。這些年,那麼多藥吃下去,瑾昭無論是身體還是腦袋,都要比別人優越許多。

  「這些藥你可記住了?」童子不放心,他又問了一遍。

  「記住了。」瑾昭的聲音脆生生的,很好聽。

  童子放心的點點頭,然後他又指著另外一片藥瓶子,他說道:「這些是毒藥,給你大殺四方,橫行江湖用的。」

  童子耐心的一瓶一瓶指給瑾昭看:「這個是含笑半步癲,吃了一步都不能走,會死的。專治追你的醜女大媽。這個是它的解藥。

  這個是笑而不語,吃了要一直笑,不能說話,說了要死的。這個專治話多吵你睡覺的。這個是它的解藥。

  然後這個是腐蝕丸,吃了之後會全身發癢腐爛,最後會死的。這個專治你看不慣的壞蛋。這個是它的…」

  童子還沒說完,瑾昭就打斷了他:「這太多了,全部都記住,那得多麻煩啊。」瑾昭掃了一眼桌面上花花綠綠的瓶子。

  童子瞥了瑾昭一眼,他說道:「就你那小腦袋,過目不忘,何況我還說了一遍,你怎麼會記不住呢?」

  「都記住了那有什麼意思?不如這樣…」

  瑾昭將桌面上放毒藥的瓶子全部打開,然後將裡面細小的藥丸全都倒進了一個盒子之中,然後又將放解藥的瓶子全部打開,裝進另外一個盒子之中。

  童子不但煉藥的技術好,人也十分的細心,他做的藥丸和瓶子都十分的小巧,即使很多放在一起,也不會沒有地方擱置,特別適合瑾昭使用。

  「你這是做什麼?都混在一起了。」童子疑惑的問道。

  「混在一起才有意思呢。」瑾昭搖了搖那一盒子毒藥說道:「與其費心思去挑選毒藥,不如隨便抓一顆,吃到哪顆算哪顆。這樣才驚險刺激又有神秘感,還可以期待一下效果。」

  童子恍然大悟,贊同的點點頭,他說道:「這個法子好。吃之前,你倆還可以猜一猜。」

  瑾昭笑著點點頭。

  「那解藥呢?你都混在一起了,到時候可不好找了。」

  「所以我才不找呢!誰需要解藥自己找,吃到哪顆算哪顆。這樣算來,萬一他死了,也不算是我害死的,畢竟解藥給他了,他要吃不對,那就怪他自己倒楣了不是?」

  童子點頭如搗蒜,他說道:「這樣好,錯不在你身上,菩薩不會怪你的。」

  「那是啊,到時候那人挑解藥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呢。」瑾昭笑得一臉的單純無害,像是吃到糖的小孩。

  湯圓的身體顫了一顫,作為雪靈九尾的牠,第一次感覺到了寒意。

  將藥盒子收好之後,瑾昭作別了童子,轉身出門。跳到湯圓背上,一人一狐朝著酒窖走去了。

  剛剛進入酒窖,瑾昭就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酒香味。黑暗的酒窖之中,一盞燈幽幽的亮著。

  「清風老頭。」看見清風在小心翼翼又十分細心的擺弄著他的酒罐子,瑾昭連湯圓的背上都懶得下來,他雙手抱在胸前叫了一聲。

  清風頭也不回,依舊在擺弄他的寶貝酒罈子,瑾昭自然是知道他有多寶貝他的酒罈子的。

  當年他爹沈雲襄第一次上蒼渺峰的時候,被清風老頭子刁難了一番,還被訛詐了他夢寐以求的梨花釀的方子。

  當時清風興奮得一夜睡不著覺。然而,沈雲襄是什麼人?豈是吃虧的主?他爹寫完方子之後,在某兩個關鍵的配料處抹了一些藥。

  這些藥一旦碰上了人呼出來的氣就會變得具有腐蝕性。因此,當清風老頭滿心歡喜的打開方子的時候,那張方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腐蝕了兩個洞。

  若是整張都腐蝕掉了,清風或許會另闢蹊徑,但他爹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只腐蝕兩個地方,那麼清風就會想盡一切辦法,研究出那兩種藥物是什麼,因為眼前就有了九成的方子,誰還會重新找一張新方子呢?

  所以清風從拿到方子開始,一直到瑾昭四歲了,他還在抱著他的酒罈子研究那兩味藥方。

  然而瑾昭很清楚,清風大約是一輩子都研究不出來了。因為他爹的壞已經壞到了骨子裡,那兩個破洞根本就不是藥材。因此,完整的放在就在眼前,但是清風卻一直往裡面添加別的材料,自然是試一輩子都試不出來。

  由此可見,沈雲襄真的得罪不得。

  「哎,怎麼了?大半夜不睡覺?」清風頭也不回的擺弄他的酒罈子,但是也能聽到他聲音裡的喜悅。

  「來看看你,順便討點酒喝。」瑾昭抬了抬眼皮子,瞧清風的模樣,很顯然他壓根不記得他明天要離開。

  「喲,小瑾昭,你可討對了。一個月前,我試出來了!如今整個酒窖子裡全都是正宗的梨花釀!明日正好一個月,可開封,我都等不及了。」清風一聽到瑾昭說到酒立即就轉身過來,雙眼噌亮,將一罎子酒遞給瑾昭。

  而瑾昭顯然沒有他的興奮,瑾昭接過酒。面無表情的看著清風。

  「你還有事?」清風看著瑾昭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撓撓頭說道:「天色不早了,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早點睡覺,才能快高快長啊。」

  「沒事!」瑾昭面無表情的看著清風,將他逗三歲小孩的樣子看在眼裡。一會之後,他拍了拍湯圓的背:「我們走。」

  清風見瑾昭離開,他又轉過頭,看寶貝似的看他明天就可以喝的梨花釀。所以他當然沒有注意到瑾昭的臉色沉了一沉,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翌日,千芷鳶牽著瑾昭的手,沈雲襄站在一邊。蒼渺峰上所有的人都出來作別他們一家三口,唯獨少了如癡如狂的清風。

  「這二老頭怎麼回事啊?瑾昭就要走了,他也不來送送呢!」童子一臉不悅的說道。其他的弟子也跟著附和起來。

  「清風估計正要開封他的好酒呢,大家莫要見怪,你們早些回來。」清微笑著說道。

  「我們會的,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沈雲襄說道。

  一家三口帶著湯圓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生活了三年的蒼渺峰下山去了。

  當他們下到蒼渺峰最後一個階梯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驚天大吼:「瑾昭,你這個小王八蛋,等你回來,看我不收拾你!你爹是個大禽獸,你就是個小禽獸!」

  千芷鳶的身體震了一震,那是清風的聲音,她轉過頭看向被罵的父子倆,她發現他們竟然一派悠閒,一點惱怒都沒有。

  今天是老頭開封他期盼已久的梨花釀的日子,他忙得連送他們都忘記了,又怎麼會忽然大罵瑾昭和沈雲襄呢?

  當然,老頭跟沈雲襄結仇不是一天兩天了,罵他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老頭跟瑾昭可沒仇啊。

  千芷鳶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問道:「瑾昭,老頭他怎麼會罵你?」

  瑾昭認真的想了想,他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當初體恤他研究酒方子辛苦,在他酒窖裡放了一壇真正的梨花釀,讓他嚐嚐味道。可憐我好心好意,最後卻被罵得如此淒慘,做好人真難。」

  瑾昭認真的嘆了一口氣。

  千芷鳶頓時就僵在了那裡。那老頭一定是以為他釀出來了,所以這一個月來,他用那個「釀出」梨花釀的方子,釀了整整一個酒窖,期待了一整個月!

  千芷鳶倒吸了一口涼氣,老頭現在的心情一定是連吃人都不能平復的。千芷鳶認真的審視了瑾昭一番,這是她兒子嗎?

  根本就是沈雲襄克隆出來的禍害啊!千芷鳶嘆了一口氣,她的善良基因,瑾昭竟然一點也沒有繼承。

  「狼,想什麼呢?快點走吧。」瑾昭眨眨眼睛,心情十分愉悅的樣子。

  「瑾昭,老頭得罪你了?」

  瑾昭搖搖頭,他說道:「自然沒有,他對我很好呢。一個月前聽說我要下山,他還請我品嚐了他的酒。」

  瑾昭說完就露出了一個可愛的微笑。

  千芷鳶只得默默嘆息一聲,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大約說的就是老頭這樣的人了。當初讓瑾昭嚐他釀壞的酒,如今釀出來的苦果只有自己受了。

  由此可見,瑾昭得罪不得。

  自從上次教導瑾昭被沈雲襄修理一頓之後,千芷鳶就覺悟了,瑾昭這廝,跟沈雲襄一樣不好對付。可惜,老頭沒有頓悟。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來到了東海極地,跨過東海極地,他們便又回到人間了,那些昔日的舊人,你們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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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3】黑心包子之我被人販拐賣了

  夜幕將整片天空遮掩起來,在燈火通明的客棧之內,只聽「哐」的一聲,杯子摔碎的聲音在院子裡格外的清晰。

  房門被推開,沈雲襄沉著臉走進來,他幾步走到千芷鳶的身邊,握住她的手腕。千芷鳶的手腕至少一條細細的傷口正在往外冒血。

  沈雲襄的臉色又更沉了一沉。

  千芷鳶見此,她立即想要張口解釋:「雲襄,其實是我手滑…」

  不過是摔碎一個杯子,根本沒什麼好解釋的,但是看著沈雲襄的臉色,她便不由得想要解釋。

  果不其然,她還沒有解釋完,沈雲襄就一把拎起坐在一旁的瑾昭,拎著瑾昭的衣領大步走出房門。

  「雲襄!」千芷鳶看沈雲襄一副想要吃了瑾昭的模樣,她便擔心起來,因此她站起來趕緊跟了出去。

  「砰」的一聲,她還沒走出門口,門已經被沈雲襄關上了。

  千芷鳶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再把房門打開,沈雲襄是瑾昭的爹,他也有管教瑾昭的權利。

  「咚」的一下,瑾昭被沈雲襄扔到了地上。

  瑾昭揪著一張小臉,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沈雲襄,他抿緊了嘴唇,臉上帶著倔強。他不哭,也不鬧,他就這麼看著沈雲襄。

  「跪下。」沈雲襄的聲音低沉卻不可違抗。

  瑾昭跪了下來。

  「你錯了沒有?」

  瑾昭倔強的搖搖頭:「沒有」

  「你娘親含辛茹苦生下你,那一場大戰差點要了她的命,她睡了三年,她醒來之後你就是這麼盡孝道的嗎?平日裡你怎麼鬧怎麼欺負她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得寸進尺!」沈雲襄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不像是在教訓一個孩子,聽不出波瀾,卻讓人心裡不由得虛起來。

  「我沒有,我沒有想要欺負她。」瑾昭張口辯解道:「娘親她睡了三年,我若是不一直鬧騰她,萬一她又睡著了怎麼辦?我若是不一直讓她惦記,萬一她又離開了怎麼辦?」

  瑾昭說著眼睛便紅了起來,紅潤的眼眶裡還有淚水在打轉。

  「你錯了沒有?」

  「沒有!」

  「你傷到她沒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傷到她沒有?」

  「有…」

  「若是你的擔心和你對她的愛是你隨意傷害她的理由,那我不會再讓你靠近她。別不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瑾昭幼小的身子一顫,他震驚又帶著恐慌的看著沈雲襄。

  「我…」瑾昭動了動小嘴唇,小臉揪成了一團。

  「若是你永遠都不懂得分寸,遲早要出事情。凡是有度,不是任何事情你都能夠精確的掌控的,有時候就算你不想,但是傷害了就是傷害了。現在你告訴我,你錯了沒有?」

  「我錯了……」

  「那好,你將你娘親的手腕弄傷了,那麼就由你親自去找草藥製成藥膏給她敷上。不許去買現成的藥膏,也不許買草藥,凡是都得你親力親為,親手製作,我相信這點事情難不倒你。」

  「是」

  「天亮的時候把藥膏送到房間來。」

  瑾昭驚訝的看著沈雲襄,但是很快,他便點了點頭。

  「去吧。」

  「是,爹爹。」

  瑾昭從地上站起來,轉身離開。沈雲襄看了瑾昭幼小的背影一眼,轉身走回屋子內。

  「這麼晚了,你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出去!」看到沈雲襄回房千芷鳶立即向前問道。

  「鳶兒,瑾昭也是我兒子,我會有分寸。」沈雲襄說完便牽著千芷鳶走到床邊,取出藥膏塗抹到她的手腕之上。

  千芷鳶原本還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無論是她或者是沈雲襄都是在苦難的環境中成長的,她懂得過分的寵溺會害了瑾昭,可是,看到瑾昭,她的心底便不能再柔軟了。

  這就是當母親的滋味嗎?千芷鳶笑笑,便也不作聲了。她的兒子,不是草包,這些事情,他能夠做好。

  瑾昭走回房間背上他的布袋之後,跳到湯圓的背上,湯圓就帶著瑾昭出門了。天上的月光很亮,在大地上留下一層薄薄的霧氣。

  沈雲襄醫術高明,童子又是煉藥高手,所以他瑾昭沒理由對藥理一無所知。他琢磨了一陣子,決定做一盒精緻的藥膏,不但能夠治癒傷口,還能美化皮膚。給他最愛的,錯過了他三年時光的娘親,她看到了必定會很開心。

  瑾昭這麼想著,便將剛剛的委屈全都散了,心情愉悅了起來。

  「湯圓,我們快一點哦,看這邊的植物生長種類,大約在那邊的山頭就應該有我們要找的草藥。」瑾昭摸了摸湯圓毛茸茸的耳朵說道。

  「嗷嗚…」湯圓叫了一聲,然後迅速的跑了出去。

  一晃眼的功夫,瑾昭和湯圓就到了山上,接著夜明珠的光芒,瑾昭開始在黑暗的林子裡找尋他所要的草藥。

  雖然他認得草藥,但是他對這裡不熟悉,找起來還費了不少功夫,大半夜過去,瑾昭終於將藥找齊了。

  「走,我們到溪水邊去,將草藥洗好之後,天大約就有些亮了,那個時候再接些露水,製出來的藥效果才好。」

  溪水叮咚,天邊魚肚翻白,晨風吹起,瑾昭將磨好的藥膏都放入盒子之中。然後在溪水旁邊洗了一把臉。

  一切都弄好之後,瑾昭又跳上了湯圓的背,準備回去給千芷鳶送藥膏。

  剛剛走了幾步,瑾昭就聽見了馬車疾行的聲音。一輛馬車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邊衝過來。

  「讓開讓開…」那車夫看到了瑾昭揮著鞭子大喊。

  瑾昭不想參和別人的事情,便識趣的讓開了。

  「啊,你長得好漂亮啊!」

  一道稚嫩的女聲從馬車裡傳出來,那車夫忽然將馬車停了下來。馬車停下之後,他立即跳下馬車,走到瑾昭的面前,上下打量瑾昭。

  「剛剛跑得快,還真沒有注意到,竟然有個這麼漂亮的小孩子站在路邊。」那車夫像是打量什麼見到的貨物一般,摸了摸下巴,笑得十分的猥瑣。

  「小乖乖,你迷路了吧?叔叔給你糖吃,帶你回家好不好?」那車夫立即掏出一顆糖,哄騙道。

  瑾昭看著他抽了抽嘴角,小乖乖?真噁心。

  瑾昭一點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拍了拍湯圓的背轉身離開。

  「想走?」那車夫冷笑一聲立即衝過來想要抓住瑾昭,然而瑾昭身子一偏,躲過了他的大手。

  「老子賣小孩賣了那麼多年,我就不信抓不住你!看你這模樣,必定能賣個絕好的價錢!發了一輩子的財,真是從來沒有虧本過啊。」那車夫笑得十分的得意。

  瑾昭原本想要拔出匕首解決了那個車夫,但是聽他這麼一說,似乎很有意思的樣子。若是能夠將賣小孩累積的錢財搶到手,那必定是一件極為舒爽的事情。這樣他就有錢能給他娘親買禮物了。

  瑾昭伏在湯圓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然後將裝著藥膏的盒子放在湯圓的身上,拍了拍湯圓的背,湯圓就離開了。

  「咦,你不跑了?」

  「叔叔,糖在哪裡?」

  那車夫雙眼一亮,笑開了花,他將瑾昭拉到馬車的旁邊說道:「糖在車上呢,快上去。」

  瑾昭不用車夫催促,自己就跳上車去了。

  上了車,打開簾子了之後,瑾昭便看到了馬車裡睡滿了孩子,很多孩子都擠在了一起,他們都被捆得很緊,嘴巴裡也塞著布。

  唯獨一個臉圓圓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看著瑾昭。只有她是醒著的,而且剛剛出聲的一定是她。

  上了車之後,車夫立即用繩子將瑾昭捆了起來。然而瑾昭一點都沒有掙扎。

  「長得那麼好看的小孩,是個傻子?」車夫惋惜的撇撇嘴,放下簾子。

  「駕!」馬車又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

  「你長得真好看!」那圓臉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視線一直停留在瑾昭的身上,不願意移開。

  瑾昭不理她,閉目養神。

  「我叫時雨,你叫什麼名字呢?」

  「時雨時雨,我叫時雨,你要記得我哦。」

  瑾昭開始思考為什麼安靜睡覺的孩子嘴巴都被堵上了,唯獨一個那麼吵鬧的嘴巴卻能夠自由說話?這人販子也太不專業了吧?

