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力寶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鳳今]重生之天才神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1
發表於 2017-4-5 17:38: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天命姻緣

  陳達一聽,見夏芍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掌心就全說中了,不由再不敢有任何懷疑,趕緊按她說的,坐去對面沙發,寫了自己的八字雙手遞了過去。舒榒駑襻

  夏芍的目光落在陳達的八字上,片刻便是一笑,「你的流年命盤,今年帶絞煞,婚姻不利,犯小人。而且,官非惹的是上司。」

  陳達又是一驚,張了張嘴。顯然,夏芍說中了。

  不過,夏芍隨即便垂了眼,斂了笑容,「陳署長,剛才我斷你有女禍,現在說你婚姻不利,說的可不是一個人。你雙眼眼角處有條黑線,山根呈雜色,人中微赤,你有婚外情。」

  陳達張著嘴,已經不知道怎麼反應了。自從進了屋,夏芍斷他三次,回回全中!他還能說是什麼?

  夏芍卻不看他,端起茶來淺淺品了一口,望著茶杯中的春色,緩緩說道:「你今年諸事不利,口舌是非不斷,上司看你不順眼,背後又犯小人。可你需要知道,凡事有因才有果。你未曾受賄,誣告之事自會無果。可你的作風問題,卻是擺在那裡的。你如今困倉色澤青暗,我看這次,官災是跑不掉了。」

  「啊?」陳達這才從震驚中驚醒過來,急得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別、別啊!大師,你一定要救我啊!我、我都四十的人了,功成名就,本來想著在退休前從地政總署升去發展局,可是……就被對頭在後頭捅了一刀,舉報我受賄和外遇,現在我正接受廉政署的調查。大師,你一定要給我指條明路啊!」

  夏芍聞言還是不抬眼,望著茶杯裡的茶色,又淺淺品了一口。

  老實說,以前她為自己積累人脈,幫的政界名流或許都是些老狐狸,但都很重視各人名節,在作風上沒什麼問題。今天這陳達卻不太一樣,他是有婚外情的。

  從各人喜好上來說,她是不太願意幫他的。

  但且不說此時夏芍有用得到陳達的地方,就說陳達這次的官災,他未必就避不過。

  他的八字來看,命中有兩次太乙貴人相助。而且,他的婚姻從面相和剛才的手相上來看,也是頗為複雜的。

  不如,且聽他說說看吧。若真是個不值得救的人,不救也罷。

  反正,今天夏芍雖是找了陳達,但也並不是非他不可。即便不是他,也可以是地政暑的上級發展局的人,以前段時間夏芍在風水界的名聲,不愁建立不了人脈。今天找陳達,只是因為夏芍老早就收了陳達的名片,見他是地政總署的人,便留了個心思。今天公司審批上遇到阻礙,她第一個就想到了他而已。

  夏芍正在沉思的時候,陳達見她不說話,誤以為他這次真的是避不過,不由一屁股癱坐到了沙發上。

  「大師,我這次,是不是真避不過了?」他垂頭喪氣地坐著,看不出神色。半晌,他竟是笑了笑,說不出的頹廢,喃喃道,「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就毀在這個女人手上了……」

  「你說的是哪個女人?」夏芍捧著茶杯,淡淡抬眸。

  「除了我老婆,還能有誰?」陳達垂著頭,抹了把臉,笑道,「大師說我婚姻不利,呵,我婚姻就沒利過。我們兩個人的婚姻,根本就不是我自願的。她家裡是香港有名的政商名門,叔伯都身居高位,兩個哥哥經商有道,資產頗豐。當年,我父親做生意失敗,被債主逼得要自殺,她哥哥來我們家替她做媒,說是如果我答應娶她,我們家的債務就由他們幫忙清帳,而且還會出資給我父親,繼續做生意。我是個男人!我怎麼能同意這種婚姻?他們家雖然沒說叫我入贅,但是婚後卻叫我住到他們家裡去,這跟入贅有什麼兩樣?我要是同意了,我這一輩子,就得欠著他們家的,看著他們一家的臉色過日子!我活著還有什麼尊嚴?」

  陳達說到此處,明顯有些情緒激動。但隨即又頹然了下去,「可是到最後,我父親拿命逼我,我身為人子,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債主逼死,最後只能同意了。可是……」

  陳達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說道:「可是,結婚的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她都已經三十歲了!她比我整整大了七歲!我們兩個之間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陳達在夏芍面前說起這些往事來,也不覺得難以啟齒。夏芍雖然穿著校服,還是學生模樣,但她給人的感覺卻很是沉穩不經。跟她面對面坐著,幾乎感覺不到年齡的差距,就好像對面坐著個同齡人一般。

  這些事,陳達也是憋在心裡,苦悶許多年了。今天若不是感覺無望,只怕到死他也不會跟人提起這些。

  夏芍卻是輕輕點了點頭,陳達眉毛上下交疊,確是老妻少夫的面相。在這一點上,他並沒有說謊。而且,剛才觀他手相,金星帶包裹無名指,他妻子必定性情剛烈。

  果然,陳達冷笑一聲道:「要是沒有共同語言,倒也還好說。她性情剛烈,裡外大權全是她管著,我們從結婚到今天,十七年!就沒消停過一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實在是被她壓得透不過氣。我知道,當年要不是她兩個哥哥肯給我父親還債,我父親可能已經被逼死了,我和我媽可能到現在還為了還債窮困潦倒。可我寧願這錢是他們家借的!我寧願想盡一切辦法去還,也不願意拿婚姻當做交易!這是交易!是施捨!」

  陳達說到這裡,激動地拍了桌子,「我被施捨了近二十年,沒有一天在他們家人面前抬起頭來過!」

  陳達深吸一口氣,可能他也覺得聲音太大了,這才收回按在茶几上的手,把已經半冷的茶一口喝光,停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後來,我努力考公務員,去讀夜校,就是想幹出一番事業來,不想再受他們家的施捨。可是,在我考試的時候,她又想插手!她叔伯在政界都是很有名望的高官,想給我走走關係,讓我進入政府部門為官。我當然拒絕!我們倆一通大吵,她嫌棄我沒有她家關照,就只能在政府部門當個小科員。我說我寧願從小科員開始做起!她覺得嫁給個小科員辱沒了她名門千金的身份,我們可以離婚。我爸欠他家的錢,我死也想辦法還清!可是她不同意,我們鬧得不歡而散。最後我考了進去,就是從小科員開始做起,這十幾年來,慢慢升到了如今的位置。」

  「陳署長,恕我直言,你的婚姻經歷確實令人唏噓,但這不能成為你婚姻出軌的理由。身為政府工作人員,作風正派是必須的。你既然仕途走到今天不容易,就更應珍惜今天的一切才是。你不會不知道,婚外情一旦被揭露,於你的仕途會有礙吧?」夏芍說著話,給自己和陳達又添了茶。

  「我為什麼不能尋找自己的感情生活?是她先背叛我的!」陳達霍然抬頭,像是被刺中了痛處一般,眼底都有血絲,「我們本來感情就不好,我在政界慢慢做出成績之後,在外面買了房子。本來我想著終於可以抬起頭來像個男人了,可她卻嫌棄房子不夠闊氣,丟她名門千金的臉。我們為此又吵了一架,那一次吵得最凶,她摔門而去,我們有了一段時間分居生活。後來,我在考察土地專案的時候,偶然間看見她和一個年輕男人勾肩搭背,言語親昵!」

  「我事後找到她,她自己也承認了。從那以後我們就徹底分居了,我提出過很多次離婚,她都不同意。她娘家在政界的勢力,讓我想起訴離婚都不成。她有她自己的企業,我也有我的事業,既然她在外面養了男人,我為什麼不能尋找自己的感情生活?可是她這個人就是霸道蠻橫得不可理喻!她養男人就可以,我養女人就不行!」

  陳達冷笑一聲,「這次我被人在背後捅刀子,舉報我作風問題的是誰,大師可知道?就是她!她這是想毀了我!好,既然她想毀了我,大不了我什麼也不求,跟她同歸於盡!反正我這一輩子,早毀在她手上了!」

  陳達聽夏芍剛才說他困倉青暗,便認定自己難逃一劫,便頓時發起了狠。

  夏芍垂眸一歎,唉!姻緣前世註定,世間這樣的夫妻,也是有的。

  「好了,陳署長。原本,我見你是因婚姻出軌而惹上官非,本不想介入這種因果。但既然這樣,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你未必能應這次官災。」

  「……」陳達本還臉色決然,一副必死之態,沒想到夏芍竟來了這麼一句,他頓時愣住,實實在在體會了一把什麼是峰迴路轉,枯木逢春!

  「夏大師,你、你……你有辦法救我?」陳達眼中迅速地燃起希望。他在政壇摸爬滾打近二十年,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回來,名利雙收,家中還有老母在堂。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他怎麼也不會去想那跟妻子同歸於盡的事的。

  夏芍搖了搖頭,高深一笑,「我沒有辦法救你,但是有人卻有。」

  陳達一聽,心差點又涼半截,但聽到後頭,便希望又起,趕緊問道:「誰!」

  夏芍還是那副高深的笑,終於肯放下手中茶杯,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八字,「能救你的人是你命中的貴人。這個人是誰,不好說。或許,你知道。」

  「我?我哪知道?」陳達一臉震驚和茫然,他要知道誰能救他,現在還用坐在這裡求風水大師?

  「大師,你說我命裡有貴人?是誰,勞煩你給我指條明路吧!我要是能逃過這一劫,酬勞不是問題!」陳達急道。

  夏芍卻是一笑,沒理那句酬勞的事,只慢悠悠道:「這人,你或許見過。我只是說或許,因為你八字中有兩個天乙貴人。所謂天乙貴人,乃是四柱神煞之一,其神最尊貴,所至之處,一切凶煞隱然而避。這兩次助你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現在還不好說。我只是問問看,你年輕的時候應有一劫,那人曾經幫過你。你想想看,他這次還能不能幫到你?若是幫不到,我再用其他方法幫你算算。」

  夏芍這話是引導性的,為的是讓陳達回憶一下,但他卻愣了愣,有點懵,隨即露出點茫然的神色。

  「我年輕時候有一劫?大師說的是什麼時候?我覺得我年輕時候,最大的一劫就是我父親生意失敗的時候了。那時候是靠她哥哥的借貸,我父親才還清了欠債的。大師不會是想說,她大哥是我的貴人吧?我可真沒感謝過她家。」陳達苦笑一聲。

  夏芍卻搖搖頭,「不是那年。你結婚時是二十三歲,但你那一劫應在二十八歲那年。你的八字中,二十八歲、四十歲,都有大劫。應該正應兩次天乙貴人之相,你好好想想。」

  「二十八歲?」這次陳達又愣了,但卻是懵愣,仔細回想了一下,竟然搖起了頭,「沒有啊!我那一年過得很平順,沒什麼大事啊……」

  嗯?

  這次換夏芍愣了愣。

  「十多年前的事了,陳署長這麼肯定過得很平順?再好好想想。你四十歲這年正應八字中的一劫,二十八歲那年,必定有!我再說清楚一點吧,應是你仕途上的事。」

  「仕途?那沒有!肯定沒有!我自從入了仕途,一直是穩紮穩打,沒遇到過什麼波折。除了今年。」陳達奇怪地看著夏芍,目光怪異而疑惑。

  從他進門開始,夏大師批他所遇之事一直是很準的,說是鐵口直斷也不為過!可是,這怎麼就……不準了?

  夏芍也很疑惑,但她不認為是自己看錯了,「陳署長,你可知道?你的八字中含破軍、絞煞,破軍乃北斗第七星,司夫妻、子嗣與奴僕。男人若有破軍之命,則是老妻少夫之相,命主納妾。所以你有外遇這一段姻緣,我也一點也不意外。而且,破軍之人,事業上很難有大的進步。特別是在升職的時候,時常遇小人等阻礙,可謂艱難。如遇流年大劫之年,沒有貴人助你,你是度不過的。」

  陳達雖說是地政總署的署長,但他二十四歲入仕途,至今十六年,其實是平穩有餘,突破不足。他這次也是在升職的關頭遇上小人的,都應了八字中的一些資訊。

  夏芍敢肯定,她沒有斷錯!

  要麼,是陳達遇到了這名貴人,他忘記了。要麼……就是這位貴人在暗中幫了他,他並不知道。

  陳達聽了夏芍的話也略感震驚,自己的先天命理竟是這樣的?

  「可是、可是我的仕途真的一直很平順的!我真的沒有遇到過這位貴人。大師,是不是我想不起這個人來,這次就沒救了?」陳達問道。

  夏芍卻陷在自己的沉思裡,暫未回答。

  其實,陳達的八字本身來說,是很普通的,並非大富大貴之命。他能有今天在政壇上的成績,應該說已經很好了。後天的很多因素都對他起到了幫助的作用,這些幫助他的,便是他命中的貴人。

  這貴人是必然存在的,如果不存在,陳達的成績不會有今天這樣。

  而一個能對他的先天命理起到幫助的人,會是誰?

  夏芍心思急轉,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陳達道:「陳署長,你夫人的八字你可記得?」

  陳達微怔,他知道夏芍要他妻子的八字自然不是無故要的,而她的八字,他確實是記得的。他當即便把妻子的八字寫下來,遞給了夏芍,問道:「大師,你要她的八字做什麼?」

  夏芍卻沒回答他,目光落在陳夫人的八字上,先是一愣,接著了然,再接著便是搖頭苦笑了。

  她的笑容看起來總有些複雜和感慨,看得陳達心下驚疑。

  「大師?」

  夏芍笑著放下陳夫人的八字,看向陳達,目光說不出的感慨,「陳署長,我想,你命中的貴人找到了。」

  這話很直白了,陳達也不笨,立馬就聽明白了。但這話對他來說,卻如遭五雷轟頂,怎麼也接受不了,「大師,你的意思是說,我命中的貴人是她?別開玩笑了!」

  「我自然不會拿這事開玩笑。陳夫人命帶紫薇星,確實主統治欲,為人強勢,妻奪夫權。但女命主夫榮!」夏芍垂眸笑道。

  「她絕不可能是我命中的貴人!」陳達對此很接受不了,從沙發上霍然站起,情緒激動,「我不用她幫忙!我用不著!我的人生就是她毀的!再說了,她向來就是看不得我好,她毀了我還來不及,她會幫我?笑話!」

  夏芍垂著眼,笑得意味深長,「她為什麼要毀了你?你是她丈夫。」

  「還不是因為我在外面有女人?」

  「那之前呢?你婚姻出軌應該是這兩年的事,之前呢?」夏芍挑眉問。

  陳達愣了愣,冷笑,「我怎麼知道?我曾想過,她是不是跟我有仇?」

  「她跟你有仇,可以用別的辦法報復你。值得她賠上自己的婚姻,把你綁在身邊,折磨你嗎?」夏芍笑容淺淡,但頗為耐人尋味,「陳署長,恕我直言。以陳夫人家族的榮耀,她雖當時年已三十,可身為名門千金,聯姻也好,縱使不嫁,家中也養得起她。她為何就看上你了?」

  「我……我怎麼知道!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陳達瞪著眼。

  夏芍笑容卻變得有些怪異,抬眸看向陳達,「你不認識她,她卻偏偏看中了你。你們結婚這麼多年,難道就從來沒問過她原因?」

  「問……有什麼好問的,反正我是賣給他們家了。」陳達一擺手,顯得很煩躁,「反正,我們之間除了吵架,就沒別的話說了。大師,你說這些,跟幫我化解這次官災有什麼關係?你別告訴我,要我去找她幫我!打死我也不會去求她!」

  夏芍笑容無奈而惋惜,搖頭歎了歎,「陳署長,雖然我可以明擺著告訴你,你命中的貴人就是你的夫人。你想化解這次官災,只有找她出面。然後,我便可以甩手不管了,反正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怎麼做取決於你自己的決定。但是,只當是我多事吧,我今晚就多說一句。我猜測,陳夫人對你是有感情的。」

  「感情?呵呵,笑話!她對我有感情,她會對我呼來喝去,天天跟我吵,從結婚到現在,沒一天讓我消停?」

  夏芍的話令陳達變得很煩躁,他並非煩她多管閒事,而是對多年一直憎恨的人就是自己命中貴人的事很接受不了,要他去求她?他寧願丟官去職!

  夏芍卻笑了笑,垂眸,「可你對她也沒好過,不是嗎?」

  陳達臉上的冷笑頓時一滯,顯然被這話說得一愣。

  「你從結婚那一天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冷淡,漠然,甚至是敵視。人心都是肉長的,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受得了妻子對自己呼來喝去,可天底下也沒有哪個妻子能接受得了丈夫對自己長期的冷淡。」

  夏芍一歎,她雖然沒有見過陳夫人,但從她的八字裡可以看出,她雖然個性強勢,但其實待人熱情,很有責任感。而陳達的八字裡也能看出,他當年算得上高材生,成績很好,應該是很有才華的年輕人。雖然他今時今日身材已略有走樣,但相貌上若不論面相,也是很有成熟男人的氣質和威嚴的。

  當年,名門千金與家世普通的才俊不知在什麼場合相遇,她或許是被他的才氣所吸引,一見傾心。

  她想盡辦法打聽他的家世資訊,結果得知他的父親生意失敗,被債主逼債,舉家生計艱難。於是便想出了這麼個替他家裡還債來求取婚姻的法子。

  或許,她也知道這個方法會有傷他的自尊心,但是她卻沒有勇氣向他表露心跡。因為兩人年齡相差七歲,她年長。她向來是個勇往直前的人,只是在這件事上退縮了,她沒有自信,認為會被拒絕。所以,她習慣性採取了掌控的姿態,用交易完成了婚姻。

  婚姻果然並不美好,結了婚她才知道,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他同意了婚姻,卻沒有給她感情,對她是冷淡漠然的。而她從小家境優越,沒受過這樣的對待,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開始找茬,但找茬的結果是他開始敵視她,兩個人從相敬如冰,到了一見面就吵架。

  一吵便是十幾年,直到長期分居,用別的感情來填補婚姻的失意。

  她對他的出軌一定是極為憤怒的,她氣得去舉報他,但卻還是不願意離婚。即便兩人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她心中許還保留著當年一見傾心的那一幕,妄想著哪怕是一紙婚約也好,至少這個男人屬於她。

  而陳達,他長年對妻子有成見,敵視,甚至是憎恨,但……卻未必沒有感情。

  夏芍淡淡一笑,「陳署長,莫怪我多言。婚姻的事,從來就不是一方的過錯。因為婚姻綁著的,是兩個人。幸福或者是不幸,都是你們兩個經營的結果。」

  陳達還為剛才夏芍說的那句話愣神,一聽這句便垂了眼,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夏芍捧著茶杯,淺嘗一口,笑問:「再說了,在我看來,陳署長對陳夫人,未必沒有感情。」

  「我?」陳達這才反應過來,無語地一笑,一副夏芍開玩笑的表情,「我對她有感情?」

  「不然呢?」夏芍笑意頗深,「剛才我問尊夫人的生辰八字,你可以一下子就寫給我了。要知道,世上多少人連自己的生辰八字記起來都嫌艱深繁瑣,何況記是別人的?」

  陳達一愣,接著扯著嘴角笑了笑,「這有什麼?當初我們結婚之前定日子,我跟她要過生辰八字,找風水大師算良辰吉日用的,所以我記得。」

  「是哦,當初結婚的時候,十七年前。你記性可真好。」夏芍笑容打趣,眼睜睜看著陳達如雷劈一般愣在了當場!

  「我、我……我記性……本來就挺好的。」陳達這話說得很沒有底氣,或許他自己也覺得這話頗有解釋之嫌。他眼神虛浮,望著桌上妻子的八字,表情看起來很懵,明顯心緒很亂。

  夏芍卻是笑著放下茶杯,將寫著兩人八字的白紙並在一起,緩緩向陳達面前一推,「若非看你們是天命姻緣,我才懶得管這閒事。」

  陳達夫妻之所以一直離不了婚,固然有女方不同意的原因,但其實從命理上來講,兩人是天命姻緣,本就離不了。陳夫人命帶紫微星,婚姻雖不如意,卻不會輕易離婚,這是命理上就定了的。

  陳達雖不懂天命姻緣為何意,但聽著也知是上天註定的意思。他直直看著夏芍把兩張八字並在一起推過來,眼神發直。

  兩張紙,一個筆跡。

  夏芍放開手,笑容淺淡卻感慨。

  這兩個人都是這麼自尊與強硬,誰也不肯放軟姿態,才致使多年的婚姻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人啊,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從一開始就被一種情感所束縛,堅定地留在其中不肯走出。結果,一步錯,步步錯,錯過了太多。

  如果這對夫妻肯走出來,能夠重新審視這段婚姻的話,夏芍想,她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陳署長,去找你的夫人吧。能攤開了說最好,你可以不必放低姿態,但只要你語氣軟一些,我相信她一定願意幫你的。」

  陳達的目光還在那兩張寫著八字的紙上,聽見夏芍的話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出聲。他聲音不像剛才那麼激憤,而是有些自嘲,「我去哪裡找她?她在外面的房子我從來沒去過,也不知道在哪裡。」

  「這個好辦。」夏芍笑著抬頭,看向牆上的鐘,「按照你提出想見她的這個時間來算算局象……」

  夏芍拿出紙筆來,在上面寫寫畫畫。陳達是看不懂的,他只看到一連串的阿拉伯數字,但其實那是夏芍在利用奇門遁甲之術,以日期時辰的天干地支相加之術卜算吉凶。

  沒一會兒,她就在一連串的數字裡找出合適的吉數來,笑道:「你明天出門,上午十點,往西方走!起造營昌,升官發財,萬事吉祥。只是有一點你要記住,莫乘車!避開與金有關的交通工具,則出門見吉,必遇貴人!」

  陳達又眼神發直,他完全看不懂,就是這麼寫寫畫畫,一連串的阿拉伯數字,就能幫他化解這次的官災?

