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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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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孤缽]恨不相逢陌上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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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3: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愛恨
  
  錢佐在我的耳畔說,出了這條巷子,左拐,一直往前,回宮!
  
  他的話毋庸置疑,我聽得出他說這話的時候,內心有多麼地焦急。但是韁繩明明就在他的手中,為什麼他要對我說?
  
  我還沒來得及問,肩上一沉,錢佐的頭沉沉地墜落,耷拉在我的肩上,身子無骨一般軟軟地靠在了我的背上。
  
  我心裡一慌,現在才覺悟過來。
  
  暗器上淬了毒。羊人最擅長使毒,那女人扔出來的飛刀暗器,錢佐都一直沒敢用手去碰。
  
  可是,那女人最後對我口吐暗器,錢佐沒辦法只能伸手去接。這一招架,便著了道。
  
  我想起段思胄說的,羊人擅長用毒,而且國人野蠻無比,做事情不計後果。如今羊得罪了段思胄,自然沒有好果子吃,可是蠻橫的羊人沒有把心思放在和平解決這件事,而是採取了極端的方法——同歸於盡。
  
  就像剛才那個女人,好不容易逮著錢佐單獨出宮,怎會錯失良機?她武功比不過他,但卻可以用盡心機下毒。
  
  是的,錢佐現在中了毒,也許他會一命嗚呼?我用眼角的餘光輕輕一瞥,只看見他烏黑的頭髮。
  
  我不是應該高興嗎?錢佐中毒了?我最憎惡的人中毒了。
  
  但是我心裡絲毫沒有高興的影子。是,錢佐中毒了,但如果不是為了替我擋那一下,錢佐也不至於中毒。以他的冷靜和智商,他自然知道暗器有毒。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替我擋掉了。
  
  我想到他在敵人來襲的時候,把我緊緊護在身後,於是。怎麼也恨不起來。我甚至沒發覺我雙腿夾緊了馬肚,想讓白馬跑得更快一點。快些到皇宮,錢佐的性命便越有得救!
  
  「戴悠夢……」背後的錢佐居然還能說話,但是氣若游絲。他喊著我地名字。
  
  「你再堅持一下!」可憐從未騎過馬的我,現在要馱著他還要在黑夜中分清楚我根本不熟的街道,真是艱難。
  
  但是錢佐似乎並沒有聽見我說地話。而是自顧自地在那重複著一句話「朕恨你!」反覆地說了兩三遍,聲音漸小,然後湮沒在一騎塵囂之中……
  
  秋夜的風吹著人地臉硬生生地疼....聽見錢佐發自肺腑的喃喃自語,我心裡好不淒涼。因為誤會,誤會戴皇后是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所以錢佐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自己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
  
  是這樣的吧?無盡的恨,其實是深深地愛,沒有愛。又怎會有那樣強烈的恨?興許就在錢佐努力不讓自己愛上仇人,愛上在他心裡如同魔頭一般的戴悠夢的時候,戴悠夢就在他的心裡頭生了根發了芽。就像一棵瘋狂生長的大樹,把他的心給佔據了。更吸乾了他的血我無論如何也笑不起來。無比地沉重。雖然我不是戴悠夢,但我卻深深地感受到了錢佐那份無奈的恨。我甚至覺得自己有義務幫錢佐去解開那個心結。
  
  是地,只要錢佐知道害死他皇兒的並不是戴皇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誤會,那麼只要錢佐不把對戴家地恨轉接到戴皇后頭上,他就能化解掉心中的那怨恨吧。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想,是真地原諒了錢佐強加在我身上地那些罪惡,還是為自己扳倒尹德妃拔除她找著了更好的借口。總之,我要讓錢佐知道真相。當然,知道真相之後,錢佐會怎樣待我,我沒有想過。
  
  那一刻,我可以放下錢佐和我地瓜葛,但卻忘記了我現在就是戴皇后,我在承受著錢佐對戴悠夢恨的同時,也在消耗著他的愛……
  
  宮門遙遙在望,後面那女人沒有追上來,當我看到守門的御林軍時,便也顧不得什麼形象,高聲喊道:「快……快救皇上!」
  
  身下的白馬不知是不是受了驚嚇,此時有些活蹦亂跳,我更是不知道怎麼讓馬停下。要不是那些守城的御林軍聽到我的呼喊,把馬攔住,搞不好我就和錢佐一起撞上宮牆了。
  
  當御林軍把錢佐扶下馬的時候,都不禁大驚失色。他們興許不知道我是誰,但沒人不知道後面昏迷不醒的人是越國天子。燈火下,映著錢佐的臉烏黑一片。看來毒氣已經擴散到了他的頭部。
  
  我的心忍不住揪起,呼喝著眾人,手忙腳亂地簇擁著錢佐往太醫院趕去。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宣召太醫。毒素已經擴散到頭部,那說明血液已經把毒素帶到了全身上下,我不知道什麼毒這麼厲害,但是頭部與中樞神經的密切關係,我不禁為錢佐擔憂起來。
  
  當尹德妃慌張趕來的時候,她雲鬢半偏,顯得甚是慌亂。她進房間的時候,身子有些搖晃,立定不穩,雖然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慣常的穩重,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是在強撐著。
  
  她問太醫,皇上怎樣了?
  
  太醫搖了搖頭,然後非常自覺的跪了下去。頭挨著了地,一言不發。
  
  「你們呢?」尹德妃來的時候恐怕只是聽說錢佐中毒昏迷不醒,但沒想到竟然會沒有救,她轉頭對著其他的太醫,「你們不都是越國的華陀,扁鵲嗎?你們難道都束手無策嗎?」
  
  那些個太醫被尹德妃一訓斥,根本沒有辯駁的意思,只有乖乖地跪下。
  
  我在旁邊站了很久,看著那些個太醫挨個對錢佐望聞問切,又圍著商議了很久,最後都是一個個搖頭,隨時準備著腦袋搬家。其實,我心裡也明白,毒素都到了腦門,多半是沒得救了。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衝過去替錢佐看看,儘管我不是醫生,儘管我心裡明白自己所知道的生物知識,恐怕在這一刻派不是任何的用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很怕錢佐忽然這樣長睡不醒了。
  
  可我沒有機會靠近,我望著錢佐那張陰沉沉的臉,身子卻被尹德妃一把拽住,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但語氣還是有些哆嗦,「姐姐,別玩了,皇上經不起你這樣折騰的,趕快把解藥拿出來吧。她以為是我幹的麼?我苦笑,說道,「這件事與我無關,下毒的人不是我。」
  
  尹德妃有些沉不住氣了,「姐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皇上心裡對你念念不忘,他甚至,甚至為了你,把淑妃給廢了。為了你啊,姐姐,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尹德妃的眼眸裡淌出了淚,淚水一湧出,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的掉落,「淑妃傷害你,皇上就把她給廢了,他一再地保護你,你又為什麼要一再傷害他?!」
  
  當著那些人的面,尹德妃顯然已經忘記了身份,忘記了皇家的家醜萬萬不能張揚的道理。她有些失去了理智。
  
  但我聽著她的話又怎麼會無動於衷呢?我的心砰砰跳著,看著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我發現我一直看不懂他。
  
  就連尹德妃也看出錢佐是故意要把季淑妃貶入冷宮的。可是,難道事情真的如同季淑妃所說的,錢佐是為了我,才順水推舟把季家給端掉?他一方面無法忍受季淑妃對我的迫害,一方面又為自己把季淑妃逼瘋而深深自責,所以對我的恨又蒙上了一層?所以對戴皇后的愛與恨更加看不真切?難道是這樣的?難道我之前對錢佐的推測,一切都是我的小肚雞腸?
  
  不,不會的!錢佐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做這樣衝動的事?江山與女人,在他心中,怎麼可能有可比性?我說服著自己,讓自己心中好過一點,我昂起頭,對著尹德妃:「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皇上是被羊的逆賊給偷襲了。」
  
  「與你無關?」尹德妃這時候不再掩飾自己對我的不滿,是的,她對我有著深深的不滿,「怎麼可能無關?皇上的鑾轎空著回來,就姐姐你和皇上不知所終,如今姐姐和皇上回來了,可皇上卻中了毒?如今皇上躺在……躺在這裡,福禍……福禍難料,難道姐姐心裡就沒有一點愧疚嗎?!」說到此處,哽咽的尹德妃說話已經有些含糊不清了。
  
  她的質問讓我一時語塞,這件事,確實與我有關,要不是我的嫁禍,那女人就不會偷襲錢佐,錢佐也就不會昏迷不醒。
  
  她的話讓我內疚,讓我如鯁在喉。可是,我還是不知道怎麼救錢佐,毒不是我下的,但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人沒死,希望便在。
  
  我沒有理會旁邊失儀的尹德妃,轉頭問太醫,他還能撐多久?
  
  太醫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七天。
  
  「胡說!」這句話顯然犯了尹德妃的忌諱,她教訓著太醫,「皇上一定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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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心思
  
  尹德妃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杏目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的錢佐。她喃喃自語著,皇上不會不醒的!他一定沒事!她哀淒悲慟的表情讓所有人都動容。所有人都看出了尹德妃對錢佐的真切關心。
  
  要是這一幕讓錢佐目睹,他一定會感動得也掉下眼淚。
  
  我記得有那麼一次次錢佐也昏迷不醒過,雖然那一次倒是我下的毒,不過那時候的尹德妃並沒有這次誇張,她甚至能心平氣和地和我在冷宮裡交談,談著條件。那時候不是也遍尋名醫未果麼。
  
  那麼這次,她的表現就實在有些失控了。我靜靜地看著傷心欲絕的尹德妃,心裡想著,或許她這次的歇斯底里,多少是因著我的緣故。
  
  錢佐的中毒固然讓她心碎,可是讓她更難以接受的恐怕是,她愛著的人卻是為了保護我而遭此一難吧。對於尹德妃來說,後者顯然更加無法讓她承受。因為沒有哪個為愛套牢的人能夠坦然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默默為別人付出。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做秀。尹德妃的痛哭與我的冷漠,如正反兩面,烙印般的駐留在所有人的心上。
  
  可是,我真的如同看上去那樣冷漠麼?
  
  我揪著心,望向錢佐。他的嘴角滲出一絲血絲,但依舊是緊閉著雙目。我想,錢佐多半是不好了。血絲滲出,只怕他的內臟的血管已經破裂。
  
  他這副模樣,讓尹德妃更是不知怎麼應對,她只有吩咐太醫們,快!快看看皇上怎麼了?
  