  「你怎麼就跟他到車上來了呢?他是人販子,要抓我們去賣的。」那小姑娘提醒道。

  瑾昭的嘴角抽了一抽,要不是她那一聲,他現在會出現在馬車裡面嗎?

  「時雨,我叫時雨,你叫什麼呢?」

  「時間的時,下雨的雨,時雨。」

  「黃梅時節家家雨,我叫時雨,你叫什麼名字呢?」

  瑾昭睜開眼睛,壓抑著想要爆發的衝動,從嘴巴裡面擠出兩個字:「瑾昭」

  「瑾昭啊,很好聽的名字哦!」

  「瑾昭,有什麼典故嗎?」

  「瑾昭,瑾昭,時雨,時雨,瑾昭,時雨…」時雨一直不停的念著。

  瑾昭好看的小臉眉頭皺了起來,若是可以,他真的不願意待在這個馬車內。

  時雨在馬車裡念了一遍又一遍,雖然瑾昭不搭理她,但是她仍然跟瑾昭說了很多話,說得不亦樂乎。

  瑾昭十分的懷疑,她是不是一點被人販子拐賣的覺悟都沒有。莫非她就是傳說中拿了糖上車的孩子?

  瑾昭完全忘了自己,在這麼一車孩子裡,也是一個奇葩的存在。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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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4】黑心包子之不要亂吃糖

  馬車停下之後,人販子跟外面的人交涉了一會之後,簾子被掀了開來。

  馬車外面站了好幾個壯漢,人販子站在前頭,他從自身的錦囊裡取出一個瓶子,他將瓶子打開,往車裡轉了轉,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傳來,然後他朝著車子裡大吼道:「起來起來,全都給我起來。」

  很快躺在馬車裡的孩子就陸陸續續的醒來了。他們一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得很緊,而眼前依然是那個兇神惡煞的人販子,他們全都大哭了起來。

  原本安靜的清晨,頓時一片哭鬧之聲。

  「哭什麼哭?再哭我就把你們通通都送到惡婆婆那裡去,讓她把你們通通吃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惡婆婆最喜歡吃小孩的腦袋了!」那人販子嚇唬道。

  「哇…」被那人販子一嚇,所有的孩子都大聲的哭了起來。

  「再哭,誰哭立即送誰走!」人販子知道所有的孩子都害怕了,所以他立馬大喊一聲,果不其然,所有的孩子都停了下來,只聽到抽噎的聲音。

  人販子滿意的拍拍手。

  瑾昭的小手放在嘴巴上,打了個呵欠,在抽噎聲中格外的明顯。

  人販子這時才驚奇的發現,有兩個孩子竟然不哭也不鬧,一個是瑾昭,另外一個就是時雨。

  雖然不鬧是好事,但是人販子還是很疑惑。

  「你倆怎麼不哭不鬧啊?不會是嚇壞腦袋了吧?」人販子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才嚇壞腦袋了,你全家都嚇壞腦袋了。」瑾昭瞥了人販子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

  人販子一愣,他嚇了那麼多年的小孩,如今竟然被一個小孩罵了?連全家一起罵?他愣了半天,反應過來,正要衝上來對瑾昭動手,威嚇他一下,結果他的手臂就被一雙小手抓住了。

  「叔叔,惡婆婆在哪裡啊?」時雨睜大了眼睛說道:「帶我去好不好?別人不吃小孩就她吃,她一定很有趣。帶我去吧!」

  「……」

  人販子抽了抽嘴角,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

  「咳咳,行了,你們都下來,帶你們去見聖姑。」

  馬車裡的孩子一一從車上走下來,有的抽抽搭搭,有的畏畏縮縮,有的充滿好奇那是時雨,有的十分慵懶那是瑾昭。

  「聽好了,聖姑是聖火教的教主,是這裡最大的人,你們必須要好好地聽她的話,要乖乖的。如果有幸被她看中,那麼就能夠留下來,看不中,我就帶你們另尋去處,懂嗎?」

  那人販子例行交代一番,他自然清楚這些孩子是不會懂的。

  「聖火教裡面有很多火嗎?」時雨好奇的問道。

  「聖火教裡面沒有很多火!」

  「那為什麼要叫聖火教呢?」

  「妳問那麼多做什麼?」

  「你剛剛不是問我懂嗎?那我不懂,不懂就問啊。」

  「……」

  「你不回答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為什麼聖火教沒有很多火呢?」

  「閉嘴!」人販子終於失去了耐性朝著時雨大吼了一聲,而時雨乖乖的閉上了嘴,這讓人販子十分的滿意。

  「看聖火教的院子就知道聖火教很窮酸,那麼窮酸的地方,沒錢買燃料,妳指望它能有什麼火?」瑾昭不屑的搭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哦!」時雨恍然大悟。

  「你們兩個夠了!」人販子正努力的按捺住自己想要暴跳的衝動,他低吼了一句。

  「嗯,夠了,再多你也沒有了。」瑾昭贊同的點點頭。

  「什麼?」人販子聽不懂瑾昭的話。

  「就是,你的錢也就只有那麼幾百兩了。你也很窮哦,叔叔。」時雨好心的解釋道。

  「我的錢?」人販子十分的疑惑,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口袋,結果,他發現他的口袋裡面竟然空空如也!

  他頓時大怒,正準備發作的時候,那兩個孩子已經踏進了聖火教的大殿。他再怒氣沖天,也不敢在聖火教的地盤上發作。他只好回頭再跟那兩個小東西算帳!

  所有的孩子都走進了大殿之中。大殿中間,擺著一張精緻的椅子,椅子上墊著一張精緻漂亮的虎皮。

  椅子上躺著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的裝束極其的妖嬈,她穿著一身紫色的紗衣,紗衣之下,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那女子臉上的脂粉有些濃,可以看出她年輕時候也是一個美人,只可惜如今已有了年紀。

  「聖姑,今天我給妳帶了一批新的孩子,妳看看可有妳喜歡的?」那人販子一臉討好的說道,似乎剛剛那個暴跳如雷的人不是他。

  聖姑一雙媚眼在所有的孩子身上掃了一圈,孩子們想起了吃人的惡婆婆,如今看見她都十分的害怕,縮成了一團。她的眉頭輕輕的蹙起來,有些不悅。

  「姐姐,妳好漂亮哦。」一道稚嫩的聲音從一團孩子中間傳出來。

  聖姑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驚訝過後,是得意的笑意。待她看清楚那個說話的孩子的時候,她的臉上又是一驚。

  她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臉雖然充滿了稚氣,但是一點也掩蓋不住他那一副傾城絕世的容顏。

  瑾昭上前一步說道:「姐姐,妳配得上天下最漂亮的衣服。我沒什麼送給妳的,這裡有些錢,妳拿去買漂亮衣服,好不好?」

  瑾昭說著往前走去,他手裡拿著一個錢袋,他將錢袋遞給聖姑。

  聖姑驚愕的看著他,卻也掩不住唇角邊的笑意。

  有人歡喜有人優,此時那人販子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瑾昭的手上是他賣了好幾次孩子積攢下來準備回家過年的血汗錢啊!辛辛苦苦一整年,一下回到一年前。他怎麼能不哭?然而,讓他去問聖姑把錢要回來,又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不要命了。

  人販子的心在滴血,於此同時,又有一個孩子,自告奮勇站出來:「姐姐,妳長得那麼漂亮,這塊玉很配妳哦。」

  玉?那人販子立即轉過頭,霎時間,他原本碎成了無數塊的心,變成了粉末,被風吹走了。那是他答應他那兇悍老婆要給她帶回去的禮物。

  時雨走到瑾昭的旁邊,她端詳了聖姑一番之後,說道:「姐姐,妳一點也不像叔叔說的惡老婆婆。」

  聖姑的表情瞬間皸裂,什麼竟然有人敢說她是惡老婆婆?老!婆婆?!

  「哪個叔叔啊?」聖姑咬牙切齒的問道。

  那人販子全身一僵,他彷彿看到了牛頭馬面正在朝著他招手。

  「就是那個說如果我們哭了,那麼大殿裡面的老妖婆就會把我們吃掉的那個叔叔,所以妳看,大家都害怕,但就是不哭。」瑾昭一臉平靜的解釋道。

  聖姑掃了一眼下面的孩子,果然所有的孩子都很害怕,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哭,而且戒備又恐懼的看著她。

  「砰…」

  「饒命啊,我沒有,聖姑我沒有亂說啊。」那人販子立即跪了下來猛地磕頭求饒。

  「我可沒說那個叔叔是你。」瑾昭好心的替人販子辯解了一句。

  「對啊對啊,剛剛好多叔叔帶我們進來呢。」時雨立即補上一句。

  瑾昭瞪了時雨一眼,這死丫頭,什麼都學著他。

  時雨笑得十分的開心,這瑾昭哥哥果然好聰明哦,跟著他總不會有錯。

  這倆孩子話一出,無疑是直接判了那人販子死刑,他再怎麼辯解也沒有用了。果然,他抬起頭,看到了聖姑一臉的殺氣。

  他吞了一口唾沫。

  「帶下去,剁了餵狗。」聖姑手一揮,那人販子還沒來得及喊就被帶下去了。

  他死前還沒想通,為什麼他的人生會在今天抓了那兩個小孩之後,急轉直下,最後去餵了狗。

  「姐姐不要生氣哦,生氣了就不夠漂亮了哦。」瑾昭歪著小腦袋說道。

  「對啊對啊,姐姐笑起來最漂亮。」時雨立即跟上。

  瑾昭又瞪了時雨一眼,時雨笑得格外的開心。

  聖姑立即大笑了出來,任誰見到這倆活寶都會不由得心情大好,所有的怒氣煙消雲散。

  「你們倆真是乖啊。」聖姑伸出手正想要摸瑾昭那迷人的笑臉,結果瑾昭的頭往時雨那邊偏了一偏,聖姑的手就摸到了時雨的臉上。

  時雨的臉有些黑了下來。

  「怎麼,給姐姐摸一下不高興了?」

  時雨搖搖頭,她轉頭看向瑾昭,一臉的委屈。

  瑾昭不覺的嘆了一口氣,他說道:「漂亮姐姐,時雨的意思是,下面那些孩子都欺負過她,所以她不喜歡跟他們玩,看到他們還在,怕他們會欺負她。」

  時雨點頭如搗蒜,她一臉笑容的看著瑾昭,我就知道瑾昭哥哥最聰明了。

  瑾昭瞪她一眼,妳這個禍害精,少惹事。

  時雨還是笑,瑾昭哥哥對我最好了。

  「行了行了,不喜歡他們就讓他們下去吧,回頭再看看怎麼處理他們。」聖姑揮揮手,那些孩子被帶下去了。

  「你倆眉來眼去是什麼?」聖姑有些不高興兩個小孩子在她面前打啞謎,她皺了皺眉頭。

  時雨抿著嘴唇等瑾昭說話。每次都是瑾昭說了她才知道怎麼跟上。

  「我們坐在馬車上太無聊了,見到漂亮姐姐,想跟漂亮姐姐玩遊戲。」

  「對啊對啊,我們想玩遊戲呢。」時雨立即跟上。

  瑾昭已經見怪不怪了。

  「哦?玩什麼遊戲?」聖姑立即來了興趣。她原本每次都在人販子的手上重金買下一些品質好的孩子,用他們粉嫩的皮肉來煉製養顏的藥粉。這一次,她眼前的這倆孩子便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這兩孩子如此可愛,倒是讓她有些捨不得了。她還沒有定下主意,所以孩子們提出要玩的時候,她還是很願意跟他們多相處些時間的。而且,她的聖火教裡好久沒有那麼有趣的人兒了。

  「規則由我來說,這裡所有的人都要參加哦,人多才有意思呢。」瑾昭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

  「好好,都依你。」聖姑越看瑾昭越喜歡他,孩子生的如此漂亮,他的爹一定是個絕色美人。

  瑾昭從他身上的小袋子裡取出一個盒子,他將盒子打開給聖姑看。

  「嗯?這些五顏六色的都是糖嗎?給我吃嗎?」聖姑看著瑾昭手中那一盒漂亮的糖丸心裡很是開心。這麼漂亮的小孩家裡一定很寵愛,就應該吃那麼漂亮的糖丸。

  瑾昭說道:「不僅是漂亮姐姐,還有其他所有的人。我把它們分給每一個人,但是只能拿在手上,聽我指揮,不許偷吃哦。」

  瑾昭那句「不許偷吃」說得極為孩子氣,讓大殿裡其他的人都不由得笑了出來。

  「好,好,誰要是偷吃,漂亮姐姐就收拾他。」

  瑾昭得到了承諾方才滿意的點點頭。他從盒子裡抓了一把,放到時雨的手心裡,他說道:「妳去分那邊,我去分這邊。」

  兩人分頭行動,將手裡的糖丸分到每一個人的手上。

  最後瑾昭回到了聖姑旁邊,將一顆紅色的糖丸遞給她。聖姑聞了一聞,露出一個笑容。

  「現在我數到三,然後大家一起吃下去,不許搶快,慢的也要罰哦。」瑾昭原本正經的小臉上,露出了稚氣的笑意。

  「三!」

  所有人都一驚,以為瑾昭會從一開始數,他們反應過來之後,想都沒想,趕緊就吃下去了。

  「你這孩子,真是有趣,有趣得緊啊。」聖姑笑了。

  瑾昭耐心的跟聖姑解釋道:「如果從一開始數,大家都有準備,從三開始,大家慌了就會馬上吃啊。」

  「為什麼要大家馬上吃呢?」

  「如果不馬上吃,萬一有人最後不肯吃了怎麼辦?」

  「怎麼會呢…」聖姑還沒說完,立即有人倒了下來,有些人則跪在了地上,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

  瑾昭走了下去,走到大殿中間,他說道:「你們可別亂動,因為是隨機分配,我也不知道你們吃了什麼藥。」

  「你在開玩笑吧?」聖姑還是不肯相信,但是笑容已經勉強了起來。

  「妳猜……」

  聖姑看到下面所有的人面上都有痛苦之色,甚至有些人的身體開始泛紅,有的開始腐爛,還有一些臉色全黑了,她開始不得不相信,瑾昭給他們吃的,是毒藥而不是什麼糖丸!