  這、這也太玄奧了……

  陳達這一點倒是沒想錯,奇門遁甲之術,自然是玄奧的。夏芍雖然算的是日期時辰的天干地支,但她所算的時辰,卻並非是按照香港當前的時間,而是按照香港的真太陽時。

  現在的城市,日常用的計時是平太陽時,即假設地球繞太陽是標準的圓形,一年中每天都是均勻的。京城時間就是平太陽時,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時。而如果考慮地球繞日運行的軌道是橢圓的,則地球相對於太陽的自轉並不是均勻的,每天並不都是二十四小時,有時候少有時候多。考慮到該因素得到的是真太陽時。

  簡單的說,就是太陽在每個地區的升落時間是不一樣的,每個地區都有每個地區的真太陽時。

  古代就沒有所謂的京城時間,先輩們在計時的時候用日晷,利用日影測得時刻。每個城鎮的日影升落是不一樣的,所以古人用的就是真太陽時。占卜師們在占卜的時候,取的也是當地的真太陽時刻。

  真太陽時與地球實際運行軌道相對,所以磁場影響也就是最準確的。奇門遁甲卜算吉凶,用的必須是真太陽時,這樣結果才會極其準確。

  夏芍便是以香港的真太陽時為換算標準,列出的奇門遁甲數列,卜算出的吉凶。而她跟陳達說明天上午十點出門,自然也是在心中為他把真太陽時的時間又換算了回來的。

  陳達看著夏芍只是寫寫畫畫,但其實她做的換算很多。

  「按我說的時間去做就好,別晚了。」夏芍笑著說完,便站起了身,「好了,耽誤的時間比想像中的久,再不回去,學校就要鎖門了。我先走了,預知明天陳署長能有好的收穫。」

  陳達一聽夏芍要走,也顧不得自己那些複雜的心情了,趕緊問道:「夏大師,那……酬勞的事,你還沒說。」

  「酬勞先不急,陳署長先辦好自己的事吧。等你的事有結果了,打個電話給我,我們再約時間見,到時候再說。」

  如果陳達沒能度過這次官災,他就幫不了夏芍,所以,還是等他的事有結果了再說。

  陳達吶吶點了點頭,這才趕緊把夏芍送了出去。夏芍不用陳達相送,只讓他忙自己的事就好。

  夏芍走後,只留陳達一人站在包房裡,望著桌上的三張紙,直愣愣發著呆。

  ……

  夏芍趕著學校關門前回了宿舍,回到宿舍的時候,正遇上查寢,學生會風紀部的學生正在夏芍宿舍裡,曲冉焦急地往外望,就怕夏芍今晚回不來。

  「你們再等等,小芍她有事請假出去的,說好了回來,她不會不回來的。你們等等,要不我打個電話給她……呀!她手機沒帶!董、董部長,要不……你你們先查其他宿舍吧。等小芍回來,我讓她打電話給你。你電話能給我一下嗎?」曲冉的聲音遠遠就從宿舍傳到走廊裡。

  夏芍轉過走廊時,便笑了笑,但目光落到走廊盡頭宿舍門口站著的七八名學生會女生的時候,她微微垂眸。

  聖耶女中的學生會幹部跟當初的青市一中沒什麼兩樣,都是家世很好、成績優秀的名門淑媛,因此,她對學生會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希望在聖耶女中,不要又遇見找茬的學生會。

  而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夏芍報到第一天就打出名的原因,學生會的人並沒說什麼,開口應答的女孩子,聲音意外地軟軟的。

  「嗯,好。帶著假條出去,按時回來就沒事。現在離關校門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先去查別的宿舍,一會兒再回來。哦,對了,這是我的號碼,她要是提前回來,記得幫我給她哦。」女孩子說話明明是很乾脆的,但是不知道怎麼,聽著音線就是綿綿軟軟的。

  「好、好!」曲冉趕緊點頭應下。

  宿舍裡卻傳來一道笑哼哼的聲音,「有必要嗎?不回來也沒事吧?晚上請假出去,還能有什麼事?肯定是約會唄!說不定約完會,春宵一刻呢。」

  「劉思菱!不許你這麼說小芍!她一定是有事!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曲冉平時在展若南面前不太敢說話,在劉思菱面前可是從來沒軟過。

  「我說錯了嗎?我又不是諷刺,你急什麼?」劉思菱笑了一聲,「我倒是覺得出去找男人挺聰明的。你要知道,南姐再有錢,對朋友再講義氣,那也是女人。女人總不能養女人一輩子吧?想過得好,就得找男人!大陸人,哪有香港這樣遍地都是富豪?趁著年輕,釣個金龜婿,還能拿到移民證,以後能留在香港呢!」

  「你別總是看不起小芍是大陸來的好不好?她比你有本事多了!」曲冉氣憤道。

  「大陸人就是沒香港人有錢嘛,這是事實。如果不是香港比大陸好,怎麼不在內地讀書,跑來我們這裡?」劉思菱咕噥。

  「你!」

  「好了!吵什麼吵!」學生會的女孩子一生呵斥,但軟綿綿的聲音讓威嚴感大打折扣,簡直就像是在撒嬌一樣。她說完便看向曲冉,囑咐,「記得把我的號碼給她哦。」

  曲冉點頭應下,女孩子這才帶著人要從宿舍離開。

  但一群人一轉身,便都愣在了原地。

  夏芍已經走了過來,步伐散漫悠閒,已經到了眾人面前了。

  「我回來了。」她聲音淡淡的,目光更是淡,先是抬眼看向了劉思菱。

  劉思菱臉色刷白,訕訕地轉過頭去。而夏芍的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掃了一下,便懶得再關注她。

  她將關注的目光落在了學生會風紀部七八名女生的最前頭。

  一看之下,夏芍便愣了愣。

    妹子!

    萌妹子!

    站在學生會前頭的少女聽曲冉叫她部長,那一定是高三了。但她卻是一張娃娃臉,沒有當初胡嘉怡那麼童顏巨乳,但臉卻比胡嘉怡還童顏。

    女生一張臉蛋兒圓圓的,眼睛大大的,水潤帶笑,洋娃娃一般,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夏芍的目光落在女生身上的時候,她也在打量夏芍,一雙眸子在她身上看來看去,帶著好奇和探究的神色。

    夏芍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女生來查宿舍,以前都是另一撥人的。她見女生的目光沒有敵意,便對她笑著點點頭,女生一見她笑著點頭,便也跟著笑了,並且伸出了手。

    「你就是芍姐啊?一點也不是兇惡的長相嘛!嘻嘻,你好!我是學校風紀部的部長,我叫董芷文。」

    夏芍伸手與女生握了握,目光卻是輕輕一頓,「董芷文?董芷姝是你什麼人?」

    董芷文一愣,瞪大眼,「是我姐。咦?你認識我姐?」

    夏芍輕輕挑眉,有些意外。真沒想到,當初剛來香港的時候,陪著李卿宇出席相親宴時,那名性子跋扈驕傲的董千金,竟然是眼前這名眼神純真的少女的姐姐。聽這名字就知道她們是親姐妹,沒想到差距這麼大。

    「沒什麼,一面之緣而已。」夏芍笑容意味有些深。董芷姝在那場相親宴上,被余薇批做克夫相,估計現在還鬱悶著。

    而董芷文瞪大眼,「一面之緣?你真見過我姐?」

    不僅是董芷文愣了,旁邊的學生會女生們也都瞪大了眼。董芷文家境很好,董氏是香港船業的龍頭,除了三合集團,就屬董氏了!因此,董氏是名門中的名門,這名大陸來的女生,怎麼會見過董氏企業的千金的?

    宿舍裡,曲冉和劉思菱也是怔怔望著夏芍。曲冉好奇地打量夏芍,她總覺得小芍好多秘密呢……會打架,會風水,現在還見過董氏的大千金,她到底什麼時候見過的?

    劉思菱更是驚愣了,她原以為夏芍就是會打架一些,指不定是內地那些什麼武校裡面學過,打贏了展若南就在學校裡面稱老大了。她平時無論是在班裡還是宿舍裡,見到最多的就是她在看書複習功課,一副不論怎麼看都是死讀書、想靠著考入名校改變命運的普通女生。可是,她怎麼會見過董芷姝的?

    夏芍並不知道,她隨口說了這麼句話,能引起這麼多的猜想。但她沒有多說的打算,只道自己回校銷假了,學生會可以去查別的宿舍了。

    這麼一說,董芷文才想起來,頓時跺腳:「哎呀!我忘了查寢了!不行,得趕在熄燈前!」她趕緊一揮手,帶著人呼呼啦啦地走之前,回頭把一張寫著手機號碼的紙條塞給夏芍,「我的號碼,先收著哦,回頭我再找你。」

    說完,便帶著人頭也不回地查別的宿舍去了。

    夏芍並不知道董芷文找她有什麼事,見她也沒什麼惡意,便將紙條先收著了。之後夏芍便在曲冉和劉思菱探究的目光裡看書、洗刷、睡覺!

    第二天,陳達並沒有找夏芍。

    第三天也沒有。

    直到到了周五的中午,夏芍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夏芍打開一看,是陳達打來的。

    電話裡,陳達聲音略微激動,帶點複雜,「夏大師,真的太感謝你了!我的事情不日就沒事了。上次說要約見談酬勞,呃……我的意思是,你晚上有時間麼?能來我家裡一趟麼?我夫人想見見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2
發表於 2017-4-5 17:3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校門口,一觸即發

  陳夫人在家中準備了晚宴,約夏芍晚上赴宴相見。舒榒駑襻夏芍自不會拒絕,當即便應了下來。收起手機之後,桌子對面正在悶頭扒菜的展若南抬起頭來,問:「吃個飯也這麼忙,真不知道你從大陸來香港,在香港認識的人又不多,有什麼這麼忙的。」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餐桌禮儀,食不語。」夏芍慢悠悠坐下,看了展若南一眼,繼續淡定吃飯。

  展若南在學校常翹課,她不是每天都來,但是但凡來學校,都一定會來食堂吃飯。現在聖耶女中的學生們已經習慣她來學校食堂了,她每次都帶著刺頭幫的幾個人,招呼那幾個人霸佔一張桌子,然後自己去跟夏芍和曲冉擠一桌。她一如既往地抱怨食堂的菜難吃,一邊咒罵一邊吃完。

  夏芍一開始還會來一句「嫌難吃就到外面去吃」,後來也懶得說她了。

  「喂!週末出去兜風!」展若南看向夏芍,不是詢問,而像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了一般。

  「沒時間。」夏芍不鹹不淡地推回去。

  「看書?沒勁!」展若南開始無語地皺眉頭,「看書有什麼好玩的?無聊死了!不如找個地方去打架!」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閒?你是身上的傷好了,筋骨又開始癢了?」夏芍邊笑邊吃東西。她這週末未必有時間看書,今晚去見過陳夫人之後,艾達地產開發永嘉社區的審查案批復下來之後,世紀地產丟了一塊肥肉之後,必然不甘休,戰爭就要開始了。

  展若南屬於閒下來就會煩躁的人,她雖然被夏芍教訓了兩回,但真的是不長記性,巴不得找她再戰,活動活動筋骨,再學兩招。聽夏芍說她筋骨又癢了,展若南頓時一拍桌子,「喂!你真以為我沒機會贏你啊?你等著!等過了這段時間,老娘回去找個武師好好練練,過了年回來再戰!別以為聖耶的老大位子就白白給你了,等老娘挑贏了你,還要拿回來的!」

  夏芍不受挑釁,笑容悠閒,更是無視展若南這一腔雄心壯志,直入重點,「為什麼得過了這段時間?」

  這話果真讓展若南橫著的眉毛都意外抖了抖,一摸她的光頭,嘴硬,「你管得著?!」

  現在回去?大哥不得把她的光頭擰下來丟給整容師重造?

  她才不回去!

  她已經有段時間沒回去了。前兩天收到風聲,宸哥好像要跟大哥來學校裡逮人。大哥當然是來逮她的,不過大哥也真是會勞師動眾,逮她幹嘛要讓宸哥一起來?

  她這副光頭的鳥樣倒是不怕見宸哥,就是……

  操!要讓他們在校門口把她逮回去,她以後在聖耶還要不要混了?

  跑路!

  必須跑路!

  週末叫夏芍出去兜風那是幌子,實際上她得出去躲兩天,搞不好下周都不來學校了。但是她總不能一直不回去,被大哥一通教訓是免不了的。所以她打算週末跟夏芍學兩招,回去至少能多擋大哥幾招,說不定還能揍他幾拳,那是最好不過的。總之不能乖乖束手就擒!

  但是夏芍不樂意。

  看來她要放了學就趕緊跑路了,消息稱是週末,她趁著週五躲出去,應該來得及。

  展若南扒完最後一口飯,惡狠狠地瞪了夏芍一眼,「大陸妹!死讀書!」

  展若南明知夏芍不喜歡這稱呼,但她就是故意要說。夏芍果然輕輕挑眉,抬眼,目光略淡。展若南卻給她個白眼看,龍捲風掃尾一般大咧咧起身,手一揮,帶著人就呼嘯而去。

  食堂裡的學生們紛紛抬頭,靜悄悄的。

  怎嗎?吵架了?

  展若南的步子卻是一頓,還沒走出食堂就又回來了。回來的時候似乎有什麼急事,臉色有些嚴肅。食堂的學生們一看展若南的臉色便又是靜了靜。

  怎嗎?真吵架了?不會在食堂打起來吧?

  但讓學生們沒想到的是,展若南並沒怒氣沖沖上來打人,而是又大咧咧坐下了,然後一副嚴肅的臉對著夏芍,聲音不太大,聽不太清。

  「喂!我剛想起來,有件事,是不是你幹的?」

  「什麼事?」夏芍挑眉。

  展若南皺著眉頭,「我聽人說,上星期天晚上,林伯的兒子連人帶車翻下高架橋,事情出得挺大。」

  「林伯?」夏芍問,卻是微微垂眸,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麼。

  「林別翰,三合會坐堂!他兒子叫林冠,出了名的混。星期天晚上,你見沒見過他?」

  「我對三合會的事不是很瞭解,你說的人我不認識。」夏芍搖搖頭,內心卻是苦笑。肯定是師兄幹的了。她當時已經告訴他沒事了,結果他肯定是開車追上去了,「你說的那個人死了嗎?」

  「死倒沒死,這小子人不怎麼樣,命倒挺硬!慘的是被他壓在下面的那個人,到現在躺在醫院起不來,他還能好點,就是車門一側被擠得不成樣子,他一條胳膊卡在裡面,傷得挺嚴重。」展若南邊說邊皺著眉頭,「這事說起來還挺邪門。林冠說,對方開車擦過來,車門居然一下就扁了,他的胳膊卡在裡面,沒打好方向盤就跌下去了。胡扯!蹭了下能撞成那樣?」

  展若南想不通,夏芍卻不意外,如果是師兄撞的話,他自然有辦法辦到。

  「他說那輛車是輛黑色商務賓士,在學校門口的時候有過小摩擦。喂!跟你男人開的車挺像的,是不是你們幹的?」展若南盯著夏芍。

  夏芍氣定神閒地笑,一點也不懼,反而笑意裡有些別的意味。

  對方那天開車撞過來,差點碰到她的手,本就是對方有錯在先。她那時反應快,又有身手,確定不會因此而受傷。若是換做是個普通人,手就不是被撞一下那麼簡單了,以他們當時的車速,若是沒把好車門,整個人被從裡面帶出來都有可能。

  這小子平時定沒少幹混事,別說是一條胳膊,就是一條命,他這麼不知收斂地鬧下去,早晚死在仇家手裡。

  只不過,看展若南這張嚴肅的臉,莫不是三合會的坐堂林別翰要為兒子出頭?

  「反正他就是一口咬定是這邊學校裡的人幹的。不是你們的話,最好。是的話,你跟你男人最好跟我去趟三合會,我找宸哥說說情況,再找我大哥出面說說情。林伯那人恩怨分明,是個不錯的人。他對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向來不太管,也不怎麼待見,但是畢竟是他的獨生子。林冠在外面打架也就算了,這次差點出人命,他老子怎麼也得問問的。」

  林別翰是怎麼有了這麼個兒子,夏芍從李卿宇那裡聽說過了,聽說這個男人是挺重情義。

  不過,那又如何?

  養不教,父之過。這個時候才想著為兒子出頭?可笑!

  三合會,夏芍自是不會去的。

  她現在真是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今天放學要去林夫人家中赴宴,明後天還有公司的事和功課要忙,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哪還有時間去三合會?

  夏芍笑哼了一聲,這事真要解決起來,她自是不懼。林別翰他兒子挑釁在先,她還想找他老子說道說道呢。不過,林冠識趣的話,最好別來。她現在沒時間陪著這樣的人浪費工夫。

  「我吃飽了,先回宿舍看書。」夏芍放下碗筷,起身便往食堂外頭走去。

  展若南一愣,臉色變了變,迅速起身,「喂!你還沒給我句準話,到底是不是你們幹的?」

  夏芍走出食堂才回身,「是不是有這麼重要嗎?他要是一口咬定是我們,還管我們承不承認?不過……」夏芍笑看向展若南,「今天的事,倒是謝謝你。」

  夏芍這句謝倒是出自真心,跟展若南相遇的時候雖是諸多不愉快,但是相處這段日子下來,倒覺得她本性不壞。這些日子下來,兩人相處,展若南雖時常罵罵咧咧,她卻也是時常不冷不熱地堵她一句,把她堵得跳腳。若是細說起來,這倒也算是朋友了。

  而且,上回老風水堂外和今天的事,展若南都表現出對她的關切。人心肉長,她怎可能無動於衷?

  這朋友,雖有些與眾不同,但既然相交,她便必是真心。

  但這句真心道謝的話,卻叫展若南愣在原地,直愣愣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抓抓她的光頭,罵道:「操!我跟你說正事,你給我道謝,有毛病嗎?」

  夏芍搖頭,無奈一笑,轉頭就走。走之前又回過身來看了展若南一眼,笑道:「沒事多看看功課,別翹課了。總不能一輩子都飆車打架吧?人總有飆不動,也打不動的那一天。你得為將來打算。除非,你打算讓三合會養你一輩子。」

  「誰他媽打算讓三合會養了?」展若南一怒,跳腳罵道,「有沒有搞錯?老娘給你傳消息,你反過來教訓我?你這是謝人的態度嗎?」

  夏芍又是一笑,這回卻是不說什麼了,當真轉身往宿舍樓走去。

  展若南跟在後頭追過去,「你給我說清楚再走!」

  「我不爽!去體育館單挑!」

  「站住!」

  「夏芍!」

  「操!再不站住我叫你大陸妹了!」

  展若南不爽的聲音一路從食堂遠離了。曲冉和刺頭幫的成員無奈地跟在後頭,都用怪異的目光看向夏芍的背影。南姐在後頭小跑著追,卻始終落後夏芍兩步的距離。這倒沒什麼,可詭異的事,夏芍步子邁得悠閒,她並未跑起來,走路像散步,展若南卻怎麼氣急敗壞也追不上。

  太奇怪了!

  她、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這好像在拍武俠片!

  曲冉目光驚奇,刺頭幫的成員則有些興奮,一群人跟在後頭,好奇地盯著夏芍的步伐,沒有人注意到,阿麗走在最後頭,在路過林蔭道轉角的時候,轉進了另一條路。

  走出老遠,她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才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林哥……」

  ……

  夏芍自是不會跟展若南去體育館打架的。她回到宿舍,一切照常,複習、午睡、上課。傍晚放學之後,她第一時間收拾好東西,出了校門。

  今晚要赴宴,她穿這身校服顯然是不合禮儀的。但夏芍來香港之後,還真沒準備什麼禮服,她打電話給師兄,路上還得讓他來開車去商場,幫她挑選一件禮服。

  兩人有日子沒一起逛街了,夏芍至今還記得當初在青市,第一次帶師兄回家,兩人大包小包逛商場的時候。今天又要一起逛街,夏芍是很期待的,因此她走路步子都輕快了些。

  到了校門口,徐天胤果然已經停車在那裡等了。他接她放學,向來都是早到。

  男人一如既往地手裡捧著束萬年不變的花,吸引校門口諸多目光。夏芍笑著走過去把花捧到懷裡,徐天胤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坐進去。

  但剛打開車門,夏芍還沒坐進去,便見前方一排黑色林肯車氣勢洶洶朝校門口駛來!

  夏芍一愣的工夫,這十來輛車已經到了!

  車輛黑色車身光潔鋥亮,在傍晚反著冷光,停下來的時候全都擦著橫過車身,呈弧形擋在校門口!

  徐天胤的車就停在校門口,被這些車圍了個死死的。不僅他的車,校門口一些來接學生放學的車也被圍在包圍圈裡,那些人一個個面色驚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從學校裡出來的女學生們都發出驚惶的聲音,聚在一起往外看去。

  夏芍面容一冷,徐天胤走過來將她從副駕駛的車門前帶到車後,薄唇抿成刀子,望向前方。

  前方,中間的車門打開,兩個人下來,抬出個人來。

  那人坐在輪椅上,包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他右腳打著石膏,左臂包裹得更厚,顯得極為臃腫,脖子上更是圍著頸托,臉上也貼著塊紗布。一雙眼睛雖然有些青腫,但是還能看人。

  他看人目光狠毒陰鬱,抬起還能動的一條胳膊,一指前方徐天胤,「媽的!就是這輛車!給我打!」

  隨著這人一聲令下,旁邊的黑色林肯裡車門頓時齊齊打開,一輛車裡下來五個人,全都是黑色西裝,面目冷肅,足有四五十人,往前一站,殺伐之氣頓時逼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人,絕不是街頭打架鬥毆的小混混能比。

  這下令的人自然是林冠,而這些從車上下來的人,夏芍不用想就知道是三合會的。只是林冠帶來的這些人,一看就不是三合會的週邊人員。林別翰那個老頭子,真是要給兒子出頭,把這些人都調來了?

  夏芍沒想到林冠今天就能來,這小子報仇得有多心切?才不在醫院裡好好待著,跑來校門口堵人?

  而且,他來的時間,抓得倒是準啊……

  「林、林哥?」

  這時,校門口一道女聲不可思議的聲音傳來。不少人紛紛望去,那女生卻向林冠跑了過去,又驚又疑地看向林冠,「林哥,你、你這是怎麼了?」

  上個星期不還好好的嗎?

  這女生不是別人,正是劉思菱。

  劉思菱和林冠上周約好了今天放學,他來校門口接她。從宿舍出來的時候,她還特地美美地化了妝。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便聽見有女生驚惶地議論,說是校門口來了十來輛林肯,架勢大得不知道要幹什麼。

  劉思菱心中一喜,她知道林冠這人喜擺闊,好排場,沒想到他竟然叫了一排的豪車來接她?她頓時歡喜得心都飛揚起來了,昂了昂臉就笑著走向校門口,想著週末晚上回學校來的時候,也該輪到她在學校裡出出名了。

  可是沒想到,到了校門口,擠開一群人走出來的時候,竟然看見得是這樣一副景象!她差點沒認出林冠來,要不是她叫了聲林哥,他看過來,她還真不敢隨便認。

  這是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寶貝,你來了?來得正好,給你看場好戲。」林冠現在的心情,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他被人打成這樣,臉都丟光了,自然心情不好。可是,一想到今天能報仇,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三合會的精英人員,以他這個非三合會人員來說,自然是無權調動的。但是他爸知道他這次差點送命,也有些震怒,放出話去要幫他找對他下手的人,因此這些人他今天才能帶來。

  林冠從小到大,即便是被林別翰承認了身份之後,也從未這麼威風過。今天,他雖然形象是慘了點,但是他威風!

  一會兒,他只要打得對方在他面前磕頭求饒,就什麼場子都找回來了!

  正因此,林冠才心情很好地讓劉思菱從旁觀看,抬手陰測測地盯著前方的徐天胤,命令道:「給我打!打死也不要緊!」

  而劉思菱這才抬頭,看見了對面臉色冷寒的夏芍。

  劉思菱最先是愣了愣,當她看見夏芍身前限量版的商務賓士時,眼神頗為驚疑。她上回雖然在學校門口等夏芍,但是天色黑,她又站在學校大門裡面,所以是沒看見夏芍從徐天胤車裡下來的。她一直以為她是跟著家裡人來的香港,家境在大陸或許應該算好的,但絕對不能這麼有錢,坐這樣的車子上學。所以,今天看見這輛車,她先是愣了愣,但在看見徐天胤的時候,便忽然目光發了直,眼神驚豔裡帶些了然和輕嘲的意味。

  這車,一看就是這男人的!

  她就說嘛,一定是出去傍大款找男人了,偏偏還在宿舍裡裝清高!

  劉思菱的目光有些幸災樂禍,找男人也不好好找,居然得罪了林少。林少可是三合會坐堂的獨生子!

  呵!也難怪,大陸妹嘛!估計覺得能開得起這種賓士的人就是有錢人了吧?可是她就不知道,香港的水深著。在香港,三合會黑白通吃,沒有敢惹三合會的!

