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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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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孤缽]恨不相逢陌上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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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2 21:00:28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三十八章 牢獄(下)
  
  季直良和季淑妃父女性子都一樣的毛躁,聽到我把責任推給季淑妃,馬上大發雷霆,也顧不得皇上在場,就蹭地站起,反身想要去拔身後侍衛的劍,口裡高喝道:「你這禍害的妖女,還嫌害我家盈兒不夠麼!」
  
  「放肆!」錢佐和錢倧同時呵斥。
  
  「皇上面前,豈容你舞刀弄槍?」錢倧在看到季直良拔劍的當頭忘記掩飾他自己,眼裡的堅毅曇花一現。
  
  我暗笑,到底是功力不夠。他的破綻,錢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季直良也是一時血氣上湧,沒有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被兩人一喝,馬上發現自己有些越位,季直良說到底是人臣,況且這麼多人在場,他這般放肆,錢佐完全有理由治罪。
  
  季直良丟盔棄甲,馬上束手跪倒,悶聲道:「臣一時糊塗,皇上恕罪。」
  
  錢佐仍舊不說話。
  
  屋子裡鴉雀無聲。
  
  許久,錢佐端詳了我半天,下令道:「這件案子,交由尹天照和刑部共同審理,來人,把戴悠夢給朕押回冷宮,嚴加把守,這裡也給朕守死了,不許任何人進入。」
  
  「皇上,這有所不妥!」不知是哪個大臣忽然出言反對道,「既然交由刑部審理,戴悠夢理應押入刑部大牢。」
  
  這句話立刻換來了季直良的贊成。
  
  錢佐於是不動聲色道:「好,那就將季淑妃和戴悠夢一併關入刑部大牢。朕秉公辦理,定會法辦真兇!」既然我已經把季淑妃給質疑了,錢佐當然也沒有理由無視我的申訴。
  
  有趣,錢佐讓季淑妃陪我,可不有趣麼?
  
  季直良正要辯駁,錢佐卻被轉移了注意力。
  
  「德妃?你怎麼了?」錢佐的手臂忽然被尹德妃猛地拽住,他驀地發現身旁的尹德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身後的床榻。
  
  尹德妃的話,讓我心驚肉跳。床榻?
  
  難道說澤新辰和玉如意就藏在那了?我不敢回頭,心裡如同一團糟透了的亂麻。澤新辰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定是剛才這邊一鬧騰,他在那動彈了一下,被人發覺。
  
  我費了這麼些心思,不過是要保住他,如今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錢佐聽到尹德妃一提及,馬上也意識到了什麼,他朝旁邊的侍衛一使眼色,那些個侍衛心領神會,立馬抄了刀劍,一左一右就小心翼翼地朝那邊逼近。
  
  我閉著眼睛,不敢回頭,結果是什麼,我已經猜到了。若是我謀殺大理公主的動機還有些牽強,那麼加上大理國質子,就好說了。
  
  嘩啦一聲巨響,床榻分崩離析,瞬時倒塌。床帷之後的一切,都一目瞭然。
  
  一切,塵埃落定了吧。
  
  澤新辰避無可避得站了出來,他和玉如意就躲在那帷帳之後。
  
  沒有人料到,原來這屋子裡還另外藏著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空氣好像被噴上了乾冰,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
  
  「流求女王也在這?」錢佐那深邃的眸子裡添上了一層看不清的薄霧,事情複雜了。
  
  原來玉如意是流求女王?那澤新辰又是什麼王子?這都是什麼關係?
  
  「皇上,現在真相大白了!」季直良沒想到會一下子翻過身來,「他們流求想挑起我越國和大理的紛爭,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理由,實在太貼切了!我承認。怪不得玉如意不願現身,她是流求女王,本該在流求,現在貿然喬裝出現在越國皇宮,還正好趕上了大理公主遇刺,兩人甚至鬼祟躲藏。
  
  還有什麼比這更湊巧的事?
  
  一切都無需辯解了。
  
  「皇上,戴悠夢勾結他國,陷害吳越,狼子野心,其罪當誅!」季淑妃再度恢復了咆哮。不用她補充,其他的人也紛紛倒戈偏向季直良。
  
  沒有人會再認為是季淑妃陷害我了。我和玉如意、澤新辰同時出現在兇案現場,還偏袒他們的事實已經鐵板釘釘。
  
  錢佐的眼中滿是困惑和憤怒,他興許之前還認為我是被陷害,可是現在,他卻懷疑了。他本就對我不信任不是麼?
  
  「來人。將戴悠夢押入刑部大牢,任何人都不准接近!流求國王和質子暫請回質子府,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女王和質子不得出府!」錢佐毫不客氣地下了令。他看我的眼裡,又是那種恨意萌動。
  
  刑部大牢……
  
  看來,我這次難翻身了。
  
  我淒然地回頭看了澤新辰一眼,他眼裡滿是憂色,只是如今他也自身難保了。
  
  真相?會有真相麼?
  
  我被那些侍衛拖走的時候,瞥見了錢倧,他正殷殷地望著我。我心中一動,他難道要救我麼?我現在竟然有些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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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39:58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三十九章 分析(上)
  
  刑部監獄確實不是個好地方。
  
  作為廢皇后的特殊待遇就是把我單獨關在了一個小號的重重鐵鎖的牢房裡。敲了敲厚厚的石壁,我知道這牢房該是重中之重,想越獄不太現實。
  
  牢房裡的飯菜不太好吃。我吃了一頓,和老鼠打了一夜的交道,等到第二日,到了吃飯時間,牢門突然打開了。
  
  後面獄卒的聲音傳來:「快去送飯。」
  
  一個彆扭的女聲喏喏應道。我看去,只見一個體態臃腫但塊頭頗大的婆子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這模樣真奇怪。
  
  「你是誰?」
  
  那婆子抬頭看我,窗外微弱的光亮掃進來,照著她半邊臉。徹底嚇了我一跳。
  
  「扮女人也不扮好看點,誠心嚇唬我麼?」來人是錢倧。
  
  錢倧嘻嘻一笑,不再用那蹩腳的假音說話,「皇后真是厲害,旁人若是到了這步田地,早就神志不清了,皇后居然嬉笑如常。」
  
  我往外探望了一下,也不知有沒有耳目。
  
  錢倧笑道:「放心,這裡我已經打點過了。都是我的人。」他說著一臉隨性。
  
  我看著笑靨如花的錢倧,對於他的能耐實在需要重新評估。
  
  「外面情形如何?」我怎麼會不在意生死?這關係到星的命啊。我昨晚上想了一夜,總覺得沒有頭緒。
  
  錢倧不再嗤笑,實話實說道:「對你很不利。有人看到你在辰王子入偏殿後,就尾隨他進去。之後就有人聽到尖叫,御林軍衝進去的時候,思慕公主就已經遇刺身亡了。」
  
  我點了點頭,想來也是。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真正的兇手,否則我和澤新辰鐵定是要當替罪羊的。
  
  「你到底為何進去?」錢倧當然不會相信我是哭訴時所說的被人弄上梁去的。
  
  我看了錢倧一眼,現在只有把希望都押在他身上,便不再隱瞞:「我看到澤新辰從座席上起來,往偏殿那裡去了,後來就有兩個宮女慌慌張張從那邊跑出來,一邊說著辰王子暈倒了,一邊跑著像是要去匯報。」
  
  「你聽了這話,就往偏殿去了?」錢倧看著我的眼睛,眼裡有一絲玩味。
  
  「是。」我坦然承認,「循王你也知道我關心澤新辰,自然就著了道。」
  
  錢倧聽到這話,倒一下子沒了語言,歎息了一口氣說道:「戴皇后變心,倒是變得快。」我一愣,沒太明白錢倧的話,只那一下子,人走了神,驀地想到德妃的婢女水沁說的話,她說戴悠夢未入宮的時候就和錢倧有曖昧?
  
  這……到底是……
  
  我收攝住心神,現在可不是想這些風花雪月的時候。
  
  「我到偏殿的時候,看到西邊屋子裡有燈火,那邊還傳來一聲響,然後就衝進去……」我詳細地把當時的情景都給回憶了一遍,一字不落地告訴了錢倧。
  
  「這麼說來,兇手是等你進偏殿正門的時候,把思慕公主殺了,然後放出聲音吸引你注意,在你推門的當頭,從窗子裡逃出去了。」錢倧分析道,「然後這個兇手,或者是兇手的同謀就告訴御林軍說聽到尖叫,讓御林軍進來查看。」
  
  我搖了搖頭,整個過程我都已經想過很多遍了,說道:「你不是說思慕公主會武功嗎?如果說兇手在我進門的時候才殺公主,那公主怎麼會不反抗?」
  
  「公主是新死不久,這一點,我和錢佐進去的時候,看傷口便看得出來。況且如果她不等你進去再殺公主,萬一你沒有進去,那她把公主殺了不就白費力氣了?」錢倧說道。
  
  「這一點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想要嫁禍於我的人,自是看出了我對澤新辰的意思,但他怎麼就能這麼肯定我會為了澤新辰的暈倒而進入偏殿?她若是先殺了公主,未免下了血本,但若是等我進了偏殿再殺,豈不是又遲了?」
  
  這一點我想過很久,但這一次對著別人說,倒是一下子觸發了我:「我知道了!定是有人事先給公主下了迷藥!」我把我自己所想的全部羅列出來:「公主屋子裡頭沒有打鬥的痕跡,那公主的武功自然是派不上用場,兇手先給公主下了迷藥,待確定我進來的時候,就補上一刀,然後從窗子逃走。」
  