  「你,你給大家吃了什麼?」

  「毒藥咯。」

  「你騙我!」聖姑的面容立即變得猙獰起來,她堆滿了脂粉的臉上充滿了殺氣。

  「我又沒說是糖,妳自己這麼認為而已。」瑾昭丟了一個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他。

  「你…」聖姑她恨恨的盯著瑾昭說道:「我吃的那顆沒有毒,有毒我不會不知道!」

  「確實沒毒,有毒那其他人就不會吃下去了。」

  「哼…」聖姑冷笑一聲,她說道:「你不過是個娃娃,我一隻手也能捏死你。你快把解藥交出來!」

  「要我交解藥,就別動我,不然這裡的人全都要死光光。」瑾昭面無表情的說道。

  他這話根本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十分的平常。聖姑看著她眼前的這個孩子依然是滿臉稚氣,絕美的容顏依在,但是卻讓人不由得害怕起來。他的外表之下,隱藏了太多的東西。

  此時的她才發現,這孩子竟然三言兩語就借著她的手殺了拐賣他的人販子!

  「你要怎樣?」聖姑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竟然跟一個四歲的孩子談條件,然而對方是瑾昭,她又覺得理所應當。

  「毒藥是送的,解藥得買。」瑾昭說道:「一百兩銀子一顆解藥。誰要買誰買。」

  聖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好,這裡四十個人,四千兩銀子。我給!」

  「拿來」

  聖姑從殿外叫來一人,讓他去庫房取錢。每次有新孩子來的時候,教裡的大部分人,除了做雜活的以外都會來觀看,幫著聖姑挑選孩子。因此,聖火教五十餘人,四十人已經在這裡了。

  很快,銀票就到了瑾昭的手裡。

  瑾昭滿意的數了數,然後放進了自己的袋子之中。

  「哇,瑾昭哥哥好多錢啊,你會給我買糖吃嗎?」時雨看著兩眼發光。

  瑾昭將他手上的盒子遞給時雨:「要吃自己拿。」

  時雨伸手去拿盒子裡的藥,瑾昭立即就收了回來。

  「叫妳拿妳就拿啊?這是毒藥不是糖,妳不知道嗎?妳怎麼那麼笨!」瑾昭皺起小臉教訓道。

  「我聽瑾昭哥哥的話。」時雨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一樣,依舊笑得很開心。

  瑾昭只得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他這麼想。

  瑾昭雖然是真心在教訓時雨,但是他的話聽在聖火教眾人的耳裡,格外的刺耳。聖姑頓時就黑了臉,她咬牙切齒的說道:「錢拿到了,趕緊給解藥。」

  聖姑自然不會受兩個孩子的擺佈,但是她不敢拿她整個聖火教來賭,她只有騙得解藥之後,她會對這兩孩子動手。

  瑾昭不顧其他人痛苦的哀嚎聲,慢悠悠的從他的布袋中取出另一個盒子,他將盒子打開,裡面依舊是混成了一堆的五顏六色的藥丸。

  「解藥在這裡,你們自己選一顆,一百兩一顆,別選錯了,選錯那就是自己找死了。」瑾昭一臉理所應當的將盒子遞到每個人的面前。

  「這麼多藥,他們怎麼知道哪顆是解藥!」

  「我也不知道啊。」瑾昭雙手一攤:「要不要?不要我走了,小本買賣,概不退錢。」

  「就是就是,你們還討價還價。」時雨立即跟上。

  「你耍我!」聖姑徹底沒了耐心,她就不應該跟著兩孩子周旋,直接擰了他們的腦袋,看他們說不說實話!

  聖姑身體一動,飛到了瑾昭和時雨的面前。她伸出手,正想要將兩人抓住的時候,她忽然心口上一痛,再緊接著脖子上立即一涼。

  她的手還沒有伸到兩個孩子的面前,她就已經不敢再動彈。

  她的心口上插著三根銀針,她的脖子上橫著一把匕首。

  「咦,瑾昭哥哥,你的速度好快啊,原來你也會武功啊,瑾昭哥哥好厲害啊!」時雨一臉興奮的看著瑾昭。

  瑾昭瞥了趴在聖姑背上,拿著匕首抵著聖姑的時雨一眼,心裡有些不太舒服,這個死丫頭,動作竟然那麼快,雖然他知道她會點武功,卻沒有想到,她竟然身手那麼好。

  「你…你們兩個…」聖姑的臉瞬間的皸裂了,她臉上厚厚的脂粉,在她猙獰的表情之下,一點一點的掉落下來。

  「沒人告訴過妳,陌生人的東西不要亂吃嗎?」瑾昭鄙夷的瞥了聖姑一眼。

  「對啊對啊,沒有人告訴妳,不能隨便將陌生人帶回家嗎?」時雨立即跟上。

  「啊…」聖姑的身體支援不住,倒了下來,她心口上插的那三根銀針有毒。

  瑾昭走向前去,將聖姑身上那個人販的錦囊拿了回來,將那塊玉扯了下來,都裝進了自己的袋子中。

  「我不喜歡跟不友好的人做買賣,既然妳要對我動手,我也沒有遵守承諾的必要了,解藥不賣了,錢不退,我走了。大概下次妳見不到我們了。所以也就不說再見了。」

  瑾昭撿完所有的東西,拍拍手,對時雨說道:「死丫頭,走了。」

  「哦哦!」時雨立即將匕首收起來,跟在瑾昭後面。

  他們還沒走出門,一個穿著藍衣的女子從大殿外面衝了進來。

  「老妖婆,要是我們家時雨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讓妳死無全…屍…」許仙兒愣愣的看著大殿內的情況。

  所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哀嚎,就連她口中的老妖婆也一臉痛苦的躺在地上,臉上已經開始發黑了。

  然而,在所有人痛苦萬分的時候,兩個孩子一臉詫異的看著跳進來的許仙兒,十分的鎮靜。

  「娘!」時雨立即跳過去,抱住了許仙兒。

  「孩子…這…妳沒事吧?」許仙兒剛剛問出來,就覺得自己的問題多餘了。很顯然,時雨一點事情都沒有。

  「沒有沒有,我很好呢。娘,妳看我這個細作厲害不?打入敵人內部,還沒等妳這個主力來到,我就剿滅敵人全窩了!大小女俠又一次行俠仗義,懲奸除惡了!」

  「厲…害…」許仙兒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來。

  「啊,對了,娘,我來給妳介紹,這個是…」

  「瑾昭?」許仙兒開口道。

  「咦?娘妳怎麼知道瑾昭哥哥的名字啊?他好聰明的,如果不是他,這些人不會那麼快就被收拾掉。」

  瑾昭聽到許仙兒叫他的名字,他也很詫異。

  「他那張臉,跟沈雲襄有九分相似,歲數也正好,不是瑾昭又是誰?」許仙兒看到瑾昭,她溫和的笑了起來。

  「妳是?」

  「你叫我仙姨就好了,我是你娘的朋友…」許仙兒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說道:「你娘親她…」

  許仙兒當年是跟著千芷鳶他們進入鬼城的,她自然知道千芷鳶受了很重的傷,當時已經回天乏術了,就連神醫華碧落也沒有辦法。

  她忽然有些後悔提到這個,但是她看到瑾昭就忍不住想起千芷鳶,當年那個劫她喜堂的豪爽女子。

  「我娘親跟我爹爹一起,兩人應該還在客棧等我。」瑾昭說道。

  「什麼?!」許仙兒先是一驚,然後再是一喜:「你娘她沒事?」

  「我娘很好。」

  「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她!」許仙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們了,畢竟是生死之交,一起經歷那麼多事情,走過那麼多地方,三年不見,怎麼會不著急?

  瑾昭點點頭,剛剛走出門,忽然一道白影跳了進來,落到了瑾昭的身邊。

  「湯圓!」

  許仙兒叫道。

  瑾昭摸了摸湯圓的耳朵。

  「嗷嗚…」湯圓將嘴裡的紙條遞給瑾昭,瑾昭看過之後,不高興的皺起了小眉頭,末了,嘆了一口氣,跳上湯圓的背。

  「怎麼了?」

  「我爹娘去樓西谷,邀請仙姨跟滄海叔叔一起去。」瑾昭一臉失望的說道。

  他原以為他爹娘會很著急的找他,卻不想,他們壓根就不著急。本以為他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卻不想,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就連忽然出現的仙姨他們也知道。

  三人走出了聖火教,外面的人還有那些孩子已經被許仙兒處理妥當了。

  時雨走在瑾昭旁邊,看他不太高興,於是就安慰道:「原來你的爹爹是公子襄,娘親是武林盟主啊,怪不得你那麼厲害。」

  瑾昭更不高興了。

  時雨看到瑾昭的臉色,發現她說錯了什麼,於是她領悟過來說道:「爹娘太強總是有些不太舒爽的。比如說,你爹很厲害,所以你很厲害也顯得你沒那麼厲害了。還是我比較好,我爹爹很弱,手無縛雞之力,所以顯得我和我娘親很厲害。」

  瑾昭的臉色更不善了。

  時雨發現她似乎又錯了,於是她不說話了。

  他們剛剛走出去不久,一輛馬車從街角邊出來。

  「老闆,他們走了。」

  徐滄海嘆了一口氣,他說道:「仙兒和時雨的錢快要用完了,在前面安排些土匪打劫她們,身上帶上足夠的銀兩吧。」

  「是,老闆。」那夥計想了想又說道:「老闆,你對你的妻女真好,那麼多年來,她們行俠仗義,你在後邊安排好事情,又不讓她們知道,唉,也就只有我知道你的好了。」

  「行了,話多,加快腳步,我要跟上她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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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1:03:51 |只看該作者
番外【05】樓花語之我不過是遲了一步

  樓納又來攻打樓西了,他們的目標還是樓西帶走的陣法。

  那個時候,我方才十五歲,言兒十四歲。

  我的出身決定了我會成為下一任的樓西族長。從小爹娘和族裡的老人便對我要求十分的嚴格,十五歲的時候,我的武功已經可以橫行江湖了。

  那一次爹娘讓我出戰。第一次對上大規模的樓納軍,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因為我知道,那是對我的歷練以及實力的最好證明。

  然而我卻並未想到太過年少輕狂,缺少沉穩讓我差點有去無回,那次我中毒了。若不是言兒不顧性命替我將毒吸出來,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然而,等我醒來的時候,再看到的卻已經不再是那個活潑美麗的溫言,她躺在床上,臉色煞白,雙目緊閉。我將她體內的毒封住,將她放在寒玉床上,然而她再也沒有醒來。

  我恨我自己,因為自己的大意和輕狂,害了言兒,那個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言兒,若是沒有意外,我們會成親。

  然而,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我遇見了妳——鳶鳶,妳便是我生命中的意外。

  為了找尋救治言兒的辦法,我獨自一人去了中原,並且找到了沈雲襄,那個名動天下,消息最靈通的聽風樓主人。

  見到沈雲襄的時候,我很詫異,這樣一個令世人驚嘆的少年,在最光彩的年華,竟然帶著一個孩子,隱居溪鎮。

  可無論如何詫異,我的目標是龍隱殘卷,要拿到它就必須接近沈雲襄,那時的妳便是最好的橋樑。

  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妳在台下看戲。

  那個時候齊家小公子跑來搭訕妳,眾星捧月的齊林理所應當的覺得妳應該讚美他。然而也不知道妳是太傻還是故意,妳竟然將他買的新衣說成是劣質貨,將他手中精緻的扇子說成是暴發戶專用,更有趣的是傻小子竟然會相信妳的話。

  我在臺上唱著,心裡卻不由得笑了,妳真是可愛。

  為了躲避鐘曉月小姑娘,妳闖進了我的化妝間,我還沒出手,妳便自動上門了嗎?我卸妝,輕笑。

  妳真是個聰明又狡黠的孩子,從妳闖進來的那一刻開始,我便知道我們的緣分就此結下了。然而那時候的我卻不知道,這樣的緣分是幸還是悲,它太長,糾纏著我,牽扯著妳,斷不掉,可它又太短,等我有機會跟妳在一起的時候,它已經繫不住妳了。

  十年很短,我看著妳一點一點長大,妳的一顰一笑,妳被捉弄時跳腳的樣子,妳夾在我和沈雲襄之間為難的樣子,我全都記得。

  十年很長,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將妳牢牢的捆在我心裡,斬不斷,分不開,生根發芽了。

  直到武林大會再次來臨,沈雲襄有了動作,江湖又要陷入紛爭之中,我必須離開的時候,我才發現,妳在我心裡已經那麼深了,離開妳,我很捨不得。

  妳很傻,傻到看不出來我有多喜歡妳。妳很笨,笨到感覺不出沈雲襄對妳並不只有師徒情分。

  怎麼辦?我若是走了,沈雲襄會不會趁虛而入?要不,我先下手為強好不好?

  當妳吃了我給妳的春藥,毫無防備的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卻又下不了手了。那個時候我才發現,我已經如此愛妳,就算是為了和妳在一起,也不願意傷害妳。

  讓妳嘗嘗這種慾火焚身的滋味也好,省得妳整天沒心沒肺,玩著玩著就把我給忘記了。

  我走了,也要讓沈雲襄不省心。妳說,他看到妳衣冠不整的躺在我的床上,他會不會暴跳如雷?

  至少短期內,他不會隨便打妳主意了。那我便放心了。

  我再次得到妳消息的時候,妳竟然跑到了淮陵。我有些生氣,沈雲襄怎麼能讓妳一個人亂跑?我很擔心,我在暗處看著妳,順手替妳解決掉一些小麻煩。

  然而我卻發現,妳心裡裝了很多事情,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妳跟魅影鬼城似乎有些理不清的糾纏。

  這讓我很煩躁,看著妳長大,卻不知道妳還有那麼多的秘密。那沈雲襄呢?他知道嗎?他要是知道怎麼會隨意放任妳在這裡?他一定也不知道。這麼想著,我的心裡便好受很多。

  我一直躲在暗處,調查關於龍隱殘卷的任何一切。在充滿是非的淮陵,線索真的不少。

  我從未打算現身,直到妳遇到了危險。妳和魅影右使撞上了,從他的眼裡我看到了殺氣,那一刻我的心猛得一跳。沒有多想,我現身了。

  他挑撥我們,將我別有用心接近妳的事情告訴妳,挑唆妳跟我反目成仇。那個時候我沒有否認,我想知道十年的感情,是否能夠經得住外人的挑唆。

  然而,妳沒有讓我失望,也沒有讓我難過,第一次我那樣慶倖,被挑唆的是妳,獨一無二聰慧的妳。這讓我看清了,我在妳心裡的分量。

  第一次妳參加武林大會的時候,我沒有陪著妳,這一次我要好好地陪著妳,讓妳慢慢的習慣我在妳的身邊。

  在懸崖上,妳救了葉晨軒,帶走了沈雲襄,殺了魅影右使。我發現了另一個妳,堅強,果斷,狠辣。

  這才是我的心上人,除了可愛之外,還有一顆強大的心。

  我以為,我和沈雲襄是公平競爭的,甚至我比他更有優勢,因為我和妳沒有師徒關係。

  然而,當妳當著所有人的面跟他決裂,跟我離開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有優勢的是他,不是我。因為在妳心裡的那個人,是他。

  妳最後跟著我去南疆了,可卻不能夠平息我心中的傷痛和落寞。妳的心裡,竟然是裝著他的。

  可他是妳師父啊,名動天下的公子襄,他怎麼可能會罔顧道德倫理跟妳在一起呢?