  今天,給她個教訓吃也好,不要覺得打服了展若南,就是什麼人物了。只可惜了這男人,長得倒挺冷挺帥……

  劉思菱的目光在徐天胤身上看了看,卻也沒敢多看,趕緊收了回來。在林少面前,她可不敢多看別的男人。她只往後退了退,等著看好戲。

  而夏芍的目光卻是從未有過的冷。

  不為別的,只為那句「打死也不要緊」。

  今天,這話要是對她說的,她只會一笑,只當遇上個跳樑小丑。但這話林冠是對著師兄說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心裡發冷。

  雖然,她知道這些人奈何不了她和師兄,但是她從未想過他若是出事,她會如何。今天,只是聽見這個死字,她便心裡忽漏半拍,好像哪個地方被掏空了一般!

  她只知道,她重生而來,從不妄動殺念。此時,她是當真動了殺氣,想取一個人的性命!

  夏芍一動殺氣,身旁徐天胤便感覺到了。男人轉頭看向身旁少女,目光默默注視,竟有些柔和。

  他無視那一圈三合會的人,只打開車門,讓她進去。她卻只彎身把他送她的花輕輕放進座位裡,然後果斷關車,抬眸,目視前方!

  而這時,林冠身邊的人竟沒有立刻動手,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到林冠身旁,負手俯身,面目冷肅,說出的話並不是商量,而是告誡,「林少,左相大爺沒說要人性命,只說查找下殺手的人,帶回問話。」

  在三合會,龍頭稱為老大,其他堂主都可以稱為大爺,但職位不同,稱謂不同。坐堂在老大之下,總領幫中事務,稱為左相大爺。

  林冠一聽這話,頓時便露出怒色,他脖子不能轉動,只翻著眼看身旁男人,怒道:「媽的!我爸都說了叫你們幫我找人,人都已經找到了!我被打成這樣,難道帶回去就完了?操他媽的!我爸也沒說不能幫我出氣,你們他媽磨蹭什麼?沒看見這麼多人瞧著嗎?三合會的臉都叫你們丟光了!」

  今天,林別翰有事去了澳洲。要不是他說了句幫他找人話,他找到了人,還無權把這些人給帶出來。本來還在為帶著這些人出來而欣喜,哪知道這些人壓根不怎麼聽他的?!

  被林冠呼喝著罵了個狗血淋頭,那人卻面色冷肅,半分不動,雖不爭辯,但還是沒有行動的意思。

  林冠氣急敗壞道:「操!不把人打死,帶上車!總行了吧?但你看他把我打成這樣,能像是束手就擒的人嗎?到時候你們還不是要動手?」

  這話倒是真的,林冠自然看不出來,但三合會這四五十名訓練有素的人員,卻是能感覺到徐天胤身上散發出的孤冷寒厲的危險氣息。而且,不僅是徐天胤,連他身邊的少女都是氣度凜然,一看就不是尋常女生!

  三合會的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領頭的男人輕輕一點頭,四五十人一齊上前。

  場面,一觸即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3
發表於 2017-4-5 17:38: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戚宸到!

  校門口驚呼聲四起,一些被圍在包圍圈裡的車主也管不了車會怎樣了,紛紛往校門裡退。舒榒駑襻而校門處,這一會兒的工夫,已經聚集了眾多打算離校的學生。

  學校裡的女學生也好,來接人的家長或者是其他人也好,全都驚惶地看向前方。

  聖耶女中的學生們都是認識夏芍的,不知道她怎麼惹了三合會的人,但看這情勢,似乎是她得罪了三合會裡有頭有臉的人?

  那坐在輪椅上的人,該不會是她打的吧?

  不怪學生們這樣想,當初夏芍揍展若南的時候,下手也沒輕到哪裡去。展若南頂著一張腫成豬頭的臉在學校晃悠了半個月!直到她剃了光頭,臉上的傷都沒好全。

  不過,這坐在輪椅上的是什麼人物?展若南是三合會左護法展若皓的妹妹,夏芍打了她都沒事,這人……背景難道比展若南還厲害?

  他們、他們不會在學校門口打起來吧?

  學生們想得一點也沒錯,真的打起來了。

  夏芍先動的手。

  她出手這回比徐天胤還快!商務賓士的車身高大,夏芍之前幾乎被擋在後頭,前頭的人都沒看清她是怎麼動的,只看到三合會的四五十人一齊上前的時候,車後突然竄出一個人來!

  少女身姿輕盈敏捷,一手按在車前身上,整個人竟在現身的一瞬騰空而起!呼嘯一聲,從三合會眾人的頭頂上翻落而去!

  三合會的人霍然抬頭,只來得及看清一截翻飛的裙角,那幾個抬頭的人便感覺面前勁力一震,眼前一黑!接著身體霍然向後砸了出去!

  四五個人向後嗖嗖砸去,直接砸在開來的林肯車上,砰地一聲,巨響令校園裡的學生們發出尖聲驚喊,而其餘是三合會人員已目光齊齊轉向徐天胤。

  數十人對上一人,場面頓時火爆!

  而夏芍管也不管後頭的群戰,她人尚未落地,目光卻直直定住前方坐在輪椅上的林冠。林冠驚住,抬頭間驚見夕陽染紅了雲彩,一身聖耶英倫風校服的少女從霞彩裡落來,眸光冷寒,肌膚卻如玉瓷!她指尖蔥玉一般,明明人落下來的速度很快,轉瞬就在眼前,動作卻說不出地優雅,指尖色澤柔潤,霞光裡染著粉紅,不知在胸前虛空劃了什麼圖案。

  林冠哪知那是虛空制符?他只目露驚豔,剎那一種驚恐與驚豔交織的情緒。他雙眼皮子還是青腫的,之前看人不太清楚,知道賓士車後站了名聖耶的女生,卻並沒能看清容貌,此刻一見,霎時連喊兩旁人攔住她都忘了。

  立在林冠兩旁的四名三合會人員卻反應很快,他們霎時上前,但結果與之前撞飛的同伴沒什麼兩樣,只覺人未至,一種莫名勁力已撞了,砸在胸口,頓時五臟六腑都跟著翻了翻,恨不得都從口中一股腦噴出來!

  而林冠的感覺比三合會的人更慘,他本就受了傷,今天是聽到線報,等不及過來報復,硬是坐在輪椅上叫人把他從醫院裡抬進車裡過來的。在他眼裡,只有徐天胤是威脅,哪裡想到會被名少女給打了?

  他只覺得一記重錘敲在胸口一般,胸腔都似被勁力擠壓得凹進去,喉嚨裡一股子血腥氣湧上來,五臟六腑都好像是震了震,要絞碎般的疼痛!

  林冠連人帶輪椅砸去後頭林肯車上,連車都翻了!

  「哐啷」一聲,林冠帶著輪椅躺仰在翻倒的林肯車上,胸口還疼得他來不及想別的,人便頭朝下栽倒在地。他脖子裡圍著頸托,白眼一翻,重傷的手腳更是撞到,傷上加傷!

  「啊!」劉思菱見林冠嘴裡噴出血來,頓時嚇得尖叫一聲,雙腿打顫,驚恐地看向夏芍。

  而夏芍此時人已落地,落地之時步伐不停,轉身便與遠處圍來三合會四五個人交了手!

  這些人都是三合會執堂裡嚴格訓練過的,個個都是練家子。不過,他們學的是現代搏擊,以力量、速度和打擊力破壞力見長,對於自小修習內家功夫,且已入化境的夏芍來說,自是全然夠不上威脅。

  這些人的明勁尚未至,便已被夏芍化去,只感覺到千斤之力打在棉花上,非但不起制敵的作用,反而整條胳膊都麻了!

  手腳筋瞬麻的結果就是被夏芍連番震出,學校門口,近五十人圍戰兩人,場面竟是一面倒!

  只見得夏芍和徐天胤下手都是果決狠辣,夏芍一掌把林冠拍得吐血,身旁三合會的壯年男人圍著她,竟只見她步態悠閒優雅,穿梭行走在十來名黑衣男人的包圍圈裡,散漫不驚,身手輕靈敏捷,反掌收掌之間看起來不過抖彈之勁,落下卻有萬鈞之力。一群男人,跌翻倒仰,竟是分分鐘的工夫,十來個人就都交代在了地上!

  而徐天胤那裡人更多,他出手比夏芍看起來勁猛冷厲得多,拳腿落去之處,筋斷骨折!周圍血花接連爆開,跌出去的人地上都蹭出長長的血線,觸目驚心!

  夏芍收手的時候,徐天胤周圍也已清空,地上倒了一地,唯一站著的人,便是腿腳發抖,臉色煞白的劉思菱。

  劉思菱唇齒都在打顫,目光驚懼地盯著夏芍,看怪物一般!

  她她她她、她打了三合會的人,打了林少!

  「林、林少……」劉思菱扭頭,見林冠還翻仰在地上,臉色痛苦,身體直抽搐。

  遠處有名最先被震出去的人捂著胸口起身,過來將林冠扶起來,林冠喘著氣,嘴上下巴上頸托上全是血,胳膊疼得抬不起來,嘴上卻道:「媽的……叫、叫人!操……你們、你們不會開槍啊!給、給老子把他們打、打成馬蜂窩……」

  不必林冠說,倒在地上的三合會人員也見識了徐天胤和夏芍的厲害,那名領頭的人立刻掏出手機,撥打了電話。放下手機後,與能爬起來的十來個人一齊拔槍,指向了前方的夏芍和徐天胤!

  校門口的人一看見了十幾把黑洞洞的槍口,便頓時尖叫著四散,學生們呼啦一聲往學校裡面跑去,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開槍了!快跑啊!」

  「啊!殺人了!」

  「快跑啊!」

  「操!媽的!出什麼事了!」

  一團亂糟糟的驚喊裡,爆出一句粗口,往學校裡面跑的人群被吵鬧的機車引擎聲給阻住,接著人群便安靜了幾分,慌忙讓路。

  一名光頭少女騎著機車,威風凜凜地帶著一群打扮不良的刺頭軍從學校裡騎著機車出來,一到校門口,便被眼前的景象給驚愣住了。

  只見校門口場面觸目驚心!地上全是擦出去的血線,三十來人倒在地上,白森森的骨頭刺出,血流直淌。而這些人咬著牙,拿著槍,倒在地上指著前方!另有十來個人捂著胸口,退到黑色林肯車前,也舉臂指向前方!

  「這他媽什麼情況!」展若南騎著機車,一眼落向徐天胤和夏芍的背影,接著又一眼落向正前方。

  那裡,一輛林肯居然翻到了,林冠滿嘴血坐在輪椅上喘氣,身旁還有名聖耶女中的學生,展若南有點印象,看樣子是夏芍的室友。

  「操!我就知道是你幹的!」展若南這話不是說林冠,而是夏芍。她今天中午還在學校食堂問過她這事,原來真的是她幹的!

  夏芍沒回頭,只是目光冷寒地盯著那些黑洞洞的槍口。

  展若南騎著機車上前,也一眼望向那些槍口,「媽的!誰叫你們來聖耶的地頭上撒野的!操!校門口拔槍,還被人幹成這樣,別說你們是三合會的!媽的!丟臉丟我地盤上來了!都把槍給我收起來!」

  展若南一喊話,身旁刺頭幫的女生也跟著開了口。

  「南姐叫你們把槍收起來!沒聽見?」

  「不知道聖耶女中是南姐罩著的嗎?」

  「扯蛋的地盤!媽的!」正當刺頭幫叫囂的時候,林冠一聲怒罵。他這一罵扯動傷口,不由一陣咳嗽,咳出來的都是血,頓時嚇得他眼一睜,心中恐懼。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名女生傷這麼重。更沒想到,正當形勢逆轉的時候,展若南跑出來攪局!

  別說香港,整個南方都是三合會的地盤,刺頭幫算個鳥!展若南她要不是展若皓的妹妹,她能這麼囂張?

  「滾開!不關你的事,少管閒事!」林冠喘著氣呼喝,眼神陰鬱。他也不差!他是三合會坐堂的獨生子!論地位,展若南在他面前,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力!

  「操你媽的!老娘跟你說話了嗎?你他媽是誰啊!」展若南張嘴就爆粗口。

  林冠氣得眼前發黑,眼神更加陰毒。他以前確實不如展若南有名氣,那全是因為展若皓是個護妹的瘋子,展若南才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可是現在,他不一樣了!自從他被承認,他在道上的名氣不輸展若南,她一個左護法的妹妹,敢跟他這麼說話?

  「老子是你……」

  「我管你是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老母都不認識你了,老娘看得出來你是誰!操!」展若南張口就罵回去,罵得林冠臉色發紫,一口氣上不來要死過去的感覺。展若南卻懶得再理他,伸手一指前方舉槍的人,「都放下槍!當老娘是下大的?還沒人敢在我的地盤上,動我的人!媽的!今天誰要是敢開槍,朝這裡來!」

  展若南一指自己的光頭,給自己的人使了個眼色,刺頭幫的女生立刻發動機車,一群人開到夏芍和徐天胤身前,用車子一橫,直接給擋了!

  夏芍和徐天胤被牢牢護在展若南帶領的機車人牆前,這讓夏芍冷寒的目光略有緩和。

  而前方三合會領頭的男人卻說道:「南小姐,這些人打了我們兄弟,這事必須要有個說法,你先讓開,兄弟們不想誤傷你。」

  「誤傷?」展若南冷笑,又指自己的頭,「我這麼大的目標在這裡,你要是打中了,你絕對是故意的!到時候,我哥會找人幹你全家的!」

  三合會眾:「……」

  展若南明顯是耍賴般的威脅,但這威脅三合會的人還真不能不吃。且不說展若皓,其實當家的對她也是不錯的。如果不是這樣,展若南不會無法無天到這份上。

  但今天這事不好辦,他們並不是週邊人員,而是真正的幫會人員!被傷了這麼多人,不把這兩個人帶回去,沒法交代!

  而展若南也是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的。她雖然平時混慣了,但不代表她傻。平時宸哥和大哥對她好歸好,但遇到幫會的問題,他們還是很有原則性的。畢竟三合會是老牌幫會,幫會嚴厲,這些人是執堂訓練出來的正式幫會弟兄,被打得太慘了,估計要廢不少人!這樣的情況,三合會不可能不理。今天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跟林冠沒有多大關係了,而是關係到三合會的聲譽問題。

  夏芍和徐天胤怎麼看,今天都是不容易這麼就走的。而且,如果被三合會發黑道通緝令,他們會更慘!

  嘖!

  展若南一皺眉頭,今天怎麼這麼點背?看來,她是免不了要被大哥給逮回去了!

  「給我大哥打電話!」展若南回頭跟阿麗說道。

  阿麗愣了愣,眼神有些飄,飄去對面臉色發青的林冠那裡,又飄回來展若南臉上,最終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拿出手機。

  然而,她還沒有撥打號碼,前方便看見一排黑色車輛駛了過來!

  林冠脖子不能轉,用眼尾餘光一掃,忍著胸口疼痛哈哈大笑,「人來了!媽的!傷了三合會這麼多人,誰也別想跑!」

  隨著林冠這麼一笑,所有人都跟著轉頭!

  校門口舉槍的三合會的人,校園裡見情勢有變留下來的學生,以及被十來輛林肯車包圍在中間的展若南等人,全都轉頭看向遠處。

  唯一目光沒動的便是夏芍和徐天胤,兩人只密切注視著舉槍的那些人。

  而舉槍的三合會人員卻都一個個在轉頭後,臉色變得極為怪異。

  三合會的內部人員配備都是林肯車,而遠處駛來的卻不是林肯車!

  勞斯萊斯!

  十六輛黑色林肯護衛著中間一輛加長版的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了聖耶女中校門口!

  這些車,停得整齊劃一,正停在了那十輛林肯車的週邊!

  林冠看不見後頭,見幫手來了,死撐著打起精神,叫囂,「展若南!你給我讓開!小心槍彈不長眼!新來的人,給我上!抓住那個女人!打殘那個男人!」

  沒人回答他,四周一片死寂。

  三合會的人目光都盯向那輛黑色勞斯萊斯。

  出行有十六輛車跟隨,這是只有大哥才有的規格。那些車裡,是三合會內八堂外八堂的兄弟,而中間的勞斯萊斯裡坐著的是什麼人,不用想也知道。

  「大哥!」

  站得起來的,趴在地上的,全都一聲齊喝。被打得這麼慘,聲音之高昂卻能震得周圍人耳膜有些疼。

  校內的人和展若南等人都看向中間那輛勞斯萊斯。

  前後十六輛車的車門齊刷刷開口,裡面內八堂外八堂的兄弟出來,神情冷漠肅穆。勞斯萊斯的車裡下來一名司機,打開了車門。

  踩在地上的是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鋥亮如新的顏色反著冷光。裡面的男人俯身出來,頭卻不低,黑色的西裝褲筆挺得褶皺都看不見,男人上身的西裝,卻只系了一顆扣子。

  黑襯衣,黑西裝,黑色的張牙舞爪的大龍!

  男人也適合黑色,但他的氣息卻不內斂,而是厲放於外,狂妄!霸烈!不羈!

  三合會當家,戚宸。

  即使是很多人並沒有親眼見過戚宸,但對他的威名和相貌卻都是如雷貫耳!他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封面,是香港經濟的領頭人,商界鉅子。也是香港民眾多半懼怕的物件,黑道的當家人。

  在香港,三歲小孩子都知道戚宸的名字。夜裡,一提及戚宸,可止小兒啼哭。

  這並不是笑談,而是這個男人以狠辣聞名於世,得罪他的人,從來都只有死的下場。

  如同此時,他站在車前,陽光都照不透他沉黑的眉宇,他的目光在校門口的狼藉上一一看過,落在幫會人員拿槍的手上時,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肩膀上火辣辣的,千斤力度。

  「大哥!兄弟們辦事不利!勞駕大哥親自前來!大哥請放心,這兩個人身手雖不錯,但兄弟們一定帶回去處置。」領頭的人鞠躬道。說完,便帶頭將槍口指向了夏芍和徐天胤,其他人也跟著齊齊舉槍,槍口所向,殺氣比剛才重了不知幾倍。

  這件事竟然驚動了戚宸,眾人不想在他面前丟人,自然心態與剛才天差地別。如果說,剛才只是因為損失慘重,想抓夏芍和徐天胤回去有個交代,那現在,就是必須拿下兩人!

  即便是射殺兩人,也未嘗不可!黑道做派,大哥向來不喜不夠果斷之人。

  「南小姐,請讓開。」領頭人目光都變了。

  跟這戚宸一起來的展若皓眼一瞇,氣勢嚇人。洪廣則臉色肅穆,有些難看,而韓飛則是一如既往地笑,笑容玩味。

  展若南臉色也變了變,從機車上下來,少見地收起平時桀驁的神態,認真道:「宸哥,這倆人是我朋友,他們不是故意跟幫會裡人過不去的。這件事,你給我個機會解釋。」

  「閉嘴!幫會的事,沒你插嘴的份!」展若皓瞪一眼妹妹,視線在她的光頭上一頓,氣息又冷,瞇著眼看去展若南身後的夏芍。

  展若南自然不肯聽,她在這件事不可能不插嘴!她也沒想到,今天竟然能驚動宸哥,宸哥做事,向來果斷狠辣,萬一真下了殺手,那可怎麼辦?

  靠!大陸妹這次,禍闖大了!

  中午已經告訴她別惹林冠了!他怎麼說也是林伯的獨生子,林伯是宸哥的武藝師父,他向來尊敬林伯,要不,今天他哪會來?

  而這時,林冠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怎麼也沒想到,打電話叫人來幫忙,居然戚宸親自到了!

  這、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戚宸這人,林冠只見過一次,是他爸承認他的時候,曾將他帶去三合會,拜見那些道上的人物。戚宸是三合會的當家,對於他這個三合會的親屬來說,連叫他聲大哥的資格都沒有,他的狠辣和作風名聲都叫林冠心懼,當初看見他的時候,他被他看一眼便已是腿腳發軟,幾乎就沒敢正眼看他。

  而現在,他居然站在他身後?

  強大的壓力之下,林冠同樣感覺到巨大的驚喜!連三合會的老大都來給他撐腰了,他還怕什麼?日後,他不知會因為今天,多出多少臉面!

  林冠驚喜著,等著戚宸發話,給他撐腰報仇。

  戚宸果然開了口,但卻不是射殺的命令,而是看向了那名領頭的三合會人員。

  「你們接到誰的命令出動的?」戚宸手放在西裝褲袋裡,陽光依舊照不透他的眉眼,誰也猜不透的想法,只感覺到威嚴。

  領頭的人不敢不答,躬身道:「林少讓我們來的。」

  「他是三合會的人嗎?」戚宸問。

  領頭的人一愣,趕緊回答道:「左相大爺曾說過要為林少尋找仇家,今天仇家找到了,兄弟們便來了。」

  「請示過坐堂?」戚宸又問。

  領頭的人再愣,躬身,「左相大爺昨天去了澳洲,還沒回來。」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沒請示過林別翰了。

  戚宸點點頭,他頭點得緩慢,動作卻如疾電怒風,掌心不知什麼時候就多了把黑色手槍,抬手的一瞬,領頭的人眉心已多了個血洞!

  直到子彈從後腦射出,爆開血花,人直直倒地,周圍都沒人反應過來,反而一片死靜!

  每個人都直愣愣盯著地上死了的人,不知道情勢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林冠懵了,展若南懵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跟著一個非幫會的人出來,說明你們已經不是三合會的人了。」戚宸收起槍,笑了笑,那笑容卻只叫人覺得殘酷,「執堂費心培養的人,就這麼跟了別人。你們說吧,叛幫的下場裡,想選哪一種死?」

  「……大哥!」那些跟著出來的幫會人員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驚懼地看向戚宸。

  這時沒人再有心思拿槍指著夏芍,那十來個站著人也紛紛跪地,「大哥!」

  「處置了。」戚宸一聲令下,身為刑堂大爺的洪廣便呼喝一聲,幾名刑堂的人冷冷抬手,數十聲槍響,地上四五十具屍體!

  直到人都死了,在場的人還沒從驚懼中醒過來!

  三合會刑堂的人動手太快,這些人殺人時臉色冷肅,變都不變,且子彈槍槍射中眉心,槍法極準,彈無虛發!

  眾人就只見到人砰砰地到底,子彈從黑洞洞的槍口射出的光亮還晃著人的眼,校園內、校門口,許多人卻還不敢相信看見了什麼!

  當街處刑!

  這可是法治社會,光天化日!

  正當眾人震驚的時候,遠處開來一輛車,車門打開,屍體被迅速抬上車,沒一會兒的工夫,地上除了血跡,人都已經被清空了。

  場地被清出來一大片,頓時感覺場地開闊了。而林冠卻只覺得頭頂陰雲壓頂!

  戚宸向他看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4
發表於 2017-4-5 17:4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訓斥當家人

  林冠眼神發直,望著前方地面上的灘灘血跡,感覺到身上烏雲罩頂!他沒有辦法回身,只能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那雙眼睛霸氣、殘酷,讓林冠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事情跟他想像得不一樣。

  戚宸發火了,因為他把三合會的人給帶了出來。

  他、他不是來給他撐腰的?

  為、為什麼會這樣?