  尹德妃哭得梨花帶雨。她這副樣子,讓在場的宮女太醫們都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錯的。
  
  那些太醫匍匐著上前,戰戰兢兢地去觀察錢佐地情況,一個個顫著手去觸摸錢佐已經冷卻的皮膚。深怕一不小心就把錢佐給按傷了。
  
  太醫們的臉色更差了,「皇上地血脈在逆行……」
  
  「什麼毒。竟然這樣厲害……」他們嘀嘀咕咕的,但是沒有人能想出辦法。
  
  我這時候真恨不能開輛時間列車把錢佐給接走,二十一世紀地科學雖然不見得就能把錢佐救活,但至少可以用多種手段來檢測錢佐究竟中了什麼毒,這毒是致突變?生殖毒性?還是損傷DNA等等
  
  但是沒有。然後我腦袋轟隆隆地亂轉。我救不了他,那麼誰能救錢佐對!對!我想起來了!一般能製毒的總有解藥,對不對?就算沒有解藥,那她總知道是淬得什麼毒,問她總比現在大家都是無頭蒼蠅完全不知從哪下手強吧!
  
  「快,快去季府看看,那個女人不知死了沒有,她身上可能有解藥!」我語無倫次地對尹德妃說著。「就算她逃了,你們找到羊人。應該能有人知道怎麼救皇上的。」
  
  我沒有聽出自己的語氣有些急促,人命關天,也由不得我矜持。
  
  尹德妃剛才聽了太醫的話。忍不住又開始哭了。現在聽我這樣一說,不禁一愣。就連我都沒想到自己會那樣緊張錢佐。尹德妃想必也很意外吧。
  
  她忽而轉頭瞵視著我。那眼眸中透露出來地綿綿恨意,我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姐姐又想把這事推給別人嗎?上次下毒。姐姐倒是推得乾淨,那麼這次呢?姐姐又想賴給別人!?」
  
  在場的太醫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因為下毒誘騙錢佐入冷宮的事,早已經傳開了,儘管錢佐沒有證據,但是這個事實已經得到了公認。
  
  就像那個「狼來了」的故事,尹德妃這樣的質疑,無可厚非。也許尹德妃這次想把我給順手解決了?
  
  我心一寒,但是仍舊冷靜地說道:「信不信由你,皇上的性命,在德妃你的手中!」我努力讓自己說得鏗鏘有力。
  
  尹德妃冷冷一笑,道:「本宮自然會派人去找的。皇上地安危關係著社稷,這個玩笑開不得。」她漸漸恢復了理智,然後面無表情地指著我,吩咐道:「把她關起來,皇上不醒,誰也別想放她出來!」
  
  最後一句,尹德妃是這樣說的,「姐姐最好還是早些把解藥交出來。」
  
  我心裡一涼,尹德妃這話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她在乎錢佐地生命,但她同樣在乎我的性命,錢佐昏厥地時候,是她除去我地絕佳時機。
  
  好在尹德妃不似季淑妃那般沒有頭腦,即便她要我死,也會找個借刀殺人的法子,所以,我目前只是被限制了自由。
  
  是啊,我又被限制了自由。但這次,我不是被關入刑部地大牢,而是冷宮。
  
  我又回到了冷宮。繞了一個大圈子,我居然回了起點。冷宮並不只有一間,我沒有被關到我熟悉的那個小院落,因為那裡還有一個可憐可惡的女人永遠地停留其中。
  
  冷宮無處不在的。隨便一個清冷的偏殿,院門落鎖,找人把守,杜絕來人,那就是冷宮。我心裡暗暗慶幸,尹德妃終究還是有些理智的,倘若錢佐那時候嚥了氣,尹德妃搞不好會抽把長劍一劍把我給殺了。錢佐只要會醒來,尹德妃就不會直接用她的手處理我,她在這宮裡頭是棵常青樹,自然知道做事留後路的道理。她只是暫時禁了我的足。
  
  當然,要想出這個宮門,恐怕不容易。尹德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自然不能把我怎樣。可是,我從她眼中的仇恨看見了自己「悲壯」的下場。
  
  這些日子,我算是明白,越是無人問津的地方就越是暗藏洶湧。這裡,顯然也不太平。
  
  我就這樣在冷宮中等待著。等待著尹德妃佈局設計,也等待著我的同盟。
  
  欄杆影臥東廂
  
  深夜的時候,錢踏著月色而來。我知道他會來的。
  
  我看到他,劈頭蓋臉就問道:「錢佐怎麼樣?尹德妃有沒有找到那個女人?」
  
  錢一言不發地看著我,那個眼神有些耐人尋味。
  
  「怎麼了?沒找到是不是?」我頗有幾分失望。
  
  錢沒有說話,反倒是歎了一口氣,幽幽道,「本王只是在想,和皇后的那項交易只怕做不成了。」
  
  「交易?什麼意思?」我的腦筋一下子沒有轉過來。我不懂錢為什麼這個時候提到了我和他的交易。
  
  錢無奈一笑,說道:「皇后你見到本王的第一句話就問錢佐的情況,本王又不是傻子,還看不出來皇后你的心思麼?」
  
  我一驚,凝視著錢,在他明亮的黑眼珠裡看到了自己的映像,幡然醒悟的感覺。我的心思?他是說我已經不知不覺開始在乎錢佐嗎?
  
  笑話,我之所以那麼關心錢佐的生死,不過是因為可憐錢佐,憐憫這樣一個因愛生恨,甚至搭上性命的可憐蟲罷了。即便是只螻蟻貓狗,也會生些感慨吧。
  
  我冷笑,「王爺太多慮了。」是,我在乎的只是澤新辰,只是星而已。
  
  錢沒有說話。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王爺不會想借這個機會就順便把皇位搶過來吧?
  
  倘若錢佐一病不起,或就此一命嗚呼,那麼錢繼位實在是順理成章 的事情。那一刻,我甚至想,真正下毒的該不會是錢吧?
  
  錢哼了一聲,道:「我才不屑於用這種方式奪得皇位,若是錢佐真這樣死了,皇位我寧願拱手讓與他人。」
  
  我懸著的心,漸漸落下來。是,我想太多了。
  
  錢太自負,自負的人常常把唾手可得的東西拒之門外。那樣,彰顯不出他的本領。「不是就好。」我噓了一口氣,「王爺既然要玩得有意思,倒是把錢佐救活比較好。」
  
  剛說完這句,忽而覺得這話說得倒顯得我多偏袒錢佐一般,於是畫蛇添足道:「否則,尹德妃定然會說是我下毒謀殺錢佐,那時候滿朝文武只怕都得上書處死我吧。」
  
  誰知我這樣說,錢倒不意外。他苦笑,明日的折子裡,只怕就有不少了。
  
  我明白過來,外面風聲四起,已經流傳著我再次向皇上下毒的風言風語。空穴來風,並非無因。我心知一定是尹德妃想的法子。她讓人散播流言,把決策權分散開去,平攤給所有的文武百官。
  
  前車之鑒,季淑妃的皇兒,不也傳言是我害死的麼?就算那時候是戴家的天下,有錢佐的袒護,但還是有人站出來說話。那麼現在,我煢煢一人,如果沒有羊人出來認罪,毒死錢佐的這個黑鍋我是背定了。
  
  愛與恨,正反兩樣東西,總是糾纏在一起。尹德妃對錢佐的愛,此時卻變成了一把殺氣騰騰的凶器,正想方設法置我於死地。
  
  「那麼錢佐呢?他死了沒有?」我說到「死」這個字眼的時候,心口一痛,我幹嘛把這個詞放在錢佐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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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4: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抹胸
  
  「你希望他死,還是不死?」錢這話問得真是有意思。但是這個問題我真的無法回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錢佐死了,澤新辰的藥或許就有了著落。
  
  但是……我心裡竟然沒有這種惡毒的詛咒。
  
  「算了,不討論這個。」錢似乎看到了我閃爍的眼神,不再糾纏這個問題,淡淡道,「他暫時沒事。「沒事?」我一愣,怎麼可能。「我還看見他吐血來著……」
  
  折騰了大半夜,因為錢佐的生死未卜,整個皇城都有些雞飛狗跳的味道,除了平民百姓,其他的人都是一夜未眠。該籌謀的徹夜籌謀,該活動的也顧不得秋夜寒風,四處活動。頗有幾分大難臨頭的味道。
  
  「太醫發現他的毒全部都集中在頭部,毒雖然解不了,但他的身子看起來倒沒什麼大礙。」錢慢條斯理的說著,平淡的就像在宣讀文件。
  
  「集中在頭部?這還叫沒大礙?」我語調一高,立馬發現不對,趕緊把口給掩住了。萬一被外頭看守的人聽見,那可就徹底暴露了。
  
  但是頭顱就是人的核心,如果毒素聚集在那久了,就算心臟還能跳動,他的大腦恐怕也不能工作了。我心裡一涼,這劇毒還能選擇性的集中在頭部……
  
  但是錢卻心有不甘地說道,「想必錢佐在知道自己中毒的時候,就用內功把毒都逼到一處,讓劇毒不至於運行太快。所以他身子倒也沒什麼大礙。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
  
  「可是,就算逼毒,也不該往腦袋裡逼吧。」武功的事我不懂。但常識還是有的。人可以廢條胳膊,斷條腿,但頭只有一顆。
  
  「想來他中地毒。最傷腦髓,錢佐把毒一逼。反倒讓他中的毒衝入腦髓,一時昏迷不醒。」
  
  我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腦子哪經得起這樣地折騰?!他扛不了多久的!」
  
  錢對於我地抓狂已經習以為常,只道:「你不是看見他嘴角流血麼?那是他想用自己的內力把毒從腦袋裡重新又給逼出來既然如此,說明他意識尚存。只是醒不過來罷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滋味,「所以我說他暫時沒事。」
  
  好一句暫時沒事。時間久了,就算錢佐被救活,只怕也成了傻子了。
  
  我心裡一酸,終於忍不住說道:「王爺不是說這天底下就沒有王爺找不到的人嗎?王爺倒是把羊的那個女人找出來呀。她如果沒死,就必定還在杭州城內!」
  
  錢道:「是,其實你不說,我就已經在找她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只不過……」
  
  我聽到錢說已經著手找人。心頭一喜,他還是比尹德妃要靠得住地,可是聽到後面那一句「只不過」。我又不禁一寒,「只不過什麼?」
  
  錢慘然一笑。道:「只不過。如今是皇后娘娘你開口求我,我便不想救他了。」
  
  「為什麼?」只剛出口。我就暗笑自己的愚蠢。錢是在和錢佐鬥法,他和他鬥智鬥勇,凡是能攀比的,錢自然都要和錢佐較上一二。如果我作為他的同盟,卻最後心向著錢佐,對於錢來說,實在是一件奇恥大辱。
  