  最後陪著妳的,還是我。

  我會給妳一些時間,慢慢的忘記他。我也會給自己一些時間,慢慢的做那個唯一站在妳身邊的人。

  然而,沈雲襄的到來比我預計的要快得多。

  他在的時候,妳處處偏向我,處處與他為難。外人看了,總以為妳有多討厭他,有多喜歡我。

  然而我卻很清楚,他才是那個能讓妳心裡快樂憂傷的人。

  看著妳一次又一次的為了遠離他而靠近我,妳不會知道我溫和的笑容裡面,隱藏了多少悲傷。

  若是妳肯仔細的看看我,妳一定會看出來,其實我沒有在笑,我在痛,我在傷。可惜,妳的那一雙靈動的眸子裡,只有他,妳看不到我,妳不知道我難過。

  就像妳也不知道其實齊林那個傻小子也喜歡妳。妳忽略了所有人,唯獨在意他。你們的感情,你們的相互折磨,你們看不清楚,唯獨我,一點不剩的看得如此透徹。

  從盤根林回來之後,我便知道,若是我再沒有行動,很可能我就要失去妳了。我開始慌了。

  可惜,老天似乎不太願意看著我跟妳好呢。

  一封樓西出事的信,遞到我的面前,沈雲襄成功的將我送走了。

  然而樓西和妳之間,我選擇了樓西。

  我以為,等樓西的事情平定之後,我會再找到妳,將妳留在身邊,告訴妳我對妳的感情,告訴妳那些妳不曾知道的事情。

  然而等我再見到妳的時候我才知道,當初選擇了樓西,就等於放棄妳了。

  一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事情。

  我再次見到妳的時候,妳的氣息已經很虛弱了,我像是萬箭穿心了一樣的疼。那個狡黠聰慧的妳,那個活潑靈動的妳,那個愛恨不清的妳,怎麼會變成這樣?像紙一樣單薄,我生怕,一碰就碎。

  妳睡得很沉,妳不知道,我連眼睛都不敢閉上,生怕一眨眼,就再也見不到妳醒來。

  十五歲那年,我毒素清掉之後,睜開雙眼,言兒已經不會醒來了。我很害怕,真的很怕,那種可怕的感覺從頭到腳,將我完全侵襲,這樣的感覺,真是很糟糕呢。

  鳶鳶,妳快點醒來好不好?

  我會保護妳,不讓妳再受一點傷害。就算妳懷了沈雲襄的孩子,就算你們有過曾經,我都可以不在意,我都可以接受,我……

  我其實很難過,我其實很在意,我其實不願意接受,為什麼妳不能再等我一會,為什麼妳不能再給我一些時間呢?為什麼呢?他是妳師父啊,他怎麼可以罔顧人倫,對妳做這樣的事情?他既然要了妳,卻又為什麼不保護妳,讓妳淪落至此呢?

  我恨沈雲襄,更恨我自己。是我當初離開了妳。

  怎麼辦?我以為我會不知所措。

  可我卻低估了我對妳的愛,我不願意失去妳,所以我選擇了接受,至少無論如何,妳還是妳,我愛的,就只是妳。

  妳醒來的時候,失去了理智。瘋狂的殺人,三大長老想要擺起陣法強行制服妳,可是我不願意,哪怕有一點點傷害妳的可能,我都不願意去做。

  妳已經吃了太多的苦頭,妳的身體已經傷痕累累,怎麼還經得起陣法的傷害?

  妳衝進樓宇閣的那一刻,我真的慌了。言兒就那樣平靜的躺在那裡,若是妳傷害了她,那我又該如何?我不敢想,我欠言兒實在太多。

  幸好老天沒有為難我,言兒無事,妳也無事。

  好不容易妳醒來了,看到妳一臉憔悴的樣子,我的心柔得像是一汪淺水。看到妳一臉疲憊委屈的樣子,我的心皺得像是被抓成了一團一般。

  然而妳卻說,妳不難受。

  經歷了多少磨難,明明身體已經如此的脆弱,心卻還如此的堅強。這樣的妳,怎麼能讓我不心疼呢?

  幸好,我很快便看到了妳的笑顏。幸好,在我的身邊我能夠保證妳不會受到傷害。

  妳不知道,那個時候妳虛弱的臉上那抹明媚的笑容,是我見過最美的笑容,因為它,我陰暗了好一段時間的天空,亮了起來。

  我想,就這樣吧,將妳留在樓西,陪著妳,一生一世。

  當初離開的時候,我便下過決心,我告訴自己,再見到妳的時候,不會再離開,不會再放棄,我會告訴妳我有多喜歡妳。

  機會終於來了。

  我將當初沈雲襄用假情報將我騙走的事情告訴妳,我以為妳會憤怒。

  我將我的心事款款情深的告訴妳,我以為妳會感動。

  可妳卻說妳的心裡只有沈雲襄一個人。

  我不甘心,我很後悔,如果當初我不離開,妳就不會這麼快決定。明明是沈雲襄將我騙走,明明是他耍了手段,明明是他得到了妳卻不珍惜,為什麼?為什麼妳最後還是愛著他?

  妳要我做妳的親人,是不是,就完全斷絕了我跟妳的一切可能呢?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鳶鳶,妳可知道,我一點也不想做妳的親人,更不想看到妳和那個卑鄙的沈雲襄繼續在一起。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在妳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讓它們生根發芽,最後將妳和他的關係徹底打破。

  我暗示妳,他會跟妳走到對立面。

  我暗示妳,他跟魅影鬼城有扯不斷的聯繫。

  我暗示妳,他在騙妳。

  我看到了妳眼裡的痛苦和掙扎,卻聽到妳嘴硬的說,妳相信他。

  我知道妳很難過,我知道妳的身體如此虛弱不應該再受任何刺激,我知道我的話會給妳帶來多大的傷害,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寧願陪著妳一起痛,我也不願意妳再跟他情比金堅。

  我相信,當年的離開讓妳選擇他,如今他的拋棄會讓妳回頭看我,妳會知道陪在妳身邊的一直是我。

  或許是我低估了幕夜痕對妳的執著,或許是老天依然不肯放過妳,妳被逼著離開了樓西谷,去了北牧——那個帶給妳噩夢的地方。

  在那裡,幕夜痕害死了妳的姐姐,瘋狂的叫囂著要報復妳。在那裡,大火燒成了一片,連天都變了色。

  我陪在妳身邊,看著妳痛苦,跟著妳一起悲傷。妳太堅強,堅強得讓我不忍。

  聽到了沈雲襄的消息,妳立即從北牧趕到西域,儘管這是一個圈套,幕夜痕給妳設下的圈套,妳卻依舊義無反顧的鑽進去,只因為圈套裡面的餌,是沈雲襄,妳還是那麼在意他,又或者,妳沒見過他背叛天下加入鬼城的醜惡嘴臉?

  那麼好,我陪妳去見他。見到他,妳就死心了吧?

  可等妳真的跟他見面了的時候,我才知道,該死心的是我。

  妳沒有騙我,妳從未懷疑過他。

  就算全天下都懷疑他,就算他真的出現在鬼城幫助他們,就算他背叛了所有的人,就算他拋下妳,棄妳不顧,妳也沒有懷疑他。

  妳這樣,叫我怎麼不嫉妒?叫我怎麼不恨他?

  站在房門外,我聽到了你們說的話,我的心寸寸成灰,被刺骨的冷風吹散在寒冷的黑夜,我在顫抖,卻動彈不得。

  直到我聽到你們要一起離開,我才徹底的失去了理智。衝進了房間,告訴了妳葉晨軒獨闖鬼城的消息。

  只有這樣,妳才沒辦法和他離開。

  沈雲襄質問我,若是妳出了事,我可擔得起?

  我擔不起,可是我…忍不住。我只是想,再爭取一次,我只是不想就這樣失去妳。

  直到妳在鬼城裡經歷九死一生,最後沈雲襄為了讓我們離開,獨自引開了鬼城的人,我帶著妳逃離鬼城的時候,我才確定,我擔不起,我後悔了。

  那個時候,我像是放下了壓在心頭許久的石塊一般,重見了天日。

  我終於懂得了,你們的默契,已經沒有人可以破壞,你們的信任,已經沒有人可以撼動,你們的感情,已經沒有人可以插足了。先遇見妳的,是他,在我到來之前,他已經進入了妳的心裡。

  可笑,我如今才明白。讓妳受了那麼多傷害,我才真正明白,我的不甘和我的爭取只能給妳帶來傷害。

  我曾經憎恨沈雲襄棄妳於不顧,讓妳受盡苦楚。我曾經憎恨幕夜痕對妳如此狠心,不停的折磨妳。

  我卻一直沒有發現,何止是他們?就連自己也是自私的一直給妳帶來傷害。我的暗示給妳帶來了精神上的痛苦,而我的嫉妒把妳引入了鬼城九死一生。

  我終於明白,那個我會一直陪著妳,那個我會漸漸取代他的夢,一直都是夢,遙不可及。如今,我夢醒了。

  虧欠妳那麼多,那我便安心的在妳身邊支持妳,幫助妳。

  我以為我想開了,不再糾纏了,前面便是晴天。可是,我卻忽略了,之前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一天,我在妳的書房裡看到了千懷宇寄來的信,上面的字,在那一瞬間剜掉了我最後一點天晴。

  瑾昭…死了。

  那個我親手接生的孩子,那個我親自取名的孩子,那個幼小的孩子,那個帶著妳骨血的孩子死了。

  我怎麼也不願意相信,我抱著他的時候,他還曾我懷裡哭,也曾在我懷裡笑,更多地時候在我懷裡甜蜜的睡去。

  那張稚嫩幼小的臉,從剛剛出生的皺巴巴,變得圓潤,還有那粉嫩的小唇,如此令人喜愛。

  死嬰——兩個冰冷的字足以讓所有美好的一切瞬間毀滅。

  我的心口忽然一陣劇痛,痛得有些站不穩。我已經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了,但是我依稀能夠感覺到,眼眶很熱,有些濕潤。

  若是她出了事,你這輩子能好過?——沈雲襄的話再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

  我一直不安,我一直後悔,我一直忐忑,原以為放開手便能夠天晴,然而我卻忘記了,自己做的事情,怎麼可以不付出代價呢?

  若是我當初沒有告訴妳,妳就不會去鬼城,更不會吃盡苦頭,也不至於將親生兒子親手送給一個妳自己都不信任的人。

  妳或許會找一個地方安胎,將瑾昭生下,妳會看著瑾昭長大,妳會和沈雲襄快樂的在一起。

  若是當初我沒有說,妳如今是不是已經過上了穩定又幸福的日子?

  瞧,這就是我要的結果,我該開心了?瑾昭死了,你們的兒子死了,我應該大擺酒宴慶祝不是?

  我已經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身體了,我後退了一步,捂住了心口,嘴角一道血液緩緩的流了下來。

  妳終究是不會怪我的,可是我有怎麼還能夠如此坦然的面對妳呢?妳或許不這麼認為,但是卻是我親手害死了小瑾昭啊!

  瑾昭,瑾昭…我親手害死了瑾昭……

  我已經不太清楚那天我是怎麼走出妳書房的,我只知道,我不可能再留下來陪著妳了。害死了瑾昭,我無法面對妳,我也無法面對我自己。

  我走了,還會有沈雲襄陪著妳。雖然所有人都收到了他和尹清畫的喜帖,可我很清楚,你們之間已經不會再有誤會和背叛了。

  他那樣愛妳,大概不會再讓妳受傷害了吧?

  回到樓西之後,我便開始著手準備封印祭壇的事情——那件妳曾經提出,而我卻又沒有答應的事情。樓西於我太重要,當初我不能夠撇下它。然而如今…我卻只有一個想法,為瑾昭報仇,為自己贖罪。

  我將自己關在樓西的密室,關了整整三個多月,才將那個樓西的至高陣法記下來,同時我也得知一件事情——那陣法,我無法駕馭,若是強行施用,會耗盡自己。

  我將樓西的所有一切安排好之後,帶著三個長老去了鬼城。

  等我們到那裡的時候才發現祭壇洩露出來的邪氣已經開始彌漫出來了。那個時候我更加肯定了我的做法——若是祭壇不能被封印,我所在意的所有人都將會萬劫不復。

  犧牲我一個,換來所有人的安寧,瞧,向來自私自利的我,變得高大了起來,我自嘲一笑。

  進入密道之前,我聯繫到了楊展風,我知道他永遠不會歸順鬼城,無論他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因為他的家人死在了鬼城的手下。

  我們約定好,他給我提供便利,讓我利用鬼王不在的空隙在祭壇四周做準備。他引鬼王大肆吸取祭壇的力量,在他最後功成的時候,我在祭壇上做上手腳,便可以讓他走火入魔。

  只有鬼王走火入魔不受控制了,我們才有把握殺死他,結束這一切。

  然而,在一切如火如荼的進行的時候,我意外的得知,沈雲襄參與到了這計畫中。

  他的加入讓整個計畫更加的完美了。

  只是,鳶鳶妳呢?妳也會來嗎?這麼危險的地方,帶給妳無數噩夢的地方,葬送了瑾昭的地方,妳還會來嗎?還是,妳要親手來結束這一切?

  那天,妳果然來了。

  在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見了妳。妳和沈雲襄拿著一對寶劍,你們如此的配合,你們如此的般配。為什麼,我那麼晚才看清楚,那麼晚才放手?