  林冠還沒想出所以然來,便感覺有人掐住了他的後脖頸。他的脖子上圍著頸托,那隻大手沒有直接捏住他的脖子,但他卻有種窒息的感覺。

  戚宸沒有走到他面前來,只是站在他身後。他感覺到他緩緩俯下身來,聲音在他耳旁傳來,「你讓我損失了這麼多人,說吧,打算怎麼辦。」

  林冠眼神還是發直,連用眼尾瞄戚宸都不敢,表情更是發懵。

  他、他讓他損失了這麼多人?那些人……明明是他自己下令殺的!

  「你不但讓我損失了人,我還得給這些人發喪葬費。」戚宸在笑,牙齒潔白,烈陽般照人,但他的眸底卻看不到一抹陽光。

  林冠的身體忍不住地發顫,喪、喪葬費也是因為……你把人殺了!

  戚宸卻好像聽不見林冠的心聲,他自顧自地說,邊說邊直起了身。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灘灘血跡上,手放在褲袋裡,笑道:「你犯了我的忌諱。我這個人,最討厭參加葬禮。」

  戚宸的最後一句發著冷,任誰都聽得出來他不是開玩笑。而道上的人都知道,犯了戚宸忌諱的人,向來只有死路一條!

  林冠陡然一顫,聲音抖得不似人聲,「戚戚戚、戚先生!你你、你誤會了!我我、我找到了害我的人……」

  「哦?」戚宸眉都沒挑,聲音依舊發冷。

  林冠卻以為戚宸肯聽他說了,趕忙一指徐天胤,「就是這臭小子!他差點殺了我!」仿佛怕戚宸不信,林冠還一指展若南身後,「是、是阿南的人告訴我的!消息絕對、絕對可靠!可靠!」

  畢竟是林別翰曾說過要幫兒子找下殺手的人的,而且,林別翰又是戚宸小時候學武藝的啟蒙師父,戚宸對林別翰還是很尊敬的。因此,林冠覺得,自己怎麼也是林別翰的獨生子,唯一的骨血,戚宸沒立刻殺他就是個證明。只要他解釋清楚為什麼會把三合會的人帶出來,戚宸應該會看在林別翰的情面上放過他的!

  卻不想,林冠一指展若南身後的時候,還在怔愣中的展若南和刺頭幫成員都是一驚!接著霍然轉頭,看向林冠指著的方向。

  那裡,阿麗騎在機車上,臉色煞白!

  她見展若南望來,慌忙張嘴,「南姐……」

  「啪!」展若南見她一副驚慌模樣就什麼都明白了,一巴掌甩了過去,怒道,「你吃裡扒外?!」

  賭妹、阿敏、阿芳等人也很驚訝,她們知道阿麗是她們當中心最野的,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她能幹出這種事來。

  「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刺頭幫裡,向來比較安靜的阿敏不可思議地看著阿麗,瞅著展若南的臉色,試探著問道。

  性情最冷,平時只兇狠地抽著煙、很少看人的阿芳冷冷地掃向阿麗,「你通風報信,背叛南姐?」

  「我、我沒有!我怎麼敢背叛南姐?」阿麗捂著腫脹的臉頰,扯起帶著血絲的嘴角,一個勁地搖頭,「南姐,我、我沒有!」

  「沒有?沒有別人為什麼指著你!為什麼不是阿敏,不是阿芳,不是賭妹!」展若南從機車上下來,阿麗騎著機車便開始往後退。

  賭妹則更加不可思議地看向阿麗,「為什麼?你沒背叛南姐,可你對芍姐不利!她曾經在你鬼上身的時候救過你!道上最恨恩將仇報,要還一條命的!你難道不知道?」

  面對同伴的質疑,阿麗除了驚慌便是否認,但賭妹一開口,她便臉色一變,眼睛瞇起來,臉色懊惱屈辱,「滾!別人都有資格說我,就你媽的賤貨沒資格!搶姐妹的男人,你怎麼不去死!」

  「操!誰搶你男人了!我他媽都解釋了多少遍了!是那個賤男人對我圖謀不軌,我還沒說你看上這種賤貨,你他媽倒一心認定是我搶你男人了!那種男人,老娘才他媽看不上!」賭妹一聽阿麗又說這事,頓時便憤怒了。

  「看不上你賣什麼騷!當婊子想立牌坊是吧?再說了,老娘背叛誰,跟你沒關係!少在這裡給我高高在上!我根本就沒背叛她!」阿麗眼神發狠,一指夏芍,然後又指向徐天胤,「我只不過是想讓這個賤男人有點教訓而已!」

  賭妹等人一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徐天胤,徐天胤像是沒聽見阿麗的話,他的目光只盯著對面的戚宸。

  夏芍卻是一眼看向阿麗,手臂霍然一揮,一道勁力震出,阿麗「啊」地一聲便從機車上被扇飛了出去!

  她遠遠地跌在地上,機車也哐啷一聲砸在地上。

  夏芍根本就沒接觸到阿麗,阿麗和她中間隔了兩個人,她居然能把阿麗扇飛出去,這種神鬼莫測的功夫,校門口內外的人儘管見識了夏芍與三合會的人打架的場景,但還是為此心中驚疑!

  而阿麗摔到地上之後,朝著地上便吐出一口血來,那血裡還含著兩顆帶血的牙齒。

  但她竟還不知收斂,反而捂著臉,眼神兇狠,神情略顯癲狂,「我說錯了嗎!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好貨!看女人胸大屁股大,眼就拔不出來!老娘身材一樣不輸人,憑什麼男人被人搶?憑什麼看都不看老娘一眼?我差在哪裡了?」

  「操!你他媽就因為這種理由?」展若南大怒,其他人也覺得不可思議。

  阿麗身子半伏在地上,仍然去指徐天胤,「從來沒見過這麼能裝的男人!一樣是賤……」

  賤字還沒出口,夏芍便忽然從徐天胤身旁離開,她走出展若南的機車人牆的速度很快,人還未到阿麗跟前,便又是一揮手!

  阿麗再次跌了出去,這一次,指著徐天胤的那根手指不自然地向後翻去,而阿麗卻連疼都沒喊出來,她只是張著嘴,下巴不自然地歪在一旁,竟是脫了臼!

  阿麗疼得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卻不敢拿手去扶,她只是躺在地上,看向走過來的夏芍。

  她居高臨下,垂眸俯視,眼神冷寒。而夏芍身後,男人跟著走過來,與那天一樣,看也沒看一眼地上的她,哪怕她罵得再難聽,他不曾給過她一個眼神。他的目光只在身旁的少女身上,在她冷冷望著自己的時候,他目光柔和地望著她。

  那樣一個孤冷得眼眸裡從來就沒有溫度的男人,此刻眸裡微微的柔和軟。

  他牽起她的手,什麼話也不說,默默地把她牽回高大的賓士車後,把她藏在三合會的視線外,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夏芍一笑,搖搖頭,方才涼薄的眸此刻也是軟的,「沒事。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倒要看看對方怎麼收場。」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窩心得叫人豔羨,倒在遠處地上下巴脫臼的阿麗,頓時便雙眼一紅,流下淚來。

  為什麼?

  為什麼這樣的男人,這樣的感情,她就從來遇不到?

  她不要求對方有多帥氣,甚至不要求他多麼有本事,多麼有錢,她只想要一個能從頭到尾愛著自己的男人,可為什麼每次換來的都是欺騙和背叛?

  這一刻,聖耶女中校園內外,每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

  大部分的人還看不透事情將會怎樣發展。

  原本,只是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帶著黑道的人來學校門口尋仇。尋仇的對象竟是在學校裡很有名氣的大陸轉學生,學校門口一場混戰,輸得竟然是三合會!

  三合會輸慘了拔了槍不說,打電話叫幫手,竟然把戚宸給叫來了!

  戚宸來了,卻舉槍處決了自己的人,看起來並不像是為了那名坐輪椅的人撐腰的。他看起來只像是對幫會人員私自出動頗為震怒,而那名坐輪椅的人並非三合會的人,所以他的處境也很堪憂。

  那、那麼,夏芍呢?

  她打了三合會的人,戚宸是不是收拾完幫會裡違反幫規的人,就該……

  學校裡面躲著的學生和家長等一類人全都退去了數米開外,打算一發生什麼突發狀況就跑。但眼見著自己這邊的人沒傷著,而外頭局勢未明,有些好奇心特別重的人竟戰勝了恐懼,駐足伸著頭往外看,目光齊齊落在夏芍和戚宸身上。

  夏芍自從看見戚宸來了,冷寒的目光就沒變過。她看戚宸,與看林冠帶來的三合會人員沒有區別。

  而戚宸自從下車起,也不曾看過夏芍。他的眸先看見的是自己人手上那齊齊指向她的槍,他處決了違反幫規的人,林冠的話並沒能讓他的目光跟著展若南那邊的事態變化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徐天胤臉上。

  這個男人,他沒戴面具。這張臉,與余家大宅時見到得不一樣,但這孤冷寒厲、和對他警覺異常的氣息,他不會認錯。

  這張臉,他見過。在跟她有關的那疊資料裡。

  徐天胤!原來是他!

  怪不得唐老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哼!內地青省軍區司令,少將軍銜,家世背景即便是三合會,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會選擇與其碰撞。

  戚宸冷哼一聲,目光落在徐天胤牽著夏芍的手上,「對你下殺手的人,是他?」

  林冠見戚宸總算理自己了,趕忙說道:「對!對!就是這不知死活的小子!」

  戚宸唇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也不知是在笑什麼,只聽他對林冠道:「他要殺你,你有本事就去殺他,為什麼要動她?」

  林冠愣了愣,反應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戚宸指的是夏芍。他頓時愣了,什、什麼意思?這女人跟那男人是一夥兒的,動她很正常吧?而且,他沒想著要她的命,他只是想著把她綁回去好好地……

  不過,戚宸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會是……話裡有話吧?

  林冠驚愣地屏住呼吸,抬眼看向夏芍。而夏芍這時已被徐天胤拉到車後去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戚宸卻在此時總算是往前走了兩步,立在林冠身旁的位置,負手望向夏芍,皺眉,「躲什麼躲!之前的臉不能見人,現在的能見人了,還躲!」

  他脾氣不是很好,語氣很臭,但傻子都能聽得出來,這話裡語氣,兩人似是很熟稔?!

  徐天胤牽住夏芍的手,不許她去跟戚宸搭話,夏芍轉頭一笑,「師兄先去車裡發動車子,相信我,一會兒就可以走了。你還得幫我去挑件禮服。」

  夏芍笑著眨眨眼,笑容有些嬌俏,哪裡看得到方才動了殺意時目光冷寒的樣子?而她的笑容頓時征服了男人,他深邃的眸凝望她一眼,開車,關門,發動車子。

  夏芍這才繞過徐天胤的車,走到了車前方副駕駛車門的位置,看向了戚宸。

  戚宸眼見著徐天胤發動了車子,但他的車已經被三合會的車被包圍起來了,一眼望去並無出路,戚宸並沒有理會,只是在夏芍現身的一刻,目光便鎖住了她。

  她一身英倫學院風的學校制服,並非資料裡喜愛穿旗袍的古典模樣,但氣質仍是寧靜淡雅,就這麼從車後走出來,背對著快要落山的夕陽霞彩,眉眼恬靜,肌膚如玉,瓷娃娃一般。

  還是美人。

  只除了,眼神冷了些。

  戚宸皺了皺眉,看起來很上火,「好不容易臉能看了,態度還沒以前好!我欠你的?笑一個會死?」

  夏芍果真笑了,冷笑,「我欠你們三合會的?不找我的麻煩,會死?」

  戚宸這麼說,明顯就是發現夏芍的身份了。夏芍有些意外,但她並不為此浪費時間。對她來說,他發現了,今天的事更好解決。免得見面不相識,還得再打一架。她沒這個時間,晚上還得赴陳夫人的晚宴。

  因此,夏芍索性不去說那些「你認錯人了」的廢話,免得還得讓戚宸來揭自己的底,白浪費時間。倒不如默認了,只求速速了結這件事!

  夏芍是這種心態,但校門內外在場的人卻全都愣了!

  最先僵了的人是林冠,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夏芍——她她她她、她跟戚宸認識?!

  夏芍跟戚宸認識!

  這個認知讓校門裡的學生們全都好像忘了之前處刑時的驚恐,竟是「嘩」地一聲!差點沸騰!

  這怎麼可能?戚宸是什麼人物?就連從小在香港長大的人來說,也絕大多數只在雜誌封面上見過他。當面見過戚宸的人,除去戚家人不說,要麼是他的手下,要麼是惹他不爽,要死的人!

  而夏芍這名大陸來的轉學生,她是怎麼認識戚宸的?而且聽語氣,她對戚宸說話很不客氣!

  校門裡的人不由紛紛望向戚宸,對他說話不客氣的人,通常下場只有一個。

  但戚宸的反應,卻讓所有人下巴都掉了!

  戚宸咧嘴笑了起來,眼眸裡像是透出烈陽般的光,點頭道:「對,你欠我的。忘了?余家的時候,就欠我一回。」

  他他他他、他笑了!他真的笑了!

  林冠的下巴都快要掉到頸托上,他額頭開始冒冷汗,心裡有不詳的預感。

  今天,戚宸到底是為什麼來聖耶女中的?

  站在林冠身旁的劉思菱,已經捂住嘴巴,不會說話了。

  唯一反應過來的人,是展若南!她刷地一扭頭,與刺頭幫的女生一起,盯住夏芍:「你認識宸哥?」

  夏芍不理她,她只看著戚宸,挑眉,「我不認為我欠你的。」

  「是嗎?」戚宸也沉沉挑起眉,往地上的血跡上一看,「這次你可不是救我的人,而是打了我的人。還不是欠我的?」

  展若南看向夏芍,問:「喂!什麼余家?」

  夏芍看著戚宸,目光倏冷,一眼掃向林冠,「哦?戚當家的邏輯真令人著急。他們若不是在學校門口圍堵我,叫囂打死無妨,我會反擊?他上周若不是開車挑釁,從我的車身旁擦過險些害我被拽出車外,會引來殺身之禍?一切事情皆有因果,我欠你的,從何說起?」

  戚宸斂起笑意,瞇了瞇眼,目光往林冠身上一落。

  林冠身子都跟著一顫,表情發懵。

  「現在不是我欠你的,而是你欠我的!」夏芍也一瞇眼,怒目望向戚宸,「你的人被無關人員帶出來,拿槍指著我!你三合會幫規不嚴,現在你這個當家人在此,正好!給我一個交代!」

  她聲音寒澈,任誰都聽出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可是……

  正是因為這樣,才更把人驚住了!

  她在訓斥戚宸!在讓戚宸給她一個交代!

  放眼香港,不,可以說放眼世界,能夠資格讓戚宸給一個交代的,也就那麼幾個黑道大佬。而敢訓斥戚宸的人,除了他家老爺子,還有別人麼……

  好多人都以為自己的眼睛耳朵出了問題!這個大陸來的轉學妹,憑著打了展若南轟動全校,當時好多人都說她夠膽量!敢打三合會左護法的妹妹!但現在想想,難不成……她們都想錯了?

  她不是夠膽量才打的展若南,而是根本沒把她哥的身份放在眼裡?

  靠!這個大陸來的女生,到底有什麼牛叉的背景?

  這已經不是膽大妄為的問題了,沒有背景倚仗的人,是不敢這麼做的。

  震驚、好奇、疑惑、驚懼,各種各樣的情感,充斥在校園內外。

  而站在林冠不遠處的劉思菱,早就不會說話了。她早在處刑三合會人員的時候,就嚇軟了腿,跌坐在地上。

  她曾以為,林少是三合會坐堂的獨生子,身份、名譽、地位,被他看上,她怎麼也能在許多有家世背景的同學面前抬起頭了。她本來就沒看得起夏芍過,只是懼於她的身手。她總覺得她是大陸妹,沒見過什麼世面,而今她更是高她一頭。哪裡想得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的?

  她打了林少,訓斥了三合會當家,她……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不只是大陸妹這麼簡單?

  誰來告訴她,夏芍到底什麼身份?

  沒人解答劉思菱這個問題,因為這是許多人的疑問。

  而夏芍更是不在意旁人怎麼想,她只是一甩手,臉色依舊發寒,對戚宸道:「現在不必給我交代!我今晚有事,沒空在這裡耽誤時間!週末,帶著你們三合會的坐堂一起上門,給我解釋一下今天的事!」

  夏芍說話很不客氣,非但點名要戚宸親自登門解釋,還得讓三合會的坐堂林別翰一起,上門給她道歉。

  在場的人已經不是心肝兒顫這麼簡單了,一個個都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了。

  戚宸果然是黑了臉,夏芍卻一眼盯向林冠!

  「再告訴你件事,他的命只有三天!想不想要他這條命,看他老子的!」夏芍怒哼一聲,甩手便一道氣勁震出!

  只聽轟地一聲,戚宸臉色更黑,林冠臉色則是刷地慘白,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只有三天的命。而周圍的人則看向響聲發出的地方,只見一輛黑色林肯被震得翻了過去,原地擦出一道過道來,夏芍開車門上了車,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在各種詭異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5
發表於 2017-4-5 17:40: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晚宴,不請自來

  校門口一片死靜,沒人敢看戚宸的臉色,也沒人敢說話。

  夏芍雖然是走了,但眾人耳旁卻還好似充斥著林肯車劃開撞出去的巨響,所有人都看著夏芍絕塵而去的方向,直到又聽見一聲巨響!

  戚宸回身,一腳踹在了林冠的輪椅上!

  林冠剛被宣佈還剩三天的命,戚宸卻好像恨他不立刻去死似的,這一腳踹得可不輕!林冠被一腳踹翻,輪椅的輪子都被戚宸一腳踹變了形,拖在地上帶著林冠擦出去老遠,停下來時,輪子都飛了出去!

  林冠先前被夏芍震飛過一回,早已是傷上加傷,拼著要看到夏芍和徐天胤的下場,才堅持到了現在。結果卻接連受震,如今被宣佈了死期不說,又挨了戚宸一腳,他哪裡再支撐得住?頓時白眼一翻,死死地昏了過去。

  林冠昏了,原本在他旁邊的劉思菱便跌坐在地上,她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儘量降低存在感,就怕戚宸看她不爽,也一腳踹了,或者給她一槍。這些人,殺人不眨眼,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劉思菱慶幸,戚宸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他只霍地回身,目光沉沉一掃,掃得跟著他來的三合會人員全都低頭的低頭,躬身的躬身,表情肅穆。

  展若皓、洪廣和韓飛三人也不出聲,直到戚宸一聲怒喝!

  「都愣著幹什麼!去查!看她今晚有什麼事!」

  「是!大哥!」展若皓和洪廣高聲一應,韓飛卻是看一眼戚宸吃癟的臉,笑咪咪的眼眸裡全是趣味。但他也沒耽擱,立刻和洪廣回身打電話讓手下人去查了。

  展若皓也轉身安排人手,而他身後不遠處,同樣臉色發黑、同樣鬧不清楚狀況的展若南,目光從夏芍離開的方向收回來,望了一眼林肯車的缺口,目光一轉,偷偷往機車上跨。

  然而,正當她腿邁起來,展若皓面對著勞斯萊斯車窗的臉便是一寒,霍然回身,怒喝一聲:「展若南!你敢逃!」

  展若南一心以為他哥有事分心,看不見她,沒想到腿還沒跨上車子,就被逮了個正著!她差點一個踉蹌,而展若皓已經寒著臉大步走了過來。

  展若南那條腿還沒從機車上收回來,展若皓便已經來到了她背後,大手一撈!展若南脖子本能一縮,被她大哥提著衣領逮了下來,轉身大步走了回去,一把把她丟進了車裡!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展若南在車裡罵,「操!展若皓!你敢丟我!還讓不讓老娘有臉在學校混了!」

  「要臉就給我閉嘴!再罵一句,我讓你休學!」展若皓隔著車門瞇著眼盯著他妹妹,薄唇抿成刀子,嚴肅的眉宇壓抑著火氣,額頭青筋都在跳。

  「靠!展若皓!你要不要這麼獨裁?」

  「我獨裁?好!明天你就給我休學,直到你頭髮長出來為止!」

  「操!這是老娘的頭!憑什麼聽你的?」

  「憑我是你大哥!」

  「大哥了不起啊?」

  「對!」

  「靠!」

  兄妹兩人隔著一道車門互吼,旁邊戚宸寒著臉,遠遠望向夏芍的車子揚長而去的方向。

  而校園裡擠著的學生們見三合會不走,沒人敢出校門,也都隨著戚宸的目光望向遠處。還是那個疑問,那大陸來的轉學生,到底有什麼背景?

  這件事還沒人鬧得清,但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下周校園裡,定然又是一場風暴!

  ……

  別人是什麼心思,夏芍自是沒那麼多時間去理會,當校園門口亂象未散的時候,她正在商場裡,讓徐天胤幫她挑禮服。

  陳夫人並沒邀請徐天胤,因此,徐天胤也不好出席。今晚的晚宴是夏芍一人赴宴,徐天胤只把她送去,然後便開車回去,等夏芍晚宴結束再來接她。

  因而,今天的禮服,只需要挑夏芍的。

  以前夏芍在青省出席舞會和發佈會的時候,旗袍都是設計師量身定做的,如今她在香港,還沒來得及聯繫設計師,於是便只能到商場去挑了。

  對夏芍來說,與徐天胤逛街是種樂趣。她見還有些時間,到了商場之後,故意去試穿各種款式的禮服,短裙的,長裙的,各類顏色、款式,只要是看得上眼的,她都試了不少。

  但無論她是選哪種顏色哪種款式的,只要是短裙,從試衣間出來時,男人第一眼一定是落在她腿上,死死地盯著,有仇一般。而她若是穿長裙,他的目光便會聚焦在她的領口抑或後背,眼眸黑漆漆。

  夏芍全程忍著笑,直到快沒時間了,她才結束了玩鬧的心思。

  最終,夏芍挑選了一件銀灰長裙,與在胡嘉怡生日宴上的不同,這件明顯要更精緻些。裙擺曳地,裙身鑲嵌著純白的水晶,燈光下耀著人的眼,氣韻優雅尊貴,低調的奢華。

  她髮絲尚未綰起,但一走出來,便已讓店裡的服務員目光呆滯,忍不住屏住呼吸了。

  徐天胤站在試衣間門口,深邃漆黑的眸中也染了店裡暖柔的光影,但他隨即便將目光落在這件禮服深V的領口上,盯住。

  店員很有經驗,一看便懂了徐天胤的意思,立刻笑道:「這位先生,小姐。我們店裡這款禮服是委託義大利時尚設計師Jos設計的,他只為我們店裡設計了三件禮服,都是同系列不同款式。您身上穿的這件款式,還有一件圓領的,一件斜肩的。您要不要再試穿下那兩件?」

  夏芍正笑徐天胤的心思,原本她是見沒有太多時間了,這件款式也還好,便想要這件了。但聽店員這麼一說,倒也不妨看看。

  只是這回,徐天胤跟著走了過來。

  圓領的那件略顯低調,瞧著前身是遮上了,後背卻是深V。斜肩的那件後背也是深V,但好歹在設計上有條絲紗半遮半掩,不會太直白地暴露出來。

  徐天胤在看過後,果斷把斜肩的禮服從店員手中接過,遞給了夏芍。

  夏芍抿唇笑著,轉身進了試衣間。

  斜肩的禮服依舊是鑲嵌白水晶的設計,比夏芍最先試穿的那款更加修身剪裁,曼妙曲線一覽無餘,單肩剪裁、曳地裙擺,一走出來便是一道典雅尊貴的風景。

  夏芍笑著轉身給徐天胤看了看。

  她背部曲線曼妙纖柔,毫無瑕疵的珠潤光澤在店裡的燈光下叫人窒息。但好在有斜肩垂下的絲紗遮了,若隱若現,並不直入人的眼眸。

  男人對這款式本應是滿意的,畢竟是他挑的。但他卻目光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沉暗,略微危險的氣息。

  夏芍感覺到,往後一退,笑著瞪徐天胤!