  他終究是個不夠沉穩的少年郎,他要救活錢佐,是因為他要和錢佐來個「公平」的較量;他不救錢佐,恰恰就是看到自己比錢佐稍遜一籌而不願承認的表現。
  
  從某種程度來說,錢也繼承了錢佐矛盾的性格。他一方面扮演著錢佐左右手的角色,一方面又時時刻刻想要顛覆他。只不過錢地矛盾,是他自己刻意追求而來的。不像錢佐,背負了太多。
  
  我於是改口道:「王爺,這個遊戲若是到這裡就停止了,不是就不好玩了麼?王爺還沒有把慕容楚歌介紹給悠夢呢,王爺就不想看看,複雜的事情會引起怎樣地紛亂嗎?再說,悠夢的心思不過是治好辰王子地病,和他離開越國。這一點,不會改變。」
  
  最後一句話,是對錢說地,卻也是告訴我自己。
  
  錢是個遊戲人間的角色,興許是我地這番說話打動了他,興許是他自己想到了什麼,總之他的臉上又活靈活現,於是,他笑道:「好,我盡我所能得找,至於有沒有救,那就看錢佐他自己的造化了。」錢匆匆來,便要匆匆離去。天快亮了。他再不走,只怕要被人發現。只是,他走的時候,笑呵呵地對我說道,戴皇后自己也要小心,也許錢佐還沒死,你倒先死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認為他在幸災樂禍。但是我知道,不論是什麼出發點,錢這番話是真心叮囑我的。只不過他說話的方式實在欠揍。
  
  我朝他點點頭,我會好好保存自己的。就像我原來是為星而活,現在是為救好澤新辰而活。
  
  天終於濛濛亮了。黑夜和清晨交接的時候,格外地涼。我一個晚上沒睡,直看到樹葉上的露水清晰可見,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該著涼了。
  
  我轉身進屋,心想該闔眼了,總不能就這樣一直乾站著吧。先養好精神才更清楚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把衣服除去了,和錢佐在外面跑了一圈,然後碰上那樣的事,衣服髒兮兮的,都變了顏色。
  
  可惜這裡沒有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宮女太監燒水什麼的。尹德妃那時候可沒想那麼多,只是單純地把我關起來。
  
  睏倦的我也懶得計較,瞌睡說來就來了。我稍稍撣了撣床,穿著抹胸就躺了下去。剛剛把眼睛閉上,準備會會周公,就聽見院子裡撲通一聲,我心裡正納悶這大白天的能有誰來光顧?
  
  驀地睜開眼,卻聽見殿門轟得一聲打開,腳步聲十分急促,再接著,房門被推開,錢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直奔我的床頭。
  
  我一驚,猛地坐起,「怎麼了?」錢分明才走不久,他這架勢倒著實讓人莫名其妙,我不禁拉了拉身上蓋著的被子。
  
  錢走到我床跟前都沒有停留,一把拽起我捏緊實的被角,喘著粗氣道:「快,沒時間了!」
  
  「啊!」戴悠夢那雙纖細的小手哪比得過錢的力氣,錢只稍稍用力,手中的絲被就脫韁而去。我還來不及憎惡戴小姐怎麼就生出這樣一副柔弱的身軀,就再次雙手護住胸口,瞵視著他,想保持鎮定卻因為尷尬抑制不住噗噗亂跳的心。我放大音量,妄圖訓斥錢給自己壯膽:「你……」
  
  話才吐了一個字出來,就被錢從後面一把攬住,手掌從背後竄出,按住了我的嘴唇,另一隻手把一套太監衣服嘩啦丟到我身上,「快換上!」只是那一抹粉紅的抹胸簡單遮住了胸脯,半遮半掩,而整個背部的肌膚則都裸露在外,涼颼颼的,錢這一摟,大片的皮膚都和他的手臂來了個親密接觸,他的人也恰到好處地貼了上來。
  
  我硬著頭皮說,「去哪?」心裡稍安,剛才還當自己瞌睡地有些稀里糊塗,看到錢進來,還以為在做夢呢。
  
  但是錢卻沒有回答,我返頭看他,只見他的睫毛低垂,雙目死死地俯視著前下方,一動不動,我頓時明白過來,他坐在我的身後,比我高了半個頭,從他那個角度瞟來,剛好能窺見抹胸裡的無邊春色。
  
  我反手一巴掌朝他甩去:「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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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宮門
  
  錢一愣,居然忘記去捂自己的臉龐,此時的他可不像上次撞見我更衣那般羞澀,只是嘻嘻一笑,說道:「戴皇后真是有趣,人家要麼說我無恥,要麼說我下流,你這無聊兩個字,都用得與眾不同!」
  
  我懶得理會他,早已經掙脫出他的懷抱,指著身上的太監衣服道:「這是幹什麼?」
  
  要是往常,錢定然會再調侃兩句,甚至搞不好在我身上揩點油什麼的,可是現在,他那話剛剛說完,就把臉一拉,手忙腳亂地插手要幫我穿衣服,嘴裡頭嘟嘟囔囔地說道:「我帶你離開皇宮,現在就走。」
  
  我驀地一驚,看見錢額上掛著的,因為匆匆趕路沒來得及擦掉的汗珠,更加不懂。我從錢手中把衣服搶過來,一邊說道:「我自己來。當著一個陌生的男子穿衣就已經是件尷尬的事情,更何況他還動手動腳。錢這時候倒也不和我對著幹,輕易就把手鬆開了。他長噓了一口氣,情緒稍稍緩和,朝窗外張望了一會兒,好像放下心來,回頭看我正穿著長衣,不禁莞爾一笑:「戴皇后的皮膚真是不錯,哈哈,真是凝脂雪膚來著。」
  
  這話說完,錢忍不住衝我眨了眨眼,聯想到剛才和錢短暫的肌膚相親,我真恨不能把唾沫星子吐到他臉上去。
  
  但是,我穿著這身小黃門的衣服,便明白現在不是和錢計較這些的時候。
  
  「外面出事了?」我一邊探問著。
  
  錢點點頭,「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大臣們就在宮門外聯名請願,共同推舉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他說到這的時候,約略做了一下停頓。「請求尹德妃把你移交給他們來審問。」
  
  「哦。」短暫地驚訝過後,我很快就平靜下來。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罷了。尹德妃終究按捺不住要把我除之而後快的。
  
  她地父親是尹天照大將軍,人脈自然廣,尹德妃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夠策動許多人出來挑頭,更何況如今皇上的確是昏迷不醒。尹德妃只要把謠言散佈出來,說錢佐地中毒與我有關,加上錢佐廢後的時候,本來就例數了我的罪惡,而且錢佐才被我下毒不過一月,前車之鑒,眾人先入為主,自然會相信此事與我有關
  
  恐怕只需有個把人振臂一呼,想必很有一批死忠的大臣會輕易上當。為尹德妃除掉我做了先鋒隊。
  
  是,倘若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跪在門口請願,抬出關係社稷。關係百姓云云等上綱上線地幌子,尹德妃只需稍加推脫。自然得乖乖把我交出去。至於我到了那幫人的手中會有什麼下場,還真難說。
  
  我驀地就想到了武則天時候的那個有名的酷吏。來俊臣,想到那個「請君入甕」的典故,翁下燒水,人在鍋裡煮著,我要是交不出解藥,最後就要變成一鍋肉湯……越國人不見得有那麼野蠻,但落在那些別有用心人的手中,只怕也得不死也半活了。
  
  整個事,尹德妃都沒有站出來,甚至可能會和群臣站在對立面,假意維護我。所以即便錢佐醒來,要怪也怪不到她頭上。真毒!
  
  一想到這層,我穿衣服束腰的手就更麻利起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半死不活。更可怕的是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女人手中。
  
  「可是,你帶我離開皇宮?那你呢?」從某種程度上講,錢這樣地做法,很有可能吃力不討好。萬一被逮個正著,非但沒有救我,還把他也搭進來了。錢此時已經奔到門口,又看了看,回頭瞧見我已經穿戴完畢,朝我伸出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我沒有心思去分析錢到底是因為我這顆砝碼還比較重要才冒險帶我出宮,還是因為好心,因為別的原因,我所能做的,就是任由錢一把抱起我,一躍而起,跳出宮牆,沿著牆垣逃出去。
  
  錢說,一會兒到了宮門,只說是內官監出去採購地。他們不會盤問太多。
  
  我應著聲,把頭往下低著,裝作一副恭謙的樣子緊跟在錢地身後,終究怕被其他人認出來。
  
  但是,我還是沒有逃出去。
  
  快到宮門地時候,錢被人從身後叫住了。是個有幾分蒼老的聲音,我沒敢抬頭,但看到幾雙大朝靴,看到二十幾雙腳立在錢面前,我便知壞了。
  
  那些「臨危受命」來押我去送審地老臣們,非常巧合地把我和偷帶我出宮的錢捉了個正著。
  
  尹德妃在後面怔怔地凝望,沒忘記給我一個萬分憐憫,又無可奈何的眼神。
  
  真是無奈,我冷笑。群臣圍繞著錢,包圍著我。錢的做法,讓那些大臣很是不解,很是震驚。一個王爺,在這個時候領著喬裝了的廢後出宮去。
  
  這樣的場景,很難用一兩句話解釋地清楚吧。
  
  我想我這次應該是凶多吉少。
  
  所有人開始刁難起錢。錢一言不發,任由那些德高望重的元老們質疑著自己,他卻斜眼看了一下四周。
  
  錢到底是皇位繼承的不二人選,在皇族之中,地位崇高。那些大臣們也不好太過於追究。他們畢竟只是來逮捕我的。
  
  御林軍上前的時候,錢忽然站到了面前。「誰也不准帶走她。」
  
  我吃驚地看著錢,這句話從他口裡說出來不容易,他要救我,對抗的就是滿朝文武。以後能擁戴他的,也就是這批人。
  
  他的忤逆出乎意料。
  
  錢說,戴皇后到底是皇后,哪裡能隨便帶走?沒有皇上的命令,你們不可以私設公堂。
  
  「哼,私設公堂?」這句話似乎讓那些元老大臣很不滿,這對他們的地位是一種侮辱。
  
  他們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和錢理論。
  
  我也四下張望,御林軍大概有十來人,其他都是宮女太監,不足為懼,宮門前大概還有二十來人。
  
  宮門緊閉著。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逃出去還有些困難,更何況錢未必肯冒天下之大不為。
  
  就這樣僵持著。
  
  情況到這時陡變,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地跑來,衝到尹德妃跟前,撲倒在地,氣喘吁吁地說不清話:「皇……上,皇上,皇上他……」
  
  越是著急,就越是上氣不接下氣,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聽到這樣的字眼,任是誰都該聯想到錢佐的狀況,只怕是惡化了。
  
  尹德妃聽了,眼前一花,要不是旁邊的婢女扶著,只怕一口氣就栽倒過去了。她也不容那小黃門把話說完,就領著宮女往錢佐那邊去了。
  
  想必是錢佐不好了。
  
  在場的那些大臣們,看到這一幕,每個人都是心裡一沉,只一錯愕,不知是該追過去一同看看請客,還是留在這裡看怎麼處理我。
  
  錢朝我遞了個眼色,朝身後的宮門努了努嘴。他讓我趁機溜走麼?
  