  我終於明白,有些事情,即使執念再深也求不得。然而,我明白得太晚。

  當我走進鬼城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我今日的結局。

  只是,最後還能夠看見妳,我已經很滿足了。

  在長達一個月的準備之後,祭壇已經可以開始封印了,我收斂了心神,將視線不捨的從妳身上移開。

  我開始封印祭壇,開始消耗我的生命。

  當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的時候,忽然間,一道力道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喉頭一甜,一口血湧上嘴裡,卻不敢吐出來。

  封印最怕見到血,尤其我是封印人,更不能見到我的血。我極力的忍者,不管外界的一切,繼續封印祭壇。

  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最後想要做的事情。

  在祭壇之內,我不停的封印著,我感覺到了妳傳來的關切擔憂的視線。我就知道,無論什麼時候,妳都不會責怪我。

  可是我卻不能原諒自己啊!我的自私害死了瑾昭。我將視線轉移開來,我心虛的不敢和妳對視。

  祭壇上的金色越來越亮,最後將整個祭壇籠罩了起來。九跟雕龍柱子已經插在了祭壇的四周,符紙也在祭壇上飄動著。

  一道又一道的金色線交織在祭壇之上,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多。

  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我的力量在流逝,我看到飛舞的青絲漸漸的變得花白。隨著金色的光芒大盛,我的髮絲也更白亮了。

  我看到了我的生命注入了封印之中,我感覺到了體內的一陣空虛,這一刻終於還是來臨了。

  金色的光芒一閃,所有的東西都靜止了一般。

  祭壇上黑色的霧氣消失,封印完成。

  「花花!」

  我聽到了妳撕心裂肺大喊的聲音,我感覺到了妳在朝著我衝過來。妳將我抱住,我心頭一鬆,忍了許久的那一口血,終於吐了出來。

  我壓抑了許久的心情,也跟著釋放了出來。

  「鳶鳶,我對不起妳。」

  這是我最想對妳說的話,即使妳不怪我。

  妳哭了,妳一哭,我就心疼,又是我惹得妳傷心了。

  我想哭一哭也是好的,畢竟我要走了,真的走了,我可以替妳去照顧瑾昭,他那麼小,一定需要人照顧。那麼那個人是我,再合適不過了。

  「瑾昭他沒有死。」

  妳說,瑾昭沒有死,忽然間,我感覺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堅持了那麼久的事情,最終卻是這樣一個真相。

  我應該高興不是嗎?是的,瑾昭沒死,那個我親手接生親自取名的,我最心愛女子的孩子,沒有死。我該高興,我很高興。

  可是妳哭得如此淒厲,卻又讓我心疼了。就算妳是在為我哭,我也心疼,止不住的心疼。

  我說:「鳶鳶,妳要想我,讓沈雲襄會吃醋,氣死他。」

  妳說:「不,你活著才能氣死他,你要是走了,他就安心了!」

  我走了,他就安心了嗎?他安心了,妳也會跟著幸福,還有瑾昭,一定可以快樂的成長。

  一切都可以結束了,不會再有苦難了,我的債也還清了。

  那也好。

  我說:「那也好」

  我不過是比沈雲襄遲了一步。若先遇見妳的是我,但願來世先遇見妳的是我。

  ——

  清幽的山間,鳥鳴聲格外的清晰,在樹蔭的拂照下,墓碑格外的冰涼。

  即使墓周圍已經很乾淨,但千芷鳶還是打掃了一遍。沈雲襄原本想要幫忙,卻被千芷鳶制止了,這些事情,她想親自來做。

  這是她離開無涯後,第一個到的地方。

  她倒了一杯酒,放在墓前。

  「花花,我來看你了。你有沒有責怪我來得太晚?」

  「你不會怪我,我知道的。」

  千芷鳶的手指輕輕的在墓碑上撫了一撫。

  「其實你都知道,是不是?你知道花花和展風的事情,而且整個事情,你參與了策劃。」

  站在千芷鳶身後的沉默了許久的沈雲襄開口道:「是」

  千芷鳶在心中自嘲一笑,所有人都知道,知道花花會死,知道展風會出事,知道他們以命相搏,卻沒有人阻止。

  「我想再陪他多一會,你去看看碧落到了沒有,若是碧落到了,就讓她給溫言瞧瞧,依她的醫術,再加上你,應該是可以治好溫言的。」

  「好」

  沈雲襄正要轉身,他又聽到了千芷鳶的聲音:「即使花花是我的親人,可我仍舊虧欠他許多。」

  沈雲襄頷首,沒有再說話便離開了。

  「花花,如今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有沒有準備好春宮冊跟我分享?沒有沒關係,這回換我給你準備了。」千芷鳶輕輕一笑,從身後的包裹裡,取出了一大冊精美的春宮冊,每翻一頁千芷鳶便會評頭論足,然後將它投進火中。

  「嘖嘖,今年新出的最新姿勢,果然火辣呢…」

  過了好些日子,瑾昭到了,千芷鳶帶著瑾昭到樓花語的墓前,讓瑾昭認認真真的給樓花語磕頭。

  千芷鳶對瑾昭說:「重重的給你樓叔叔磕頭,沒有他便沒有今天的你,他不欠你的,可你卻欠了他一條命。」

  瑾昭不懂得背後的故事,卻也懂得他的娘親第一次如此認真的訓誡她,這一切定然是真的,他必定會遵從。他只是沒想到,那個名字寫在春宮冊上的人,如今竟然已經化成了一抷黃土。

  後來,沈雲襄帶著瑾昭去了鬼城。千芷鳶知道他要去見誰,那個人,她不會去見,也不會原諒,即使他也只剩下一道墓碑。

  後來,溫言醒了。

  當千芷鳶滿懷忐忑向她解釋樓花語的去處和他為天下封印祭壇犧牲自己壯舉的時候,她以為溫言會痛不欲生,卻不想,溫言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我記得他從不是那種會為了天下大義放棄樓西和犧牲自己的人。」

  一記猛擊襲上心頭,痛楚還是止不住沿著心口的裂痕蔓延開來,千芷鳶不能否認,溫言說的是實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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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1:04:07 |只看該作者
番外【06】幕夜痕之為何我不是公子襄

  從小我便長在鬼城,從我懂事起,我就是鬼城的少主了。

  鬼王是我的爹,可他卻從不讓我喊他爹,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只能遠遠的看著他,他不會抱我,不會陪我玩,甚至不會對我笑。

  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只能規矩的喊他一聲:鬼王。

  即使如此,我應該感覺到驕傲和幸運。因為我是鬼王的兒子,比起其他人身份要高貴,比起其他人我要能優秀卓越,比起其他人我更有權力。

  在鬼城裡,鬼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然而,他卻甚少管理鬼城內的事情,他總是忙於練功,偶爾抽出一些時間處理從天下各處鬼城弟子手上送來的信函,最後剩下的時間,便是陪伴那個睡在冰棺裡的美人——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蘇揚殷家的大小姐,天極的皇后,殷沐心。

  她長得很美,睡得很安穩,只是看上一眼,便能夠令人驚嘆。去見鬼王的時候,我經常能夠見到她。她是鬼王最心愛的女子,而她的女兒卻是鬼王最想要殺死的人。

  鬼王很少管事,所以鬼城的權力就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很有天分,也很有能力,在我還小的時候能夠就將鬼城管理的井井有條。但即使如此,鬼王也從未誇過我一句,他認為這是理所應當,所以我也認為我本來就這樣優秀。

  身為鬼城的少主,我是驕傲的。鬼城內的人都要向我跪拜,就連樓納的君主見到我也是要奉為上賓的。很多次出使樓納,我都獲得君王級的禮待。樓納崇敬鬼城,自然也崇敬我。

  二十五歲的那年,我知道了沈雲襄的存在。

  他是鬼王的另一個兒子,與我是雙胞胎,我們擁有一樣的容顏。但是卻擁有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是名動天下,風華絕代的公子襄,我是萬人敬仰的鬼城少主。

  我得知關於沈雲襄的消息的時候,我的態度是極為不屑的。因為我打心底裡認為我要比他優秀幸運得多。我的身後是整個鬼城,而他只是一個漂泊在江湖上空有名頭的公子。

  又是一年武林大會,九年前的武林大會,鬼劍門那些蠢材任務失敗,讓葉晨軒登上了盟主之位。這件事讓鬼王很是震怒,於是我將鬼劍門滿門滅了,蠢人是沒有理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當上了武林盟主的葉晨軒野心在不斷的擴張,在他擔任武林盟主的九年之內,他刻意打壓鬼城埋伏在中原的暗線,讓鬼城蒙受了極大的損失。潛心多年佈在中原的棋子,被他一顆一顆拔掉。

  葉晨軒已經不能再留了,武林大會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給了下面人足夠的壓力,我相信若是他們不能除掉葉晨軒,那麼他們也和當年的鬼劍門一樣,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於此同時,我派了花少去幫助他們,這已經是我給的最大支援了。即使如此,我仍然不放心,親自去了一趟中原。在中原的行蹤,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到了中原的時候,我便看到了鬼城弟子的行動,他們在製造各種對於葉晨軒不利的傳聞,讓所有的武林人士懷疑甚至憎惡他。

  利用人心,擺佈無知的江湖草莽,給葉晨軒帶來極大的麻煩和人心的流失,然後在利用一個精心安排的局一舉將他殺死。

  這一次的人,比上次鬼劍門的要聰明得多。看到他們的行動,我便有些期待這一局最後的結局如何。

  但是葉晨軒也絕對不是一個草包,直到現在他還沒有任何的行動,這讓我很是懷疑。

  想到葉晨軒我便想起九年前,幫助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就是我的那個同胞兄弟沈雲襄。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用處,他一定會後悔他當初愚蠢的行為。鬼王大怒,想必到時候他回來了,地位也是絕對不如我的。

  不知道他這一次還會不會出現,或許我還能夠見到他。看一看,跟我長得一樣,卻比我差得太多的沈雲襄,到底如何。

  然而,我在見到他之前卻先見到了他的徒弟——千芷鳶,那個鬼王追殺了十五年的小姑娘。

  若是他知道他一手培養了一個鬼王最恨的人,他會不會後悔得要死?若不是鬼王覺得還不到用他的時候,沒有攤牌,他恐怕早就被鬼王處以酷刑了。真是可笑,沈雲襄就是個笑話。

  我第一次見到千芷鳶的時候,她的朋友都將我誤認作沈雲襄,唯獨她搖頭否定。

  和我想像的不一樣,沒有在沈雲襄的羽翼下生了一副柔弱的性子。她對周圍的人充滿了警惕,她有一副很敏銳的感覺,這讓我對她產生了興趣。

  即使我和她初次見面,但我也能夠感覺到,她對沈雲襄的在意。

  她看似淡漠,但是卻比她身邊那幾個對我有敵意的朋友更難接近。我和沈雲襄長得一樣,她竟然不好奇,甚至根本不想跟我有接觸。

  但是她身邊的朋友卻是很好的突破點,利用他們,我用了個小技倆,跟他們一行人走在了一起。她必定是知道我的用意的,卻還故意讓我接近,接近之後又沒有過分的親近。我第一次感覺到,我看不透一個人。

  她和殷沐心約有七分像,但是她身上透出來的感覺和殷沐心完全不一樣。殷沐心是聰慧而溫柔的,她是靈動而狡黠的。她狡黠的外表下,還讓我有些捉摸不透。

  短暫的幾日相處讓我對她產生了很濃的興趣。她就是躺在冰棺裡的那個鬼王日夜思念的殷沐心的女兒,她就是那個鬼王追殺了十五年的女孩,她就是我那同胞兄弟沈雲襄的徒弟。其實我和她很有緣分。

  讓我對她刮目相看的是在懸崖上的那一次。

  原本鬼城的弟子已經安排好在懸崖上逼死葉晨軒,卻不想葉晨軒早有準備。同時有準備的還有沈雲襄,他竟然出手阻止了葉晨軒傷害武林同道,於此同時也阻止了鬼城的人殺害葉晨軒。

  呵,多麼大義凜然的一個人啊。可惜在我眼裡,他的行為那樣的愚蠢。幸好,我是鬼城的少主,不是公子襄。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鬼城和葉晨軒和沈雲襄三方的人在廝殺的時候,我早命人在懸崖上埋了炸藥,沒有什麼比這更有保障的了。

  然而,我卻沒有想到,我並不是最後的那隻黃雀。最後的那隻黃雀竟然是她——那個身份如此特殊的女孩,千芷鳶。

  我親眼看著她乘坐一個很奇怪的會飛起來的東西,救走了所有人。我親眼看著她心狠手辣的將花少折磨致死。我親眼看著她對著鬼城宣戰,喊出那樣狂妄額話語:讓鬼城的那個老東西等著她殺上去。

  那個時候我除了震驚,還有些期待,她真的有可能殺到鬼城來嗎?

  那個時候我便發現,她已經不是簡單地狡黠靈動了。在她心裡藏有太多東西,我看不透。越是看不透,我就越感興趣。

  那次之後,葉晨軒不但聲望不減反而更有威懾力了。他成功的連任了武林盟主。這讓我很是頭疼,我只能默默的給那些失敗的弟子收拾爛攤子,繼續我鬼城少主的職責。

  一年多以後,我在鬼城見到了沈雲襄。此時的他與當年在懸崖上信心滿滿的他,完全不同。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身體變得十分的單薄,似乎只要輕輕的一碰,就會死掉。

  後來我知道,他為了他的那個徒弟千芷鳶給蓬萊島的華青衫試藥,將自己試成了這個樣子,半死不活。我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那麼傻,為了另一個人,不顧自己的性命。真是可笑。

  我應該是鄙夷他的,但是此時此刻,看到虛弱卻又堅持著一口氣的他,我心裡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試了那麼多可怕的藥,他竟然還能夠堅持到現在,他到底是有多堅韌?

  他睡了很久都沒有醒來,鬼王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救回他的命。在許多時候,沉睡的他,他會時而輕蹙眉頭,時而露出淺笑,時而會喚幾聲鳶兒。

  鳶兒,原來他是那樣叫她的。

  似乎他們的關係並不是師徒那麼簡單呢。他和那個我看不透的小姑娘,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直到有一天,他醒了過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找那只被鬼王毀掉的鈴鐺。

  到底有什麼可以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沈雲襄真傻。

  後來,得知了真相之後的他被鬼王關在了密室裡。他到底是什麼反應,或是覺得自己愚蠢可笑,或是覺得世界被顛覆,我不清楚。

  只是最後,鬼王將沈雲襄視若生命的那個鈴鐺交給我,讓我去誘騙千芷鳶交出龍隱殘卷之後再殺了她。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沈雲襄將他收集到的所有龍隱殘卷都交給了千芷鳶。怎麼會有人那麼愚蠢,將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

  我才發現,我看不透的,除了千芷鳶,還有沈雲襄。他們的腦袋裡都裝了什麼?

  無論如何,我還是接過了鈴鐺,對於這樣一個任務,我不但不排斥,而且十分的期待。

  我去了北牧。除了煽動北牧王和天極大戰,然後從中奪取北牧的二十萬大軍以外,還有就是為了等她。

  她真的來了。

  與我上次見到她不一樣的是,她變得很虛弱,身體不太好了,連日的奔波讓她很是疲憊。

  除了疲憊之外,我看到了她的堅強勇敢,不畏風雨。

  她比從前更有手段了,她竟然能夠破了重釋的蟲瘟,一掃天極打仗以來的頹勢,讓整個天極軍恢復了戰鬥力。

  但與此同時,我看到了一個夜晚不能安睡的她,總是輕蹙著眉頭,偶爾會喃喃幾聲,大約是在喚一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也曾在鬼城裡和她一樣,在夢中喚著她的名字。

  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震驚,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感覺席捲全身。

  我忍不住走近她,在她的房間中點燃了安神香,好讓她不要輕易的醒來。坐在她的床邊,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撫平她蹙起的眉頭。

  當我發現我做了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時候,我又立即驚訝的發現,我非但不排斥,而且我很喜歡,還有些期待,心裡升起了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

  這個小姑娘,就是當年那個警惕又狡黠的小姑娘啊,如今她已經又長大一些了。她的眉目脫了些稚氣,多了些媚氣,與鬼王日思夜想的那個女子,又接近了幾分。

  我忽然覺得,沈雲襄會為了她以身試毒,也不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了。這個小姑娘,確實有本事令人沉迷。

  我開始期待每一次和她的見面,即使她永遠都是在睡夢中,我甚至不能夠跟她說話。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在就很好了。

  看著她,輕輕的撫她的眉頭,聽她低低的呢喃,我便覺得歡悅了。

  歡悅之中的我大意的忘記了,這個小姑娘是警惕而狡黠的。終於有一次,我被她抓了現行。

  那次她竟然疲憊得在木桶中睡著了,桶裡的水已經變得冰涼,我沒有多想就將她抱到了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有一種叫做心疼的東西在我的心頭蔓延。

  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問我是不是沈雲襄。我有些惱怒,有些失望,最後都在她那輕蹙的眉間化成了一池柔水,我什麼也沒有說,壯著膽子,在她的額頭上落下繾綣的一吻。

  是的,我是壯著膽子的。女人我不是沒有碰過,可她卻是那麼的不同,讓我心疼,讓我變得小心翼翼。

  她聽不到我的回答,抱緊了我,央求著我不要離開。不,是央求沈雲襄不要離開。她緊緊的抱著我,虛弱柔軟的聲音,白皙的小臉,還有她那精緻的容顏,讓我的心裡燒起了一把火,身體開始燥熱起來。

  若是別人或許我就不會克制自己了,可惜是她,那樣的她,我怎麼也下不去手。

  我將她放回了床上,點了她的睡穴,她終於又安靜的睡著了。

  我在床邊站了很久很久,有些東西已經在心底生根發芽了。我的腦海裡不住的想,她在面對沈雲襄的時候,也是這樣溫柔得毫無防備嗎?她在面對沈雲襄的時候,總是那樣眷戀不捨嗎?