  錢倧等我說完,看了我一眼,帶了幾分讚許說道:「不錯,仵作已經查探過了,公主在被刺之前,全身就已經僵硬,但可惜,卻查不出是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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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0:11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四十章 分析(下)
  
  正常,他們又不能查驗血液裡有什麼特殊的藥物成分,只能通過表面的觀察,當然只能知道現象,而不知實質。我心裡默哀著。「有機會你帶我去看看公主的屍體。」在我看來,大理公主肯定是被人下了什麼藥然後導致全身僵硬,用的是什麼藥?興許是個不錯的線索。
  
  錢倧笑了:「你怎知我能否帶你去看屍體。明晚吧,我得佈置周全才行。」
  
  這傢伙,又在炫耀他的能耐了。
  
  雖然錢倧這傢伙很可惡,但是現在要救澤新辰,救我,就必須全部仰仗他了。我點點頭,不再和他對著幹,誠摯地說了一聲:「那就拜託王爺了。」
  
  錢倧壞壞地看著我,突然眼波流轉,把我的身子從下往上掃量了一遍,笑道:「為啥覺得皇后在這裡越發讓人心動呢?」
  
  我白了他一眼,暫時不想和他正面衝突,岔開話題道:「王爺有沒有辦法找到說辰王子暈倒的那兩個宮女?對了,還有那個對御林軍說聽到尖叫聲的宮女。」我昨晚上努力在想兩人的模樣,雖然記得模樣,但卻畫不出來,兩人長得也無甚特色,只依稀記得有個宮女鎖骨處似有顆黑痣,我把這告訴錢倧,若是找到那兩個宮女,應該也是有線索可尋的。至於那個謊報消息的宮女,只聞其聲,就更不好找了。
  
  錢倧勉強地點點頭。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三個宮女既然已經暴露,多半是不會再出現在宮裡頭了。
  
  錢倧怔怔地看著我,忽然出聲道:「戴皇后認為是誰殺了大理公主嫁禍給你的呢?」他說這話的時候,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似乎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這個問句讓我的心不禁一顫。
  
  是啊,到底是誰害我?
  
  尋找線索是為了證明我和澤新辰的清白,可是事情為何發生倒也需要直覺的揣測。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或許是學理科的總是喜歡用證據說話,我竟然心裡頭沒有真正去猜測。我看向錢倧,他此時雙目炯炯有神,眼裡頭似乎藏著話。
  
  「王爺想著的是誰?」
  
  錢倧微微一笑,居然話裡有話道:「看起來是,反而不是;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倒最有可能。戴皇后你說對不對?」
  
  我玩味著錢倧的話。他說的「看起來是」的,想必指的是季淑妃吧。
  
  在我看來,季淑妃的智商還不夠高,看她嫁禍的手段就知道了。她和她的父親季直良都屬於小肚雞腸的人,心腸雖然歹毒,可惜手段差了點,一點小心思都放在了表面上,讓人一眼就看穿。
  
  這件事,她所做的不過是在旁邊煽風點火,落井下石。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我能和這件事扯上關係,否則也不會露出那樣一個欣喜的表情了。
  
  那麼,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呢?
  
  我的心猛地一顫。眼前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我望向錢倧,只見他仍舊一動不動地瞅著我,似是捕捉到我心底深處那一瞬間的驚詫。
  
  我感覺到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有那麼一個人,知道我站在哪裡,恐怕也已經看出了我對澤新辰的心思,而且安排大理公主歇息的住所,只要她願意,佈置這個局對於她來說恐怕都是小菜一碟。
  
  德妃。這兩個字出現在我腦海裡的時候,我竟然有些堵。
  
  我的腦袋有點漲漲的,我想要否決這個答案,但是又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人選。一個堂堂的大理國公主,怎麼可能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帶在身邊呢?雖然說宮裡宮外御林軍無處不在,保護皇宮周全,可那偏殿到底在宴會現場不遠,應該是保護的重中之重,怎麼會一個御林軍都沒看到?倒是那宮女一嚷嚷,瞬間來了幾個。
  
  說實話,德妃絕對是最有便利陰謀陷害我的人。
  
  我忽然想到那一幕,要不是尹德妃說聽到床榻那邊有動靜,我說不定能讓澤新辰平安躲過這一劫。也正是德妃那看似不經意的一聲驚呼,只一招,就讓我滿盤皆輸。
  
  尹德妃到底是怎樣一個性子?還真是很難說。她平日裡的溫和是不是都是假象。也許一切地一切都是她在興風作浪?
  
  想到她好說歹說勸我去中秋夜宴,安排我站在那樣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設計一切只等我自己去鑽,便覺得可怕。
  
  我不禁又是上下一抖。
  
  可是,她又為何要陷害我呢?
  
  我暗笑自己的白癡,後宮中的女人們,害人需要理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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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0:24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四十一章 劫獄
  
  但是,一切都是猜測吧,我搖了搖頭,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太願意去懷疑她。雖然瓶兒的事已經讓我知道人心不古,可若是這世界上無人可信,卻又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我頓時陷入了一種可怕的狀態。
  
  我甚至在說服著自己什麼。
  
  然而錢倧卻好像唯恐我腦袋閒得慌,「戴皇后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了。」錢倧在旁邊不禁莞爾一笑。
  
  我看向他,心中忽而又覺得,難道錢倧就這麼值得相信麼?他何嘗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以他能夠自由出入大牢,還打包票說能帶我出去,他的本事也不會比尹德妃差吧。若是他願意,這件事也絕對不難。說不定他為了能和我結成同盟,先害我,再救我,然後揪住我和澤新辰的把柄,讓我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好逼我就範。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晃了晃腦袋,制止自己胡亂想下去。若是這樣個猜法,每個人都會有嫌疑了。
  
  用證據說話!我正了正自己的思緒,無論殺人嫁禍的人是尹德妃,抑或是別人,我都必須拿出證據。真相是什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倒不是那麼重要了。
  
  也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怎的,我忽然忍不住向著錢倧問起了錢佐,「皇上是怎麼看這件事的?」以錢佐的聰明,應該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錢倧一愣,似是沒有想到我會問起錢佐,其實,我也不知自己怎麼突然就在意錢佐的看法。估計是剛才腦袋發昏,一時意識亂了。總不至於我對他抱有希望,認為他可以解救我吧?
  
  錢倧嗤嗤一笑:「你認為他會怎麼看呢?說實話,皇兄他雖然對你念念不忘,不過江山美人,我想對於他來說肯定會選擇前者吧?戴皇后,或許皇兄在沒看到流求質子的時候還有心救你,不過,他既然送你來了刑部,你就該知道,他已經放棄你了。」
  
  把我送到刑部就算是放棄我了?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我不解的眼神,錢倧冷笑道:「你放心,雖然他放棄你了,但本王可喜歡得緊,你就安心呆在這裡吧。」
  
  說完,錢倧拎著那個食盒,便又重新佝起背,變成一個老太婆蹣跚地從牢房裡退了出去。重重落鎖的聲音,讓我的心又跌入了谷底。
  
  想到錢倧說錢佐對我的放棄,忍不住歎息了一口氣。
  
  然而,很快我就領會了錢倧話裡的意思。
  
  夜晚的時候,又有婆子來送飯了。
  
  平時送飯都是傍晚時分,太陽還沒有完全羅衫,但這次,已經入夜了。
  
  屋子裡漆黑一片,外面透著隱隱的火光。
  
  然而在那個送飯婆子進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一股殺氣,殺氣這種東西,在死亡離自己很近的時候,絕對能夠通過第六感強烈地感覺到。
  
  我蹭地站起,一邊往後退卻,高聲地喊道:「你是誰?」我心知外面有錢倧的人,我必須大聲吸引人的注意。
  
  然而,一個「你」字剛剛出口,我就再說不出話來,那婆子手中的一顆石子撞在了的胸口,噗噗,只感覺一股氣流變成了一個塞子,塞住了我的喉嚨。
  
  完了,被點穴。
  
  那婆子扯出了一根長長的腰帶,眼眸閃爍地朝我逼近。目的再明顯不過,她要勒死我,然後製造自殺的假象!
  
  我瞬間明白過來錢倧的意思,這裡是刑部大牢,不是冷宮,天高皇帝遠,出了宮,錢佐鞭長莫及,刑部大牢竟成了個人人能進的地方。錢佐把我扔在這裡,就是任由我自身自滅,若是誰想置我於死地,他也聽之任之了。
  
  我冷笑,自己居然還奢望過錢佐還我清白?錢佐對戴悠夢有情又如何?他自欺欺人這麼久,不就是想把這段情給徹底地埋葬麼?
  
  如今,這婆子把我性命解決了,可不就遂了他的意。
  
  那婆子獰笑著朝毫無反擊的我奔來,那時候我別提有多後悔自己沒有在平安的時候,弄些生化武器防身,那婆子把腰帶搭上我脖子的那一刻,我扯著漸漸收緊的腰帶腦子裡只閃過一個念頭,若大難不死,就是把炭疽SARS弄出來,也非得和這裡的奸人們同歸於盡!
  