  那些大臣面面相覷,有幾個已經踮起腳貓腰跟著尹德妃後面去了。
  
  相比而言,錢佐當前的狀況,更能吸引他們的眼球。
  
  錢拉起我的手,就往人群稀薄之處發足狂奔。他的出其不意雖然讓那些一隻腳踏入棺材的元老沒反應過來。但守門的那些御林軍還是朝這邊衝了過來。
  
  不論他是誰,不論是裡面還是外面,宮門始終是個屏障,不允許人與物穿行的流速太快。
  
  然而錢究竟是循王,那些人圍了上來,卻不敢動手,錢就是瞅準了這一點,拉著我的手毫不顧及地俯衝。
  
  那些老頭子終於發現了,叫囂著,讓人把錢攔下。
  
  我那時想,錢肯定是瘋了。他居然會用上這樣的笨法子。倘若錢佐真的死了,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就能登上帝位,或許這個時候的他,腦袋有些不好使?
  
  我暗笑。
  
  另一隻手一緊,那裡一疼,終於從錢握的並不牢固的手中滑脫。我以為我被不知從哪衝出來的御林軍給硬生生扯了下來,心想這次是死定了,可一返頭,卻覺得全身巨震。
  
  拉我的人,不是御林軍,是黑衣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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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黑衣
  
  是的,大白天的黑衣人。大白天在宮闈裡十分扎眼的黑衣人。
  
  他一露臉,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深宮內院,竟然隱伏著這樣一個危險分子,他隱藏了多久,又是從哪裡蹦出來的,沒人知道。
  
  興許越國素來太平,宮廷的防禦措施不比後世,可是近來接二連三的事故,都是發生在宮苑之中。皇宮裡簡直變成了菜市場。
  
  黑衣人。
  
  我心裡忽然不再害怕,而是欣喜。儘管我不知道他是誰,甚至因為他的速度太快,我都沒來得及分辨他到底是不是上次那個劫獄的他。
  
  但是當他一把抓住我,迅速而熟練地把我背上,左手穩穩地托著我,我就知道,就是他!我奇怪於自己會這樣的興奮雀躍,彷彿眼前的包圍根本不是困境而是再美好不過的畫面,我奇怪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很信賴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看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難道僅僅只因為他救過我一命?
  
  不是的。可是為什麼,我說不上來。
  
  他又從侍衛手中摸過了一把刀,大開殺戒。黑衣人殺起人來,毫不含糊。只是那些御林軍護衛會對循王客氣,但不會對他客氣。皇宮裡混入不明刺客,所有人腦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殺無赦!
  
  黑衣人的刀術很熟練,我在他背上,他轉身,撩擋,橫劈。斜劈,都十分自然麻利。儘管刀風劍雨,黑衣人卻無畏地逼上前。他把我抱得很緊。左手狠狠地把我往他的背上壓,生怕我會不小心摔下去。抑或被別人搶走。我乖乖地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頭貼在了他的肩上。
  
  一來,這樣可以降低重心,不至於給他製造麻煩,而且貼在他背後不會被鈍器所傷。二來。我覺得那裡讓我安心。
  
  是地,剛才我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並不可靠的錢身上,但是轉眼間,我便對另一個人「投懷送抱」了。
  
  我忍不住調轉頭,看錢,剛才他還拽著我地手來著。
  
  錢的臉色很難看,慘白得如同一張紙他奔馳地腳步停滯不前,好像在一瞬間遭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我有些疑惑不解,但轉眼間又覺悟過來。是的。錢一直懷疑他就是錢佐,就連我看到錢佐的背影,也覺得是那麼的眼熟。雖然我沒有見過他地正面,但他的體型和身材都和錢佐不相上下。
  
  當時錢只是遠遠看到他。難道現在錢在近距離觀察之後。發現他——就是錢佐?!
  
  我心一驚,勾住黑衣人脖子的手。不那麼緊了。
  
  如果是這樣,那剛才小黃門不是說錢佐……難道不是說錢佐不行了,而是說錢佐不見了?
  
  我腦袋嗡地一聲,頭暈目眩,錢佐不是中毒了嗎?怎麼可能一下子又活轉過來?還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總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假裝出來的吧?
  
  不可能,中毒哪裡是可以演得出來的??即便是奧斯卡影帝也不可能讓身體呈中毒的表徵。而且,錢佐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他自己好了?沒有哪種毒會這樣強悍,來得快去得快吧。
  
  看他現在招架的能力,比起劫獄那天,根本毫不遜色。
  
  我把自己地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否定掉,那些元老已經發現這邊黑衣人的逆襲,一個個驚惶地大呼小喝:「快,快把那逆賊拿下!」
  
  「他和戴皇后是一夥的!」
  
  「拿下,活口,活口!」
  
  「把門關了!」……群龍無首,那些元老各自發表評論。這可難為了御林軍,又要拿下,又要留活口,黑衣人地武功可不容小覷。
  
  而且,他現在正拼了命一般廝殺。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可不需要留活口。他所需要的,只是把我安全帶出去。
  
  所以,他不是錢佐。
  
  我承認錢佐對戴皇后有極深地愛,但他現在地所作所為,根本不像是一個越國國君所為。他要真是錢佐,這樣救我又有何意義。
  
  黑衣人背著我,殺出一條血路,眼看就要出那宮門,但御林軍卻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從四面八方長了出來。
  
  我心裡一涼,這裡可不比刑部大牢。
  
  但是錢卻忽然跳了出來,擋在了黑衣人的身後。旋即是他地高聲一喝:「住手!」
  
  錢的突然出擊,更讓御林軍左右為難,皇上不在,他們到底是聽大臣們的,還是聽循王的?好容易下定決心撲上來的御林軍,又面面相覷起來。
  
  只這幾秒鐘的停頓,恰好被黑衣人逮住了契機,他猛地向上一竄,手上加了力,托著我就一躍而起,踏著人頭就上了宮牆。身後一陣唏噓,我最後一眼回望錢的時候,他正怔怔地盯著我和黑衣人,看不清他僵硬的表情下隱藏的那顆心。
  
  我彷彿聽見他在勸阻著其他人,「不用追了……」
  
  自以為洞悉一切的我,卻硬是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緩過勁來。一切來得太突兀,變化得太快,我的思路似乎跟不上黑衣人的步伐。那黑衣人背著我沿著宮牆緣迅速地遊走,跳下來的時候,身體只感到一陣向上的衝力,人已經在幾丈外,沒等那些御林軍衝過來,黑衣人就快步往離宮牆不遠的林中狂奔,我聽著他喘著粗氣,一面回頭望風。
  
  他輕車熟路地就一手提刀,一手護著我,跳入一高牆大院,在那戶人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從另一邊跳了出去,如此又反覆潛入了幾戶人家,從巷弄裡七拐八彎,繞得人都糊塗了。
  
  我看後面早已經沒有追兵,他又氣喘吁吁,不禁在他耳側小聲建議道:「要不先歇下吧,把你的衣服換了再走不遲。」
  
  到底已經是青天白日,雖然那些大戶人家院子裡不比街上集市人來人往,但他這一身黑衣任是誰見到了都會驚叫的。
  
  可是那黑衣人卻並不理會我,依舊故我地小心穿行著,他今日的狀態比起那夜,似乎更加地亢奮,那時他殺得累了,氣喘得厲害,可是現在,他馱著我都走了半個多小時,雖然上氣不接下氣,但速度絲毫沒有慢下來,好像卯足了勁兒要帶我去什麼地方似的。他身上散發出來淡淡的汗水味,讓我心裡好一陣的過意不去。
  
  終於,黑衣人在一幢大宅子裡停了下來。
  
  他不再奔波,把我放了下來,調轉頭望著我。我這才發現他的額頭全是汗水,眼睛周圍一圈都被濺了血滴。想必他的衣服也都結了血塊了。
  
  我衝他笑笑,心裡忐忑澎湃。
  
  一陣陰風從身上爬過,我打了個哆嗦,只聽見嘩啦啦的紙扯著的聲音。
  
  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門和窗戶上都被貼了白色的封條。風一吹,那些紙端飄起,呼啦啦地扯著風。
  
  我心想,看樣子這裡是不會有人的。不禁放下心來,大著膽子撕掉封條,推門進去,裡頭的塵土猛地往外一衝,嗆得我直咳嗽。
  
  那黑衣人衝上來幫我拍著後背,我一邊咳嗽一邊看他,血紅的眼睛,怪嚇人的。我說,我給你打盆水,洗洗臉吧。看看有沒有衣服?
  
  那黑衣人點點頭。
  
  屋子裡頭都積了一層的灰,翻箱倒櫃的,像是被人給洗劫過一樣。我心裡明白,那封條說明這戶人家是犯了事,而這屋子裡厚厚的灰塵則表明,抄家的時日還有些久遠了。
  
  我所在的是個小跨院,只有幾間廂房,值錢的東西自然找不著,但還真被我從櫃子裡頭找到幾件衣服,衣服雖滿是灰塵,總比黑衣人那一身血漬的夜行衣要好。
  
  我揀起地上的銅盆,對黑衣人說,你換衣服,我去打水。
  
  院子裡頭有口井,屋子裡沒人住,井沒乾涸。
  
  我不太利索地打了水,水清洌洌的,重新端進屋。
  
  站在門口,一盆水全倒在了我自己的腳上,盆也砸了下來,水冰涼涼的,我卻毫無知覺。
  
  那黑衣人已經把衣服給換上了,他的臉也擦了。
  
  不光換下了衣服,也毫不掩飾地除掉了自己的面罩,可是那張臉,竟然是……
  
  「皇上?真的是你?」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我頓時被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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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4: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替身
  
  眼前赫然站著的就是錢佐。
  
  可是,怎麼可能?!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身處夢中。我左思右想,早已判定黑衣人不可能是錢佐,但是我的雙眼又分明告訴我,前面站著的絕對不是別人。
  
  他的眉毛、鼻子,分明和錢佐一模一樣,更不要說身高和體型……就算我和錢佐接觸不多,每次看到他也都是怒目而視,沒有功夫去研究他那張帥氣的面孔,但我也不至於記憶力差得連錢佐的相貌也不記得吧?
  