  或許沈雲襄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愚蠢而沒有意義。

  很快,我便有決定,我要將她留在我的身邊。

  再次見面的時候,卻是在北牧王的帳篷之中,她真是讓我很詫異。既然她已經見到了我,那麼我便不可能再躲避。

  我雖然一直很鄙夷沈雲襄,但是這是第一次,我想要去做他,用他的身份,換得她的溫柔以待。

  我以為見到我她會提出很多質疑,她會追問很多事情,然而,她都沒有。她最關心的竟然是我的身體,準確的說是沈雲襄的身體,而不是他的所作所為,不是他的身份,僅僅只是他。

  那一刻我很震動,同時也很嫉妒。真是可笑,什麼時候,我竟然也會嫉妒沈雲襄。

  我開始執行鬼王的任務向她索要龍隱殘卷,然而她沒有給我。可當時我最關心的不是有沒有得到龍隱殘卷,而是能不能得到她。

  我抱住了她,開始變得不想放手。開始想要掠奪,想要得到她。

  我以為她會給我,至少在她以為我是沈雲襄的情況下,她會給我。

  可笑的是,她早就識穿了我的身份,她不過是在和我虛以委蛇,我卻信以為真,以為下一刻就能夠得到她,留住她。

  她又一次辨認出了我和沈雲襄。上一次,我沒有刻意假裝,然而這一次我在精心偽裝,但是都被她揭穿。

  我知道的,我出來假扮沈雲襄的同時,沈雲襄在鬼城裡用的是我的身份。他在鬼城裡當那個少主當得很好,沒有任何人質疑他,也沒有任何人認出他。就算是跟隨我多年的人,也不曾懷疑過。

  他可以將我裝得那樣像,為什麼我卻被人無情的拆穿?

  憑什麼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鬼城的人都沒有絲毫的質疑他不是我,而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卻輕易的認出我不是他?

  為什麼?鬼城的人只認得少主,而不是幕夜痕,而千芷鳶卻認得沈雲襄,而不是公子襄。

  那一刻,我惱怒,我憤怒,我驚慌。被識破的我是不是要徹底的失去她?不,我才淺嘗她的美好,她是我的,必須留在我的身邊。

  我將她迷昏,強行將她帶走。

  我才是那個最幸運的天之驕子,憑什麼沈雲襄可以擁有的,而我卻求不得?我想要的,我必須得到。她是欽慕沈雲襄的,我更要得到。我向來是比沈雲襄優越的,我討厭這種被他比下去的感覺。

  我將她強行的關在了樊籬的府邸之中。每天都給她餵軟筋散,讓她失去武功,失去離開我的能力。

  她可以毫無條件的相信沈雲襄,卻從來不願意相信我,即使我說過很多次,我沒有想要傷害她,只想將她留在身邊。

  一開始,她以及其激烈的方式跟我作對。她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我卻依舊溫柔以待。我未曾對一個人這樣耐心這樣好過。換了別人,或是換了從前,我早就殺了她了。

  可是如今,我一點也不想傷害她,我想得到她,取代沈雲襄留在她身邊,得到她。

  最後,她終於肯好好吃飯,好好養身體了,條件是,我必須透露關於沈雲襄的消息給她。

  她的眼裡怎麼只有沈雲襄呢?我對她那樣耐心那樣用心難道她看不到嗎?為什麼只有沈雲襄?沈雲襄到底哪裡好?他不過是當初被犧牲送出去的那個,我才是鬼王真正器重的兒子,他不過是一顆棋子!

  可是無論如何,她總算肯心平氣和的跟我相處了,即使是這一點進步,我也是極為開心的。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變得如此的卑微。可我卻不討厭這樣卑微的自己。

  我的生活裡,除了權勢利益,除了發展鬼城,還多了一種叫做感情的東西。

  我很珍惜,也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任何一個日子。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感覺到,我不是鬼城少主,而是幕夜痕,我只是我自己。

  我以為這樣相處下去,最後她一定會慢慢變成我的。然而,大夫告訴我她懷孕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裡燃起了一把叫做嫉妒的熊熊大火。

  毫無疑問,那個孩子是沈雲襄的。

  我恨極了沈雲襄,又怎麼會放任他的孩子出生?尤其還是她生的。我當時第一個想法便是要將這個孽種除掉。

  然而當我得知除掉孩子會傷害她性命的時候,我卻又怎麼也下不去手了。我是心狠手辣的,不屬於我的,我便要毀掉,她已經不潔,還有沈雲襄的孩子,我根本就不應該心軟。

  可我到底還是心軟了,留下了孩子,容忍了背叛,接受了污點,只為了留下她。

  可惜我放下尊嚴,放低身段,付出真心去討好,最後得到的卻是她寧可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也要跳下冰河逃離我的結果。

  她毅然決然跳下冰河的時候,我的心像是狠狠的被碾過了一樣,劇痛無比。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可笑,一顆真心捧上去,最後卻被她棄之如敝履。

  她瘋狂逃離的舉動成功的激怒了我。

  既然得不到,那麼我就毀掉。我得不到的東西,沈雲襄也絕對得不到。因為我,從來不比他差。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下定決心要報復,我要讓她知道這一輩子脫離我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我不能夠在她的美夢中出現,那麼我也必須要在她的噩夢中出現。

  她躲進樓西谷,我就把她逼出來。

  千芷玉敢救她,我就讓她死在她面前。

  我要讓她親眼看著因為她的不屈服,她關心的人會一個一個的死在她的面前。我會讓她後悔逃離我的舉動。

  看到她在樊籬城上痛苦的樣子,看著她恨我入骨的樣子,我並不覺得難過,至少她不會再忘了我。

  我會帶著她一起下地獄。她是我的,死也要死在我手上。我絕對不允許她再回到沈雲襄的身邊。沈雲襄沒有資格跟我爭。

  我原本以為我的佈局堪稱完美,卻不想最後竟然讓狡黠的她打破了我的佈局,讓她在關口救了沈雲襄。

  可那又如何?經過了那麼多事情,難道他們還能夠毫無芥蒂的在一起?不可能!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他們那麼輕易的在一起!

  我用沈雲襄的身份出現在中原武林人的面前,血洗了荒城,我要讓沈雲襄徹底的被毀,讓他一輩子都不再能夠抬起頭來,讓他永不得安生。

  然而沈雲襄總是那麼一個令我憎惡的存在。他帶著她闖進鬼城,傷了鬼王,最後又放她離開。原本他做的事情足夠他死一萬次了,可鬼王總不願意殺了他。難道就為了那點微薄的父子情分?我得不到的親情,難道鬼王分給了他?

  呵,沈雲襄,你怎麼能夠讓我不恨你呢?

  然而令我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騙了鬼王,騙了所有的人,拿走了鬼城的龍隱殘卷,逃離了鬼王。

  在鬼王和我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能夠做出這樣大的事情來,真是不可思議。他不是那個愚蠢無知、大義凜然的沈雲襄嗎?我真是,小看他了。這一次,我竟然栽在了他的手上。

  更可笑的是臨走前,他竟然告訴我,我和他並不是鬼王的親生兒子。我們是被鬼王滅了門之後撿回來利用的棋子。

  真可笑,我是萬人敬仰的鬼城少主,又怎麼會是棋子?他才是棋子。鬼王從小就丟棄在外的棋子。

  我怎麼可能不是鬼王的兒子?怎麼可能呢…

  沈雲襄走了,千芷鳶走了,葉晨軒死了,再後來,他們竟然又高調的出現在傲龍山莊,高調的在一起了。

  怎麼可以這樣?他們在一起了,那我呢?他們遠走高飛了,為什麼我還留在冰冷的鬼城裡?那些人,甚至連我是幕夜痕還是沈雲襄都分不清。

  憑什麼?明明沈雲襄才是被犧牲的那一個,明明他才是在愚蠢無知的情況下長大,明明他才是為了情而不要命的傻貨。

  憑什麼最後他什麼都得到了?

  武林掌握在了他的手中,所有武林人士都選擇相信他,而不相信他們在荒城所看到的。

  皇宮掌握在了他手中,在皇宮多年的伽羅雪連帶著鬼城的勢力被他連根拔起。

  最重要的是,有一個人,無條件的相信他,無論多麼堅強都對他溫柔以待,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夠認得出他是沈雲襄。

  他擁有了他從未有過的東西,幕夜痕被鎖定在了鬼城,而沈雲襄卻擁有了外面的整片天空。

  人們依舊願意尊稱他一聲公子襄。

  局勢竟然神奇的被他一手顛覆。

  大難臨頭,天地變色,邪氣彌漫,她永遠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那麼他又算什麼?

  鬼王不是他父親,他是一顆棋子?他才是那個最可笑的笑話?

  好笑嗎?那就笑到底吧。

  在懸崖底下,我又見到了她,她看著我的眼裡,依然是有著濃重的恨意。我知道,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忘記我了。我讓她受盡折磨,讓她親眼看著千芷玉死,讓她親手殺了鐘曉月,她怎麼可能會忘記我?

  她恨不得我死。

  她竟然企圖混淆鬼王,讓鬼王分不清我和沈雲襄。怎麼可能呢?怎麼不可能呢?那是鬼王,不是千芷鳶啊。除了她,還能有誰那樣清楚的分辨我們兩個?

  果不其然,鬼王一掌打在了我的天靈蓋上。疼痛襲遍全身,然而我已經麻木,不能動彈。

  可笑沈雲襄還勸我回頭,我還能回頭嗎?回頭做什麼呢?看著你們甜蜜,接受你們的施捨?

  真是可笑,我才是那個天之驕子,我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可笑真是可笑,可笑我臨死前心裡的那個聲音竟然是在質問宿命:為什麼我不是當年被送出去的那一個?如果我被送出去,如果我是公子襄,那麼是不是我的人生便不會那樣缺失?那麼我是不是就能夠擁有最令人心醉的柔軟情感?那麼是不是我就能夠被人銘記而不是遺忘?

  如果,我是公子襄,為什麼我不是公子襄?

  ——

  「爹爹,這個地方好奇怪哦,有種很陰森的感覺。怎麼會有人把墓碑立在這裡呢?」瑾昭稚嫩的聲音在呼嘯的怪風聲中格外的清脆。

  「瑾昭,過來。」沈雲襄朝著瑾昭招了招手。

  瑾昭乖巧的走過去。

  「叫伯伯。」

  「伯伯…」瑾昭歪著腦袋,他有個伯伯嗎?為什麼他伯伯不姓沈而姓幕呢?

  「他是你的親叔叔。」

  「娘親為什麼不一起來看他?」

  「因為…因為…」沈雲襄嘆息一聲,他怎麼能夠告訴瑾昭他的親哥哥對千芷鳶的所作所為呢?

  「我們走吧。」

  「啊?我們才剛剛到呢,怎麼就走了呢?」

  「聽話」

  「哦」

  沈雲襄最後看了幕夜痕的墓碑一眼,幕夜痕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瑾昭以外,見過的唯一血親,跟他長了一樣容顏的親哥哥。

  他的苦,他的恨,他或許不能夠完全體會,但這不代表他不懂。若是當初他能夠及早的制止他,讓他回頭,或許結局就不會這樣了。

  那麼結局會是怎樣?他的執念那麼深,他的恨意那麼濃。

  一對雙生子,原本是最親密的兄弟,最終卻走向了兩個不同的極端,站在對立面,生死別離。

  這到底是誰的過錯?鬼王嗎?不全是吧。

  沈雲襄的心情有些莫名的複雜,複雜到他不敢在幕夜痕的墓前久留。他不能夠向千芷鳶那樣坦然而懷念的陪在樓花語墓碑旁邊一樣,陪在幕夜痕的墓碑旁邊。

  他知道,他的哥哥大約是不願意見到他的,也不會願意認他。

  即便如此,他依舊想來看看他的哥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的親哥哥掃一掃墓前的灰塵,除一除墓前的雜草,然後離開。

  誰說只有幕夜痕求而不得呢?他沈雲襄也求親情而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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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1:04:24 |只看該作者
番外【07】鐘曉月之噩夢終於結束了

  黑暗的地牢之中,一股陰暗潮濕的味道撲鼻而來,夾雜在裡面的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一聲又一聲淒厲的叫聲從外面傳進來,鐘曉月動了動蜷縮的身體,像是能夠感覺到那些火辣辣的鞭子抽在自己的身體上一般,她的身體在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關在這裡多久了。這裡沒有白天,也看不到黑夜。她被帶出去打過幾次,打完之後,便又送了回來。

  每一次被打的時候,幕夜痕都會親自在場。每一次被打的時候,她都只能夠聽到這樣的聲音:是千芷鳶害的妳,如果不是她,妳就不會受盡折磨。是千芷鳶害的妳,是她害的妳,妳要恨她。

  忽然間,她聽到了牢房外面的腳步聲,有人朝著這裡走來了。鐘曉月下意識的將身體抱成一團。

  鐵鎖被開啟的聲音,接著是牢房門的吱呀聲,還有那催命的腳步聲,鐘曉月閉上雙眼,抱緊了自己的身體。

  「裝什麼死,快點出來!」一聲大吼之後,便是粗暴的拖拉,鐘曉月被幾個鬼城弟子從地上扯了起來,將她往牢房外面推。

  又要打了嗎?鐘曉月連眼皮子都懶得抬起來了。

  預料中的鞭子沒有落下來,反而是一道強光射得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鐘曉月努力的適應外面的光線,等她稍微可以看清楚東西的時候,她便被人一把推到了地上。

  冰冷而堅硬的地板,讓她傷痕累累的身體更加疼痛了。忽然一隻溫熱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抬起頭,鐘曉月看到了幕夜痕的臉,那張臉上,似笑非笑。

  「其實妳也是個美人,可惜了,被她拖累了。若是妳要恨,妳就恨她。若是她知道妳為了她受盡折磨,妳說,她會怎麼樣?我很期待她後悔又痛苦的表情呢。」幕夜痕輕笑道。

  鐘曉月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她不是千芷鳶,沒有她的堅強勇敢,更沒有她的強硬,鐘曉月只能迷茫的等待著幕夜痕對她又一次的折磨。

  她知道,幕夜痕不會放過她,除非千芷鳶會出現。然而若千芷鳶能夠出現,她又怎麼還會在這裡受折磨?