  腰帶越收越緊,大腦嚴重地充血,我感覺到自己的頭快要爆炸,原來被勒死是這樣的痛苦,我昏沉沉地想,眼睛已經嚴重充血什麼都看不清楚,但脖子那忽而一鬆,空氣、光明在那一刻重新關顧了我。
  
  我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身子忽然一晃,騰空而起,一股疾風帶著我瞬間從牢房轉移出去。後面是婆子的一聲慘叫。
  
  耳畔傳來乒乒乓乓金屬相接的聲音,我的眼睛漸漸恢復了光明,但眼前的一切更讓我大吃一驚。
  
  鮮紅的血液夾雜著刀劍相接的星火讓我應接不暇,火把下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前仆後繼衝上來的守衛。
  
  有人高叫著「劫獄」奔出去。
  
  是,有個人劫獄,而我正被這劫獄的人扛在了背上。
  
  究竟是誰,居然想到了一個這麼笨這麼直接的方法?我貼著他的背,他帶著黑色的面罩,一襲黑色的夜行衣,我看不見他的容貌,但看到那些血光,我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感動,莫名的感動。
  
  我的雙手不自禁地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他一隻手反在身後拖著我,一隻手單劍和他們相拼。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淋濕,汗味夾雜在血腥中是那麼的微弱,卻又那麼地讓人怦然心動。
  
  這個在我危難時救我於水火的人,究竟是誰?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一刻,彷彿忘記了生死。
  
  從牢獄深處衝出來,是怎樣一條艱辛的道路,黑衣人背著我踏著屍體殺了出來。我其實很想跟他說,不要救我了,那些報信出去的人,恐怕已經在外面設好了重重的埋伏,只等著他與我一出去,就落入那天羅地網之中。
  
  但是我被封住了穴道,什麼也說不出來,黑衣人與我的身上都沾滿了獄卒的血,我緊緊地貼著他的背,等待開門那可怕的一剎那。
  
  外面一定有許多弓箭指著我們吧。
  
  威猛的黑衣人毫不猶豫地就把獄門給劈開,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甚至打算閉上眼。
  
  然而,奇怪的是外面什麼都沒有。
  
  一個人也沒有!
  
  天,我驀地回頭,監獄裡橫了一地的獄卒,貌似武功並不怎樣。刑部監獄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還沒等我想明白那些報信的人都幹什麼去了,黑衣人已經雙膝一顛,背著我躍上了屋頂,輕快又熟練地在簷上快步而行。不一會兒,便攀上了監獄外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
  
  黑衣人開始氣喘吁吁,他方才在監牢裡的彪悍殺戮已經讓他的體力透支,如今背著我上山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我在他肩上扭了扭,表示要自己下來走。
  
  黑衣人終究不是金剛鐵打的,會意地把我放下。舒了一口氣,看了我一眼。
  
  他頭上帶著的黑色面罩,只露出兩個眼睛,夜色下,我看不真切。但他回眸望我,卻能讓我感受到那裡是一汪溫泉。
  
  黑衣人看著我,伸手弄了弄我額前已經凌亂的髮絲,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一定很專注。
  
  他,和戴悠夢是什麼關係?能傻乎乎地為戴悠夢劫獄,這樣的男人是真的愛她吧。那一刻,我有些迷失,甚至有些享受這樣的愛。
  
  黑衣人只幫我理了理頭髮,猛地一把抓起我的手,又開始發足狂奔,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踉蹌地差點跌倒。
  
  黑衣人重又指了指他的背,二話不說,就又把我背起,在林中穿梭。我想要問他是誰,可惜我開不了口。
  
  山丘的另一頭居然連著高聳的城牆,這是我第一次走出皇宮,越國的城牆沿著山勢而建,蜿蜒曲折,巨石顯著大氣,彎曲添了秀麗,也不知是城牆在月色下是真的令人著迷,還是我的心情大好,主觀地認為城牆美,總之,當黑衣人把我放下稍作休息的時候,我居然對著城牆,張開了懷抱……
  
  林下清新的空氣,沐浴著朦朧的月色,第一次覺得越國的夜色是這樣的迷人。原來人出了皇宮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妙。
  
  黑衣人喘息了一陣,體力恢復,他剛才一直怔怔地站在旁邊看我這奇怪的動作,當我恢復常態的時候,便又走過來,擺出要背我的架勢。
  
  我退後兩步,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張開嘴,啊了兩聲,可惜一點聲音沒有。
  
  黑衣人領悟了我的意思,往我的肩胛骨輕輕一點,一陣酥麻,然後是劇烈地咳嗽,一口痰吐了出來。
  
  黑衣人居然伸手在我的背後幫我輕輕地捶著導氣,我驚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你是?」我殷殷地望著他,對面罩後他的容貌抱有最強烈的好奇心。
  
  黑衣人指了指城牆上,然後向我張開了懷抱。
  
  他要抱我上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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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鬥篇 第四十二章 驗屍
  
  我搖了搖頭,「不去。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就不走。」
  
  黑衣人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頸部,是不告訴我?還是他不能說話?我還沒明白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見黑衣人忽然警覺地往後一回望,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山丘上傳了下來。
  
  火光透著隱隱綽綽的參差樹木,黑衣人順手攀上身旁的一棵大樹,只蹭蹭兩下,就上到樹頂,他張望了一會,又一躍而下,奔到我面前,身形一滯,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他卻忽然掉轉頭,沿著蜿蜒的城牆朝另一邊跑去。
  
  我一頭霧水,看著他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我心裡竟有些不捨。
  
  「戴悠夢!」
  
  背後有人喊我的名字。
  
  打著火把來的,是錢倧。黑衣人看到他,所以走了。
  
  「你怎麼來了?」我居然有些不快。
  
  錢倧一臉著急,他似乎看到了那個黑衣人,三步並到我旁邊,卻又朝黑衣人速撤的那個方向望去,但是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蹤影。
  
  「那個人是誰?」錢倧的臉上一臉焦急和隱憂。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看到你來,扔下我就走了。」
  
  錢倧叉著腰,望著黑衣人隱退的那個方向,似有所思。
  
  「刑部大牢那邊,是你把人都支開的?」我探問道,我可不信關押我這種重犯的刑部會沒有重兵把守。
  
  「是。」錢倧幽幽地望著我,一臉凝重,「出來報信的人是我支開的。我聽說有人劫獄,想看看是誰。」
  
  這個錢倧,小心思倒也不少。
  
  「那你看到是誰了?」
  
  錢倧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上一個問題,「不過,刑部監牢裡看守的獄卒比平日裡少了一半。」
  
  我望向他,等他說原因。
  
  錢倧歎道,「是錢佐調走了一部分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忘拿眼看我,想從我的反應中讀出些什麼。我反望他,火光下,他的臉顯得有些陰沉,似有許多心事。
  
  是錢佐調走了人。
  
  那麼那個黑衣人是?錢佐?抑或是錢佐派來的?
  
  不,不會的。錢佐才沒有那麼笨,用這種方式來救我出去。他若真的想救我,又何必廢這麼大的周章 ?而且,那個黑衣人為什麼看到錢倧就調頭逃跑呢?
  
  「你懷疑救我的人是皇上?」我反問錢倧。他告訴我錢佐調走人,恐怕就已經生了此懷疑。
  
  聽到我這句話,錢倧更不自然,他一手持著火把,另一隻手也握著一把劍,他說道:「我看了那些獄卒身上的劍痕,像他下的手,又好像不是。」
  
  錢倧雙眉更加糾葛起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知道錢倧為什麼看起來這樣痛苦了。互相算計的人,他以為自己比錢佐棋高一著,卻又不完全懂錢佐的所作所為。人最怕的就是敵人知己,自己卻不知彼。
  
  「王爺,」我輕喚了錢倧一聲,「你站在這裡想是想不明白的。依我看,那人絕不會是皇上。」
  
  「為什麼?」
  
  我淡淡地笑:「很簡單。」
  
  我指了指身後厚實的城牆,「他要帶我離開這裡,你認為錢佐會嗎?」無論錢佐是愛我還是恨我,都不會讓我離開皇宮吧?
  
  錢倧眉頭漸漸舒展,自言自語道:「但願是我多心了。」他終究是有所懷疑的。不過他的猶疑瞬間就被化去,又換上了他後來常見我時的輕佻:「不過,誰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們的戴皇后出去呢?戴皇后看來欠了不少風流債呢。」
  
  我沒有理會錢倧,只說道:「王爺派人查查有誰要殺我才是真的。王爺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可以在牢裡頭安安穩穩呆著麼?只半日的功夫,就有人要謀殺我。」
  
  「呵呵,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錢倧絲毫不以為意,「在本王眼皮底下還能有漏網之魚,戴皇后心裡應該有數吧。」
  
  這麼想把我除之而後快,又能這樣明目張膽殺我的,除了季淑妃父女還能有誰。季直良掌管兵部,大權在握。他想收買個婆子入刑部大牢,定然不是難事。也只有他們父女兩沒有大腦地暴露自己對我的殺心。
  
  我心裡下了狠心。忍讓多次,這季淑妃更加變本加厲了。若不除去,我遲早會送上性命。想要活命,就不能對任何敵人仁慈。
  
  「走吧。」我突然對錢倧發話。聲音陰冷地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去哪?」錢倧反問我。
  
  「看公主屍體。」樹林裡一陣寒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幾聲寒鴉叫,襯得這林子越發地詭異。錢倧沒有挪步的意思,我瞟了他一眼,「難道王爺來大牢,不是接我去看屍體的麼?」
  
  錢倧對我的變化有些詫異:「是,本來打算用個婆子暫時換你出來。我還以為戴皇后既然出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呢。」
  
  錢倧說的對,我去看了屍體,也不見得有什麼進展。若是我這次出了這城牆,找個地方隱姓埋名,或許能平安的度過。
  
  這種選擇確實不錯。可是,我不能選擇。人這一走,便成了越獄潛逃,那澤新辰怎麼辦?我不是把這種罪名給落實了麼?
  