  店員從旁贊道:「小姐,您真是太美了!氣質好,皮膚也好。這款禮服真的是太適合您了,簡直就是量身設計!」

  夏芍輕輕頷首,含蓄地一笑。

  店員立刻又問:「您是要去參加晚宴吧?我們店裡就有化妝師跟造型師,他們會根據您的氣質,幫您完美提升靚麗的!有需要嗎?」

  夏芍笑了笑,點頭。店裡就有,那自然是最好,省得她到處跑了。她去樓上綰了發,化了淡妝,下樓來時連鞋子都在店裡挑了款合適的,徐天胤付了款,兩人這才去了車上。

  一到車上,徐天胤便想擁住她,夏芍笑著躲開,拿出手機,「也不看看時候!要去陳夫人那裡呢!」說完她便給陳達打了電話,問明瞭位址。回頭的時候,見徐天胤還在看自己。

  男人一副認真的模樣,點頭,「好,不在這時候。」

  夏芍一愣,半晌才聯繫上他在說什麼,頓時臉頰微紅,咬唇。她不過隨口一說,有答應什麼嗎?

  「開車!」

  ……

  陳夫人邀請夏芍的地方是她娘家主宅,一幢看起來有些歷史的豪華西式別墅。

  車子停在庭院的大門外頭,下車前,夏芍回身說道:「眼下才七點,師兄別在這裡等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散席呢。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吧。」

  「嗯。」徐天胤點頭。

  夏芍這才下了車,跟著前來迎接的傭人進了宅子。

  夏芍原以為陳夫人會在陳家亦或是她自己的房子裡設晚宴,沒想到竟是在她娘家。那日約見陳達,聽他說自己妻子娘家勢大,夏芍回去後這才有心查了查。

  這一查,可當真是意外收穫。

  怪不得陳達說他妻子娘家都是政商名流,何止是名流這麼簡單?

  陳夫人的外祖父曾經任過香港總督,卸任後歸國,受封男爵爵位。她父親經商,母親是英國人,總督的千金。陳夫人的大伯和叔叔都從政,兩人竟任著政務司和律政司的司長!而陳夫人的兩名哥哥都經商,繼承父親的生意,在歐洲經營珠寶和一些出口貿易一類的生意。陳夫人本人也有自己的生意,是一家上市服裝公司的老總。

  這樣的家族,在香港政商兩界,絕對是有著很重的分量了。

  陳達當年一介破產商人的公子,娶了這樣一位妻子,莫怪乎他這些年一直覺得抬不起頭了。家大勢大,是不免壓人。

  夏芍由傭人引路,一路到了前廳,門一打開,裡面富麗堂皇,燈光金黃照人,夏芍尚未抬眼,便聽見一聲女子熱情的笑聲。

  「夏大師來了?歡迎歡迎!」

  夏芍抬眼間,女人已經走來了門口處。

  兩人相視,只見走來的女子一身白色禮服,頭髮高綰,端莊高貴。她已不年輕,四十有七,保養得卻是很好,乍一看如見三十出頭風韻正熟的女子。但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倒能看出些歲月的痕跡,不過,倒也增添了些迷人的韻味。

  這韻味,是女人經歷世事歲月的磨練才有的氣質,並不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能有的。

  夏芍一見女人高鼻樑、微微發著褐色的髮絲與瞳眸,便知這是陳夫人了。

  而陳夫人見到夏芍之後明顯也愣了愣,隨即目露驚豔神色,將她上下一打量,笑道:「真搞不懂了,這麼漂亮的臉蛋,女孩子都恨不得天天給人看,你怎麼還遮起來?」

  夏芍聽了一愣,接著垂眸一笑,顯然陳達跟他的夫人說過了。不過,這陳夫人說話倒也不覺得怎麼客套,笑容倒是熱情。

  主人都熱情了,她這個客人自然不能扭扭捏捏,夏芍當即笑道:「這不是不遮不掩地來了?」

  陳夫人一聽,眼神兒一亮,接著便笑著一攬夏芍胳膊,「不遮不掩好!我這人爽快,就愛不遮不掩!夏大師的性子,倒是對我的脾氣!」

  夏芍一笑,「既然爽快,那就別叫我大師了。夏芍。」

  「好!芍妹!我本姓羅,羅月娥。」

  「娥姐。」夏芍笑著點頭。

  兩人挽著手,走進富麗堂皇的羅家客廳。這才一見面,兩人竟然姐妹相稱了,這讓跟著過來迎夏芍的陳達看得有些傻眼。

  羅月娥看向丈夫傻愣愣的表情,橫著眼笑著挑刺兒,「怎嗎?覺得彆扭?是不是覺得我老了,跟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姐妹相稱,瞧著可笑?」

  陳達壓根就沒開口說話,劈頭就挨了一頓挑刺兒,頓時苦笑。

  但他還沒解釋,羅月娥便轉頭對夏芍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不是有種交情,叫忘年交嗎?我看啊,咱倆這就是!走,裡面坐去,不理那些煞風景的人!」

  夏芍看了陳達一眼,見他苦笑著跟過來,便心裡有數了。

  那天她一番點撥,想來是陳達看明瞭些自己對妻子的感情,現在想要和好,而羅月娥正拿喬呢。

  夏芍來到廳裡沙發處坐下,羅月娥叫傭人上了茶來,夏芍一看是碧螺春,便會心一笑。她那晚約見陳達,叫服務生點的就是碧螺春。想來是羅月娥問過陳達,知道了夏芍的喜好,便叫傭人備下了。

  這樣的細心,果真與夏芍當初的推斷沒錯,羅月娥此人,熱情爽朗,壓人是壓人了些,但內心卻是細膩的女人。

  待坐下喝茶閒聊了幾句,夏芍便打量了一眼羅家的客廳,發現除了陳達和羅月娥,以及幾名傭人,今晚並沒有其他人。

  說是羅家主宅,倒是看起來並沒有其他人的樣子。

  羅月娥很會察言觀色,一見夏芍目光所掠之處,便已猜到她心中疑惑,頓時笑道:「這房子我爸媽住著,他們已經退休,現在正在國外度假呢。我伯父叔父都在外頭各有家宅,兩個哥哥都在國外,這房子這段時間一直空置。我想著今天請貴客來,總不能怠慢了,索性就回來,把這房子徵用了!」

  夏芍聞言一愣,接著噗嗤一笑。

  好一個徵用!這羅月娥的性子,倒有點意思。

  陳達在旁邊笑了笑,「月娥的性子直爽,說話有些幽默,夏大師習慣就好,別往別處想。她今晚為了請你來,可是親自下廚的。菜譜早兩天前就定好了。」

  夏芍注意到,陳達說這話時神態語氣皆是溫和,但奈何羅月娥不領情。

  她一眼看向丈夫,眼神帶刺,話也帶刺,「我自己不會說啊?要你幫我說!你搶了我的話題,我接下來說什麼?還有,我怎麼不記得我是直爽幽默的性子?我記得,我是吵吵鬧鬧,不可理喻來著!」

  陳達臉色糾結,一擺手,歎氣,「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不跟你吵。」

  「你以為我愛跟你吵!」羅月娥板起臉來,直到把丈夫說得不說話了,她才轉移話題,轉臉便對夏芍笑道,「我是下廚做了些菜,不過我擅長做西餐,看你喜歡喝茶,想必喜歡吃中餐,所以今天我就做了中餐,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夏芍笑了,玩笑道:「我這人不挑剔。娥姐敢做,我就敢吃。」

  羅月娥一愣,接著便掩嘴笑了起來,一拍夏芍,「好!看來咱們真合得來!既然這樣,走,咱們去餐廳練練膽量?」

  夏芍笑著站了起來,兩人挽著胳膊,還真一副相見恨晚的姐妹模樣,笑著就往餐廳走。陳達跟著起身,也一起去往餐廳。

  正當這時,門口卻進來一名傭人,說道:「小姐,姑爺,外頭三合集團總裁戚宸先生拜訪!」

  陳達和羅月娥一愣,回身!

  夏芍也是一愣,垂眸。

  戚宸這廝……

  這必然不是趕巧!羅月娥此人,做事面面俱到,連夏芍喜歡喝茶吃中餐她都能猜測到,不可能在請了她的同時,還請別人。這一點,看陳達和羅月娥夫妻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但戚宸人都來了,雖說是不和禮數了些,但他這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守禮的人。羅家也不能說不讓他進。

  羅月娥怔愣一刻,便立刻一笑,露出熱情的笑容來,「不請自來,來者也是客,快請吧!」

  話音落下,戚宸也走到門口了。

  他大步邁進來,進別人家就跟進自己家沒什麼兩樣。一身黑色西裝,扣子還是只系一顆,露出健碩的胸膛上那條烏黑大龍,濃黑的眉眼看人帶著力度。

  戚宸一進客廳,第一眼便是看向夏芍。

  她今晚出席羅家晚宴,並未穿旗袍,而是一襲銀色曳地長裙,香肩半裸,白色水晶折射的耀眼的光芒襯著珠潤的肌膚,整個人如玉般立在那裡。氣韻仍是寧靜的,只是多了些低調的華貴,卻還是讓人一眼便移不開視線。

  戚宸索性視線便不離開夏芍,而是踏著大步向她走來,站在她面前,挑眉,可惡地一笑,「出席晚宴,也不帶男伴!一點規矩也不懂。好在我來了,勉強給你搭個伴吧。」

  夏芍看向戚宸,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很無語。

  戚宸見她臉色比下午在校門口時好看些,便哼道:「哪裡找我這麼好說話的人?被人罵了一頓,還特意來給人當男伴。還不快笑一個,謝謝我?這次,總算是你欠我了吧?」

  夏芍能笑得出來才怪!

  這人,就為了這個才來羅家?他邏輯是怎麼養成的?跟常人真是不一樣!他確定,他跟展若南不是兄妹?

  戚宸的話裡難免透露出他今晚是為了夏芍不請自來的,這不由令陳達有些驚訝。他不驚訝戚宸跟夏芍認識,夏芍是唐宗伯的嫡傳弟子,香港不知多少名流想結識她,戚宸跟她認識並不稀奇。

  但,看這樣子,這位聞名遐邇的黑道當家人,這是對夏芍上心了?

  不過,這話裡那句「被人罵了一頓」是什麼意思?

  夏大師把戚宸給、給罵了一頓?

  羅月娥則比陳達鎮定得多,她眸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了然地勾起唇角,打趣地笑看向戚宸,「敢情戚老大來我們羅家,不是衝著羅家主人來的?那我可不可以讓傭人把你打出去?」

  戚宸一聽這話倒笑了,看向羅月娥,「羅姐,沒人能把我打出去。你就當我私闖民宅也好,反正我是闖了!沒準備我的飯吧?出去吃?我請!」

  羅月娥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容更有韻味,「行了!到哪裡都是這麼霸道。我們羅家還能缺你這一張嘴?放心吧,菜我都做好了,再多一人也吃得飽!既然來了,就一起進餐廳吧。」

  兩人話裡話外都是熟識的意思,夏芍也不意外。以羅家的背景,戚宸跟這些人認識,並不奇怪,只是羅月娥的交際能力一看就是在黑白兩道通吃的人。尋常人,哪敢說把戚宸打出去的話?

  四人進了餐廳,不出所料,羅月娥與丈夫陳達坐在一起,夏芍和戚宸被安排在一起坐著。

  羅月娥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笑道:「來來來,都嘗嘗我做的菜。我呀,今晚跟芍妹一見如故。她可是說了,我敢做,她就敢吃的!那塊嘗嘗看吧?能毒死人你也得給我嚥下去,可別吐出來!」

  夏芍頓時笑了笑,戚宸轉頭,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笑容上,也笑了笑,「那你可要失望了,羅姐的手藝不錯!」

  羅月娥頓時輕斥一眼戚宸,「又是個多嘴的!誰叫你告訴她的?我想嚇嚇她的。」

  戚宸哈哈一笑,挑眉看向羅月娥,「那羅姐也要失望了,她膽子很大。」

  「看出來了。」羅月娥打趣地看戚宸一眼,似是在笑他進門時那句「被人罵了一頓」的話,但她卻很有分寸地沒有去問。

  羅月娥對席間的氣氛引領得很好,她說話風趣,時常與戚宸逗趣著說話。而夏芍和陳達則屬於安靜的,陳達是說一句就被羅月娥堵一句,後來乾脆閉嘴,沉默了。夏芍則是心裡有盤算。

  她今晚來羅家出席晚宴,本意是談談酬勞和艾達地產的事。艾達地產的事是主要的,但戚宸不請自來地殺到,顯然這話不適合在明處說。

  不管怎麼說,三合集團的生意也涉及房地產業,夏芍自然沒有在同行面前說這些的道理。

  但她倒也沒忘了餐桌禮儀,也隔三差五地與羅月娥笑談幾句。羅月娥知道夏芍是風水師,便知她給人看相指點風水,都是要酬勞的。因此,並不圍繞這些問個不停。話題多是圍繞著天南地北的趣事聊,令羅月娥有些意外的是,無論她說什麼,夏芍都能接上幾句,且觀點獨特,以她的年紀來說,當真是有些見識了。

  戚宸也是時時注意著夏芍,目光除了吃飯,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但夏芍不太搭理他,只是跟羅月娥聊得甚歡。

  羅月娥越聊眼神越亮,不由對夏芍這年紀有這些見識充滿好奇,聊著聊著,時間便過了兩個小時,桌上上來了甜點和水果,晚宴也算進行到尾聲了。

  羅月娥這才笑道:「今天跟芍妹真是相見恨晚,可惜我大伯和二叔今晚沒來。其實,我沒告訴他們我今晚請你,總想著自己先見見你。他們要知道我見了你沒告訴他們,肯定要說完!呵呵,下回再約個時間,我把他們都叫來!哦,還有我那兩個哥哥!我的事,可叫他們都想見見你呢!」

  羅月娥雖然對丈夫對自己回心轉意很驚訝,也很想見見夏芍。但儘管她有名聲在外,她也想要先自己親眼見見,如果真是名副其實,她才會介紹給自己的家人認識。

  夏芍心中有數,並沒什麼不滿,反倒覺得這女人精明。

  「我家這不爭氣的男人的事,還真是有勞芍妹了。娥姐該怎麼謝你?」羅月娥看向夏芍,總算問到了正事上。

  夏芍一笑,不慌不忙,「這事涉及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我想需要跟陳先生和娥姐單獨談談。」

  這明顯就是說戚宸礙事,戚宸挑了挑眉,卻沒說什麼。夏芍的理由很正當,陳達一聽就站了起來。

  「那行,夏大師,樓上客房談?」

  「要談也是我談,你有什麼好談的?夏大師的酬勞,是你能付得起的?」羅月娥這話說得算是很不給丈夫面子了,但陳達卻並沒露出憤怒和屈辱的神色,這與他當初跟夏芍提起妻子時的憤慨大相徑庭。

  羅月娥給戚宸賠了罪,然後帶著夏芍上了樓。

  到了客房,門一關上,氣氛安靜下來,羅月娥的神情也才平靜了下來。她不像是在客廳裡八面玲瓏的模樣,只是淺淺笑了笑,對夏芍指了指沙發,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夏芍並不開口,只是微笑。她知道羅月娥不讓陳達上來,是有話想單獨跟她說。

  果然,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羅月娥當真開了口。

  她一開口便是自嘲一笑,「我跟你一見如故,你可不許蒙我。我想聽句實話,你看我這人說話,是不是真就那麼壓人?」

  夏芍聞言笑了起來,笑容有些深意,「我想娥姐的強勢乃是家族環境練就,你習慣了身居高位,凡事掌控,有個人性情的原因。不過,我倒是覺得,你在陳先生面前的強勢,與此不同,以前是怎樣的原因,我不甚瞭解。但今晚,你是故意的。你在怪他?」

  「我可不是在怪他?」羅月娥深吸一口氣,看向夏芍,「他來跟我道歉,還跟我提我出軌的事!你會看相,你倒是看看,我像是那種出軌的人?」

  夏芍笑著搖搖頭,「沒有。娥姐雙眼之間並無黑線,奸門色正,並無出軌之相。當年,你是故意氣他的?」

  羅月娥扭臉看向窗外,「他就是個呆子!一根筋!一輩子腦子不會轉彎兒!」

  夏芍垂眸,不語。羅月娥為什麼騙陳達說自己出軌,原因不必說都明白。她定是覺得丈夫不在乎自己,故意說著氣他的。

  夏芍不說話,羅月娥也不說話,屋裡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她才轉頭看著窗外開口,聲音有些低,哪還有剛才在客廳的強勢?

  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為愛蹉跎了近二十年的歲月,如今想起當年事,心情複雜,眼眶微紅。

  羅月娥是個要強的人,她在外人面前從不露出軟弱的一面。今天或許是跟夏芍一見如故,或許是因為她是風水師,看相算命,許多事瞞不過她,因此羅月娥也沒了什麼心理壓力,當即便緩緩說起了當年與丈夫陳達之間的恩恩怨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6
發表於 2017-4-5 17:41: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招贅與嫁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他大學的畢業典禮上。學校請了名企出席,並舉辦招聘會。他是學生代表,在會上發表演講。演講結束的時候,他朗誦了一首自己寫的詩。」

  羅月娥淡淡笑著,目光就落在窗外,卻讓人覺得遙遠。

  「我從小就愛詩,莎士比亞、徐志摩。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坐在花園裡朗誦詩,想著自己在那個世界裡,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那段時間,我英國的外婆去世,我心情很不好。外婆教養著我在英國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很好,她的離世對我來說,是件悲傷得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困在這種情緒裡,很長時間無法走出,甚至無心打理公司。」

  「那家公司是我一手所創,對我來說,它就像我的孩子。可是,我想結束它。我知道,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這不應該是我的作風。我非但對不起我的心血,也對不起跟隨我的員工。可是那段時間,我真的什麼心思也沒有,我只想回到英國,去陪伴我的外婆,緬懷我童年的一切……我的家人都勸不了我,我心意已決。」

  「那場大學的畢業典禮,實際上是我的公司出席的最後一場活動。可是,就是那一天,改變了太多。」羅月娥轉過頭來,平靜地看著夏芍,唇邊卻有自嘲的笑,「你覺得很可笑吧?就因為一首詩。」

  夏芍垂眸淺笑,輕輕搖頭。世間的緣分是說不清的東西,有的時候,即便是沒有說話,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註定一段緣分,更別說一首詩了。

  見夏芍搖頭,羅月娥笑了笑,繼續轉頭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花園裡的花圃上。已經是十一月份了,這些花還開得很好,可見平時侍養的用心。紫色的花瓣,在花園暖黃燈光的照耀下,迷人而夢幻,一如當年女子少女般的心情。

  「那首詩,他是寫給自己的。詩裡有很悲傷的情緒,就像我失去了外婆一般。但是你知道嗎?詩裡除了悲傷,我竟然聽見了奮起和激情昂揚的鬥志。」羅月娥到如今說起當時的感受,唇角還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你知道嗎?我很少在傷春悲秋的詩裡聽見這樣的表達,我是因為悲傷而悲傷,放棄我得到的,去緬懷故去的。而他卻將那些逝去的放在了心裡,想要去爭取,希望能重拾幸福。」

  羅月娥的神態,顯然已沉浸在當時的情緒裡,「我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使我幡然醒悟!我意識到,我的決定是多麼的愚蠢。我為什麼要特意去緬懷外婆?難道,我不去英國,不故地重遊,她就會從我心裡被抹去?」

  羅月娥搖搖頭,「不會。外婆永遠在我心裡,我想著她,就是對她的緬懷。而我不能讓更多還在這世上的美好從我身邊消失,我應該珍惜眼前。」

  「我還是覺得有些好笑,就因為我聽見了這首詩,所以改變了我當時的決定,也改變了我後來的近二十年人生……」羅月娥將視線轉回來,看著夏芍笑了笑。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從當時的情緒裡走出來,又回憶起了後來的事。

  「後來,我托人一查才發現,他家境原本殷實,可他父親生意失敗,遭人逼債。我偷偷去過他家裡,那天他家裡被人砸了,父親被逼得上吊自殺。他當時不在家裡,他母親跑出來哭著喊人幫忙,鄰居不敢,電話打給親戚也沒人來。最後,還是我幫忙叫的救護車。後來他回來看見我,還以為我只是路過,好心幫忙。他把他的父親送上救護車,安撫他癱倒的母親,應付家裡姍姍來遲冷言冷語的親戚……他忙著應付這些事,卻依舊沒有忘記跟我道謝。」

  「我到現在也忘不了他道謝時候的笑容,很真誠。那天他家裡沒有一樣完好的東西,甚至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站在一片狼藉裡對我道謝,眼睛裡有光,堅定、不服輸,好像有他在,不管發生什麼事,整個家都不會垮……」

  羅月娥露出微笑,轉頭看向夏芍,有那麼一瞬,她的眉眼裡全是一個女人在遇上心儀的男人時的那種美好,「不是我自誇,我從小在英國長大,接受的教育、羅家的家世,我從來就不愁嫁人。就算把這些都拋開,我的長相能力也是女人中很出色的,我想找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可我偏偏就看中了他。我家裡不是沒人反對,可是我死了心就要這個男人。在我看來,那些家世背景能跟羅家門當戶對的男人,含著金湯匙出生,走著家族為其鋪好的路。有能力,有成就,不是陳達能比的。但要是家道中落,這些人未必受得住打擊,他們未必能有陳達的笑容和眼神。我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家世背景能跟我匹配的男人,而是一個在遇到風雨的時候,可以為我撐起家庭的男人。我覺得我找到了,可是……」

  羅月娥搖了搖頭,「可是他的堅持,他的不服輸,結婚之後,全都用在了我身上。沒辦法,誰叫我比他大七歲,是個老女人呢?」

  羅月娥笑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在開自己的玩笑,但眼圈卻微微紅了,「三十歲,也不算老吧?我雖然在交際應酬上很吃得開,但不代表我私生活很亂。相反,受我父親的影響,我是個很傳統的女人。除了年紀比他大些,我哪裡配不上他?我怕這輩子做事從來都是強勢,就沒在什麼事情上打過退堂鼓。惟獨這件事……我想嫁他,卻怕他覺得我老,所以提起婚事的時候,我沒露面。我讓兩個哥哥去說的婚事,我兩個哥哥性情直爽,從小他們就護著我,我知道他們覺得陳達配不上我,我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在談婚事的時候別為難他。」

  「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會為難他的,少不得要在態度上壓壓人。但我那時候安慰自己,我覺得不要緊。他家道中落,什麼人情冷暖沒嘗過?那天都那麼亂了,他還能笑出來,這點事,他不會在意的。」

  「我想著,我們那天有過一面之緣,他對我印象很好。要是知道我就是羅家小姐,應該在婚後會對我很好。不怕你笑話,我那時難得起了玩心,我甚至覺得不露面興許也好,等結婚的時候,他發現新娘是我,不知道會不會一下子就心情好起來?」

  羅月娥苦笑一聲,「那時的我,就像沉浸在夢幻世界裡的小女生,期待著反轉劇情,期待著新郎在見到新娘的一刻,心情豁然開朗,從此幸福快樂。呵呵,可是我錯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反轉劇情啊?大多時候,錯誤是破滅的開始。」

  「他見到是我之後,非但沒有高興起來,還覺得我當日是別有用心,博取他的好感。他指責我,說我心機重,說我機關算盡,就是算不到他的心。他說,我這輩子也不會得到他的感情。」

  羅月娥說到此處,竟是悲從中來,眼淚斷了線般流下來,「我一心期待著新婚那天的完美,可他給我說這樣的話!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忍受得了新婚之夜,新郎說這樣的話?我不明白,就算我用的方法不對,可我幫他家裡還債,也救過他父親,就算我做錯了,總能換來一聲感激吧?」

  「可是沒有!他自尊心太強,我傾心於他的堅韌,他的不服輸,卻被他的堅韌、他的不服輸,傷害了十七年!他覺得羅家人看他,就像招贅的女婿。可……婚姻是我們兩個人的。別人怎麼看,真就那麼重要?我要是想招贅,多少男人排著隊等著進羅家的門!我為什麼就偏偏看上了他?在我心裡,他從來就不是招贅的丈夫,是我一心一意想嫁的男人啊!可他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

  羅月娥聲音已經發啞,卻情緒激動,像在控訴丈夫對待她的不公。

  卻就在這時候,門砰地一聲開了!