  她想哭,卻又發現自己哭不出來了。若是當初沒有離開溪鎮,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或許,如果她和齊林不那麼執著的到荒城找她,結果也一定不會如此吧。

  她該恨芷鳶嗎?若是沒有她就不會有這一切。

  「我想,妳現在也不會有力氣說話了的。不說話沒關係,好好享受就行了。」幕夜痕輕笑出來。

  聽到他的笑聲,鐘曉月恐懼得將身體蜷縮在了一起,不斷的顫抖。除了蜷縮,除了顫抖,她什麼也不能做。

  「上次將千芷玉被虐殺的屍體掛在城門口讓她看,看就那樣傷心,妳說這一次將妳被糟蹋的身體掛在城門口,她會不會不顧一切的衝過來殺了我?」

  鐘曉月的身體一震,比挨打更大的恐懼侵襲全身。

  「我有些期待呢,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幕夜痕話說完之後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很快就有好幾個人衝過來,抓住鐘曉月,許多隻手在她的身上遊移,撫摸。

  「不要,不要…」鐘曉月收縮著她的身體,想要躲開那些骯髒的手。

  然而,無論她怎麼躲,她也躲不開。

  鐘曉月用上最後一點力氣,將頭抬起來,然後狠狠的往地上撞。她就是死也不要受到這樣的凌辱。

  然而,當她將頭撞到地上的時候,她身上的人發現了她的舉動,一把扯住了她的頭髮,但饒是如此,她的頭依然撞到了地上。但是力道的減輕,讓她沒有昏死,反而是額頭上傳來的疼痛讓她越加的清醒了。

  她的身體被翻了過來,臉朝上,雙手被緊緊的扣在地上,撕拉的一聲,她的衣服被扯開了,身體上頓時一涼,雙腿被用力扯開。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腦海裡卻浮現溪鎮郊外雨後落著雨水的花,她多麼想念溪鎮,說好要回去的,如今她卻永遠回不去了。

  忽然間,她身體上的重量全部消失不見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少主,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曉月。」

  那是楊展風的聲音,鐘曉月驀然睜開雙眼,那些人已經被打傷在一邊,而楊展風站在她的身前。

  「憑什麼要我放過她?」幕夜痕說道:「我記得你可是千芷鳶的好朋友,你在鬼城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件事情少主已經稟報過鬼王,我也已經向鬼王解釋清楚了。沒有任何的疑問,我也不是她派來的臥底。鬼王也是承認了的。不知少主現在又舊事重提是為了什麼?」

  「既然你跟千芷鳶不是朋友,那你又憑什麼要我對她的朋友高抬貴手?難道你想說其實鐘曉月也和千芷鳶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她們還有仇。」幕夜痕諷刺一笑:「你必須給我一個非留她的理由,沒有足夠的理由,我不會放人。就憑你,還沒有能力從我這裡強行帶走她。」

  「因為…」楊展風頓了一頓說道:「她是我的女人。

  鐘曉月一驚,幕夜痕也疑惑的看著楊展風。

  「哦?是嗎?我記得她可是喜歡那個叫齊林的。齊林似乎喜歡的是千芷鳶吶,嘖嘖,你也有份?還是你在騙我?」

  「少主,若她不是我的女人,我沒有必要讓自己冒險來救她。你可別忘了,當初千芷鳶闖進鬼城的時候,我可沒有出過手,而且還帶人搜捕了呢。」楊展風說道:「少主,如果您能夠高抬貴手,我楊展風承了您的恩情,自然會為你做事。」

  幕夜痕聞言沉默了一陣之後說道:「你怎麼證明她是你的女人?除非你……」幕夜痕笑了,他說道:「證明給我看。」

  鐘曉月躺在地上,她聽不到大殿裡的任何聲音,大殿安靜得可怕。

  下一瞬,鐘曉月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她看到楊展風在她面前放大的臉,然後一道撕裂的疼痛從腿間傳來。

  「啊…」鐘曉月痛又虛弱的聲音喊了出來。

  「少主,看清楚了?」

  不等幕夜痕回答,楊展風扯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下,擋住兩人貼合的地方。

  溫熱的唇瓣吻在了鐘曉月的臉上,鐘曉月聽到楊展風的溫和細小的聲音:「別怕,我在。」

  疼痛侵襲全身,她能夠感覺到楊展風的溫和以及小心翼翼,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覺得痛,很痛。聽到他的這句話,她的心跟著抽痛起來。

  「想哭就哭出來。別忍著,過一會,我就帶妳離開。」

  鐘曉月的眼眶很紅,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可眼淚卻還倔強的不肯流下來。

  楊展風嘆了一口氣,加快了速度。

  鐘曉月感覺她身上的楊展風停下來的時候,她全身已經被包裹好,她被抱了起來。

  「不知少主可還滿意?」楊展風抱著鐘曉月面無表情的說道。

  幕夜痕冷笑一聲道:「能親眼看到楊鬼使一展雄風,本少主沒什麼不滿意的,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人帶走吧。」

  「多謝。」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放心……」楊展風說完就抱著鐘曉月離開了。

  柔軟的床上,鐘曉月蜷縮城一團,身體不停的發抖。楊展風坐在旁邊,手上拿著藥,卻不敢動手。

  「曉月,對不起。」

  「若是妳願意,我會對妳負責。若是妳不願意,出去以後,要殺要剮,我絕無怨言。」

  「曉月,妳別怕,至少現在不會再有人傷害妳了。我把藥放在這裡,一會兒會有人進來伺候妳上藥。」

  楊展風嘆了一口氣,最終將藥瓶子放在桌面上。他站起身正要離開,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楊展風回過頭,看到了淚流滿面的鐘曉月。即使在大殿上被凌辱也未曾流淚的鐘曉月。

  「不要離開我…」

  鐘曉月的聲音很弱,但是他卻聽得很清楚,他的身體一震,握緊了那隻柔軟的手。

  「好,我不離開妳。」

  夜色彌漫,燈火如豆。

  鐘曉月坐在床邊刺繡,她的心情和跳動的燈火一樣不安。

  門被推了開來,一身黑衣的楊展風從門外走進來,鐘曉月放下手中的刺繡走到楊展風的身邊。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楊展風搖搖頭。

  「告訴我好不好?你這樣瞞著我,我心裡很害怕,我害怕一切不確定的事情,我會睡不著,我…」

  鐘曉月話還沒說完,楊展風便已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幕夜痕派人來找我了。」

  「他…他讓你做什麼?」

  「他讓我殺了皇甫陽域。」

  「什麼?!」

  房間內安靜得只聽得到心跳和燭火跳動的聲音。

  時間一晃,帶著人心頭驅散不開的壓抑,讓人躁動不安。鐘曉月已經說不清她在這院子裡轉了多少圈。

  她害怕,很害怕。她向來是膽小的,她之前遇到了太多令她恐懼的事情,可是這卻是她第一次想到輕生。

  淚水不斷的從眼眶裡流出來,雙手攥得很緊,白皙的手背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你說過要對我負責的,你還沒有兌現諾言,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你走了,我一個人在這裡,我該怎麼過?」

  「你若是回不來,那我就跟你去。」

  鐘曉月不覺間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天色漸漸的亮起來,可是她等的人卻仍舊沒有出現。

  鐘曉月從袖子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她顫抖的將匕首拔開,卻又在下一瞬間堅定的將它收了回去。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鐘曉月抬腿就往院子外面走去,那是她進來之後就從未出去過的院子。院子外面就是給她帶來無限夢魘的鬼城,她最不願意去的地方。

  她剛剛邁出院子,忽然一個黑影撲到她的身上,將她撞倒在地上。鐘曉月第一個反應,拔出身上帶的匕首,朝著身上的人刺去。

  「曉月!」

  那是楊展風的聲音!

  鐘曉月心裡一驚,隨後又是一喜,她將匕首收回的時候,卻發現,她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她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身下流了一大灘鮮血,那麼多,那麼疼。

  「展風,展風!你怎麼會…那麼多血…」

  恐懼,害怕,無限的在鐘曉月的心中蔓延。全身顫抖的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將楊展風帶回了房間。

  她給他處理了一整天的傷口,換了多少繃帶,換了多少盆水,她數不清了。她震驚於楊展風受了那麼重的傷卻還能活著回來。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楊展風,這個從小就背負著滅門仇恨的男子。比起沈雲襄,他看起來平淡無奇,比起齊林,他更安靜沉悶。他似乎什麼也沒有,但是鐘曉月此時卻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堅強的人,最可依靠,最令她心安的人。

  他可以為了報仇,一個人獨自在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城裡與那些人面獸心的人周旋那麼久。沒有人幫他,沒有人陪著他,他卻從未說過半句苦,甚至為了她,差點就毀了自己潛伏已久的全部心血。

  這樣的男人,有血有肉,剛強而不張揚。她怎麼現在才看清楚呢?

  鐘曉月將頭靠在楊展風的胸膛之上,她輕輕的喃道:「鬼城恐懼,你陪著我。鬼城孤獨,我陪著你。還好,我們還有彼此。你活著就好,你死了我就陪你去。」

  「曉月…」

  鐘曉月聽到楊展風喚她,想必楊展風已經醒來了,她立即抬起頭:「我在…」

  抬起頭的那瞬間,她卻發現,楊展風卻根本沒有醒來。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開心。在意識模糊的時候,他竟然會叫她的名字。

  鐘曉月的嘴角邊露出了一抹笑容。手覆到楊展風的額頭上,卻嚇得收了回來。

  「怎麼會那麼燙…」

  ……

  一晃時光匆匆而過。原以為會難熬的歲月,變得有些令人期待起來。鐘曉月每天都會站在院子裡等著楊展風回來。

  在這樣一個幽深詭異的地方,步步驚心,如走在弦,他們是彼此的依靠和港灣。

  「新的衣裳今天早上已經給你縫好了,你倒是快點回來啊。要是不合穿,我還要時間改呢。」鐘曉月又在院子裡轉了一個圈嘴裡不停的喃喃道。

  「今天他在鬼王殿陪著鬼王練功,沒個三天是回不來了,過一會就會有人來告知妳的,所以妳不用等了。」

  聽到這聲音,鐘曉月猛然回頭,驚恐的看向院門口的幕夜痕。她警惕的後退了幾步。

  「他倒是厲害得很。雖然是我讓他殺了皇甫陽域的,我也一直以為皇甫陽域死了之後,最大的受益人是我。沒想到,其實最大的受益人是他。他是皇甫陽域帶回來的,皇甫陽域一直罩在他上面,只要皇甫陽域還在,他就沒有直接接近鬼王的一天。

  如今皇甫陽域死了,他輕易的取代了皇甫陽域的位置,陪在鬼王身邊,獲得鬼王的信任,如今又陪著鬼王練功。連我都要忌憚他三分了呢。」幕夜痕似笑非笑的說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還敢闖進來!」鐘曉月恨恨的看著幕夜痕。

  「我可不是闖進來的。這裡是楊展風的地盤,他那樣防我,我怎麼可能輕易闖進來?我不過是親自來替他傳個口信,拿到了權杖罷了。」幕夜痕又朝著鐘曉月走近了幾步。

  「你別過來!」

  幕夜痕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哪裡敢過去啊,這個院子他派了很多人盯著呢,只要我一動妳,他們必定會動我。我現在可輕易不敢得罪他。」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肯定不是單純來送口信的!」

  「妳倒是不傻。」

  鐘曉月瞪著幕夜痕。

  「妳可知道鬼王練的是什麼功?妳知道楊展風在玩火自焚嗎?又或者,假如我在這個時候,給他加把火,動點手腳,他就會走火入魔,萬劫不復。妳信嗎?」

  「我不信!」鐘曉月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她心裡卻還是懷疑了。她看得出,楊展風近日來,早出晚歸,而且他的額頭上漸漸的出現一團黑色的霧氣。

  但是無論她怎麼問,他都不會說。

  「妳信了。」幕夜痕肯定的看著鐘曉月,他笑道:「跟我走,我不會再關著妳,我也不會再打妳。我把一切都告訴妳,而且,我保證,我不會傷害到楊展風。」

  鐘曉月愣愣的看著幕夜痕,她心裡猶豫了。她不願意去,可她更不願意楊展風受到任何傷害,她害怕,他真的會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她和楊展風都以為幕夜痕不會再來找她了。楊展風實現了對幕夜痕的諾言,而且如今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利益上的衝突。所以楊展風對幕夜痕並沒有過分的防備,若是如此,很可能會適得其反。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在逼我?」

  「我在跟妳談判。上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利用上次的事情威脅你們什麼。這一次,我不能強迫妳,只有妳自願,否則我帶不走妳。」

  「你就是在強迫我!」

  「那麼妳的決定?」

  「我跟你走。」

  幕夜痕嘴角勾起了一抹別有意味笑容。

  大殿之內,將一顆紅色的果子遞到鐘曉月的面前。

  「這是什麼?」

  「玄漠果。」

  「玄漠果是什麼東西?」

  「怎麼?這個東西千芷鳶身上有,楊展風身上也有。一個是妳最好的朋友,一個是妳最愛的男人,他們沒告訴妳嗎?」幕夜痕諷刺的笑道。

  「你到底想怎樣?」鐘曉月沒有接過幕夜痕手上的玄漠果。

  「怎樣?妳和千芷鳶一樣,都很堅強,可惜她會反擊,而妳只會忍。妳和千芷鳶一樣,都很警惕,可惜她懂得冷靜,而妳關心則亂。」

  幕夜痕笑道:「妳以為出了楊展風的院子,妳的行動還受妳自己控制嗎?」

  「你答應過…」

  「我答應過妳不會在楊展風背後點火,答應過妳不會關著妳,不會再打妳,但是沒答應過,我會尊重妳一切意願。」幕夜痕說完之後立即將手中的玄漠果強行餵進了鐘曉月的嘴裡。

  「妳會是我報復她最好的工具,一直都是。放妳離開不過是因為妳最後也逃不出我手掌心而已。」

  畫面一晃天旋地轉,眉心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鐘曉月忽然之間看清了抵在她眉心處的匕首,還有那個握著匕首的千芷鳶……

  「啊……」

  一聲驚呼,鐘曉月睜開了雙眼。入眼的是她熟悉的床帳,轉過頭,窗外已經大亮了,鳥語聲聲,不停的傳進她的房間之中。

  她又夢到那段黑暗的歲月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了,沒有夢得這樣詳細,夢得這樣清晰了。

  鐘曉月站起身子,穿好衣服,走到桌子旁邊,手指撫了撫桌面上的信封。

  轉過身,她推開門,到廚房做了些早飯,端進旁邊的屋子之中。

  與她的屋子不同的是,這間屋子四周都罩滿了黑色的布。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

  鐘曉月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光線衝進了屋子之中,房間之內,立即傳來杯子被打碎的聲音。

  鐘曉月立即將房門關上,房間又恢復它黑暗的色調。

  「展風,吃飯了。」

  鐘曉月走到屋子最裡面的一個角落之中,她蹲下身體,取出一塊手帕,往楊展風的臉上擦去。

  她的手剛剛伸到楊展風的臉旁邊,立即被打了一巴掌,然後她被推了開去,跌坐在地上。

  鐘曉月也不惱怒,似乎已經習慣了。她從地上起來,重新蹲在楊展風的身邊。

  「展風,三年了,三年前你一直在照顧我,這三年換我照顧你。我不知道,還會有幾個三年,我們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可是我告訴你,無論多少個三年,我都不會放棄,也不會離開你。你可以排斥我,可以打我,可以推開我,但是你永遠趕不走我。你從未放棄我,我又怎麼可能放棄你呢?」

  黑暗之中的人,沒有一點反應,像是根本就沒聽到她說話似的。

  「為什麼我的玄漠已經除掉了,而你的卻依舊盤桓在你的身體裡,根深蒂固?為什麼邪氣深入,走火入魔的是你不是我?」

  鐘曉月吸了吸鼻子,她說道:「你會經常控制不住自己,你總是半瘋半醒,你甚至會傷害我。可是我都不在意你知道嗎?比起你的這些傷害,你對我的排斥更讓我受傷。你別以為你這樣對我,我就會離開。我不會的,你別妄想了。」