  死也要把星救出來。
  
  「走吧。王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空洞,但義無反顧。
  
  **********
  
  大理公主的屍體還停放在皇宮裡一處名為長秋殿的地方。
  
  大理思慕公主作為大理國獻給錢佐的妃子,如今遇刺,自是按照妃子的禮制對待,需得在宮中將靈柩停放二十一日,才能下葬。
  
  據說大理國的使臣已經將公主新死的消息派人快馬加鞭向大理國皇帝段思胄稟報,思慕公主雖然不是段思胄的同胞親妹妹,但事關國體,也不容馬虎。
  
  如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流求,若是段思胄知道了消息,而這邊還沒有找到真兇,那澤新辰恐怕就更是不妙了。
  
  洗脫罪名,我唯一的目的。
  
  靈柩停在長秋殿的偏殿之中,兩個小太監守在那裡。
  
  換上夜行衣的我和錢倧,儼然是黑夜中的兩隻孤魂野鬼。
  
  錢倧在領我進去之前,先把兩人打暈了。
  
  關上房門,屋子裡只有棺材和我們。
  
  房間裡一片素淨的白色。
  
  只一個眼神,錢倧就上前去把棺蓋打開,眉頭不禁一皺。
  
  「怎麼了?」我在旁邊遠觀。
  
  錢倧放下棺蓋,掩住鼻子,把臉別過,「你真要過來啊。已經有臭味了。」
  
  我沒近距離接觸過屍體,嚴格說,是人的屍體。但是怎麼也得豁出去了。湊近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佯裝不在意地拿眼瞟去。
  
  只看了一眼,便別過臉去。
  
  思慕公主的絕世容顏早已不再,臉已經水腫,泛著褐色,陰慘慘的。
  
  錢倧看著我,一臉譏誚。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心情稍稍平靜些。閉著眼,默念了幾遍目的,重新回過頭,再看那具屍體,便好多了。
  
  思慕公主的臉部浮腫,褐色的網狀條紋佈滿了整個臉龐。錢倧居然還拿了一個燭台靠近,看得更是清楚。
  
  那些褐色的條紋都是因為屍體腐爛,靜脈受到擠壓,然後從靜脈滲透出來,通過組織漸漸傳播開來,反應到皮膚上。
  
  再往下看思慕公主的腹部也微微隆起,好像有些腫脹。
  
  「你在看什麼?」突然出聲的錢倧差點嚇了我一大跳,叫出聲來。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肯定是故意的。
  
  我踢了他一腳,對他說道:「你來看屍體吧。我旁邊站著。看到什麼告訴我。」
  
  錢倧在旁邊嘻嘻一笑,看我瞪了他一眼,只好收斂住自己調笑的心思,畢竟現在是在宮裡頭,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
  
  錢倧俯身仔細查看,還用手進去摸了一圈,一邊匯報道:「屍身下半身僵硬,但上半身的屍僵已經消失,身上開始浮腫,臉上的肉都鬆了。哎呀!」他忽然大驚小怪地一叫,這聲音,差點就把別的人給引來。
  
  我橫了他一眼,知道他又是想嚇唬我。
  
  果然,他舉了舉手,手指尖沾了些渾黃的液體,我知道那是思慕公主已經滲出的組織液。錢倧這時候居然還有幾分玩性,他不知他剛才那一聲若是被人聽見了,發現了我兩,那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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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0:53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四十三章 婢女
  
  我索性往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跟著那黑衣人跑了一圈,又同錢倧跑了一圈,早已經四肢無力。我斜倚著,若有所思地問道:「王爺應該見過許多死屍,覺得思慕公主這屍身有什麼不同沒?」
  
  錢倧沒想到我會非常冷靜地坐在一旁,不禁有些掃興,但看我一本正經,也不好再在一旁插科打諢,「若是因刀劍失血而死,這屍身擱置到現在,也該是一直僵硬的,倒不像她如今是一半硬一半浮腫。而且如今這天氣又不是盛夏,棺木中有這許多香草,說起來,不該這麼快就開始腐爛。」
  
  我點點頭,對錢倧所說的深表贊同。我雖然不是學法醫,刑事偵緝的,但看到思慕公主那張可怖的臉,便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加上錢倧這麼一說,就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
  
  「仵作說思慕公主死前就已經身體僵硬了,許是被人下了藥,是這樣麼?」
  
  「不錯。這世界上能讓人身體僵硬的藥只怕不下百種,所以仵作看不出思慕公主被人下了什麼藥,是否被人下藥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錢倧似乎帶我出來看屍體,只是為了炫耀一下他的能耐,倒並不指望我能夠發現什麼,「恐怕你想從這裡著手,實在有些困難。」
  
  *****
  
  「那倒未必!」我對著錢倧睆然微笑,強自給自己打了幾分氣。想要挖掘出那幾個當事的宮女出來似乎比從思慕公主身上找線索還要困難些。
  
  況且,思慕公主這屍體實在有太多的奇異之處。
  
  一般來說,能夠引起全身麻痺的藥物本身都有一定的毒性,對人體本身有傷害,對微生物又何嘗不是呢?就拿之前所配的迷幻藥來說,曼陀羅含有的那些生物鹼,並不能刺激微生物的生長。所以,若是一般的藥物,思慕公主此時的身體應該不會這麼快浮腫,不會這麼快就腐爛的。
  
  腐爛,說白了,就是一些細菌微生物開始在肉體上滋生,如今秋高氣爽的天氣,加上宮裡頭設有專人對屍體進行「維護」,畢竟那些屍體動輒就是停一個兩個月,若不能防腐,如何停得?所以,思慕公主的屍身斷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副局面。
  
  也就是說,思慕公主被人下的藥,絕對不是普通的藥。什麼藥能夠讓人的身體全身僵硬,但卻適宜微生物的生長呢?既對人有神經毒性,又能夠給微生物提供大量的營養物質。這種東西,我都有些好奇了。
  
  「王爺,」我深情款款地喊了一聲錢倧,他回頭看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知道我準沒有什麼好事找他。
  
  我嘻嘻一笑,指了指思慕公主的嘴巴,這個手勢錢倧應該能看懂吧?藥從口入,思慕公主最後吃了什麼,絕對是個關鍵。
  
  錢倧居然非常聽話地伸手把思慕公主的雙唇掰開,這一次,連站的遠遠的我,都聞到了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
  
  一股酸臭的腐味從她的嘴巴裡傳來。這種氣味是和著了發酵酸味和濃郁香氣的混合體,和我往日裡用於細菌培養的培養基倒有幾分相似,也就是說這裡頭應該有葡萄糖等營養素。
  
  「她都吃了什麼?」錢倧眉頭皺了起來。
  
  「蜂蜜?」我想了半天,看樣子應該是蜂蜜了。
  
  錢倧聽我提到蜂蜜,忽而點點頭:「是了,那仵作驗屍的時候似乎說到思慕公主是喝了蜂蜜。不過,他們大理國本就與我們風土不同,莫非這蜂蜜還有問題不成?」
  
  「聰明!」沒想到問題出在蜂蜜。
  
  蜂蜜雖然糖份含量高,但是也不至於這麼容易引起身體的腐爛。肯定是思慕公主所喝蜂蜜有所不同。蜂蜜中含有的微生物本來就不少,所採花蜜的不同,峰種的不同,以及保存方式的不同,微生物也相差極大。比如蜂蜜中就含有有毒的微生物肉毒桿菌,只不過含量微乎其微。
  
  錢倧雙手抱胸,一副不大當真的樣子,「蜂蜜能有什麼問題?聽說那個思慕公主有每日飲用蜂蜜的習慣,仵作也把公主帶著的蜂蜜查驗了一遍,並沒有奇怪之處。」
  
  思慕公主有每日飲用蜂蜜的習慣?
  
  我眉頭一皺,「王爺是聽誰說的?」
  
  「公主的貼身侍女。」
  
  「貼身侍女?為何公主遇害的時候,那個侍女根本不在?」我心裡納悶,難道貼身不是指吃喝拉撒都在一塊?我就說一個大理國的公主,怎麼可能入得宮來,連個隨身的丫鬟都沒有。
  
  「她被人打暈在草叢裡。你莫非懷疑她?」
  
  我微笑不語,知道公主有喝蜂蜜的習慣,又能夠輕易下毒,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被人打倒在外邊的草叢?究竟是她被人打倒,還是自己倒下的?恐怕很難說吧。
  
  「王爺可知她現在在哪?」我不敢保證這個婢女一定和思慕公主的死有關,但是任何一個線索我都不能放棄。
  
  錢倧一直都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我,但我問什麼,他都原原本本地回答著:「她現在也在刑部大牢裡關著。」我不禁一惑,錢倧解釋道:「做奴才的沒有護好主子,錢佐也不過是將她暫時收押,自是日後交給大理國處置。」
  
  我只是稍稍一滯,明白過來。她作為思慕公主的貼身侍婢,如今公主遇害,她這個奴才就沒有做到奴才的本分,自然是要受處罰的。像大理國這種被越國稱為蠻夷的國家,恐怕刑罰更是原始可怕。
  
  接下來的事,便不用我吩咐,錢倧也自然照做了。
  
  *******
  
  重新回到刑部大牢的時候,一切恢復了平靜。我不禁有些納悶,剛才的劫獄,屍橫遍地,如今怎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錢倧朝我投來一個得意的微笑,看來我是多慮了,錢倧能耐不小,自是把這件事給埋下了。
  
  那個婢女被關押的地方,就遠比我的監房要簡陋許多,看守上也實在不堪一擊。除了外面來回巡邏的獄卒,就只有兩三個羸弱婆子坐在最外邊的桌子旁,在燈下一邊納著鞋底,一邊打著瞌睡。
  