  混亂,無比的混亂。
  
  我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是面前的錢佐卻一臉恬淡。他忽然彎下腰,捉住我的雙腳。
  
  我「啊」地一聲大叫,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似乎我不該有那麼大的反應似的。他握住我的腳踝,居然用手輕輕地擦拭著被水浸濕的鞋面,那份細緻和小心翼翼,讓我差點沒再度昏倒在地。
  
  天那?這都是什麼?!
  
  他重又站了起來,微笑著去牽我的手,握得緊緊的,別提有多開心。我看著他,像看怪物一樣,如果說他和錢佐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們的眼睛。錢佐的眼睛裡滿是孤寂,高傲和不可一世,在看我的時候,卻又是那麼的憤恨。而他,一汪清水一般,美得讓人刻骨銘心。眼睛裡只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柔情蜜意。
  
  這雙眼睛竟讓我有些著迷,我卻也覺得這神情似曾相識。
  
  我忽然渾身一凜,想到了和錢佐不堪回首的那個早晨,他看我的時候,和這雙眼睛好相似。
  
  那麼。他確實是錢佐了?
  
  「皇上,你又想幹什麼?」已經完全摸不清頭腦的我,只能這樣探問。
  
  錢佐一愣。兩隻手在他的面前拚命搖擺,他地頭狠狠地晃著。俏臉在此刻都忍不住起了一些紅暈,似是我誤會了什麼。
  
  「你想說什麼?」我好奇他幹什麼不開口。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嘴巴張成了O型,他的舌尖向外冒著,喉嚨管努力發聲。可是就是什麼聲音都沒有。他有些慚愧地看著我,一臉地無辜。
  
  「你不能說話?」我看著他,一臉狐疑。
  
  他點點頭,為我的理解而稍稍緩了一口氣.
  
  「可是……」我還是沒鬧明白,「你……不是皇上?」這個問題問出來我覺得有些荒謬。但他卻拚命地點頭了。臉上帶著幸福、理解地笑容。那笑容純潔乾淨地如同鄰家大男孩。
  
  搞笑?胡鬧!我此時總覺得有種被耍了的感覺,為什麼這件事被我越搞越複雜?明明好像理出了頭緒,但一眨眼又因為突如其來地變故而搞得一團糟。
  
  「你要不是皇上,那你是誰?」我又好氣又好笑道。他似乎對於我對他的質問有些不滿,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臉不相信和委屈。他抬手,不經過我允許就摩挲著我的頭髮,眼睛一絲不苟地盯著我看。好像要把我有多少根眉毛都要數出來似地。
  
  我無所適從,想要從他的撫摸中掙脫出來。可是扭捏了兩下。他沒有鬆開,我卻也沒有過分地掙扎他憐惜又帶著幾分傷心地看著我。那神情好像是在說,你怎麼會不記得我了呢?他溫暖的手掌從髮絲轉移到了我的臉龐,輕輕地摩挲,那愛撫的目光讓我有些如坐針氈。
  
  我的目光四處搜索著,終於在地上看到半塊紅磚,我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拾起地上那塊磚頭,遞到他手上,一邊說道:「那你是誰?」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我,眼睛有些模糊了。他在怪我忘記了他。
  
  「我失憶了。」我解釋著,已經懶得去思考的我,有氣無力地說。
  
  他從我手中接過磚塊,眼睛裡有一絲淒涼,他蹲下去,寫著,你瘦了。
  
  我以為他要寫他是誰,可是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我沒來由得心裡一酸。我閉上眼,重新站了起來,有些慍怒地說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不是錢佐?你到底在玩什麼?」
  
  他怔怔地看著我,想不通戴悠夢看似溫婉的外表之下,為何會有這樣一顆暴躁地心。是,暴躁,我為自己的無知而慍怒。
  
  「我不信。」他寫著。
  
  「不信?」我睜開眼,「你是說,不相信我失憶他點頭。
  
  我正要再說,他嘩嘩寫開,不信你能忘記那麼多個夜晚……
  
  那麼多個夜晚?我驀地心動,「你是說,我和你……」
  
  他再次點頭,每一次點頭都很堅決。儘管我對他發火,可他的眼裡始終沒有怒火,他……真地不是錢佐?那麼他說夜晚,是說他和戴皇后有過房事?
  
  我的心砰砰直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裡有些散架地床,再回望他,那眸子裡閃爍著愛地火苗。
  
  天!
  
  難道是……
  
  替身?真的有替身這回事?錢佐說地,和戴悠夢真正雲雨行房的那個替身?我腦袋嗡嗡響著,難道真的有這樣一個和錢佐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
  
  「你是錢佐的替身?」我自己說出這番話都覺得有些荒唐。錢佐又不是薩達姆,又沒有絡腮鬍子,還能找到一個和自己相似度高達99%的人?雙胞胎也不過如此了。
  
  可是他卻興奮地竄了起來,高興地點頭,一把摟住我,嘴巴張開,想要說話,可是完全無聲。那神情好似一隻雀躍的小鳥兒,你終於記起我啦?
  
  我歎息,怎麼都不肯相信,錢佐真能找到一個替身,一個啞巴替身?或者說把他給毒啞了?
  
  一想到這,我心咯登一下,覺得有些胸悶。
  
  但他卻有些得寸進尺,剛才我恍惚間沒有對他的親密動作反抗,他這時候卻更是大膽地攬住我的腰,雙唇不打聲招呼就欺了上來。
  
  我大驚失色,連忙拿手架開。
  
  他很大力氣,但看我伸手來阻擋,立馬停了下來,不明所以地看著我,眼睛裡滿是期望和愛憐。
  
  我說,等等。那麼你這些日子去哪了?錢佐和你又是什麼關係?劫獄的那個人是你?平時呢?你和錢佐現在還輪番出現嗎?那麼中毒的又是誰?……
  
  我一下子囉嗦地例數出了一大堆的疑問。是沒有人可以解答的疑問。
  
  我暗笑,他不能說話,可怎麼說得清楚呢?可是,他是不是真的啞了?我終究不會完全信任誰,除了星以外。倘若沒有看到黑衣人那張和錢佐一模一樣的臉,興許我會對他完全信賴,可是現在……
  
  要是有測謊機就方便多了。
  
  測謊機?我一凜,怎麼把這岔給忘記了?虧我有段時間還在御花園搗鼓了好一陣子。我居然把自己的老本行給弄丟了。迷幻藥。
  
  是,我又重新配了一瓶,還提煉了一些別的東西,比如一種只在南亞生長的珍惜植物的植物激素等等。我居然忘了把這些東西派上用場。
  
  我對他笑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穿著的太監衣服,又指了指外面的石凳子,示意他去那邊坐下。「我也換一下衣服,你等我一下。一會兒回來再慢慢說?」我的臉色很平常,倘若他是裝的這麼純淨,那也看不出我有任何異樣。
  
  我心想,就算他騙我,用我的迷幻藥誘導他,他還不得乖乖招認?
  
  我詭秘地笑,氣態自若地把他讓了出去,拴上門,也往自己身上套上一件半舊長袍。
  
  那些「寶貝」我都隨身帶在身上。量少,但功效不弱。
  
  我笑吟吟地向他走去,還是一塊方帕,遞到他跟前,「你認得這塊帕子麼?」我笑得很甜,拿的時候很小心翼翼,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他望了我一眼,接過帕子,搖搖頭。
  
  我說:「你聞聞,仔細聞聞,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他略微停滯,看我笑得那麼開心,笑呵呵地照做了。他拿起帕子,放在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閉著眼睛,很認真的聞,很認真的想似的。
  
  我說,香麼?
  
  他點頭,點得有點遲緩。
  
  這藥的藥效很快,他閉著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毫無生氣,渙散著目光。
  
  我在旁邊溫溫地引導著。
  
  「你聽得到我說話吧?」我的聲音很輕。我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隻輕易上手的獵物。生平第一次對人施術來著。
  
  他緩緩地點頭,很僵硬。
  
  我說,你真的是錢佐的替身?
  
  他點頭,點得很認真。
  
  我疑惑著,不知自己的藥到底成功沒。然後我繼續問,你真的不是錢佐。
  
  他還是點頭。他點著頭的同時,還不忘強調,我不是錢佐。是的,我錯愕地摀住了嘴巴,他說他不是錢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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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膩想
  
  我差點沒跌倒。總感覺到面前浪尖一個接著一個地朝自己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不解,所有的迷惑都在那一刻如同電影閃回一樣,在我的腦袋裡不停地跳躍,夾雜著面前的他不停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話雖不清,我卻聽得清楚,他一遍遍地說著,我不是錢佐。
  
  我看著面前形若癡呆的他,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把他外面那件粗布袍子扯開。
  
  果然是一片明黃色。
  
  是的,他穿著龍袍。
  
  他在套上夜行衣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把龍袍脫掉。
  
  所有的疑團被找到了那根線頭,輕輕一扯,都化了開去。
  
  為什麼危難的時候,這個黑衣人會適時又恰到好處的出現?為什麼錢佐會為黑衣人的劫獄提供便利?為什麼黑衣人會擁有和錢佐一模一樣的功夫?
  
  只因為,面前這個被我催眠的男人,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同一個人。
  
  我面前的他,不是錢佐,還能是誰?
  
  怪不得我覺得這個「替身」的眼神有些眼熟,我和錢佐的那個清晨,錢佐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還有在冷宮裡,他泡在澡盆裡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不一樣。
  
  可憐我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這件事。
  
  是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錢佐替身這碼子事,什麼一模一樣的替身,什麼代替他行房的工具,統統都是錢佐他自己!
  
  救我出宮的人是錢佐,劫獄的人是錢佐,和戴皇后夜夜笙歌卻天亮後又拒不承認地人——還是錢佐!
  
  一切的一切。都是錢佐膩想出來的罷了!
  