  鐘曉月將眼角的淚珠擦掉,她說道:「沒關係,我等你,等你有一天走出你自己的心魔,重新接受我為止。來,擦擦臉,吃早飯吧。」

  鐘曉月明知道楊展風根本不會理她,她卻還是自顧自地給他擦洗,給他端來飯菜,然後一口一口的逼他吃。

  「告訴你一件不太好的事情。」鐘曉月一邊餵一邊說道:「這幾天我恐怕要離開,不能照顧你了。我給你準備好了足夠的乾糧,還有我把你手腳鏈的鑰匙放在桌面上,在水盆裡,我給你打了足夠的水,還有茶水也給你燒了一大壺。」

  鐘曉月撥了撥楊展風嘴角邊的飯粒,她說道:「這幾天你就將就著過一過,很快我就會回來的。你或許巴不得我離開,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解釋,因為根據仙兒信上所說,今天下午芷鳶還有仙兒還有雅娜碧落他們就會到這裡來。

  我有些,不想看到他們…不想看到公子的臉,不想聽到芷鳶的名字,不想,我真的不想。我知道這一切與他們無關,但是,我忘不掉,就連剛才睡醒的時候,我還又夢了一遍。

  對不起,展風,我不想丟下你,可是我不願意,我害怕,我真的膽小又沒有勇氣,不夠聰明也不識大體。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你放心,他們一走,我就回來。回來照顧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鐘曉月頓了一頓,她又說道:「芷鳶他們的孩子瑾昭已經四歲了,仙兒他們的女兒時雨也三歲了,還有雅娜的女兒畫眉也快要三歲了。你說,什麼時候我們的孩子才出生,然後慢慢學會走路,學會叫爹娘呢?不過,想一想,千懷宇至今還沒有將碧落娶到手,我便又覺得我並不是最糟糕的了。

  其實,我很想很想回家。看看爹娘,看看姐姐。當年我離家的時候,姐姐就嫁人了,如今姐姐的孩子應該開始念書了吧。爹娘呢?他們有沒有多添了幾絲銀髮?我好想回去看。

  本來在荒城的時候,齊哥哥就答應要帶我回家了,可惜半路上又被幕夜痕帶走了。可是我不後悔,若是不把我帶走,我恐怕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還好,我那個時候跟你在一起了,還好,現在我跟你在一起了。雖然我還是想家。

  不過,我不能走遠,我還要回來照顧你。而且,若是我回去了,他們恐怕就不會放我出來了。所以,我不會回去,寫寫信我就很滿足了。

  展風,你一定不想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對不對?你根本就不想我回來,你就想我回家。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回家,我過……」

  鐘曉月的聲音忽然停止了,她驚訝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碗,在她不覺中,碗裡的飯竟然已經餵光了!

  三年來楊展風從未有過一次能夠配合的將碗裡的飯吃完!他難道有起色了?

  「展風,展風!」鐘曉月激動的叫了好幾遍,她說道:「你看,你把飯吃完了。太好了!還有,今天下午他們來看你,他們一定有辦法將你身上殘餘的邪氣去掉的。三年前,芷鳶陷入昏迷,只憑公子一個人,沒有辦法將你完全治好,如今她醒了,他們一起,一定能把你治好。你看,你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終有一天你會…」

  鐘曉月話還沒說完,她的手腕就被一隻手抓住了。鐘曉月激動得忘記了說話,她愣愣的看著三年來一直不斷將她推開的手,第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道沙啞的男聲,艱難的從喉嚨裡一字一頓的發出來。

  「曉月,我帶妳回家。」

  風吹落葉捲起一層沙,靜謐的院子裡,只剩下一聲又一聲的鳥鳴。

  「咦?我來之前已經寫信通知曉月了,怎麼會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呢?」許仙兒驚訝的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

  「這裡好隱蔽哦。怎麼會有人願意住在那麼隱蔽的山林裡面呢?」時雨撇撇嘴:「娘親,會不會是妳走錯路啦?」

  「不可能!」

  「你們看,我那封信還在桌子上,而且信拆開過呢!」

  千芷鳶走進房間,看了整潔乾淨的房間一眼,隨後走到另外一邊的屋子門口。

  「這裡就是關著展風的地方嗎?」

  沈雲襄點了點頭,他說道:「當年展風和鬼王一起練功,他帶著鬼王走火入魔,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臨界點。後來,鬼城一戰,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死了,但是後來我發現,他還有氣息。他這氣息恰好是他身上的玄漠給他吊著的。三年前,我幫他除去了大部分的邪氣,剩下的已經侵入了他身體的根本,除不掉了。」

  千芷鳶伸出手去推房門。

  「鳶兒,妳…」

  「即使這一切不是由我造成,卻也和我相關不是嗎?而且展風和曉月是我的朋友。我應該看看,他們這三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房門推開,一陣陰暗潮濕的味道傳來。光線進入屋子,照亮了半邊屋子。

  地上連接著牆壁的鐵鍊已經被解開了,桌面上還有吃完卻沒來得及收拾的飯菜。

  千芷鳶走到桌子旁邊,摸了摸桌面上的碗,還殘留有一絲溫度。

  「或許…」千芷鳶猶豫了一會兒,她說道:「或許他們不想見到我吧。」

  「鳶兒,妳不必…」

  「也好,走出了這屋子,說明他們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心魔,走出了那個黑暗的噩夢,不是嗎?」千芷鳶轉過身露出一個笑容。

  「是……」沈雲襄笑著點了點頭。

  「真好,結束了,所有人都可以結束這個噩夢了。」

  「什麼噩夢啊?」畫眉稚嫩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對啊對啊,這個屋子好奇怪哦。是什麼人在住啊?」時雨立即點頭附和的問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一邊玩去。」瑾昭揪著眉頭看了兩人一眼。

  「咦?你也是小孩子啊!」畫眉歪著腦袋說道。

  「所以你也跟我們一邊玩去,對不對?」時雨興奮的問道。

  「……」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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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8】虛心之她從不需要我

  在一座高聳的山峰周圍,時不時有幾朵潔白的雲朵輕輕的飄過。如此高的山峰之上,溫度十分的低,常人待個半個時辰就會受不住。但是對於有武功的人,卻是極好的修煉之地。但即使如此,在山峰上的時間也待不了太久,肉體凡胎總是經不住嚴寒的長期侵蝕了。

  山峰之上,有一個極大的洞府,洞府的門口儼然寫著三個大字——思過崖。

  蜿蜒的山路之上,一人緩緩的走著,他穿著一身袈裟,鬍子已經全白。思過崖上的風還在不斷的吹,然而,這位看似風燭殘年的老人,卻絲毫不受寒風的影響,一步又一步的靠近思過崖。

  終於,他走進了思過崖的洞府之中。洞府隔絕了外面的寒風,但是卻比外面更加的陰寒。洞府之內,一個僧人正盤著雙腿在打坐,聽到有人進來他睜開雙眼,從蒲團上站起,隨後又跪了下來。

  「師父」

  一泓大師嘆了一口氣,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最得意的弟子,他心裡又說不出的惋惜和難過。

  「虛心,三年了,你已經在思過崖三年了,卻還放不下,悟不出,參不透嗎?」

  「弟子愚鈍。」虛心低下了頭。

  一泓大師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說道:「你從來都不愚鈍,你是少林資質最好,悟性最高,武功最強的弟子。你不過是,不願意放下罷了。你還要困住自己多久?心魔不除,如何得道?」

  「得道…」虛心喃喃道:「為何要得道?」

  他的聲音雖然小,但是一泓大師卻聽得清清楚楚。

  為何要得道?

  他或許可以給虛心講出很多很多的佛理,但是若他自己不能參透,他說的這些佛理也不過是沒有意義的廢話罷了。

  為何要得道?

  虛心閉上雙眼,腦海裡閃過一幕幕他極少卻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畫面。

  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到千芷鳶的時候,六歲的她個頭還很矮,圓圓的臉蛋看起來十分的可愛,一雙大大的眼睛十分的水靈。

  那不是虛心第一次見到女子,卻是他第一次見到那麼可愛的小姑娘,笑起來兩個酒窩還很甜。

  那一眼,讓六根清淨的虛心心跳漏了一拍,這個看起來可愛乖巧的小姑娘就是師父讓他陪伴幾日的對象。

  虛心心裡很開心,臉蛋卻不知不覺紅了,這是他第一次跟一個姑娘站那麼近,而且還是一個毫不忌諱的直勾勾盯著他的姑娘,雖然是個小姑娘。

  於是虛心說話便結巴了。

  他以為他的結巴會讓氣氛變得尷尬,會讓千芷鳶也跟著害羞起來。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跟他同輩的小姑娘,也同時經歷了出生以來第一次被調戲。

  這個比他矮比他小的小姑娘,竟然調戲了他,調戲完了還拉他的手往後山跑。

  彼時,虛心覺得他的臉蛋燙得都已經可以煮熟一個雞蛋了。然而千芷鳶卻一派自然的樣子。莫非少室山下的姑娘都是如此的熱情?是他心裡不平靜了。虛心這麼想著,又默默的念了好幾遍《妙法蓮花經》。

  虛心跟著千芷鳶到了後山,千芷鳶對陌生偏僻的地方毫不畏懼,非但不畏懼竟還拿起了彈弓打兔子。

  在虛心的想法之中,少室山下的姑娘應該如書上一樣溫柔可人,卻不想他頭一個見到的小姑娘就打破了他的對小姑娘的想法。莫非小姑娘小的時候其實是和小子一樣調皮搗蛋,長大以後才開始變得文靜的?

  虛心一邊好奇,一邊害羞,一邊卻還要仔細照看千芷鳶——這是師父交代下來的任務。她是公子襄的寶貝徒兒,自然容不得任何閃失。

  虛心看著她亂跑,看著她殺生,他雖然不贊同,卻也阻止不了她。一是因為俗世中的人殺生吃葷乃十分正常的事情,何況千芷鳶一個小姑娘也不懂什麼大道理。二是因為千芷鳶他實在是管不住,太傷腦筋了。

  虛心為了阻止她不惜跟在她後面讓她的捕獵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最後惹惱了她跑到師父面前告狀。雖然虛心不認為自己阻止她有錯,但是他卻堅持認為他沒有看好千芷鳶,便就是錯。

  那一次,他差點就跪了佛堂。他那時還不知道為什麼佛珠會讓師父和公子的臉色變得極為怪異。

  跟千芷鳶在一起,虛心第一次破戒吃了肉,他心裡十分的難受。他破戒了,一向最乖巧,遵守清規戒律的他,吃了葷。雖然是千芷鳶逼他的,但是他卻認為她不過是個小姑娘,做錯了事情,還是他沒有引導好。

  那一夜,他跪了一夜的佛堂,念了一夜的經,方才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這一天之內,千芷鳶的出現顛覆了虛心多年來的許多認知和觀念。

  第一天過後,後面的日子倒是變得稀疏平常了。千芷鳶打她的獵,他在一旁念他經。兩人的距離不近不遠,相處得十分的融洽,所有的不適在悠悠的日子中一點一點的消磨。

  後來湯圓出現了,老頭也跟著來了。老頭的到來讓虛心第一次有了危機感。他們不過是幾歲的孩子,面對這樣一個高手,實在是令人心慌。但是無論心有多慌多害怕,虛心總是記得要擋在千芷鳶的前面。

  那時他不曾細想過,是因為師父的囑託還是因為情理使然,總之他想也不想的就擋在了千芷鳶的前面。

  他那時候並不知道,這一次過後,他便再也沒有了擋在她前面的機會。

  後來,在老頭的脅迫下,他給千芷鳶鞠了躬,成了她的小媳婦。虛心很清楚,這些不過是玩鬧不能當真,然而他卻記住了千芷鳶一臉調戲的叫他小媳婦的樣子。

  武林大會是所有武林人士都極為看中的大會。那年虛心十歲,恰好可以參加武林大會初級組。

  然而,正當所有事情都平穩發展,他如預期一般站在了決賽的比武臺上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他的對手武功高出他太多,並且以及其狠辣的招式想要置他於死地。他本以為他這一次不死也會丟去半條命,然而一個幼小的身影擋在了他的前面,救下了他。

  為了救他,她殺了那個人。

  在虛心的心裡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一個比他還小的小姑娘,在千鈞一髮的時刻為了救他而殺了人。

  千芷鳶一定很害怕,她的心裡一定會留下傷疤。

  虛心這麼想著,他落入了愧疚和自責當中。

  那時,她說:「虛心,你若是愧疚,你就快點好起來,然後讓自己強大起來,以後有人欺負我,你就保護我,這樣我就再也不會想起今天的那件事情了。」

  強大起來,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忘記傷痛,快樂成長。那天之後,虛心便一直對自己這樣說,說進了心裡,刻進了他的人生之中。

  他要保護她——他第一個認識的,喚他小媳婦,為救他殺人的小姑娘。

  他努力的練功,總是比別人更勤奮一些。師父誇他好學,他卻很清楚,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她。

  終於在九年之後的又一次武林大會,他見到了她。看到她在比武臺上被人打傷,他想也沒有想就衝了上去。他的武功進步很快,卻依然不夠強大。

  他以為他又會身受重傷,卻不想,又一次武林大會,又一次陰謀,一個爆炸打斷了一切,也讓她遠離了自己的視線。

  她跟他的緣分總是那麼短暫。

  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前任盟主葉晨軒的女兒,現任武林盟主了,高高在上的她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努力了那麼久,奈何總是沒有機會,交集太少,緣分太短,期望太高,距離太遠。

  遠到她和她的師父公子襄在一起了,他在人群中想起那聲小媳婦的時候,彷彿已經是前世的事情了。

  天下大亂,西域邪氣彌漫,身為武林盟主的千芷鳶號召武林人士前往西域幫助剿滅魅影鬼城的人。

  他自然也跟著去了,這意味著,又有機會,見到她了。

  一個偶然的巧合,他得知了她和公子還有兩個同伴也獨闖鬼城的計畫,虛心帶著擔憂跟在了他們的後面。

  鬼城裡,那一場惡戰,她抱著樓花語哭喊的樣子,讓他心頭一震,她和公子襄默契配合的對敵,讓他心生歆羨。

  原來,那麼多年過去,她與他的距離已經那麼遠,遠到她的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在乎的人,他卻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

  鬼王被徹底的逼瘋,失去了祭壇邪氣支持的他,走火入魔,被千芷鳶和沈雲襄控制之後,他心生了同歸於盡的念頭,睜眼欲裂的聚集身上所有的內力自爆。

  站得遠的虛心看得清楚,他自爆的時候,方向竟然不是四周,而是千芷鳶的方向。

  那時,他想也不想的衝過去擋在千芷鳶的前面。

  然而最後,被公子襄搶先了一步,比公子襄更快的是千芷鳶,她硬接了鬼王的自爆,昏死過去,沒有醒來。

  強大起來,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忘記傷痛,快樂成長。那句刻進了虛心人生的話,卻很諷刺的被現實鄙夷了個乾乾淨淨。

  他沒有機會保護她,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她從不需要他,他也從不是她的小媳婦。

  那麼,那麼多年來,如此努力的練功,卻又是為了什麼?

  虛心嘆息一聲,張開雙眼,在思過崖思過三年,他依然抹不去心底刻的那行對自己的誓言。他過不去,放不下,悟不透,這心魔。

  「虛心。」一泓大師蒼老的聲音在虛心的上方傳來:「十日後便是武林盟主葉芷鳶和公子襄的大婚,普天同慶,武林朝廷皆十分的重視,少林的請帖在此,你準備準備,去看看吧,或許思過崖上悟不透的,在那裡你能夠悟透。」

  虛心抬起頭,入眼的是一泓大師離開的背影以及那一張紅色熨金請帖。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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