  錢倧又弄了兩三顆石子凌空一點,就輕鬆地讓這幾個婆子倒在了地上。
  
  按照事先的商量,我和錢倧都蒙上了臉,悄悄地靠近了那個監房。錢倧拿著從婆子身上掏下來的鑰匙,把房門打開。
  
  屋子裡的女人正躺在一堆稻草垛上,聽到門響,頓時驚醒,驀地直起腰背,一臉惶恐地看著有亮光的門口。「是誰?」
  
  錢倧隨身攜著的寶劍明晃晃地亮了出來,寶劍反射著寒光正好照映在那女人的臉上,那張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此時寫滿了驚惶和不安。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她蜷縮著雙腿,身子不由往牆邊角落裡縮去,雙手抓著身邊的稻草,可惜稻草根本不能給她任何的安全感。
  
  錢倧獰笑了一聲,說道:「主人讓我們來送你一程!」
  
  我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這傢伙演壞人倒還比較像,比他扮清純要順眼多了。
  
  「什……麼,什麼主人?」那小姑娘一雙眼珠子在眼眶裡胡亂地亂撞,她的脖子扭動著,但看了幾圈,最後卻發現這屋子裡根本就沒有逃生的出口。
  
  錢倧不說話了,我也讓自己冷笑了一聲,空蕩蕩的笑聲在陰冷的監獄裡迴盪,這笑聲讓我自己都聽著發毛:「主人說你這件事辦的很好,所以讓我們來獎勵你。」
  
  「獎勵我?」
  
  「是啊。主人不捨得你在這監牢裡頭受苦,讓我們來早早結束你的苦難,送你去西方極樂世界,這不是獎勵是什麼?」
  
  那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寒光之下,那張臉是如此的慘白,她的雙目漸漸浸潤在透明的液體中,眼角凝結出一顆晶瑩的淚珠,滴落下來:「真的這樣麼?」
  
  此時的少女,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惹人心憐。但是我必須得狠下心腸,這少女並不否認的回答,更加證明了我的猜測。
  
  錢倧適時地把寶劍往前一遞,送到了少女的咽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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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1:04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四十四章 雪桂

      本以為那少女會嚇得直哆嗦,沒想到她索性把眼睛一閉,身子不再躲避,反倒把脖子往前一伸,只與錢倧手中的寶劍不到寸許,要不是錢倧反應快,劍尖稍退,那少女這一遞,就直接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少女的行為讓我和錢倧不禁一驚,她卻突然出聲道:「你們要殺就殺吧。」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
  
  「喲,真的不怕死麼?」我反譏著。
  
  少女搖搖頭,有些淒涼的說道:「說實話,我就沒打算活著走出這個牢門,不論別人問我什麼,我都絕不會透露出任何一個字,大人他多慮了。他不相信我了?」她說著神情黯然,「你們既然覺得我死了更放心,那就殺了我吧,我這條命本就是大人給的,也絕不會有任何的怨言。」那語氣裡滿是剛毅和堅定。
  
  這少女傲然的表情讓我和錢倧面面相覷,居然碰到一個如此愚忠的人。
  
  大人,她口中的大人是誰?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靈機一動道,「你沒有透露任何一個字麼?你要是沒有透露,皇上又怎麼會懷疑主人?」
  
  「皇上?什麼皇上?哪個皇上?你是說越國的皇上?」那少女忽然睜大眼睛,凝眉望著我,眼裡滿是迷惘,只是忽然,她蹭地站起,背部緊緊貼著牆壁,疑竇佈滿了整張臉,她有些怯怯,聲音雖小,卻聽得十分清楚:「你們……你們到底是不是主人派來的?你們!你們根本不是!對不對?!」她說著一臉羞憤,俏臉頓時氣得緋紅,懊惱自己說錯了話把自己給暴露出來。
  
  我當時一愣,自以為聰明的問話卻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那少女一連說了幾個「皇上」,難道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問是哪個皇上?難道她的主人根本不是越國人,不在越國?因為我在「皇上」這兩個字眼上沒有加任何的修飾語,所以惹她懷疑了?還是他們壓根就不會稱呼錢佐為皇上?
  
  有這個可能。事情似乎和我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我冷笑了一聲,乾脆改變方針,「不錯,我們騙你的。我們根本就不是,你要是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和我們合作。」
  
  「不!」那少女更是堅定,「我就算死也不會出賣主人!」她已經因為我的欺騙使得她自己說漏了風聲而懊惱不已,此時發現我根本就不是她那主人派來殺死她的,更是起了護主的心,寧死不肯說了。
  
  「哦,我說漏了一個字。」既然這丫頭這麼護她的主子,那就更好辦了,我狡黠地一笑,趕緊補充道,「我是說,你要是不想讓你的主子沒命,就乖乖聽話才對。」
  
  「你胡說,你又想套我的話,是不是?」這丫頭一臉的警惕,寧死不屈地站在一旁,昂首挺胸。
  
  「笑話!你的話有什麼好套的?」我已經有了計較,對付這個小丫頭,還難不倒我。「你以為越國的仵作都是吃乾飯的麼?你以為旁人就查不出思慕公主是中毒麼?就不知道問題出在她喝的蜂蜜?」
  
  「蜂蜜?」乍一聽到這個字眼,那少女的臉色刷的一變,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猜到是蜂蜜的問題,她搖頭道,「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是七里香的花蜜?」她一著急,倒吐露出一個重要的信息,到底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
  
  七里香?是種花名?但事實上,月橘,海桐,木香等等,都有七里香這種別稱,只因花香濃郁,方圓幾里內都能夠聞到氣香味。
  
  但是我卻猛然想到了一種名叫柳雪桂的植物。
  
  這種植物也是香氣四溢,但是這柳雪桂的花粉細胞卻容易被一種高致病性的植物病毒寄生,若是工蜂採集了這種柳雪桂的花粉花蜜,再釀造出來,也基本無毒。可是,一旦直接採集柳雪桂的花粉花蜜,神經毒性極強,能讓人在幾分鐘之內就全身麻痺,完全動彈不了,這和思慕公主死前的症狀十分相似。
  
  但是,這種病毒的能耐不僅僅限於此。相對於人類身上其他細菌病毒來說,它是一種非常恐怖的物種,一旦在人體內存活下來,便會迅速擴散,大量繁殖,在釋放毒素使人體麻痺,產生神經毒性之外,該毒素還能和人血液裡的血紅蛋白進行結合,使之慢慢喪失掉運氧的能力,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就會讓人窒息而死。
  
  也就是說,無論補不補那一刀,思慕公主都是必死無疑。
  
  這和我當時的推測——認為是兇手用藥物迷暈思慕公主,等我進屋再殺掉的論斷,又不一樣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倘若說這婢女的主人只不過想嫁禍給我,就沒有理由在我還沒進入偏殿的時候,就給思慕公主下了這樣一種必死的藥。這買賣也太冒險了。
  
  不對,肯定是有什麼地方,我搞錯了。
  
  我望向眼前那個一臉悲憤的少女,她是一直跟在思慕公主身邊的,她所使的柳雪桂也是只有雲南這種亞熱帶氣候下才適宜生長的。若她主人是越國的,放這樣一根長線安插在大理一個小小公主的身邊,到頭來只為了嫁禍給我?這個假設也太荒唐了一點吧。
  
  她的主人肯定不是越國人。這一點,我剛才就已經猜測過,那麼戴悠夢又會得罪誰呢?還是……
  
  還是少女的主人根本就是想要解決掉思慕公主,惹起越國和大理的不和,而我,只是順便嫁禍,來個一舉兩得?
  
  或者……
  
  或者說,要殺掉思慕公主和嫁禍給我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念頭只在我腦子裡靈光一現,立馬就佔據了我整個思維。是這樣的!
  
  一副畫面頓時清晰地勾勒在我面前。
  
  該少女奉命用柳雪桂殺死思慕公主,然後偷偷地離開偏殿,假裝被人打暈,好脫離干係。
  
  思慕公主因為服用了柳雪桂的花蜜而渾身僵硬,倒在了地上,她當時並沒有死,只不過她的僵硬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那個有心之人於是假他人之手,嫁禍給我!
  
  試問有誰最有可能知道思慕公主渾身僵硬?然後又有能力把這件事一直隱瞞到夜宴時分?
  