  是地,越國的皇帝,這個高高在上地皇帝原來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這件事是多麼地可笑。可是我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一絲酸楚。
  
  錢佐,他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愛上了自己不該愛上的人,於是他變本加厲地讓自己恨戴皇后,可是愈恨愈是愛,以至於他最後竟然妄想出一個替身,把所有對戴皇后地愛都轉嫁到那個假想的替身身上。
  
  我不知道錢佐的病是怎麼引起的。是因為他長期的演戲讓他自己分不清自我,還是皇宮裡殘酷的鬥爭讓他的精神飽受摧殘,抑或是他對自己的不滿而造成了今日他在人格上的嚴重分裂,等等。總之,他幻象出了一個純潔乾淨,腦袋裡只有戴悠夢地替身。
  
  他的那個替身,不會說話,不用說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話;他地那個替身,沒有恨。沒有背景,他所有的就是對戴皇后地關愛。
  
  每當戴皇后遇到危險地時候,錢佐就化作那個替身。去守護她。他所要表達的是他地愛,他那深深的愛。他在的時候。總是把戴悠夢的手拽得很緊。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讓幸福溜掉似的。
  
  我想起他要背我出皇城的那個夜晚,我想。他是要離開皇宮的,他是要領著他愛的人遠遠的拋開這一切紛爭的。
  
  在錢佐的潛意識裡,終究是厭倦這一切的。
  
  我莫來由地悲從中來,對錢佐的恨,對他的不理解,已經因為這一切都化作了烏雲,煙消雲散了。我甚至善意地希望能看到錢佐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可是,他的幸福在戴悠夢那,而真正的戴悠夢早已經上吊死了。
  
  我,到底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真正的替身,所以我不可能承接這一切的。我所想做的,不過是逃離出這些人的故事,把握我自己的幸福,追回我前世流失掉的愛情。只是我沒有發現,我在這些人的故事裡越陷越深了……
  
  我鼻子一酸,對著錢佐說,你是錢佐的替身?
  
  他點頭。
  
  然後我說,你愛我?
  
  我驚訝自己居然問出這樣一句話,而且,我用的是「我」,不是「戴悠夢」。
  
  可是,錢佐沒有回答我的話。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的嘴角滲出了黑乎乎的血塊。他轟得一聲,如同一匹大象一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液就像地下的噴泉一樣,汩汩地從他的口裡朝外湧出。
  
  他那張白淨的臉,瞬間被一股烏氣給籠罩著,鐵青著,比起之前中毒的時候,還要慘上幾分。而他的手掌一直沿著手臂向上,都是烏黑的一片。
  
  我想要過去把他給拽起,可是錢佐毫無反應。錢佐的毒,根本沒有好。
  
  我想起錢說的話,他說錢佐的身子沒有大礙,因為錢佐下意識的把所有的毒素都逼到了腦子裡。可是現在,錢佐身上的黑色,表明他身體上的細胞也中了毒。
  
  我忽然忍不住用盡力氣錘起錢佐的胸脯,「你發什麼神經啊,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大傻瓜!」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是第一次,我為他哭泣,為天底下第一大傻瓜哭泣。
  
  他中的毒根本沒解。
  
  他昏厥了,但意識尚存,當聽到戴悠夢有危險,他居然憑借自己那點微末的知覺喚醒了自己,強撐著自己,出來救人。可是,這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人死前的迴光返照一般,他在救我的那一剎那,如流星般滑過,迅捷而瀟灑。
  
  可是,現在,他卻也如同一顆流星一般,在瞬間隕落。
  
  因為他的劇烈運動,被逼迫於一角的毒素就如同洪水決堤一般肆意蔓延,更快地把錢佐的身體給侵蝕了。
  
  記得有那麼個事例,女兒被車壓了,一個虛弱的母親居然能把一輛幾噸重的車給扛起。為了女兒,母親發揮了自己的超能力。而錢佐,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我,也激發了自己的潛能力,只是,在巨大的潛能之後,是無可避免的衰竭。
  
  如果說,錢佐沒有來救我,興許可以再撐幾天甚至半個月,可是現在,我看到那黑色的血液止不住地流淌,我想,他恐怕撐不過一兩個小時了。
  
  我那時候感覺到世界是多麼的可怕,我周圍是多麼地空虛,我開始胡亂地用手去堵住他的嘴巴,妄圖把那黏呼呼的液體給堵回他的胃裡。
  
  可是毒血還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沾滿了我的雙手。
  
  我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拖起錢佐,我想要把他背起,可是戴悠夢這副嬌弱的身軀根本扛不起重物,我還沒站起,便被壓倒下去。
  
  翻身,爬起,重新來過,我默默地對錢佐說,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錢還怎麼交易?你死了我找誰報那一夜的情仇去!
  
  可是身體越來越沉,錢佐的手腳越來越冰涼。
  
  好像有個聲音在對我說:「他活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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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5: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紅裳
  
  我以為那個聲音是從自己肚子裡飄出來的,不過,當我把心情拾掇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個嬌媚無比的女聲。
  
  陌生的,卻撼入骨髓的聲音。
  
  我調頭,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東西,只隱隱覺得面前有兩個身影,都是大紅大綠的顏色,十分鮮艷。
  
  我擦了擦眼角的液體,沒想到居然會為錢佐哭了。更沒想到會當著外人的面。而這兩個身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都不知道。
  
  那是兩個女人。都長得清麗俏美。一個是一襲緋紅色,一個則是一身水綠。那穿著綠裳的女子站在紅裳女的身後,看起來像是紅裳女的婢女。
  
  我不由把目光放在那主子身上。只見她下身繫著的石榴裙燦爛嬌艷,散發著淡淡的花香。肩背上披著一條長長的天藍披帛,垂在臂旁,她的身段極好,婀娜撩人,只是相比於越國較嬌小的身軀,這女子要高挑一些。
  
  她沒有綰著高髻,一頭烏黑的秀髮自然地下垂,只是用金色的髮帶在中間輕輕束了。但她的臉上卻是裝飾地令人目不暇接,額間、鬢角、兩頰以及嘴角都貼上了花鈿。那花鈿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的金光,只覺得她的面孔華麗雍容,可是她的真容卻讓這五彩的花鈿給遮蓋了不少,反光之下,看得更不真切。
  
  「你們是?」我趕緊把自己的哀淒收起,這裡是一片廢墟,那就絕對不該有人住著的。這兩個女子,想必不簡單。
  
  那主子一聲嬌笑,伸出白皙的手臂。指尖捏做蘭花兒,指了指地上的錢佐,「喂。他好像活不成了呢。」說得一臉輕鬆。
  
  我眉頭一皺,聽到這話從別人口裡說出來。竟然覺得是那樣地不痛快。是!只許我說錢佐活不成,不許別人說!
  
  「你不要胡說!」我聲音有些大,這空曠的院子,使得回音加強在我的聲音裡,更有些森寒。
  
  「哇。你是誰啊,這樣跟我家小姐說話!」紅裳女身後地綠衫女子開始狗仗人勢,頗為不滿道。
  
  綠衫女子不由扯了扯紅裳女的衣袖,低聲道,「小姐,咱們回家去吧。一來就碰上死人這樣地事,真是晦氣。小姐你好端端的,幹嘛來這裡!」
  
  我心裡暗暗道,看樣子他們是剛剛來那麼也就是沒有偷聽到多少?我稍稍安心。來者不善,這兩女人要是知道地上半死不活的是錢佐,甚至知道錢佐有著精神分裂症(當然。這時候估計叫落魄症之類的病),那可就不妙了。
  
  綠衫女子的話。並沒有引紅裳女離開。她反倒是對身後地綠衫女子笑了笑。抬起手在綠衫女子的腰際摸了一把,道:「絳紫。你出去玩會兒吧。」綠衫女子被紅裳女一捏,腰間有些癢。她格格地笑了兩聲,然後佯怒瞪了她主子一眼,又有些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扭著蛇腰走了。
  
  背後是紅裳女的吩咐,「剛才不是看到許多桂花嗎?去採些吧。」桂花?我聞了聞,果然有股桂花香味,原來對花香十分敏感的我,竟然也沒有察覺到。
  
  我心中一動,別看宅子廢棄了,桂花樹卻擋不住地散發著它特有的魅力。
  
  那紅裳女子等綠衫女子一走,就朝我翩翩靠近,一陣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許是距離近了,那香氣居然有些刺鼻,香氣和桂花味不大一樣,和在一起雖然沒什麼衝突,但卻也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
  
  濃妝艷抹,搔首弄姿,難道這兩個女子是青樓中人?或者更準確點說,是表面上是青樓身份的兩個女子。
  
  那紅裳女子出聲道:「戴皇后看樣子很在乎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呢。」
  
  戴皇后?
  
  我一愣,看來我太小瞧她了。她居然知道我是誰。甚至還追著我到這裡來。她地來頭恐怕有些大。
  
  我壓抑著自己對錢佐的憐憫,努力讓自己冷靜。我也不甘示弱地朝她走去,微微的笑道:「地上躺著地,是悠夢的丈夫。悠夢又怎麼會不在乎呢。」
  
  她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沒道理不認識錢佐。那麼她用「半死不活」這樣一個形容詞來形容錢佐,又是為什麼?
  
  「丈夫?」紅裳女顯然對這個稱呼不大滿意,她俏笑道,「人家說嫁出去地女兒,潑出去地水,還真是一點沒錯呢。戴皇后這才多久,就變了心麼?」
  
  「什麼?」我的心砰砰直跳。她是說戴悠夢和慕容楚歌?難道她也知道戴悠夢和慕容楚歌地事情?那麼她和慕容楚歌抑或是錢應該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才對。
  
  我飛快地搜索著自己的腦殼,想要從錢對戴悠夢和慕容楚歌的過往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一些可能和這個不明女子有關的蛛絲馬跡,可惜沒有結果。
  
  紅裳女嬌笑道:「都是我多事了,戴皇后不再去纏著別人,他高興都來不及呢。」
  
  她略帶挖苦嘲諷的話,反而讓我忍不住低頭深思,她這話的意思是說戴悠夢單戀慕容楚歌麼?這是事實,還是只是紅裳女一廂情願的離間罷了。
  
  若是後者,這紅裳女想必對慕容楚歌心有所屬吧。
  
  「你就是來和我說這些的麼?」我冷笑著以退為進,「要是沒什麼事,就別耽誤我時間。我還要去找大夫。」
  
  「你真的不知道他的情況?」紅裳女輕蔑道,「他現在,只怕天底下沒幾個人能救吧。」
  
  聽到她這句滿不在乎的話,我彷彿是看到了一線曙光。這女人肯定知道救錢佐的法子!否則她也不會在旁邊吞吞吐吐地磨蹭老半天。她在賣乖!
  