  羅月娥一愣,夏芍卻輕輕垂眸。

  她知道陳達在外面,但她沒出聲提醒羅月娥。這對夫妻,看得出來,自尊心都很強。羅月娥覺得她對陳達有恩,陳達覺得羅月娥傷害了他身為男人的自尊。他們在一起時,都高高昂著頭,誰也不肯低下。這些話,想必結婚這麼多年來,陳達從未聽羅月娥說過吧?

  夏芍還記得在開導陳達的時候,問他為什麼羅月娥這些年來不肯跟他離婚?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當初妻子為什麼看上了他。既然如此,今天就只當叫他聽聽吧。

  陳達顯然很受震動,當年的那些事浮上心頭,他看妻子的眼神有些豁然明白,可是,他還是皺著眉頭,「既然這樣,為什麼當年我在外面買了房子,想我們搬出羅家住,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你卻不肯?」

  羅月娥沒想到陳達在外頭聽牆角,這對從小教養極好的她來說,是很侵犯人隱私、很不可思議的事。她本該因為這件事而發火,但在聽見丈夫的質問之後,高聲哭訴道:「你那天是用什麼態度跟我說的話?你有說是想要跟我出去建立家庭嗎?你明明就是用下通知的語氣,限期讓我搬出羅家!這是我自己的娘家,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陳達一愣,他們在一起,從來就沒有好聲好氣說過話,一見面就是冷言冷語。他習慣了對這個女人這樣說話,他哪裡知道,妻子會是這樣的感受?

  而他,因為妻子的不肯跟他搬走,便覺得她是嫌棄外面的房子小,不配她名門千金的身份。

  天!他們之間,到底有多少這樣的誤解?

  這些年,又錯過了什麼?

  「你怎麼不說話?沒話說了?」羅月娥見丈夫不說話,便高聲質問,一臉控訴,「我嫁給這些年,你哪一天叫我消停過?」

  夏芍輕輕挑眉,她記得,那天晚上,陳達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這兩個人啊……唉!

  「你就是嫌我老!嫌我比你大!嫌我保養得好,也是個老太婆了,不然你怎麼會在外面找女人?」羅月娥提起這件事來便咄咄逼人,這可謂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我以為是你先背叛我的!而且,你還在外面買了別墅,養男人不是一年兩年了!我以為,你有了自己的感情生活,我跟你提出過離婚,我想著離婚以後再尋找新的感情。可是,你不同意!我那天心情不好,我去酒吧喝酒,然後我……」陳達的話戛然而止,沒再往下說。

  他也顯得很激動,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在妻子出軌的許多年裡,他們雖然感情不好,但他沒有過出軌行為。他想提出離婚,再投入新的感情,可是她沒有同意。那天兩人一通大吵,他一步走錯,便索性破罐子破摔,覺得反正是妻子先背叛自己的,不如這輩子就這樣吧!

  他哪裡想得到,那些都是她為了氣他,來演戲騙他的?

  他是真的相信了!而且相信了好多年。

  「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你是一點也不瞭解我!你但凡瞭解我一點,知道我的驕傲,你會相信?」羅月娥眼淚止不住,「那座別墅是空的!空的!這些年,我一個人住在那裡,我每天晚上都想著,哪怕是捉姦也好,你來看看我。可是,你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有!」

  夏芍聞言,輕輕垂眸。這聽起來實在是令人悲傷唏噓的感情故事,偌大的別墅,晚上女人自己住著,她坐在窗邊,望著遠方,等著丈夫來「捉姦」。她固執地等,一等許多年。固執地認為,他只要肯來,就說明他在乎她,而他們之間的誤會就可以解除。

  可是,這個世界上,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是不一樣的。

  陳達有自己的理由,「我以為你在那裡養著男人,我怎麼會去看你?有哪個男人,願意專門去看自己的妻子跟別的男人滾床單?」

  「反正你就是漠視我!你對待陌生人,都比對我好!」羅月娥高聲道,才不管這些,堅持認為是陳達的錯。

  她很少哭,應該說,結婚這麼多年,他從沒見過她掉眼淚。

  她在他心目中是強勢的女人,在外有家上市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在家裡對他從不肯笑面相對,總是說話帶刺。但她今天哭得很傷心,那是她從不曾在他面前展現的軟弱面,一下子便讓陳達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兩人結婚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在這些問題上讓步,「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羅月娥見丈夫說了軟話,得理不饒人地怒道。

  「好好,本來就是我的錯。」陳達重複,試著走過去,第一次嘗試安撫妻子,「月娥,別哭了,是我的錯,行嗎?」

  「不行!你走開!」羅月娥一揮手,「告訴你!我的婚姻就這樣了!我們已經吵了十七年了,我不怕再吵下去。我嫁給你的時候就已經是老女人了,現在更是老太婆!我已經不期待婚姻了。吵吧,接著吵!大不了,我死的時候,墓碑上刻上,這個人是吵架吵死的!」

  陳達轉頭笑了笑,他這些年就沒在她面前笑過。這一笑,叫羅月娥都愣了愣。陳達卻是看向她,笑著又往前走了兩步,「好,你想要吵的話,我就陪你吵。大不了,我死的時候,墓碑放在你旁邊,也刻上這個人是陪老婆吵架吵死的。」

  「滾!」羅月娥沒忍住,罵出一句粗口,「誰讓你把墓碑安在我旁邊的?你死了還想不讓我安寧?我告訴你,下輩子我絕對不要再遇到你!」

  陳達點頭,「好,下輩子別遇到我了。」

  羅月娥一癟嘴,委屈得直掉眼淚,陳達這才走過去,把妻子擁在了懷裡。

  夏芍見了,笑了笑,悄聲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讓這對夫妻獨處一下吧,他們應該這是第一次氣氛這麼好。

  夏芍低著頭,唇邊帶著淺笑,心中卻感慨。世間有太多不一樣的婚姻,這也算是一種。或許以後會幸福,但這條幸福的路,真的走得太久了。她跟師兄沒有這樣,是一種幸運,也是幸福。

  要珍惜。

  夏芍垂眸笑著,但她耳力好,隔著房門還能聽見裡面陳達哄羅月娥的聲音,夫妻之間的事,她自然是沒有興趣聽人牆角的。因此,夏芍笑著便往走廊前方走,想著走遠些。但沒走幾步,她就看見視線前方一雙男人的黑色皮鞋。

  夏芍挑眉,當沒看見,抬著頭就想從戚宸身旁走過。

  戚宸卻開了口,「看見我當沒看見,我真這麼招你煩?」

  他說話的時候,伸手就去握夏芍的手腕,夏芍目光一變,敏捷地閃開!

  「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她望著前方,並不看戚宸。

  戚宸皺著眉頭,「看著我說話,你會死嗎!白天當眾訓話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你真以為,我戚宸是給女人呼來喝去的?」

  換了別人,早死不知多少回了!

  這女人!

  夏芍卻是一笑,不領情,還是不看戚宸,「不想被人呼來喝去,你今晚可以不來的。」

  她話裡話外都是戚宸自找的意思,氣得戚宸臉色一黑,死死瞪著退去牆邊的女人。

  走廊本就不寬敞,她離著他也不是很遠,他一伸手臂,約莫就能夠著。但少女卻立在那裡,眼睛望著樓下客廳,目光不在他身上,離他很遠。

  戚宸瞇眼,氣不打一處來,卻好像明白她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淡。他轉過身去,一拳砸在牆上,也不管這是羅家的牆,那牆壁轟一聲落了幾塊牆皮,啪啦啪啦往下掉,戚宸的拳頭上帶血的傷口染著石灰,轉頭盯住夏芍,「對!我找人暗殺過你。我不解釋,那就是我做的!你想報仇,找我!想要我戚宸的命,隨時還!」

  夏芍輕輕挑眉。這件事,師兄幫她報過仇了。戚宸沒殺得了她,師兄殺他也讓他躲過去了,算是兩清了。不過,她確實是因為這件事對戚宸印象不太好。再者,她先認識的龔沐雲,既然龔沐雲是她的朋友,那對於戚宸,她從心理上自然就想離他遠點。而且,三合會這些天,也確實惹了她。戚宸是三合會的老大,難不成她還得笑臉迎人?

  但夏芍還是看向了戚宸,只是還沒說什麼,陳達和羅月娥的房門就打開了。

  或許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也或許是覺得夫妻倆的事,不好讓夏芍在外頭久等,因此房門一打開,羅月娥便笑了笑,「芍妹,你看……你來這裡做客,我反倒招待不周。快進來吧,談談正事。」

  陳達的目光在戚宸的手上落了落,一見戚宸的手受傷,趕緊叫了傭人拿醫藥箱來,戚宸卻沉著臉說了句沒事,便直接把手放進了褲袋裡。

  夏芍與羅月娥進了房間,羅月娥的眼還是紅腫的,她哭花了妝,明顯是補了補才出來的。但口紅的顏色略顯鮮豔些,且臉頰也有些微紅。夏芍一見,便心中有數,垂眸一笑,並不多言。

  羅月娥請夏芍去沙發上坐下,說道:「芍妹,我的事,不知道要怎麼謝你才好……我知道,你們風水師,感情的事是不在你的工作範圍內的。但是你還是幫了他,幫了我。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提錢有些傷感情,但我還是想說,我不會虧待你!只要你說個數,多少我都給!」

  這時,陳達也轉身回來,關上了房門。夏芍掃了一眼,見戚宸下了樓去,而陳達也坐在了羅月娥身旁,這才知道是說正事的時機了。

  陳達道:「大師,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你非但幫我化解了這次官災,還幫我看清了這些年我一直沒看清的事。我真的覺得,這十七年的光陰,我錯過了太多。這些都不是錢能彌補的,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好歹還有些人脈,只要大師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說一句,我絕不推辭!」

  羅月娥在丈夫說自己沒本事的時候,橫了他一眼,但沒說什麼,也是看向夏芍。

  夏芍這才笑了笑,看向了陳達,「陳署長,老實說,這次我還真是有事要請你幫個忙。」

  陳達和羅月娥都是一愣,他們還真沒想到,夏芍真有事要幫忙。雖然,剛才的話是出自真心,不帶寒暄作假的。但夏芍可是唐宗伯的嫡傳弟子!唐宗伯是香港老一輩的風水大師了,他結交的人,老實說連羅家都比不上!那可真是國內國外,五湖四海,三教九流!

  夏芍遇到事,要請人幫忙,跟她師父說一聲不就行?

  居然需要陳達幫忙?

  什麼事?

  「艾達地產。」

  夏芍直截了當地說出這四個字,卻叫陳達和羅月娥又是一愣。

    「艾達地產?」羅月娥是沒有聽說過這家公司的,她不由轉頭看向丈夫,因為他是地政總署的署長,地產公司自然是跟他們這個部門有聯繫的。

    陳達也沒有印象。老實說,他這幾天因為官災的事,根本無心工作。而且,每天要來地政總署的地產人員很多,多是一些申請一類的批復,這些自有底下的科員去做,用不著事事都要他這個署長過問。

    夏芍也明白,當即笑道:「艾達地產是半個月前才在香港註冊的新地產公司。它的總部在內地,是內地的一家地產公司,在地產行業裡算不上大公司,但資產也有十多億。前些日子看上了永嘉小區,已經拿到了小區居民的意願合同,補償等事宜已經談妥,只差地政方面的審查批復。但是在批復上出了些問題,地政方面以永嘉小區地段繁華,恐內地公司無法勝任開發為由,拒絕了批復。我認為這個拒絕理由很荒唐,不知陳署長怎麼看?」

    「內地公司?」陳達顯得有些驚訝,說起公事,他與在妻子面前時的氣度很不一樣,頓時便令人感覺到了權威,「大師既然問我,我也就不跟你說官面上的話。以無法勝任的理由拒絕批復的申請,在地政總署每天都有。同樣的地標,我們當然是希望有能力的公司來承擔。有的公司,同一時期會進行幾個項目的開發,而公司能力根本就負擔不了,資產運作一旦不足,很容易出現資金斷層。即便是向銀行借貸,也還是有破產的例子。一旦地產公司破產,項目必然爛尾,便需要政府重新招標,交給新的地產公司去做。這樣不僅費時費力,而且對政府形像也不好。所以,我們地政方面,大公司的審查容易些,而小公司和新公司的審查嚴一些,都是有原因的。畢竟涉及到香港的城市面貌,別說商業旺區有爛尾工程了,即便是居民住宅,或是城郊地段,一旦有市民不滿,我們地政總署都是要受到投訴的。投訴多了,政府形象便會有損了。」

    投訴多了,說明市民滿意度低,也就牽扯到政績問題。這些事,基本上是不會對外明言的,陳達這麼說,也算是跟夏芍說了實話了。

    夏芍不是第一天進入地產行業了,這些事怎會不懂?她笑了笑,「陳署長,艾達地產在內地有兩年的運營經驗了,雖然還是年輕的公司,但流程方面都是懂的。為了打消地政方面的顧慮,一切資料都是準備齊全的。包括如今在內地正在開發的項目,資金分流情況,以往開發項目的運營情況,以及能在永嘉小區投入的資金證明,所有的資料都已提交。但回復還是如此,我們認為地政方面有敷衍的嫌疑。」

    夏芍這話是說得不客氣的,因為她知道定然是世紀地產從中作梗。他們是大公司,運營十年,怎麼也是有些人脈的,既然這種理由經常被用來拒絕申請,那麼弄一張批復給艾達地產,根本就是很容易的事。身為艾達地產的幕後東家,在這件事上,夏芍自然要端穩了立場。

    「我們?」羅月娥倒是從中聽出了些話外音來。

    陳達也聽出來了,「大師,你對艾達地產的事很熟啊。方便告訴我,為什麼要幫艾達地產麼?」

    夏芍一笑,「因為艾達地產的當家人,是我。」

    為了以後好辦事,這件事,夏芍就不隱瞞陳達了。

    但這話還是叫陳達和羅月娥臉上露出驚異神色!夫妻二人都是怔愣在了沙發上。

    「芍妹,這資產十多億的公司,是你的?」羅月娥看著夏芍。

    「夏大師,你沒開玩笑吧?」陳達也問。這可是十多億啊!她剛才說是小公司,但那是放在地產行業裡,實際上單獨把這資產拿出來說,誰敢說小?

    羅家這麼有錢,這十多億也不敢說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普通人?

    「艾達地產是我的公司,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我才是幕後老闆。這家地產公司是兩年前,在內地青省那邊做市區工程時註冊的,很欣慰這兩年它漲勢很好。」夏芍笑道。

    夏芍這麼說,自然不是騙人的了。

    陳達卻張著嘴,他知道風水師人脈很驚人,而且凡是有名望的大師,資產都很殷實。但沒想到,竟然這麼有錢?

    這即便是不當風水師,只是經商也稱得上富商了啊!

    羅月娥卻是笑了起來,眼神發亮,目光讚賞,「好啊!看不出芍妹還有這一手!咱們果真是一見如故的姐妹!我如今手上的服裝公司也是我不靠家裡,自己一手經營起來的。可我那時候都二十三歲了,你才多大?敢情,強中自有強中手,你可比我強!」

    夏芍笑了,「娥姐,你可別埋汰我了。你那是上市公司,艾達地產如今還沒上市呢。」

    華夏集團倒是上市兩年了,勢頭很好。只是這件事,夏芍沒說。

    「心不小嘛!還想著上市了?」羅月娥一笑,風韻迷人,「別說我倚老賣老,我建議還是發展發展再說。但有這心總是好的!」

    她說完了夏芍,便拍了一把陳達,表情還有些彆扭,但眉梢眼角倒有些笑意,「聽見沒?這是我妹子的公司!我不管你有什麼政績上的考量,不就是怕內地公司做不好,拍屁股走人不管了嗎?告訴你,我給我妹子擔保!她要是資金周轉不靈,從我這裡出!就是銀行貸款,我們羅家也有的是人脈。你明天就重新批復去!把永嘉小區給我妹子!要是你不去,我就親自找發展局的高局長去。等發展局那邊親自下了批示,你們地政總署可就臉上無光了。」

    羅月娥一副她說了就算的模樣,但邊說邊去用眼瞥陳達。

    陳達只是笑了笑,轉頭看妻子,「明天週六,我上哪兒批復去?」

    他這麼一說,就說明同意了。夏芍點頭一笑,羅月娥卻是怔愣住。這話要是以前她說,丈夫準得跟她吵起來,定要說她對他的公務指手畫腳。但其實,她只是說說,並不會真的付諸行動。她自己也明白有的時候,她是口頭上太壓人了,剛才她意識到說這話不妥,但故意說出來試試他的。

    沒想到,他沒跟她吵。

    羅月娥垂眸,嘴角牽起,笑容感慨。

    她等這互相理解謙讓的一天,等了多久了?

    「陳署長放心,艾達地產絕不會讓地政方面難做的。」夏芍笑著保證。

    陳達點頭。其實,不必剛才妻子說,他也是打算答應的。這無關人情的問題,就說以唐老的人脈,艾達地產要真是資金周轉出了問題,不知多少人會幫忙填補,壓根就不用擔心。而且,與夏芍雖然只見過三次面,但陳達對她的印像很深刻。明明十八歲的年紀,還在上學,為人處事卻是沉穩,一點兒也不像這年紀的女孩子。以她的氣度,她說這家地產公司是她的,他自然是信的。

    但見陳達同意了,夏芍卻反倒笑得別有深意了,「陳署長,可別怪我精打細算。一碼事歸一碼事,這次幫你化解官災的酬勞我還是要收的。日後艾達地產與地政方面自然是按照程序走。」

    夏芍這麼做,也是在安陳達的心。表示她不會以這次幫他化解官災的事為人情,讓他一直在公務上給她便利。從政的人,最忌諱有換不清的人情,更忌諱自己有把柄捏在對方手中。酬勞一清,人情也兩清。日後做事按照流程走,只不過是多個人脈而已。

    陳達和羅月娥聽了,兩人都是一愣。接著陳達便也露出深意的微笑來,他已不是當年大學剛畢業的小伙子了,這些年也是歷練得老道了,自然一聽就明白。而羅月娥更是讚賞地看向夏芍。

    夏芍則笑著要來紙筆,寫下一個賬戶號碼,道:「兩百萬。」

    兩百萬對於羅家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尤其夏芍還調和好了夫妻兩人的關係,這真的是很超值了。

    羅月娥當即就說夏芍收少了,夏芍卻不願意看人要價。她覺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艾達地產和酬勞的事都談妥了,夏芍今夜此行的目的也就達成了。她對這收穫還是很滿意的,看了看時間,已快夜裡十點,夏芍這便起身提出告辭了。

    陳達和羅月娥起身相送,羅月娥更是拉著夏芍的手,邊下樓邊對她說道:「芍妹還在唸書?週末有空就來坐坐。我父母哥哥還有大伯二叔,下回都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她這也是投桃報李,要知道羅家這些人脈,對夏芍的公司是很有幫助的。

    夏芍笑著點頭,到了客廳才發現戚宸不在,管家說他已經走了。

    戚宸這人向來我行我素,羅月娥也不意外,只笑罵一聲,便將夏芍送到了門口。

    夏芍到了門口才給徐天胤打了電話,然後走出羅家別墅的前花園,打算在外頭等等。沒想到,剛一出別墅大門,便有車燈打來。

    夏芍一回身,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開了過來。車子停在她身邊,戚宸把車門打開,坐在裡看夏芍,「上車。」

    夏芍挑眉,不動。

    戚宸在車裡皺眉,語氣煩躁,「送你回去!又不吃了你!」

    夏芍這才搖頭,「不用了,謝謝。師兄來接我。」

    「那他人呢?」戚宸坐在車裡問,語氣不是很好。

    「一會兒就到。」夏芍站去羅家大宅門邊上,望向車會開來的方向。

    戚宸卻冷笑一聲,「一會兒到?這麼冷的天,讓你穿成這樣在外面吹冷風?上車!」

    夏芍不理他。

    「上車!」戚宸又重複一遍。

    夏芍還是不理。

    戚宸明顯煩躁地在車裡喘粗氣,「上車!上車裡來等,行了吧?不比你在外面吹冷風強?」

    夏芍這才看向戚宸,眼神明顯不信他。上車去等?等徐天胤來?這明顯不是戚宸的作風。她倒是覺得,她只要一上車,他就會命令司機開車。

    正當夏芍這麼想時,便聽「咣」地一聲大力甩上車門的聲音。夏芍抬眼一看,關上的不是她這一側的車門,而是戚宸從另一側車門下來,下來時,西裝外套已在手上。

    他甩上車門的時候,手上的外套已經丟了過來。

    夏芍下意識接住,入手還帶著戚宸的體溫,她愣了愣,但見戚宸大步走過來,便立刻把外套遞還了回去,「謝謝,我不冷。」

    「不冷!不冷!穿這麼少怎麼會不冷?」戚宸瞪著夏芍遞過來的外套,就是不接,皺眉看她,「你一定要這麼拒人千里之外嗎?」

    夏芍伸著手,堅持,但不說話。

    戚宸煩躁地轉身,走了幾步,又走回來,看向夏芍,「我也可以對女人很好的!做我的女人,不吃虧!」

    夏芍:「……」

    她怔愣地看向戚宸,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她不知道剛剛不是在討論上車和外套的問題嗎?怎麼一下子變成這句了?

    而且,戚宸這是在跟她表白?她沒記錯的話,他們之間沒見過幾次,似乎還每次都不太愉快,關係並不太好。

    這人……

    夏芍有點鬱悶,又有點好笑。她真不覺得戚宸是喜歡自己,他是不是從來沒在別的女人手上吃癟過,所以有些分不清好奇跟喜歡的區別?