  我歎息了一口氣,對著少女輕笑:「七里香,柳雪桂,這種花的花蜜花粉都有劇毒,食用這花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讓人全身麻痺,不消一日,就能讓人窒息而死,對不對?」
  
  那少女臉色一變,或許是猛地聯想到了思慕公主臨死前的模樣,臉色現出一絲不忍,不禁脫口而出道:「你……你怎麼知道?」
  
  雲南是有許多奇珍異草,對於越國人來說,雲南大理與越國距離實在遙遠,他們對大理姑且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更何況大理國的草木?可是對於我們學生物的來說,越是稀奇的東西,反而研究的越多。
  
  我冷哼了一聲,「噷,你真的以為靠柳雪桂就能夠瞞天過海麼?說吧,你是什麼時候把柳雪桂的花粉給思慕公主吃下的?」
  
  那少女被我戳穿了她的手段,一時之間六神無主,見我問起,便直接說了,「傍晚時候。」她的聲音極其的微弱,有些發抖。
  
  「你要是想救你主人,就老老實實把你做的事都招認出來!」錢倧配合地抖動了一下手中銀晃晃的寶劍,那少女不再堅持。畢竟她對用柳雪桂謀殺思慕公主的事已經供認不諱,這少女已經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只要不逼她說出她的主人是誰,她也沒有必要隱瞞。
  
  「是,我把公主的蜂蜜換上了柳雪桂的花蜜,公主喝了兩口,對我說蜂蜜味道不正,讓我去換了。我便趁機出了偏殿,打算以幫公主換蜂蜜為由,溜出宮去。」那少女詳盡地敘述著當時事情的經過,「誰知道我走到西華門,那裡的守衛卻不放我出宮,後來我還遇上了一位宮女姐姐,她說她那有蜂蜜,可以給公主服用。我拿了蜂蜜,但沒敢往偏殿那裡去,後來我看天黑了,就找了個地方假裝暈倒,再後來,就聽到公主死了的消息,我便被關在這了。」
  
  「有個宮女給了你蜂蜜?」錢倧順口問道。
  
  「是,那姐姐好像叫紅芍。」
  
  「紅芍?」錢倧在旁邊琢磨著,而我的腦海則閃現過一幅幅畫面,與此同時另一個陰謀進行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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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鬥篇 第四十五章 陰謀
  
  少女下了毒,離開了偏殿,偏殿管事的其他宮女發現了思慕公主渾身僵硬,有些不對勁,而趕緊把這件事報告給了要暗害我的人。
  
  她聞訊趕來,查看了思慕公主的病情,此時思慕公主應該已經歪倒在地不省人事,她把這件事暫時瞞下來,甚至把偏殿的人都遣散開去,只留了一個心腹在此。
  
  然後她又回到南薰宮,力邀我去參加中秋宴會。
  
  是,我冷笑,這裡面最不可或缺的人,就是尹德妃。
  
  思慕公主若是出事,宮女要報告的人就只有尹德妃吧?中秋晚宴也是她來主持的,想要瞞住思慕公主中毒的事,對於她來說也不是一件難事。更何況,尹德妃並不知思慕公主所中的毒必死,假如她沒有誘拐我成功,她假裝不知此事,即便被人發現思慕公主中毒,也斷然不會歸結到她頭上去。
  
  好歹毒的女人。好機敏的心思。
  
  她安排我一個人站在樹下,那裡正是去偏殿的必經之路,然後按照安排,等澤新辰一進偏殿,就讓兩個宮女透露出這個消息給我。
  
  我中了計,果然往偏殿去了。一直守在偏殿裡的心腹見我推門而入,便一刀捅入了思慕公主的胸膛,發出一聲響聲,引起我的注意,而她則敏捷地跳窗而出,告訴御林軍聽到這屋子裡有聲音。
  
  然後御林軍闖入,我則躲入了對面的廂房裡。再之後的一切,恐怕都在尹德妃的意料之中。
  
  她不知思慕公主為何中毒,中了什麼毒,但卻巧妙地利用這一點成功嫁禍給我。若這一切,都果真是她做的,那尹德妃這個角色也確實狠了些。
  
  相比於心腸歹毒的季淑妃,尹德妃懂得如何隱忍,懂得在什麼時機給出致命一擊。我從來都覺得尹德妃的智商頗高,她知道如何在宮廷裡保存自己,如何鞏固自己,現在,我對她又多了一層認識,那就是她知道如何隱藏自己,讓自己的敵人在不知不覺中進入自己設下的圈套。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尹德妃,呵,原來宮裡確實沒有一個人是完全透明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互相傾軋,互相利用。我想我以後有的玩了。原來以為尹德妃是個例外,可事實上,宮裡的女人沒有例外。
  
  再對著小丫頭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被裹上了一層緻密氧化膜,再無任何惻隱之心。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我看著小丫頭,兩隻眼珠子死死地盯著她不放,她居然被我看得心裡發毛,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剛剛說那宮女叫什麼?」
  
  「紅芍……」她的聲音很細微。
  
  「好!」我嘴角浮現出狡詐的一笑,「你想不想救你家主子?」
  
  「當……當然!」那少女雖然心生怯意,但一聽到主人兩個字,就不知哪裡來的動力,頓時把監獄裡的陰愁給化的七七八八了。
  
  我笑得更燦爛了,「你若是想救你家主子,想救你自己,就得跟我合作。你謀害思慕公主原本是必死無疑,但若是別人在你的蜂蜜裡換了什麼,讓思慕公主喝了,你頂多被判個失責,是不是?」
  
  「是……只是……」小少女顯然沒領會我的意思。
  
  「你記著,你家主子喝下的蜂蜜,是那個叫紅芍的姐姐送給你的。思慕公主喝下了蜂蜜,身體不適,讓你去找太醫來救命。你在偏殿附近沒尋著人,便跑遠些想去找大夫,誰知道卻在中途被別人打暈,不省人事了。」
  
  我沒想到思路會如此的清晰,一口氣說下來,替少女安排好口供。這樣簡短的假口供,對於少女來說並不至於太難。
  
  錢倧從我說這番話開始,就一直用一雙鷹隼一般的銳眼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猜測我想幹什麼。
  
  不對,應該說,他猜到我想幹什麼,只是有些不相信罷了。
  
  「不錯!這件事,還需要您的幫忙啊。」從大牢出來的時候,我媚笑著對錢倧說道。
  
  紅芍,我並不認得,但是她的名字我聽過。她和綠汾是姐妹,綠汾跟著吳婕妤,而紅芍是季淑妃宮裡的人。
  
  既然這少女遇上了紅芍,又有人見著紅芍領她去取蜂蜜,我沒有理由不好好利用。
  
  目前,想要捉到尹德妃的把柄,似乎很難。以尹德妃的手段,恐怕早已經把證據毀滅了。相對而言,季淑妃則伎倆太淺。尹德妃只有慢慢來,但早已對我按捺不住的季淑妃卻不可不早些除去。
  
  「王爺會幫我的,對不對?」我朝錢倧揮了揮手,他現在的臉色並不是很自然,但旋即就恢復了狀態,朝我一笑,竟然帶了幾分真意道:「戴皇后如今心腸狠了,只怕這宮裡頭該天翻地覆了。」
  
  我沒有否認。人最怕的就是狠下心腸吧。我回望錢倧,臉上的笑很招牌:「循王爺,你不是要和我做同盟麼?這點誠意還是要拿出來的。更何況王爺不就希望越亂越好麼?我若是把季淑妃拉下水,對於你來說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吧?」
  
  季淑妃想要誣賴和陷害我和錢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錢倧想必也厭煩得很吧。
  
  「你想讓我怎麼做?」錢倧拉著我閃到一旁的草叢,牢門前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
  
  我笑道:「那婢女的主子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但他的目的卻再明顯不過。讓大理國的公主不明不白死在越國皇宮之中,無非是想破壞大理和越國的邦交,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倘若循王能找到季直良與他國私通的證據,這件事便再好解釋不過。」
  
  犀利的眼光從錢倧的身上掠過,我看到錢倧眼眸裡精光一閃。「原來戴皇后狠起心來,敵人便活不了啊。」
  
  「王爺誇獎了。」我朝他招招手,錢倧把耳朵附上,我將如何證明季淑妃與思慕公主之死的法子告訴了錢倧,以他的聰明才智,稍加佈置潤色,必能更顯真實。另外,如何在錢佐面前把思慕公主死的真相公之於眾,如何解釋是柳雪桂的花蜜,也一一告訴了錢倧。
  
  看到錢倧的臉漸漸陰沉,泛著白色,就彷彿是一面鏡子照映著我的內心,我的心也在沉淪。
  
  「這些事,你為何讓我去說?」
  
  我顧盼俏笑,對自己居然能想到這樣一個完美計劃而感到意外和驚喜:「王爺,悠夢除了信你,還能信誰?你總不會讓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指證季淑妃吧?」
  
  不錯,由我來解釋思慕公主的中毒事件,確實要清晰明瞭。那錢倧又怎麼會懂蜂蜜有毒這檔子事?可是我若是出面,只怕也會被人揪住報復季淑妃的辮子,徒增懷疑。而我之所以要隱藏的最重要最真實的目的,是不想讓尹德妃察覺到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已經洞悉了她的行徑。
  
  倘若她知道我能佈局設陷阱引季淑妃入甕,必然會對我小心防範。尹德妃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她一出招,就必是要致人於死地的。我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自然得隱忍著,搞不好,就被她反擊了。
  
  商議完之後,錢倧打倒兩個巡邏的兵士,換上衣服,按照他之前設計好的,領著我回我的監牢。
  
  錢倧在前面領著路,卻不時回頭看我,眼睛裡流露出一股不自信,他左顧右盼,似乎覺得監牢裡有些不對勁。
  
  我知道錢倧因為我的緣故,下了血本把刑部大牢裡裡外外打點了一圈,能放上自己人的地方更是絕對安置上了自己人,但是刑部大牢被神秘黑衣人血洗的事情,真的能夠密不透風麼?即便錢倧再有勢,也不見得能做到一手遮天吧。
  
  這個擔心很快就被事實給證實了。
  
  因為我的監室裡亮著火光。明亮亮的光從門裡透出來,感覺那裡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到這個份上,即便想要硬著頭皮撤退,也來不及了。
  
  牢門向我和錢倧打開,屋子裡赫然坐著王者,他正傲然地坐在那,用一副標準的禮節性笑容對著我和錢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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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1:27 |只看該作者
宮鬥篇 第四十六章 殿審

      在越國的太極殿,舉行了最高規模的殿審。太極殿是越國皇宮最莊嚴氣派的宮殿,象徵著最至高無上的皇權,通常,只有越國最大規模的朝會朝外活動才會在這裡舉行。
  
  然而,因為大理思慕公主的不白之死,這肅穆的地方變成了最高法庭。中央的黃金寶座,因為年代較久被輕微氧化,而泛著暗暗的光芒,錢佐高高在上,如同上天視芻狗般俯視著下方。
  
  朝臣濟濟一堂,大理國的使臣護著騎汗血寶馬趕來的大理國君段思胄坐在下首的主位上。大理國和越國都是偏安一隅的大國,這件血案讓大理國君有點顏面盡失,此時正拉長著臉仇視地盯著大殿正中的我和季淑妃。
  
  是的,如今,有著重大嫌疑的謀殺對象,已經不止我一個人了。
  
  我嘴角不自覺地朝旁邊翹了翹,當著這麼多人面審理此案,錢佐自是為了在所有人面前豎立一個公正無私的鐵面形象,但他自然知道,把季淑妃推到這樣一個位置,一旦罪名成立,任是誰也救不了她了。
  
  ************
  
  監牢裡,錢佐目不轉睛地盯著一身獄卒打扮的我,昏黃的火光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眼神很刺人:「我還以為戴小姐一去就不回來了呢。」
  
  他說著望向錢倧:「劫獄這種事好玩嗎?」眼裡頭滴水不漏,不知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錢倧狐疑地望著錢佐,他心裡一直懷疑錢佐就是那個劫獄的黑衣人,畢竟他和錢佐相處了數十年,可是錢佐現在卻主動提起劫獄,還把這個罪名冠在了錢倧身上,是欲蓋彌彰麼?
  