  「是,只不過你能救,卻不輕易救,是麼?」我看著她,陽光偏巧都迎面灑在她的臉上,「說吧,你想要什麼?」我開門見山的說。
  
  那女子微微有些錯愕,「沒想到戴皇后還是這樣痛快的人呢。是,我興許可以救他。不過,可惜我什麼也不想要。我想要的戴皇后也未必能辦到,我還是不淌這渾水了吧。」
  
  她在故意捉弄我。我想。
  
  這女人誠心刁難我。
  
  「不要一棒子把人打死。你想要什麼,我未必辦不到!」我說得斬釘截鐵。冷冷地看著她。原來我在守護錢佐的時候,也能這樣的堅決。
  
  「哦?是嗎?」紅裳女對我的態度有了興趣,她掏出手帕,掩口胡盧,嬌滴滴的笑聲差點沒把院子裡那棵老槐樹的樹葉給悉數抖落。
  
  她忽而把帕子往地上一扔。帕子飄落在錢佐的手邊。她說,「你要是能讓我的手絹兒像鳥兒一樣飛起來,我就幫你救他。怎樣?」她還故作天真可愛地衝我眨眼,我只看清楚她眼睛裡蘊含的笑意。
  
  她在笑她能將錢佐的命運牢牢掌握在手裡?她在笑我對她提出的要求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錢佐死去?
  
  「你說話算數?」我淡淡地說。
  
  「當然。」
  
  「好,我讓你的帕子自己飛起來。」我成竹在胸。
  
  「是麼?嘴巴吹氣可不算啊。」紅裳女誠心想讓我難堪,抑或知難而退。
  
  我暗笑,這種事情未必難得倒我。
  
  是,錢佐的毒,我解不了。畢竟我不是醫生,即便我是醫生,在沒有先進的檢測儀器的情況下,想要找到錢佐所中的是什麼毒基本上不太可能。
  
  人命關天,這時候不可能像武俠小說一樣,喂錢佐再吃一種劇毒的藥,來個以毒攻毒。
  
  不錯,以毒攻毒這樣的案例不少,但是毒物與毒物、藥物與藥物的共同作用,可能產生拮抗,也可能產生協同。所謂拮抗,就是以毒攻毒,最後所中的毒小了,而協同,則是兩種毒物在一起,毒性更大了。
  
  我不敢貿然對錢佐下手。相比而言,讓方帕飛起來,則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因為我在往手帕上倒迷幻藥的時候,發現我還提煉了一些別的成分。
  
  譬如有一種頗為特殊的植物激素。
  
  這種植物激素產自一種食蟲花,和一部分昆蟲的性激素很類似,也正是靠著這種相似性,才能吸引不同的昆蟲,被食蟲花給吞噬掉。
  
  我掏出小瓷瓶,往那塊方帕上撒了幾滴高濃度的植物激素。對著紅裳女故弄玄虛道:「等著吧。會兒它就會飛起來……」
  
  紅裳女眉毛一挑,頗為不信。
  
  可是,幾分鐘之後,紅裳女就忍不住把她的不信與不屑收拾起來,因為她看到一個接著一個的黑色雄蜂朝這邊奔來,統統在方帕上停留,焦躁不安地轉動著。
  
  那植物激素和蜂類的性激素最相似,最是吸引雄蜂到來。黑壓壓的一片,在手帕上集會,然後像約好了一樣,那片方巾在雄蜂的托起之下,翩翩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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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5: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冰窖
  
  所有的雄蜂都和那匹手絹進行著「交尾」,它們的交尾通常都是在空中完成的。那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婚飛。
  
  雄蜂把手絹兒當作了雌蜂王,他們一窩蜂的翩翩起舞,只看到那匹手絹被雄蜂們拉扯著飛向了天空,向著太陽的方向,越飄越遠,直到變成一個黑點,然後消失不見……
  
  我雖然看不清紅裳女的面容,但我卻清楚地感覺到她心裡那股好奇與讚歎。我很坦然地享受著她的讚許和驚訝,這樣的事情,放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也能博人一笑的。
  
  可是,我也發現她除了那些微的情感流露之外,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意外,她的冷靜和泰然告訴我,她的確不是個尋常人。
  
  我淡淡地說:「我做到了。」努力讓自己表現出泰然自若,一派心安理得的樣子。我不想在氣勢上輸給這個女人。
  
  紅裳女道:「戴皇后很厲害。好吧,既然你讓我看了一件這麼有趣的事,奴家就幫你也無妨。今晚飄香院的客人當中,有個人身上就有解藥。你要想救他,到時候就來飄香院找人吧。」
  
  我差點沒搬起旁邊的石凳往這女人的身上砸去,她誠心要和我玩遊戲來著。我冷笑道:「你明知道他活不到晚上。」
  
  紅裳女卻笑了:「那奴家可管不了呢。」她笑得甚是嬌媚,完全沒理會我一腔怒火。「那客人也只有晚上才來,奴家能幫的忙是有限的。戴皇后要是想找解藥,就在黃昏時分到飄香院來找奴家。至於,」她低眸看了地下的錢佐一眼。「至於他能不能撐到晚上,就是他的造化了。」
  
  她說得輕輕巧巧,似乎地上地不是一條生命。而是一根枯木,而這樣一切。在她眼裡沒有任何的分別。她不理會我對她的仇視,直接扭腰走了,走到跨院門口地時候,還不忘返頭對我笑著留下姓名:「奴家叫高心樓。戴皇后屆時別忘了。」
  
  她那如同天籟的聲音迴旋在空蕩蕩跨院裡。我憤恨地朝石凳踢了一腳,腳好痛。我忘記知覺似地。沒有哀嚎,沒有揉腳。我看著地下的錢佐,不知如何是好。
  
  他還在流血,黑乎乎的血塊凝結在他的唇邊,像是一種油漆,把他和地板給聯接在一起,難道讓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嗎?
  
  我不能!不論這個叫做高心樓的女人說得是真是假,我都一定要去一趟飄香院.
  
  飄香院,應該是一家妓院吧。這個叫做高心樓地女人和那家妓院又屬於什麼勢力?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讓錢佐撐到晚上。此時的我,沒有時間懊悔為何救不了錢佐,我現在要做的。是怎樣延緩錢佐的壽命。
  
  是,毒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倘若毒是通過胃腸道進入人體的。也許還可以通過喝牛奶,洗胃的方式把毒給解了。可是錢佐現在的毒早已經進入到五臟六腑。深入每一個細胞。
  
  沒有解藥,我無能為力。
  
  可是毒雖解不了,卻可以尋到法子讓毒侵蝕得慢點,讓錢佐的死亡來臨地慢點。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錢佐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停止工作,讓他地身體進入冬眠。
  
  一般培養好的細菌,放在二到四度地冰箱裡冷藏保種可以存上一年,因為低溫讓細胞地生長緩慢。
  
  人體的細胞就更加遲緩了。溫度一低,毒素產生地就少了,就連血液也不流動了。要是能讓錢佐的體溫降低到幾度,甚至零度以下,讓他進入冬眠,他即便活不來,但也死不了。不是麼?
  
  我為自己這個遲到的想法而興奮,因為在杭州城裡頭,有很多大戶人家都有用來儲存的冰窖,皇宮裡也有的。(這還是瓶兒告訴我的。)那些冰窖的溫度通常能達到零下四五度甚至八九度,這無疑是冷藏錢佐的好地方。
  
  我忽然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廢宅想必就是一家豪宅。那麼,也一定有冰窖!這可比我臨時再找別家要迅捷得多!
  
  原來,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爺的眷顧。
  
  我心裡一陣酸楚,錢佐,只要沒死,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讓錢佐活過來!
  
  宅子廢了,家雖抄了,但冰窖卻無人問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冰窖找起來,特別順手,人冷靜的時候,想必做事也要麻利一些。
  
  當我把錢佐扯進冰窖,直到看見他唇邊的黑血凝結成冰塊,再也不往冒的時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他的身體漸漸僵硬,如同冰窖裡成片成片的冰塊一樣。我這才發現冰窖裡的溫度太低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我看了錢佐一眼,晚上再回來的時候,想必他也該結成了冰人。只是,我要是沒找到解藥,他就得一直凍在這裡。一天沒有就凍一天,一年沒有就凍一年。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從冰窖裡爬了上來,蓋好蓋子,我對底下的錢佐說,等我回來。
  
  我把沾了血的衣服給換掉,重新找了一套下人穿的粗布衣衫,腳上蹬著有些大的牛皮靴,頭上也換做了一頂小破帽子,這一身從頭到腳都換了男裝。
  
  廢宅裡頭,好東西早已經被洗劫一空。我好容易才從床底下找到一件滾落的瓷瓶,那是個青瓷瓶,釉色很正,薄厚均勻,想必這宅子裡頭的東西還是值點銀子的。
  
  我把瓷瓶用布包好,找到一個小偏門,溜了出來,街上川流不息,正是熱鬧的時候。
  
  我忽然有些好奇這家豪氣的廢宅是屬於何人,據我在宅子裡頭轉了一圈的經驗來看,感覺這座豪宅的主人應該來頭不小。
  
  鬼使神差的,我繞到了前門。
  
  落鎖封條的大門,上面的匾額已經傾斜,滿是灰塵和蛛網。但那兩個金漆大字即便被灰塵遮蓋,還是看得真切。
  
  那上面寫著「戴府」。
  
  戴府,越國京城裡還能有幾個被封的戴府?我心裡暗笑,沒想到這裡就是戴悠夢成長的地方。
  
  只是,錢佐帶我到戴府來是無意識的巧合?還是刻意的?
  
  我搖了搖頭,想到錢佐那輕車熟路的步伐,以及到達目的地之後的喜悅,肯定是刻意領我來此的。
  
  那麼,那個叫做高心樓的紅裳妓女又是什麼原因來戴府呢?
  
  她與我,應該是不期而遇的。那麼她又幹嘛來戴府?總不可能是為了折一株桂花回去吧?那麼她和戴家又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去細想,這一切還是等我見到錢之後,再商量吧。
  
  是的,我喬裝出來,第一個要見的——是錢!
  