    夏芍笑了笑,搖了搖頭,「對不起,華夏集團沒有招贅的打算。」

    戚宸活了二十五年,從來沒跟女人說過這種噁心巴拉的話,他今晚這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張口就說出來了。反正,他是想說就說了。但說完馬上厭棄地皺眉頭,覺得這話真不像自己說的。因而,他沒看夏芍,而是看向她身後,卻沒想到,聽見這麼一句。

    他頓時掃過一眼來,目光釘在夏芍臉上,「招贅?」

    這倆字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說出來之後戚宸便笑了,很無語,「你可真敢說!堂堂三合會的當家,招贅進華夏集團?你胃口真不小!」

    夏芍翻著白眼一笑,懶得接這話。華夏集團現在是跟三合集團沒法比,但它會有那一天的。夏芍見戚宸就是不接他的外套,便乾脆提著他的外套走到車門前,想把衣服給他丟進去。

    戚宸卻在後面問道:「那徐天胤呢?你也敢說招贅?他可是徐家嫡孫。」

    夏芍砰一聲關上車門,回身,「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事了?」

    戚宸見夏芍把他的外套丟進車裡,原本眉宇一沉,帶起怒氣,但聽夏芍這麼說,不免又一挑眉。

    卻只見夏芍笑了起來,她望向遠方車子會開來的方向,儘管那裡並沒有車來,但月色裡,她的眉眼都是柔的,融了月色,化了春江般的柔美韻致。

    許久,才聽她笑。

    「師兄,我得嫁。」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7
發表於 2017-4-5 17:41: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打架

  少女望向遠處,轉過身,夜風輕輕帶起她的裙尾,月色將裙尾染成一色,在夜晚的車邊飛揚成一條銀亮的河。她在璀璨的河裡微笑,美妙如夢境。

  戚宸原本臉色沉下來,卻怔愣了。

  這時,街角拐彎的地方亮起車燈,光線照亮了街角,一輛車轉過街角開了過來。

  夏芍見到那輛車的一瞬,頓時展露笑顏,朝那輛車走了過去。她步子向來悠閒優雅,今晚卻有些急切,幾乎是小跑上前。

  戚宸目光一變,下意識伸手!但入手卻只有一截銀紗,那紗從他指縫裡滑出去,夜風帶起那截輕紗,月色映亮少女玲瓏曼妙的美背,寶珠般的色澤,像是融化在夜色裡,飄向很遠的地方。

  遠處車子停下,徐天胤開車下來,手裡提著件外套,靜靜立在車門外。

  夏芍奔過來,男人手上一件黑色厚實的外套,伸手給她披了上。她笑了笑,乖巧。抬頭望著他,側臉笑意盈人。

  戚宸瞇起眼來,死死盯著前方,徐天胤也抬起眸望來。兩人的目光觸上,危險的氣息碰撞在一起,讓夏芍敏銳地抬起頭來。

  徐天胤開車過來的時候,必然是看見夏芍站在戚宸車邊的。這點夏芍倒不怕徐天胤誤會,兩人之間,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她只怕這兩人以前動過手,戚宸又是出了名的記仇,徐天胤和他今晚要在羅家門前打起來就不好了。因此,夏芍趕緊說道:「師兄,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徐天胤卻沒動,還是盯著戚宸。

  戚宸森然一笑,抬腳便大步走了過來。他在徐天胤身前三步處站定,眉宇黑沉,笑道:「徐司令,下回接女人還可以再晚點。我的外套可以借她多披會兒。」

  夏芍一愣,輕輕蹙眉。

  這人,唯恐天下不亂!

  她根本就沒披他的外套,戚宸這意思,明顯是在指責徐天胤來晚了,讓她吹了冷風。這不怪徐天胤,是她讓他先回去的。而且,她沒提前打電話讓他來接,是她出了羅家大門的時候,才給他打的電話。

  從師父的宅院到羅家,有些路程,他來得其實已經很快了。

  夏芍垂眸,露出點疑惑的神色。她其實跟戚宸在門口沒等多久,從羅家出來到現在,約莫也就十分鐘吧。

  他怎麼來這麼快?

  而且……

  夏芍的目光落在肩頭披著的黑色外套上,輕輕蹙眉。這外套上,沒有屬於他的氣息,她也不曾見過。

  新買的?

  「師兄?」夏芍看向徐天胤,詢問的目光。

  徐天胤卻盯著戚宸,在夏芍說話的時候,忽然間出了手!

  夏芍一驚,趕緊伸手阻止!她心底有些懊惱,剛才分了神,竟有一瞬忘了這兩個男人有仇。徐天胤修為跟她一樣,都在煉神還虛的境界,內家功夫已入化境,戚宸的拳法剛烈,但還在明勁上,完全不是徐天胤的對手。

  徐天胤對戚宸動手,決不可能手下留情!

  而戚宸是戚老爺子的獨孫,戚老跟師父是拜把子的交情。就沖這一點,戚宸若是在徐天胤手上有個什麼事,師父可不好交代。

  但夏芍伸出手去的時候,卻發現徐天胤手上並沒有使上勁力,他用的是完完全全的明勁。

  夏芍一愣,趕緊收手,就怕勁力傷了徐天胤,而徐天胤已一拳向戚宸打去!

  他這一拳,雖說用的是明勁,但卻出拳帶著剛猛的風,一拳掃向戚宸!戚宸早就料到了,哼了一聲伸手就接!

  徐天胤也不變拳路,兩人硬碰硬砸出去一拳,砰地一聲,聽得人心裡都是一悶!戚宸出拳的手在羅家砸了牆壁的時候已經受了傷,但他卻不管不顧,一拳跟徐天胤碰上,傷口裂開,頓時血如泉湧。

  戚宸臉色不變,眼神卻發狠,他拳頭抵著徐天胤的掃出去,抬腳便往他膝蓋上踹去!這一腳也是力道剛猛,猛如瘋虎,一腳下去若真落在徐天胤的膝上,這條腿都得廢了!

  徐天胤也不避讓,抬腿便跟戚宸撞上,又是砰地一聲,戚宸一瞇眼,徐天胤反手一拳掃向他右臉!

  戚宸腿腳剛落地,分神之時,結結實實挨了徐天胤一拳!他下盤功夫也算穩當,竟是硬撐著不肯摔倒,但嘴角卻淌下血絲來,右臉頃刻間腫了!

  「大哥!」戚宸車裡除了司機只帶了兩個人,兩個人打開車門衝出來,手裡已經拔了槍,抬手就指向徐天胤!

  夏芍目光一寒,指尖輕輕一動,那兩人頓時目露驚駭神色,夏芍一把拉住徐天胤,看著那兩人舉起的槍口,把他往身後一擋,抬眼看向戚宸,「今天這一架可是你自找的!這件事,你週末的時候一起解釋吧!」

  說完,她便打開車門,讓徐天胤上車,自己也坐進車裡之後,才鬆了那兩人身上的陰煞,讓徐天胤開車離去。

  「大哥!」那兩人還很驚異,但看戚宸臉腫得不成樣子,便趕緊上前查看。

  戚宸一擺手,目光盯住徐天胤的車子開遠的方向,直到看不見,才轉頭吐出一口血。轉身一瘸一拐走回去,坐進車裡。那兩人跟著回來,卻不敢說話,只見戚宸抬眼望著前方,手上淌著的血全然不管,眉宇沉在車裡昏暗的光線裡,更加沉暗。

  「開車。」

  ……

  「停車。」

  戚宸的車子發動的時候,徐天胤的車已開下了山坡,往繁華路段駛去。

  夏芍坐在車裡,轉頭看向望著前方認真開車的男人,說了一句。

  徐天胤只看她一眼,見夏芍沉著臉蛋,便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轉頭看向她。夏芍把身上披著的外套拿下來,見上面還帶著標籤,便看向了徐天胤。

  「師兄,老實交代。今晚讓你先回去,你是不是根本就沒回去?」

  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夏芍手上的外套上,伸過手來給她又重新披上。車裡開著空調,其實很暖和,但他還是堅持讓她披著。

  他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了。夏芍頓時蹙起眉來,「那吃飯了沒有?」

  羅家離師父的宅邸有些路程,但夏芍讓徐天胤先回去,也是為了讓他回去吃晚飯。但眼下看來,他肯定沒有。

  他開車去買外套了……

  這月份,天氣其實也不是特別冷,但晚上還是很涼的。徐天胤向來穿衣服少,他如今也只是穿件薄毛衣,外套能不穿就不穿。出來的時候沒帶,夏芍逛商場買禮服的時候又試來試去,他沒時間買外套,於是就等她去了羅家,開車又出來買了。

  他壓根就沒回去,所以才能那麼快地到羅家。而這樣的結果就是,這男人一晚上就在做這件事,他根本就沒吃晚飯。

  夏芍蹙著眉頭,眼神卻是心疼。其實,這外套有沒有都無所謂,她自幼習武,這點夜風對她來說真不礙事。而且,外套也只是披那麼一會兒,到了車上就用不著了。但是只是這麼一會兒,他也不願意她受涼。這個男人,總是什麼事都為她著想。

  「餓了沒?」夏芍邊問邊把徐天胤的手拉過來,見他拳上還有血跡,便拿出紙巾來幫他擦了擦。

  徐天胤搖搖頭,見夏芍眼神依舊有些怨怪,便伸手把她擁在懷裡拍了拍。

  夏芍苦笑,「行了,去超市吧。買點菜回去,我給你做宵夜吃。」

  徐天胤拍打她的動作一頓,接著便「嗯」了一聲,手臂微微緊了緊,抱住。

  夏芍笑了笑,「行了,別再這裡磨蹭了,買了菜早些回去。太晚了,師父要擔心了。」

  「嗯。」

  兩人找了一家超市,買了些新鮮的菜回去,這才返回了唐宗伯位於淺水灣半山腰的宅邸。

  夏芍一回去便先往師父屋裡,她回來了,總要跟師父打聲招呼。而且,今天傍晚跟三合會的衝突也要與師父說一說,算是報備一下,免得週末來人,他會鬧不清楚狀況。

  林冠身上的符煞是夏芍所下,只要她催動,哪怕是在任何一個地方施法,都能不聲不響就能要了林冠的性命!但夏芍當時因憤怒動了殺心,因此她不僅下了符煞,那一掌打得也不輕。林冠本就是重傷了的,那一掌夏芍震了他的五臟六腑,以他的虛弱,絕對再無法撐得住符煞的侵蝕。

  或許此時從外表還看不出什麼,但林冠絕活不過三天。

  夏芍說他最多只有三天的命,並非出言恐嚇。

  他的命能不能保住,取決於林冠日後是不是會保證絕對不會給她惹麻煩!事實上,夏芍對見林別翰沒什麼興趣,如果林冠是惹惱了她,或許她不會這麼大費周章,非得要人家的父親上門道歉。但問題是,他們不該招惹徐天胤!

  當初在余家大宅的後院,徐天胤因為跟戚宸動手的事,師父事後還去戚家親自解釋過。這次,三合會惹了徐天胤,夏芍決計不會就這麼算了。怎麼也要叫戚宸這個當家人也親自過來解釋解釋!

  徐天胤將車開去後院,夏芍下了車後便打算回屋換件衣服,去師父屋裡打聲招呼,在去廚房給師父和師兄準備點宵夜。

  但夏芍一進屋裡,剛把外套脫了,回身想跟徐天胤說聲讓他先去師父屋裡說一聲,告知一下他們回來了,然後等自己換了衣服就過去。卻沒想到,一轉身便見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走過來將她抱起,往床上走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8
發表於 2017-4-5 17:41: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上門道歉

  「師兄?」夏芍被驚到,仰起頭看向徐天胤,「我們回來了,要去師父屋裡說一聲。」

  「我去。」徐天胤話是這麼說,卻抱著夏芍往床的方向走。他來到床邊坐下,讓她側坐在他腿上,手臂一攬,也不嫌她禮服上鑲嵌著的水晶硌人,將她緊緊禁錮在自己的控制下,然後湊過來在她頸窩胸前深嗅,像是在尋找她的香氣,聊以慰藉,以壓制想吞掉她的欲望。

  夏芍不敢動,感覺著男人燙熱的鼻息,聽著他在自己頸間喘息,熱浪噴在肌膚上,又燙又癢,叫人顫慄。

  夏芍輕輕顫慄,但卻不敢有大動作。她唇邊掛著苦笑,今晚試衣服的時候,她就知道某人又動了心思了,跟當初穿學校制服的時候一樣,他是見她很少穿禮服,定是想嘗鮮了。但既然他說了要去師父那裡,她便只好等著了。等他平息下來,她再換了衣服去前院。

  但這回夏芍等了許久,男人的氣息非但沒平復下來,反而越來越沉。漸漸的,流連變成了舔吻,男人從她的脖頸來到她的香肩,呼吸粗重。而他的大掌更是撩開她背後的銀紗,在她珠玉般光潔的背上摩挲。

  徐天胤的指尖有點涼,吻卻是燙人,這一涼一熱,讓夏芍仿佛被冰火夾在中間,難以言說的感受。她忍著男人在她身上撩撥的難耐,說道:「師兄,還要去師父屋裡。」

  「嗯。」徐天胤含糊應一聲,索取卻不停。

  「嗯什麼?快去!」夏芍咬著唇,感覺鎖骨輕輕一痛,整個身體都是一個顫慄。

  「嗯。」徐天胤還是這麼一句。

  夏芍在他胸口捶一拳,只覺他胸口燙極,心跳深沉如鼓,而她的拳落在上面力道綿軟,更叫男人悶哼一聲,索性抓住她的手按在了胸口。

  夏芍想抽手抽不回來,臉頰染上薄粉,雙眸怒瞪一眼徐天胤,「你剛才說你去的!什麼時候去?可別晚了。」

  「一會兒。」徐天胤聲音低沉沙啞,黑暗的屋子裡危險的獵食者的氣息。

  「……」鬼才信他的一會兒!

  夏芍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更兼男人在她身上煽風點火,她氣息已有些亂,卻還要強忍著,當真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不行,現在就……啊!」夏芍剛想說現在就去,她的身子便忽然仰倒!

  男人把她按去床上,夏芍頓時趴倒,而她的腿還搭在他的腿上,姿勢怪異。

  但這只是夏芍覺得,此刻在徐天胤眼裡,少女趴在床上,月色從窗前灑落,灑滿她珠玉般的脊背,銀色曳地的長裙裹著她圓潤的臀和纖長的美腿,看起來就像一條剛出水的美人魚。

  他大掌一撩,撥開她柔軟的髮絲,霎時恍惚滿眼珠潤玉色,染亮了一室黑暗,卻染紅了男人的眼。他俯身吻下去,狠狠掠奪!

  她脊背很美,肌膚緊實,煉神還虛之後,更如嬰孩。他的大掌按壓在她的腰身上,看著她因他的掠奪肌膚微微綻出粉紅,眼神漸漸變得更加血腥。

  她在不住地輕顫中呼吸已亂,眼眸都已迷離,卻還是轉著頭,試著跟他說話,「師兄……現在就去……」

  「晚了……師父就睡了……」

  「我們買了菜回來,宵夜還沒……」

  「……師兄,宵夜。」

  少女聲音柔軟,平時很少見的迷離聲線,異常地動聽。但男人卻在她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低吼一聲,身子往前一探,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狠狠懲罰,直到把她的抗議和嚶嚀全數吞沒……

  夏芍覺得,她的菜是白買了,這男人根本就不需要她下廚填飽肚子,她才是他的腹中餐。

  事實證明,徐天胤口中的一會兒,在她這裡勢必會演變成好長一段時間的顛來倒去,直到她體力不支,軟趴趴地昏昏欲睡。

  但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夏芍迷迷糊糊看見徐天胤起身,衣服穿好出了屋子。

  那個時候,夏芍正當睡去前意識模糊的最後,她只記得她最後的念頭是深深的後悔。

  都已經這麼晚了,師父肯定睡了!去了還不如不去!

  去了說什麼?師父知道師兄是從後院過來的,而她沒到,怎會想不到發生了什麼?

  早知道,她剛才就不一直堅持讓他去跟師父說一聲他們回來了!這簡直就是……自作自受。

  丟人丟到家了……

  夏芍在無盡的悔恨中入睡,睡夢裡都是這丟臉的事,因此睡得並不是很安穩。但睡夢裡,她只要動一動,身後的男人便會把她往懷裡抱抱緊,然後檢查檢查被子,再安靜下來。

  早晨起來的時候,夏芍睡在徐天胤的臂腕裡。他躺在她身後,手臂攬著她的腰身,下巴擱在她肩頭,她輕輕一動,他便醒來了。

  徐天胤在軍區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乖乖睡床的,夏芍不知道。但跟她在一起,他便會乖乖在床上睡,而且記得她說穿衣服睡不舒服的話,每晚都會脫了衣服。但他不喜歡穿睡衣睡,大抵是覺得太沉重了。

  夏芍醒來的時候,身子輕輕挪動,脊背撞上男人胸膛暖燙的溫度,她尚在將醒未醒間,覺得舒服,便本能地往男人懷裡又靠了靠。但隨即她便感覺到被子裡自己靠上了一處堅硬。

  夏芍愣了愣,緩慢地反應過來,霎時轉醒!

  但已經晚了,身後的徐天胤看她醒來,翻身便把她壓在了身下!

  夏芍發出一聲似嚶嚀似嗚咽的聲音,一大早醒來便被當做了早餐……

  待一切事畢,夏芍軟趴趴地窩在被子裡瞪人,而被瞪的人眼眸黑漆漆,表情不解,不明白為什麼被瞪。

  唔,剛才他做得不夠好?

  如果夏芍知道徐天胤在想什麼,她一定會吐血。好在她先開了口,問:「昨晚,去前頭師父那裡了?」

  夏芍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她還帶著僥倖心理,希望師父睡著了,然後徐天胤就回來了。

  「嗯。」徐天胤一貫地簡潔。

  「師父睡了吧?」夏芍試探問。

  「嗯。」徐天胤答。

  夏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繼續試探著問:「所以,師兄就回來了吧?」

  這回徐天胤沒立刻就答,夏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才望著她點頭,「嗯。」

  夏芍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反應過來之後,她才稍稍鬆了口氣。雖然是昨晚回來沒跟師父打招呼有些不對,但總比丟這人強。今早再去跟師父說說三合會的事吧。

  然而,正當夏芍這樣想著,卻聽徐天胤的聲音在耳旁傳來。

  「去跟師父說了聲,就回來了。」

  「……」

  夏芍呆愣許久,頓時嚶嚀一聲,她想揍人。

  她錯了!她不該堅持讓他去師父屋裡說一聲的!

  夏芍頓時連爬起床的力氣都沒了,她實在不知今早要怎麼去跟師父請早安,索性在屋裡躲了一天,連早餐午餐都是在房間裡用的。她讓徐天胤去代為問早,說自己在屋裡忙著複習功課,晚上再去陪師父用晚飯。

  這一天,夏芍確實是在複習功課,只是早起後給艾米麗打了個電話,告訴她週一去地政總署那邊重新遞交申請,然後等批復就可以了。

  夏芍這麼快就把事情搞定了,讓艾米麗有些意外,但也有些心服。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跟隨的董事長簡直就是女超人,她很難想像,她是怎麼把學業和公司的事兼顧好的,而且,她在兼顧這些的時候,還在給人看風水,為公司積累人脈。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但夏芍說永嘉社區是艾達地產的了,那就自然不會有差池。雖說是週末,艾米麗也趕緊去公司準備材料了。

  夏芍一直在房間裡看書到傍晚,這一天都沒去前頭看師父,她很是過意不去,因此決定晚上親自下廚,做上一桌子好菜,好好陪師父吃頓飯。

  週末因為夏芍回來,因此住在不遠處別墅裡的張氏一脈的弟子們也會到唐宗伯這裡來聚聚,夏芍早晨會進廚房熬粥,但做菜還是頭一回。

  一群人盯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張中先先笑了,「哎呀!內地的菜,香港雖然也有餐館,但是地道的內地家常菜可是很多年沒吃了,我先嘗嘗!」

  說完,也不管唐宗伯還沒動筷子,當即便往糖醋魚的盤子裡夾。

  筷子還沒落下,溫燁在坐在椅子裡,目光往菜上審視般地掃了掃,找茬,「能吃嗎?沒毒吧?一般顏色好看的東西,都有毒。」

  溫燁愛擠兌夏芍的事,弟子們早就習慣了,反正他從小就這麼個性子,而夏芍也不怪他,反而每次兩人對上都有好戲看。

  果然,夏芍當即便笑了。她笑容甜美,邊笑邊夾了筷子茄汁魚丸往溫燁面前的碗碟裡一放,慢悠悠道:「沒事,再毒的東西到了你嘴巴裡,也都不是毒了。」

  溫燁一愣,桌上的人都愣了愣。

  所有人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夏芍是在拐著彎地說溫燁嘴巴毒,就算菜裡有毒,他的嘴巴也比菜毒。

  溫燁皺著小眉頭,一時半會兒還沒轉過彎兒來,但他知道夏芍說他的話,絕對不是好話!直到周圍的人都噗嗤噗嗤地笑起來,溫燁才怒瞪一眼夏芍,筷子戳了魚丸,狠狠塞進嘴裡,大力地嚼,像是在嚼某人的肉。

  在溫燁跟食物有仇似的吃著菜的時候,其他的人卻都是眼神接連亮了亮。夏芍的母親李娟做得一手好菜,夏芍前世就跟著母親進廚房,雖然跟曲冉要做廚師的標準不一樣,但也是做得一手可口的家常菜的。

  張氏一脈的弟子,有些人也是師父在內地收的弟子,跟著師父在香港或者到國外發展,地道的家常菜可是有些年頭沒吃到了,因此嘗過之後都很歡喜。這其中,尤以張中先感觸最深。

  他像是想起了年輕的時候,「我們那年代,正是苦時候。哪吃過這麼好的菜?但這、這裡面,家鄉的味道,還是能嘗出來的!想不到,芍丫頭還有這一手!這丫頭,真是什麼都深藏不露!不行,既然露了一手,以後週末的菜就交給你了!」

  張中先一口悶了杯中酒,笑得像個孩童,「不論玄門輩分,我怎麼也是老人家了。年輕人要懂得孝敬老人家!以後下廚的事,就交給你了,不準推辭。」

  夏芍笑了笑,準備這麼一桌子菜,老實說花費的時間是不少的。但既然張老開口了,她自然是不會拒絕的,複習歸複習,縱使不能週末承擔起一日三餐的廚事來,每週末給老人準備這麼一頓大餐,也是要的。

  但夏芍剛想點頭,唐宗伯就擺了擺手,「小芍子要忙學業,你就別擠她的時間了。」

  唐宗伯說完張中先,就去說夏芍,「年輕人,身子骨是好,可是也要合理安排時間,不管什麼事,都別太累了。」

  老人說這話的時候,並不去看夏芍,而是眼望著桌上的菜,怎麼聽都有些話外音。

  夏芍轟地一聲臉紅了!其他人看出夏芍臉色有異,但卻都鬧不清楚狀況。夏芍在暗地裡狠狠掐了一把徐天胤的腰,臉上卻笑了笑,趕緊轉移話題。

  「師父,明天戚宸和三合會的坐堂林別翰可能會來拜訪您,您就先別去風水堂那邊了。」

  「嗯?」唐宗伯果然一愣,張中先也看向夏芍。

  夏芍這才把昨天學校門口的事複述了一遍,直到此時,說起這件事,她依舊臉色發寒,而唐宗伯在聽了以後卻是歎了歎。

  「林別翰這個人,道上是很有名的。這是個忠重之人,身手也不錯,外家拳的高手。常言道,虎父無犬子,這話也不儘然。我早年看見他的時候,說他命中有私生子,若不好好教養,必成一害。他當時與他妻子感情很好,一心覺得既然我說了,他便會想法杜絕。沒想到,註定的事還是沒辦法改。而他兒子,最後竟然是犯在小芍子手上的。唉!」

  相對于唐宗伯的感慨,張中先則怒哼一聲,「做得對!就該叫戚家小子跟那小子的爹來道歉!上回掌門師兄可是親自登門去他戚家道歉,這回就該輪到他們!玄門和三合會,哪個也不差,他們的命是命,咱們的就不是了?這歉必須得道!」

  昨天的事,雖然夏芍說她和徐天胤被三合會的人拿槍指著,但以兩人的本事,明著來,對方的槍傷不傷得到他們,唐宗伯心裡還能沒數?但徐天胤是他的大弟子,自小在他膝下長大,他把他當兒子看待。林冠揚言要打死徐天胤,唐宗伯自然不會無動於衷。只是他的心性修養不像張中先那樣表放於外,嘴上說的話並不激烈,但表情卻是冷淡下來,並且對夏芍對身為普通人的林冠下符煞的事也隻字不提。

  夏芍瞭解師父的性子的,他常教她不可妄欺凡人,但對於對方欺負到頭上的事,他向來是極為護短的。因此,見師父的表情她便知道,明天他必然會留在宅子裡,替師兄討個公道回來。

  第二天,唐宗伯果然沒去老風水堂。

  而一大早,果然有人敲響了唐宗伯宅邸的大門。

  出人意料的是,來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

  戚宸、林冠,另有兩個人,夏芍不認識。

  其中一人推著林冠坐著的輪椅,眉眼與林冠有些相像,但年紀已有五旬,身材精實,目光如炬,握著輪椅的手更是指節粗大,一看就是常年練就硬氣功的練家子。

  夏芍並未親自來開門,今天她特意留了名張氏一脈的弟子在宅子裡,有人敲門便讓弟子去開門。而她難得端出掌門嫡傳宗字輩弟子的架子,陪著師父和師兄在堂上喝茶。

  四人由弟子領著來到待客的廳堂時,夏芍只是抬了抬眼。

  她一眼便斷定那名推輪椅的人,便是林冠的父親,林別翰。

  夏芍無視林冠看見她之後,一臉驚恐的表情,接著便看向戚宸身旁。

  戚宸的臉昨晚受了傷,今天嘴角還腫著,烏青一塊。但他卻是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走路依舊邁著大步,看人狂傲霸烈,一進來便先看了夏芍一眼。

  夏芍的目光卻落在戚宸身旁的老人身上。老人約莫七十高齡了,頭髮花白,但身體卻很硬朗,走路不用手杖,步子邁得大馬金刀,眼眸鷹隼般鋒銳。明明年事已高,看人一眼卻能有本事叫人雙腿發顫。

  這樣的老人,除了戚宸的爺爺,夏芍不做他想。

  果然,戚老爺子一進了廳堂裡,唐宗伯便放下茶杯,笑著站了起來,「還以為今天就宸兒和別翰過來,大哥怎麼也來了?咦?宸兒的臉怎麼了?」

  戚宸的臉是昨晚被徐天胤揍的,這事因為涉及到私事,夏芍便沒跟師父說,沒想到,師父倒問起來了。

  戚老爺子一笑,他笑起來也是一派狂妄意態,戚宸看樣子還真繼承了他幾分性情。他擺了擺手,聲音洪亮高闊,「沒什麼,跟人打架打輸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戚宸的功夫是不弱的,而且在香港,誰敢動他這個三合會的老大?