  「皇兄,剛才確實有人劫獄,把一干獄卒殺了個乾淨,然後挾著戴皇后往城外奔去。那黑衣人武功高強,臣弟追出去,只瞧見了他的背影……」錢倧說著,殷殷地看著錢佐,想用這話旁敲側擊著。
  
  可是錢佐面不改色道:「是麼?循王武功不凡,就沒有機會和他過招麼?那戴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哦,那黑衣人見到我追他,可能是怕被我認出來吧,所以就扔下戴皇后一個人跑了。」錢倧在這句話上語氣加重,他一雙眼睛如鷹隼盯獵物般死死地盯住錢佐,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節。
  
  然而,錢倧失望了。錢佐的演技好得讓你根本分不出真假。
  
  「哈哈,笑話。他既然來劫獄,就沒道理把戴小姐扔下跑了。」錢佐一副不信任的模樣,倒是懷疑錢倧之心不減,「循王這謊話編的可有些離奇。」
  
  「皇上,是不是循王劫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悠夢迴來了。」我可不想聽他們兩人在這裡猜來猜去,「皇上,悠夢去而復返,只是不想背著殺死思慕公主這樣一個黑鍋,悠夢是冤枉的。」
  
  「冤枉?」錢佐聽到我的辯解,似乎臉上更加陰沉的難看,「那你倒是說說,誰冤枉了你?戴皇后可真是被冤枉了好多次啊。」
  
  他這話裡有話,倒是讓我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但是錢佐對我的那股戾氣卻張露無疑。以錢佐的才智,自然能猜到我是被人陷害的,可他的語氣卻滿是不屑與不恥。
  
  錢倧說得對,錢佐是恨我的。
  
  錢倧想要辯駁什麼,被我一把攔住,搶先道,「皇上只知道有人劫獄,可知道還有人想要趁機置悠夢於死地麼?皇上是鐵面無私,既然無私,就該秉公辦理。皇上不該因為個人的喜惡就妄下判斷,悠夢是不是兇手,都該拿出理據。現如今思慕公主身死一事只怕瞞不了天下,大理國君自然會興師問罪,這件案子,皇上打算怎麼審理?難道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把悠夢丟出去麼?那也太有辱皇上你大公無私的威名吧?」
  
  想要獲取錢倧的同情既然不可能,那就只有變著法子與虎謀皮。
  
  這個法子顯然比較奏效,錢佐冷哼道:「那你想怎樣?」
  
  「皇上,悠夢斗膽懇請皇上讓循王與刑部一同審理此案,還悠夢一個清白。」其實說完這句話,我就有些後悔,自己終究毛躁了一點,讓循王審案,在錢佐看來,就有些賊喊捉賊的味道。我應該多做些鋪墊的。
  
  錢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錢倧,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胸有成竹地望著錢倧:「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循王願意嗎?」
  
  錢倧臉上現過一絲不快,但依舊沉穩地點點頭。
  
  「噷!」錢佐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劍眉上挑,「沒想到戴皇后還有不小的利用價值呢。」他倒是說得不錯,我對於錢倧確實有利用價值,否則他也不會為我費這多勁了。
  
  錢佐猛地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對著錢倧說道:「朕就給你七天時間,到時候,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你要是能證明清白,朕就饒你不死,否則,按律處死!」他那句空洞洞地話,在他離開之後,還在牢獄裡迴響了好久。
  
  說實話,我沒想到錢佐會那麼輕易就答應讓錢倧插手此事。雖然他賣了個人情卻依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但對於我,卻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
  
  經過七日的精密部署,如今,錢佐正穿著一身絳紅色朝服胸有成竹地站在公堂之上,看到他那副志氣滿滿的模樣,我心中懸著的一顆大石落在了地上。
  
  我朝坐在下首的玉如意和澤新辰望了一眼,兩人都消瘦了一些。他們雖然有重要嫌疑,但到底是遠邦來客,在沒有定罪之前,禮數不可缺。不過段思胄看她二人的眼神都是仇恨的火焰。
  
  季淑妃季宛盈正一臉怨毒地站在我身旁,她沒有料到錢倧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宣佈自己有著重大的殺人嫌疑,剛才因為太意外而不顧形象地爭辯了許久,季淑妃的臉正紅得發紫,她的父親季直良也在旁邊陰沉著個臉,他一向自認為是個大功臣,功高蓋主,在錢佐面前從來都不顧忌什麼。
  
  但是今日,當錢倧提出季淑妃是殺人兇手的時候,錢佐並沒有任何阻攔偏幫的意思,甚至在季直良高聲喧嘩的時候,出口斥責,朝外黑壓壓一片人,都是御林軍。
  
  季直良第一次意識到錢佐並不是一味隱忍自己的。至少當著滿朝文武,當著外邦皇帝,錢佐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我忽然明白錢佐為何會毫不猶豫就答應由錢倧來負責此案,說不定他早就猜到我會把責任推給季淑妃,或者如果他再聰明一點,會猜到尹德妃與此事有關,可是無論我是要針對季淑妃還是尹德妃,季家或者尹家必定有一方會受到牽連,這兩家都是軍權在握,他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輕鬆把軍權從他們手中奪過來,還能背上一個大公無私的好名聲,無論怎麼看,都是贏。
  
  說不定他早就想尋個機會把季直良除之而後快吧,沒想到我倒主動送上門去。
  
  也怪不得錢倧會有一絲不快。為了救我,而不小心幫了錢佐一個大忙,對於錢倧來說,未必是件划算的買賣。
  
  當著所有人的面,錢倧把當日的詳細情形又重新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這一切都有人作證,自然假不了。這裡頭包括了發現我和流求國女王、王子躲在隔壁屋子裡的情況,也包括了季淑妃在路上揀起所謂香囊的細節。
  
  錢倧在末了還不忘提出疑點來引起眾人的深思:「第一,殺死思慕公主,為何需要女王、王子和戴皇后三個人?如果說因為思慕公主武藝高強,所以需要三人力敵,為何屋中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還有,女王和王子會武功,可是戴皇后卻是世代書香,大家閨秀,她在旁邊能幫上什麼忙?
  
  第二,請諸位注意戴皇后的所謂香囊,是由季淑妃揀到的。」沒等季淑妃再次出聲,錢倧又趕快接茬,「還有,第三,在所有人眼中,思慕公主好像是一刀致命的,可是思慕公主武藝高強,兇手又是什麼原因能用區區一把匕首就在重重保護的大內之中讓思慕公主香消玉殞?那思慕公主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麼?我們還是讓仵作來說吧。」
  
  聽著錢倧如同評書一般循循善誘的講故事,朝堂上一半以上的人都為其引導而愁眉深鎖,在錢倧提到香囊的時候,狐疑地看著季淑妃;在錢倧喊仵作上堂的時候,都眼巴巴看著門外。
  
  給思慕公主驗屍的仵作跪了下來,他詳細地匯報了思慕公主的屍檢結果。仵作說的都是實情,那就是思慕公主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這一點讓朝上剛剛對故事有些興趣的人頗有幾分失望,但仵作也提出了思慕公主在死亡之前就已經渾身僵硬的事實。
  
  「誒!諸位大人可有聽見,思慕公主在身亡之前,就已經渾身僵硬。這也就是說,思慕公主可能在被刺之前就被人下了藥,嗯,究竟是什麼藥呢?」錢倧壞壞地一笑,居然吊起眾人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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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3 09:4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嫁禍
  
  「啊,周大人,您知不知道什麼藥能讓人全身麻痺?」錢還和朝上的大臣們互動起來。
  
  被他挑中的老頭拱了拱手,說道:「蒙汗藥?」
  
  錢擺擺手,笑了笑:「蒙汗藥只是讓人神智昏聵,不省人事,又怎麼會肢體僵硬?」錢又問了兩個人,都不得要領。他問的時候,一直用眼睛偷偷瞄向坐在朝上陰晴不定的段思胄。
  
  之間段思胄若有所悟的模樣,錢趕緊逮住他問道:「看樣子,段皇爺似乎知道些什麼?」
  
  段思胄稍加思索,說道:「讓人渾身麻痺的藥,雖然我不知道,但是有樣東西若是吃到肚子裡,倒確實能讓人肢體僵硬。」
  
  下面有幾個老學究的大臣開始犯起了嘀咕。我心裡對錢暗暗佩服,雖然我告訴他原因出在柳雪桂的花蜜,但是這件事從段思胄的口裡說出來,遠遠比錢的描述更有說服力。
  
  段思胄繼續說道,「在大理國有種叫做柳雪桂的花木,它的花蜜若是被人誤食,不消半個時辰就能讓人渾身麻痺不能動彈,服食的人也會在一日之內喪命。」他說完,忽然想到錢正在解釋思慕公主之死,不禁冷哼了一聲,道:「王爺該不會是懷疑我家王妹是被我大理自己人害死的吧?」
  