  我必須要找個幫手。
  
  要是論信賴,我當然偏向澤新辰。可是澤新辰只是個質子,他又能幫什麼忙?事實上,錢本來是靠不住的,可是錢佐現在命懸一線,那個高心樓的話又不見得是真的,不找錢與虎謀皮,還能找誰?
  
  想到錢佐救我的時候,錢最後說的那句話,我決定賭一把。
  
  而且我也急於想知道他查的結果如何了。
  
  當我靠近循王府大門的時候,王府的大門是敞開著的。那說明循王在家裡,而且大門敞開,是不是說明他那裡正川流不息?
  
  錢佐現在是失蹤了,找尋錢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這幫大臣手中,但這幫大臣也必須做兩手準備,那就是錢佐萬一不回來了,誰來繼承大統?那麼錢那裡自然是靜不下來的。
  
  我重新回到街上,走到一個攤子前。
  
  那裡坐著一個長鬚的中年男子,攤前寫著一個大大的「卦」字。是個風水術士。
  
  我把包著瓷瓶的包裹往他那桌子前一放,指了指他的衣服和豎在背後寫著「神算子」的布幡,對他說道:「用這個瓶換你點東西。」
  
  重新出現在循王府門口的時候,我已經變作了一個年輕的相士。
  
  我大搖大擺,故弄玄虛地朝大門靠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和錢見面,還真得費不少的心思。
  
  幾個王府的護院圍了上來,看樣子,他們是驅趕我離開的。
  
  我手捏蘭花指,帶著幾分神秘,壓低嗓子對那幾個護院說道:「本仙乃是奉我玉皇大帝的旨意前來,有天機說與循王殿下聽的。」
  
  那幾個護院只當我是騙錢的人,依舊要把我趕走。「幾位不忙趕我,本仙看到循王府內紅光沖天,乃是極大的祥瑞。幾位爺,不是本仙胡說,循王爺近來只怕有天大的喜事。」
  
  那幾個護院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不知道那些內幕,但多少會有些謠傳的。皇帝病危的事,外人不知,但循王府裡肯定還是有人知道的。
  
  世界上總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護院看到循王府車水馬龍,多少也會揣測點什麼的。雖然還是把我往外請,但臉上已經不由自主添了幾分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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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藥王
  
  我看他們臉上都帶了幾分客氣,心知進循王府的事有譜了。我依舊弄著玄虛,「循王爺與本仙倒也是有些機緣。你們不讓本仙進去倒也無妨,只是莫要壞了循王爺的前程。」
  
  我壓低嗓子,哼哼笑了兩聲,便又覺得我那笑聲顯得有些女氣,連忙咳嗽兩聲蓋過。
  
  想必我這模樣,在他們眼中有些陰陽怪氣。護院幾個面面相覷,一個說道:「只是我家王爺正在會客。只怕……」
  
  我當然知道錢在會客。我笑道:「也行,你只需去同他說一聲,讓他來見本仙也好。」
  
  護院們更是大驚,看我一副胸有成竹,怡然自得的姿態,不知我是真的大有來頭,還是說著瘋話。
  
  他們家的循王爺,除了錢佐,便是這越國最首屈一指的人物,就是西湖邊上那聞名遐邇的靈隱寺,那廟裡頭的方丈和尚,也都對循王恭恭敬敬的。我一個臭「算命的」能有這能耐?讓錢來見我?
  
  看他們多少有些不相信,我於是隨手把袍子裡做底的布扯了一塊下來,從地上撮了一小撮土,包在布裡頭,遞到那護院手中,「你只需把這包土交給循王,同他說一個西湖藕塘的大仙要替他看天相就是。」
  
  那護院半信半疑,但還是順手接過了。
  
  被循王打賞不打賞倒是其次,萬一因為沒有放我進王府而被循王教訓一頓,那可不是幾下板子能解決的。
  
  於是,幾分鐘後,我被請進了王府。
  
  錢當然不會出來迎接我。他也要避開嫌疑的。我被安置在一間偏廳之中。面前擺著瓜果糕點,嬌小的婢女時不時會為我的茶碗裡加點茶水。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錢出現在我面前。他應該是不動聲色送走了他府上地客人,才敢往我這邊來的。
  
  他一進來就帶著一臉紅光,想必那客人是來諂媚的。往錢臉上貼了幾層金。錢聽了那些人地奉迎好話,自然有些得意洋洋。飄飄然起來。
  
  錢看到我,稍稍驚訝,一邊示意婢女退下,一邊笑道:「差點沒認出來了」他走到我面前,打趣道:「戴皇后穿上這相士的衣服倒也像那麼回事。呵呵,給本王算上一卦吧。」
  
  「王爺還需要算麼?」我話裡有話,「王爺紅光滿面,只怕不久就要更上一層樓了吧?」錢本來還樂呵呵地,但那副笑容早已經到了末期,聽到我的話,想必是想到了不開心的事,臉色一變,甚至帶了幾分慘然:「旁人只道是戴皇后的同謀把皇上給劫走了。可我卻不是個傻子。救走戴皇后的人,就是錢佐吧?!」
  
  他果然是知道地。
  
  原來,所有人都因為我被奇妙的黑衣人救走。而和錢佐的突然失蹤聯繫起來。沒人會想到昏迷不醒的錢佐能夠意外地甦醒,只當是被我給擄走了。更因此定了我的罪名。
  
  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換做男裝出來。只怕一出戴府就會被捉了去。如今杭州城門緊閉。不讓任何人出入,甚至還掛上了通緝令。(生平第一次被人掛在牆頭。我還真有些好奇自己被畫成什麼樣。)
  
  群龍無首,錢便無可厚非地被推了上來。皇上不見了,越國的大事與尋找皇上的重任無可避免地落在了錢的肩頭,錢也順理成章 地成為了——「監國」。至於之前錢有意放我出宮,也被巧言令色的他描繪成了「打入敵人內部」,本想假意放我出宮從而找到我地同謀,最後一網打盡,替錢佐拿到解藥的。哪曉得半路殺出一個黑衣人……
  
  總之,真正較真的人是在少數,即便有些元老不滿,也不會在皇上生死不明這樣地關口去挑起紛爭。
  
  成為監國的錢門庭若市。他只不過回來稍作歇息,就陸陸續續有人前來。監國,要是錢佐永遠不回來,那錢不就是皇上了麼。
  
  錢說:「他到底想怎樣?」
  
  我看他,臉上一臉地驚疑和喪氣,我想他應該是不知道錢佐地病的。雖然他明著表示看不起錢佐,其實在錢內心深處裡,這個兄長絕對是讓他最畏懼和看不透地。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我想,他定然以為錢佐又是在耍什麼把戲。
  
  只是,錢佐這次的把戲,讓錢完全猜不透。我決定把那個秘密壓在心口。我苦笑:「王爺應該猜到皇上的毒沒有解。要是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也不會出現在王爺這裡了。對不對?」
  
  錢這才臉色好看了點。他嘴巴裡帶著腥味:「錢佐這次居然玩火自焚,戴皇后心裡頭應該覺著甜蜜吧?」
  
  我沒有理他,他和錢佐都是練過功夫的人。他看錢佐今天早上的表現,想必知道錢佐的超常發揮和迅速枯竭。
  
  我說,王爺,下毒的人,有消息了麼?
  
  「你說那個羊的女人?」錢淡淡道,「她死了。」他說的很平靜,我知道他所找到的,絕對不僅僅於此。
  
  「死在哪裡?屍體可在?」我在問這些問題的時候,一直注視著錢,我害怕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我找錢佐,假定的前提是他潛意識的想要幫助錢佐,可是現在,他明顯有些懶洋洋。
  
  錢說,屍體我找著了,你要是想見,我可以帶你去看。只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我有些似懂非懂。
  
  錢道:「是啊,渾身赤裸的女人,每一寸肌膚都被蟲蟻咬成了一個一個的口子,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被咬成那樣一副血淋淋的模樣,就連本王看了都十分寒心。」
  
  錢不無誇張地配上了一副森然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說的倒絕對不是假話。可是一個女人好端端的,怎麼會被蟲蟻咬了,還渾身赤裸,「莫非是受了什麼刑罰?」
  
  我顯然猜對了。這個女人刺殺錢佐的行為只是她自己一時興起,她只是想為她妹妹報仇,在沒有組織上許可的時候就獨自行動,最後雖然成功了,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說起來,這組織紀律倒是滿嚴格的。
  
  錢繼續說道:「要不是找到這女人的屍體,我還不知道她背後的大人是誰呢。」
  
  「是誰?」我吞了吞口水,這個女人以及她的妹妹都口口聲聲喊著的「大人」抑或是「主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錢並不直說,而是歎了口氣,從那女人的屍體說起。
  
  那女人受的刑罰叫做天香食。名字好聽,卻是極其殘酷的一種刑罰。在人的皮膚上塗上一層草藥。那草藥能夠吸引一種食肉的蟲子,蟲子一口一口咬著人的肉,每咬一口,便痛一下,就如同那千刀萬剮的凌遲,痛入骨髓,卻又死不了,直到血流乾了,那分痛還沒有消停。
  
  只是,天底下養著這種蟲子的,只有一個人。能夠使用這種酷刑的,也就只有那一個人。那個人便是羊的左賢王。
  
  羊素來以野蠻著稱。羊國家雖小,卻並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這其中就多半算得是左賢王的功勞。外間傳聞羊人擅長使毒,也都是從左賢王那聯想來的。只因為左賢王有著一個讓人側目的外號,——毒手藥王。
  
  所以當我和錢把下毒的事安插到羊的頭上,那麼左賢王就無可避免地站在了風頭浪尖上。他雖然擅長毒藥,但毒藥究竟不是萬能的。要保住羊,也絕非用毒能夠擺平的。更何況大理國現在正打算不計後果的把羊給滅了。
  
  左賢王被暴露,他的婢女更是因一己之私行刺越國皇帝,無疑讓羊雪上加霜,要是越國人知道是羊所為,必定會和大理聯手,前後夾擊,把羊殺個片甲不留的。
  
  「那麼,王爺在越國找到了那女子的屍體,便是說明羊左賢王也來了越國,是不是?」我眼睛一亮,「也就是說,說到解藥,這位毒手藥王,肯定有。」
  
  「不錯。」錢笑笑,然後沒了下文。
  
  我意識到錢沒有接茬,但還是提醒道:「王爺既然知道這幕後之人是左賢王,那想必也找到了左賢王的落腳處了?」
  
  「沒有。」錢說話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我沒有查下去了。」
  
  「為什麼?」我脫口而出,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滿不在乎,但還是按捺不住。
  
  錢說,「因為我不想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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