  按道理,越國與大理相距十萬八千里,斷然沒有用柳雪桂害死思慕公主的道理。
  
  錢連忙朝段思胄擺擺手,「段皇爺請聽本王把話說完。皇爺說得不錯,思慕公主確實服食了柳雪桂的花蜜。至於是誰狠下心腸暗自給思慕公主下毒,咱們問問思慕公主的貼身婢女,便會多幾分瞭解。」
  
  錢有條不紊地分析著。命人將關押在刑部的小婢女給提了上來。
  
  小婢女一到堂上,就戰戰兢兢地跪下,但還是按照我事先地吩咐。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奴婢隨同公主殿下進了皇宮,公主殿下一向有食用花蜜的習慣。可是那日不知是胃口不好,還是什麼原因,便說蜂蜜味道不正,奴婢不懂規矩,便想出宮去為公主買些蜂蜜。哪知道走到宮門口,守門的御林軍不讓奴婢出宮。奴婢正不知怎麼辦地時候,一位宮女姐姐好心過來,說要送給奴婢一些蜂蜜,奴婢便隨同那位宮女姐姐去取了蜂蜜回來給公主服用,誰知公主才喝不久,就馬上癱在一旁,奴婢心知公主不對勁,連忙出去尋御醫。才出了偏殿,就不知是誰從後面把奴婢給打暈了,奴婢醒來……醒來的時候..公主,公主已經……」她說著嗚咽起來。
  
  這一段話。想必小婢女練習了很久。說得倒也不磕巴。旁邊地段思胄聽見這話不禁潸然淚下。眼裡頓時放出仇恨的眼光,是誰?到底是誰下的毒?
  
  「你倒是說說看。那個給你蜂蜜的宮女叫什麼名字?你又記不記得你取蜂蜜的地方在哪?」錢誘問道。
  
  當小婢女把路徑大致說出來地時候,季淑妃的臉色漸漸變了,當她聽到小婢女口中說出「紅芍」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立馬綠了,發起狂來:「胡說!你這是污蔑,純粹是污蔑!」紅芍雖然不是季淑妃貼身婢女,但也是她宮裡頭的人。如今季淑妃此時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悍樣,在她心裡,從來只有她陷害別人,而沒有別人陷害她的時候吧。
  
  錢佐的臉上現過一絲不忍,他手裡的拳頭捏得有些緊,牙關緊鎖,居然把一股恨意又投向我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對於季淑妃多少有感情的吧,只不過季直良地權力卻是他更想收回的。他閉緊雙目,再睜開的時候,拳頭已經鬆開。他地心裡終究有了取捨,他波瀾不驚地把眼光投向季淑妃,淡淡地說道:「季淑妃,清者自清,若與你無關,這堂上多少雙眼睛,又怎分不出是非黑白?」
  
  季淑妃一臉怨毒地望向錢佐,似乎眼睛裡有些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所信賴依賴的皇上,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往外推吧。
  
  我冷笑,季宛盈,即便今天錢佐有心保你,也不見得保得了!
  
  與錢佐不同,錢對季淑妃可沒有半點憐憫,「是不是信口胡謅,多找些證人來就知道了。」不一時,看守宮門地御林軍士兵,當事人紅芍,所有地目擊證人都被錢一一尋來。
  
  在這樣森然的場所,沒人敢說謊,更何況紅芍確實給了小婢女蜂蜜,而守門地御林軍也確實看到紅芍領著小婢女離開,鐵一般的證據,鐵一般的事實。
  
  「笑話!」稍稍恢復了理智的季淑妃開始為自己辯解,「我又幹嘛動心思去害思慕公主?再說了,要是我有心害她,又怎麼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紅芍把蜂蜜給她?」
  
  「哈哈,要不是段皇爺來到越國,又怎會有人知道柳雪桂的花蜜有毒?更何況,淑妃娘娘你誠心要嫁禍給戴皇后和流求女王,自然不用擔心有人會查到你的頭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段皇爺也偏偏知道柳雪桂。倒把你的奸計給識穿了!」
  
  錢佐終於還是出聲道:「段皇爺既然說這柳雪桂是大理國的花木,在我越國並無人識得,季淑妃又怎麼知道這種植物?更是從哪裡找到的?」
  
  這一句話讓季淑妃陰沉的臉稍稍有所緩和,但在我聽來,卻覺得錢佐這個設問句提得正是時候,錢恐怕正等著一個人發問,從而把季家父女通敵賣國的罪證給送上。
  
  是的,我的計劃,就是給季淑妃扣上一個通敵賣國的死罪!一條讓她無法翻身的罪名!
  
  殺死思慕公主的人,也就是那個小婢女的主人,也無非是想挑起越國與大理地爭端,五代十國有那麼多國家,隨便給季家安插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不是比季淑妃因為毒害我而殺死思慕公主更有說服力麼?
  
  以錢的狡詐,想要找些帽子給季直良扣上,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果然。錢眼睛一亮,聲調高了幾倍:「臣弟正要說。旁人也許不知道柳雪桂是什麼,但是季淑妃不一定不知道。我想問段皇爺一個問題,思慕公主嫁給我越國皇帝,兩邦交好,從此越國與大理約為兄弟。這樣地事情,是誰最不願見到的?」
  
  「自然是羊。」段思胄不假思索就回答道。羊是大理旁邊一個小國,國家雖小,但國人卻彪悍。只因羊國人都善使毒,又是蠻夷,十分野蠻,不似大理國人安於耕織,他們成日裡就幹些打家劫舍地勾當。大理國對羊深惡痛絕,早有吞併其之心。但羊曾進獻過美女給越國先帝。因著這層關係,大理國倒也有所顧忌,怕滅了羊。會得罪越國。加上羊國人實在彪悍,大理國心知吃掉羊是個棘手的活。如今越國先帝已逝。若是大理與越國交好。遠在南邊的越國自然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了越國的庇護。羊便沒有了城牆。大理放手一搏,自然要多幾分把握。
  
  其實,在思慕公主嫁過來的時候,大理使臣就委婉地向錢佐表達了段思胄地這個意向。(當然,這一切,都是錢告訴我的。)也就是說,一旦和親成功,羊國可能朝不保夕。
  
  於是,在場的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場上的小婢女忽然眼神抖動,望向錢,極不自然。我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小婢女的主人恐怕正是羊國的。她沒想到牽扯來牽扯去,終究還是賴在了羊國頭上。
  
  錢似乎也猜到了七八分,趕緊不動聲色的讓大殿上這些證人退下。那小婢女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就被拖了下去。
  
  錢笑了笑,「倘若思慕公主死在越國,段皇爺非但沒有心思把羊歸入大理版圖,還會和越國鬧得不可開交。羊不僅可以苟延殘喘,說不定還能瞅準機會對大理國下手。」
  
  正說著,季直良的臉色刷地一變,好像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一樣,錢這時候敏銳的如同一隻獵豹,輕而易舉地就捕捉到了季直良地表情,錢話鋒一轉,「季大人怎麼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什麼?皇上,相信您也清楚,淑妃娘娘的母親,乃是先帝當年賜給季大人的宮女,而這名宮女,臣弟查了記錄,恰好就是羊國進獻地秀女。」
  
  一下子,群臣恍然。他們終於知道錢要說什麼了,季直良父女根本就是羊國在越國的內奸。
  
  我沒想到季淑妃還真湊巧有這樣一個把柄,看來真是天意。
  
  季直良父女當然開始辯駁,僅憑季淑妃地生母是羊人就斷定季直良裡通外國,當然是不夠地,錢非常客氣地告訴季直良,就在此時,刑部的人已經去了季府搜集證據去了。
  
  不一時,刑部地華大人已經從季府找到了幾封與羊國君私通的秘信,提到了殺死思慕公主一事,又提到了如何答謝季家之類話語,信中甚至說道若是嫁禍給流求,越國若是出兵流求,季家又可以如何牟取暴利雲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想要嫁禍給季直良,區區幾封秘信又是什麼難事?
  
  同時,刑部的華大人還拖上來一具屍體,正是當日在大牢裡行刺我的送飯婆子。季淑妃的臉色又是一變。這個婆子的身份已經查明,確實是季家花錢買來的刺客,當日季淑妃氣急攻心,一心要置我於死地,卻沒想到自己這樣急於殺我,在此時看來卻更加讓人覺得季家是為了嫁禍於我,又怕事情敗露從而殺我滅口,製造我畏罪自殺的假象!
  
  季家既然和羊密謀,自然有柳雪桂的渠道,而在眾人眼裡,季淑妃此舉既能夠幫羊解除大理這個大患,又能夠讓痛恨我的季家輕易地除掉我,還順帶讓季家獲得暴利,這一切,都是多麼的合理,多麼地逼真啊。
  
  偏巧季淑妃的母親是羊人,偏巧季淑妃要在眾人面前丟下荷包嫁禍給我,偏巧季淑妃要買兇殺我,誰的嫌疑大,誰的嫌疑小,朝堂上的群臣,早已經在心裡做出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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