  唐宗伯一聽戚老爺子的話,便猜到了與夏芍和徐天胤有關。他看向兩人,戚老爺子卻是又一擺手,「黑道上混的人,動刀動槍都是常事,打個架而已,沒什麼稀奇的。況且,技不如人很多時候就得搭上命去。對方只是打了他一拳,已經很好了。」

  話雖這麼說,戚老爺子的目光卻是看向徐天胤,目光銳利,不怒而威。但他並未說什麼,只是看了徐天胤一眼便將目光轉向了夏芍。

  他看夏芍的時間反而久些,目光同樣鷹隼一般,像是要將她看穿般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這才又看回唐宗伯,說道:「沒事,今天來不是為了宸兒的事,為的是阿翰兒子的事。」

  戚老爺子看向林別翰,而林別翰則抬起眼來,看向了夏芍。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9
發表於 2017-4-5 17:4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香港鬥法

第六十六章 道歉與辯論

  夏芍看見林別翰看來,卻沒看他,而是望向戚老爺子,與徐天胤站了起來。舒榒駑襻

  「戚老。」夏芍向戚老爺子行了個晚輩禮,「請上座。」

  「嗯。」戚老爺子頷首,神態威嚴,卻又將夏芍上下打量了一遍。他也不用戚宸扶著,邁著大步就到了上首,跟唐宗伯一左一右坐在了上首。

  弟子進來給戚老爺子和戚宸上了茶來,戚宸給唐宗伯行了禮,坐去他爺爺下首的椅子裡,抬眼看向夏芍。

  夏芍見戚老爺子坐下,便也跟徐天胤坐下,自始至終,她沒理會過林別翰。

  林別翰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但礙於江湖輩分,他先跟唐宗伯打了聲招呼,「唐老,您老回來香港,晚生第一次登門拜訪,卻是為了犬子衝撞令徒的事,說來實在無顏見您啊!」

  唐宗伯喝著茶,也不說讓林別翰坐,只抬眼看了看他,不冷不熱道:「別翰啊,你年輕的時候,我曾提醒過你,你命裡有個私生子。你不在意也就罷了,疏忽管教便是你的錯了。所謂養不教父之過啊。」

  林別翰低著頭,年過五旬的老者聽著唐宗伯的訓話,看起來臉色複雜。

  他當初並不是沒有聽唐宗伯的,相反,他知道唐宗伯第一風水大師的本事不是浪得虛名,因此很信服。他一直很小心應酬時女人的事,但沒想到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還是出了差池。出事之後,他覺得愧對妻子,更對設計他的女人恨之入骨。要不是因為那女人跟李家有些親戚關係,這世上便不會再有那個女人,如今的兒子林冠也不會出生。

  他儘管出生了,他卻不願意承認這個兒子。看見他,他就想起那個心機深沉、設計他,並且跑去他妻子面前蠻橫耍狠的女人,想起這孩子身上流著那女人的血,他便覺得不太歡喜。而且,見到這孩子,他便想起自己曾愧對過妻子一回的過往,只覺不堪回首。

  他原本並不想管他們母子,但沒想到,妻子瞞著他,以他的名義每月供養他們母子,直到許多年後才被他發現。

  妻子與他是青梅竹馬,他還沒有加入三合會之前,沒什麼本事。憑著自幼練就的武藝在街頭雜耍為生,沒想到得罪了當時一個地痞惡霸,他派人上門尋仇,當時妻子懷有三月身孕,那些畜生還想要侮辱她,她受驚躲避之時流產,從那以後就不能再孕。她是個很傳統很善良的女人,在他們最艱難最痛苦的歲月裡,一直默默地支持著他,待他知寒知暖,十年如一日。

  他發達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妻子好的生活,但卻發現她一直有個心病,那就是沒有辦法為林家延續香火。妻子為此一直覺得愧對他,直到臨死前,她的遺願還是希望他能讓林冠認祖歸宗。

  他一直覺得,她是個傻女人。但他這一生,雖然做過錯事,卻只愛這個傻女人。因此,他才願意遵從妻子的遺願,對外承認林冠是他林別翰的兒子。

  他承認了林冠,卻沒有承認李氏,但他們母子卻借著他在黑道的名聲得了不少好處。而且,他承認林冠的時候,他已長成,打架鬧事,不學無術,那些街頭小混混的習性染了個透徹。

  林別翰雖然是黑道的人,但他最恨街頭的那些小混混,因此對子很是不喜。他也不是沒有訓斥過他,但發現他只會當面聽,轉身就去胡鬧之後,他便懶得再管。

  而他懶得再管的結果就是兒子得到他的承認之後,身份今非昔比,黑白兩道人看見他都願意給點面子,他從以前的小混混變成公子哥兒,被一群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帶去見世面,又染上了紈絝子弟的習性,簡直就是頑劣不堪!

  林別翰心裡雖然是惱怒,但對林冠一直是眼不見為淨的心態,只要他不惹出什麼事來,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這小子雖然混,也並不是不機靈。他知道誰是他可以惹的,誰惹不得。香港那些黑白兩道的名流,他都會掂量掂量分量,夠他欺負他才會欺負,欺負不得他便會巴結。這雖然讓林別翰很不齒,但好歹兒子因為這樣,一直沒惹到不該惹的人。

  原以為,一直會這樣大事沒有,小事不斷。沒想到,就出了大事。

  他居然把唐大師的親傳弟子給惹了!

  還是一惹就惹了兩個!

  唐大師一生就收了兩名親傳弟子,都被兒子給惹了!

  林別翰知道了以後,恨不得把兒子綁起來送過來賠罪!但他傷得很重,再次被送進醫院之後,便咳血不止,接著昏迷了一天一夜。今早他有些好轉,他二話不說便把他帶來了!

  這裡子,他雖是不喜的,但卻想要留著他的命。不為別的,只為他對妻子的承諾。這也是之前他聽說兒子出車禍險些遇害之後,放出話去要找尋兇手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他那個時候就把唐老的兩名弟子給惹了!也沒想到,他的這麼一句話,讓幫裡損失了四、五十名兄弟。

  這都是他的錯,他不僅要給唐老賠罪,還要對三合會有個交代。

  林別翰低著頭,目光落去輪椅上。兒子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渾身已經包得不像個人樣兒,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他還睜不開眼,沒想到,到了唐老的宅子裡,精神反倒好些。也不知是因為唐老宅邸裡的空氣異常新鮮的緣故,還是因為看見了唐老的兩名弟子驚嚇所致。

  林別翰不知道,這兩個原因都有。

  唐宗伯的宅院裡是布了太極聚氣陣的,對人的元氣補養很大,林冠在這宅子裡,無形之中緩解了符煞對他身體元陽的侵蝕,令他身體舒適很多,這是其一。

  其二,林冠在看見堂上坐著的夏芍和徐天胤時,也確實受驚不少!

  他前天下午被戚宸一腳踹暈了過去,什麼時候被送去醫院的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今早才醒,接著便被父親綁在輪椅上帶上車,來到了這座宅邸。

  直到在車上,父親才訓斥他闖了大禍。

  他惹的那兩個人,竟然是在華人世界很有名望的第一風水大師唐宗伯的嫡傳弟子!

  那名男人和少女,林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跟前段時間在媒體報導上看見的容貌不一樣,但父親說的話必然不會有錯,他沒有必要騙他。

  眼前在椅子裡坐著喝茶的這名少女,就是前段時間在余家贏了余九志,幫唐大師報仇雪恨,重新返回香港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跟戚宸認識,怪不得戚宸對她那麼客氣,原來她是唐大師的弟子!

  論江湖輩分,她比他父親的輩分還高。因此此時她坐在那裡連眼也不抬,而他們父子站在堂上,好不尷尬!

  林冠想死的心都有,只覺得臉上漲紅。那天,戚宸根本就不是來為他撐腰的,而是他闖了禍,惹了不該惹的人,把戚宸給驚動了的!

  林冠抬眼,驚恐地看向夏芍,這回眼裡不再有前天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懵愣表情,取而代之的全是驚恐。

  她說,他只有三天可活。

  那、那今天不就是最後一天?

  林冠再不敢去懷疑夏芍這句話的真實性,風水師聽說都有些神鬼莫測的手段,他想起那天她飛降到自己面前時,是曾經畫了個很詭異的圖案!

  他、他被詛咒了?

  林冠想轉頭看父親,讓林別翰救他,但他的脖子轉動不了。

  林別翰這時已經開口說話了,他嚴厲地看向兒子,說話聲音都發沉,「你自己惹的好事,自己收拾吧!」

  林冠知道父親不可能真的叫他自己收拾,不然他當初不會說要幫他查兇手,今天也不會陪著他來。因此,他很快反應過來,父親這麼說,就是在讓自己道歉,然後有戚老在,這事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的命就有救了!

  因此,林冠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和嗓子發出聲音時拉扯般的痛處,趕緊看向了夏芍,「夏、夏小姐!我錯了、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你你你、你留我條命吧!我發誓,再、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見兒子這副貪生醜態,林別翰皺了皺眉,臉色難看,握著輪椅的指節都使力凸起。

  夏芍卻坐在椅子上,眼也沒抬,手裡端著茶杯,神態冷淡。

  林冠一看,便知夏芍不接受,便趕緊又說道:「夏小姐,我我我、我真不知那晚車裡的人是你,我要是知道,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你你、你說,要怎樣才肯饒了我,我、我照做!一定照做!」

  夏芍還是不抬眼,垂著的眸卻瞇了瞇,「你找錯道歉對象了。」

  林冠一愣,這才看向徐天胤。他一直坐在夏芍身旁,目光在身旁少女的茶杯上,她放下茶杯,他便從旁添些。其餘時間,他的目光一直在戚宸身上,與戚宸面對面對視著。雖說他氣息孤冷,存在感並不低,但林冠一直覺得這件事是夏芍說了算,因此他才向夏芍道歉的,如今聽夏芍說他搞錯了道歉對象,林冠這才趕緊看向徐天胤,把剛才對夏芍求饒的話原模原樣地又對徐天胤說了一遍。

  林別翰在後頭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堂堂三合會坐堂,黑道聲名赫赫的人物,怎麼就生出這麼個軟骨頭的兒子?

  戚宸也是連看也不看林冠,仿佛覺得看一眼都是浪費。而戚老爺子也同樣沉得住氣,看起來並不像是來當說客的,倒像是閒來喝茶,看看義弟,看看晚輩。

  唐宗伯也只由著夏芍,什麼話也不說。

  這一切都把林冠急得汗都出來了,他還以為他道歉過了,這些人就都會打圓場幫忙求情,怎麼、怎麼一個人都不說話?

  就在廳裡寂靜如死的時候,夏芍抬起了眼。

  她看向林冠,神態依舊冷淡,問:「你今天是來道歉的,想讓我和師兄饒了你?」

  林冠一愣,吶吶地嗯了一聲。他就是來道歉的,剛才說的那一大堆,不都是道歉的話嗎?她是沒聽見還是……

  正當林冠這麼想,忽見夏芍目光一寒,他頓時一個冷顫,顫得渾身都疼,慌忙收起其他心思,不敢再想。

  只聽夏芍問:「你險些傷了我的胳膊,將我帶出車外。我師兄傷了你的胳膊,讓你跌落橋下,這帳,算不算兩清?」

  兩清?

  林冠臉色發苦,他根本就沒把她拽出車外,自始至終傷的都是他好不好?

  但他卻不敢說什麼,忙道:「清了!清了!」

  夏芍垂眸,又問:「那你帶人尋仇,我們打了你的人,兩清嗎?」

  「……」林冠臉色更苦,都是夏芍和徐天胤在打人,他的人哪裡動得了他們一根指頭?

  「兩清!兩清!」林冠不敢說這話,慌忙又道。

  「砰!」夏芍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臉色發寒,寒得林冠的心肝兒都跟著一顫,「那你揚言要打死我師兄,我打死了你的人嗎?」

  林冠咕咚嚥下一口唾沫,那些人……確實被打死了哇!不過,是被戚宸打死的。

  「沒、沒有……」林冠不知夏芍要說什麼,他只是順著她的話,以求她快些撒氣完,饒了他的小命。

  「那這帳,怎麼清?」夏芍寒著臉問。

  林冠愣住,戚宸也看向夏芍。

  認識她不久,也知她是不易動怒的性子,除了漁村小島後面的廟裡被她罵過一回,事情起因略有不同外,她動怒,似乎都與身旁的男人有關。

  師兄,我的嫁……

  不知為何,腦海裡會突然浮現出那晚少女說這話時唇角的微笑,戚宸頓時瞇了瞇眼,臉色很不好看。他嘴角還帶著青紫,目光的力度卻半分不減,一眼落在徐天胤身上。徐天胤抬眼望來,兩人對視,廳堂裡的空氣便像是烈焰遇上了冰霜,兩重天。

  這樣的氣氛裡,林別翰開了口。他看向夏芍,沉著臉說道:「夏小姐,犬子莽撞,衝撞之處還望見諒。他是沒有那個本事傷害徐先生的,而且三合會的那四、五十名弟兄也已處決,四五十條已故的人命,還抵不上徐先生完好無損?這帳,怎麼看都是清了吧?」

  林別翰對夏芍是有些意見的。他知道,論輩分,夏芍在他之上。但論年紀,他怎麼也比她年長許多,從進了廳到現在,連讓他坐坐的話都沒有,更是連看他都沒看一眼,這無疑是態度很倨傲的。林別翰在江湖上也是有地位聲望的人,那些地位聲望都是靠他的血汗一點點拼下來的,可以說是腥風血雨裡滾過半生,他尊重江湖地位,卻更吃實力和資歷那一套。

  論輩分,夏芍比他高。論資歷,她比他差得遠!這態度,林別翰是有些受不了的。

  卻不想,夏芍霍然抬眼,一眼掃來,臉色一點也不比剛才對待他兒子時好多少,反而呼喝一聲,「荒唐!我做事,向來是冤有頭債有主,那四、五十人不過是聽命行事,我從未想過要他們的性命。他們是被戚當家的下令處決的,犯的是你們三合會的幫規,死也是因為你們三合會的幫歸而死,與我何干?這帳算在我頭上,好冤的一頂帽子!下令打死我師兄的,是你的好兒子!他才是我要清帳的人!這帳,依林坐堂看,清是沒清?」

  這話把林別翰都說懵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夏芍竟還挺有辯才!而方才她那一聲呼喝,氣勢竟是震得他這個三合會的坐堂都驚了一驚。

  戚老爺子坐在上首,目光落在夏芍驚人的氣勢上,垂下眼,神色難辨。

  戚宸則看了一眼林別翰,哼了一聲。別辯了!論口才,他都說不過她!

  而林別翰反應過來之後,也是哼了一聲,笑容帶些嘲諷,還是要跟夏芍辯,「夏小姐,這帳你再好好算算,當真是沒清?犬子揚言要殺徐先生,他叫人動了手。而夏小姐也曾揚言犬子活不過三日,並且,夏小姐也是動了手的!這帳,沒清?」

  夏芍一挑眉,也笑了,笑容同樣嘲諷,「清了。所以?你們父子今天是來做什麼?」

  林別翰一愣,林冠也是一愣。

  他在旁邊聽著,內心本還激動,險些要為父親拍手叫好!想著是不是這樣下去,他就可以不用死了?

  但聽見夏芍這句話,他臉色頓時慘白!

  什麼意思?是說帳清了,他可以不必來道歉,回去……等死就行了?

  林別翰臉色漲紅,明明是夏芍說讓他們上門道歉的,現在歉也道了,她來這麼一句?

  「夏小姐,你別忘了!犬子沒殺得了徐先生,而他的命在你手上卻只剩一天!」

  到頭來,徐天胤一根汗毛都沒少,林冠還得搭上一條命?這是哪門子的帳?

  林別翰這明顯就是指責夏芍,夏芍卻坐在椅子裡動也不動,反而挑眉笑了,慢悠悠道:「他殺不了我師兄,因為他沒這個本事。我殺得了他,因為我有這個能力。」

  林冠若是有殺了徐天胤的本事,他早就殺成了,還用等到今天來上門道歉?他也就是遇上了夏芍和徐天胤,所以才踢到了鐵板,若是遇上個普通人,那人還有命坐在這裡看見他道歉的樣子?

  笑話!

  林別翰被氣得臉色發黑,像是許久沒動這麼大的怒氣,但又被逼得無話可說,頓時點頭,「好好!我知道夏小姐的意思了。父債子還,今天反過來,我的命換我兒子一條命,這可行?」

  他邊說邊拿出一把手槍,指向了自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0
發表於 2017-4-5 17:42: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父子債

  廳堂裡的氣氛霎時變了!

  林別翰拿著一把黑槍指向了自己的左肩!

  戚老爺子和戚宸霍然抬眼,唐宗伯也抬起眼來。林冠在他父親身前,表情發懵,還沒有反應過來。

  槍聲便響了。

  「砰!」地一聲,血花爆出,濺了門庭,血濺落一地,槍聲震得堂上人的耳膜都有些疼!

  林冠離林別翰最近,他被槍聲震得悚然一驚,接著竟忘了手臂有傷,轉著輪椅便轉過身去,「爸?!」

  林別翰臉色發白,左肩一瞬便被血染透,他卻硬氣地站著,咬著牙一聲不吭,只是盯著夏芍,問:「夏小姐解氣了沒?」

  林別翰開槍很快,下手果斷,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開了槍。此時咬著牙問夏芍,除了徐天胤之外,所有人都看向了夏芍。

  夏芍坐在椅子裡,端著茶杯,連眼也沒抬,只是慢悠悠笑了笑,神態冷淡,「不是以命抵命嗎?」

  「你!」林別翰瞪著眼,眼底都有血絲。

  林別翰是練武的人,他這一槍雖是打在左肩上,卻一槍穿了胛骨,這地方對於練武的人來說,輕易傷不得。若是養不好,這條胳膊再使不出勁力,被廢了都有可能。對於林別翰來說,這比要了他的命更厲害,所以他認為他這麼做已經很有誠意,夏芍執意要他以命抵命,實在咄咄逼人。

  戚宸皺眉看向夏芍,林別翰是他的啟蒙師父,又是三合會坐堂,今天親自來道歉,他兒子闖的禍,哪怕是羞辱、逼迫,他都得認。但難道真得要他性命?

  戚宸沉黑的目光盯向夏芍,又轉而盯向徐天胤。

  就為了這個男人?

  戚老爺子也看向夏芍,鷹隼般的眸直懾人心,只叫人覺得心神俱顫,壓迫感逼面而來!

  夏芍卻仿佛毫無所覺,淡定喝茶,從容自若。唐宗伯也淡定喝茶,並沒去看夏芍。徐天胤就更是沒有表態了。

  師徒三人這般樣子,讓林冠著了急!

  怎麼說今天都是戚老爺子和戚宸親自陪著林別翰上門道歉,難不成,唐大師他們還真能不看情面?

  真的要叫他父親去死,用他的命來抵,他才能活?

  不、不會吧?

  林冠不敢置信,看著林別翰左肩的血一直往外冒,臉色發白,額上的青筋卻往外暴,林冠便害怕了。他看向夏芍,見夏芍毫無反應,像是就等著他父親自殺似的。

  林別翰這時卻點了點頭,怒極反笑,「好!沒想到,我林別翰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多少仇家沒要了我的命,最後會死在自己槍口下!也好!」

  林別翰看向自己的兒子,他膽小懦弱,欺軟怕硬,除了闖禍,一無是處。這樣的人,除去身上這層血緣關係,向來是他這輩子最看不上的。今天,要為了他把這條命搭上。

  那也要搭。

  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跟姓李的女人有過一夜,而這裡子就是那一夜的結果。他從來都不曾因有這麼個兒子歡喜過,但妻子卻偏偏想要留住他。留住這點血脈,是她唯一的遺願。他答應過要遵從,哪怕是搭上命。

  林別翰目光決然,舉槍之前看向戚老爺子,他並沒有求情,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鞠了一躬,「老爺子,我林別翰因為有您的知遇之恩,才有今天。本想著,這條命死也要留給戚家!沒想到,今天要交代在這裡。老爺子,我林別翰對不住您!這條命,算我欠戚家的!要有下輩子,我還做戚家的下人!」

  戚老爺子看向林別翰,還沒說話,林別翰便看向戚宸,也深深看了一眼,鞠躬。

  「當家的,我走後,幫會的事不能幫您了,我對不住您!您從小我就看著您長大,幫會的事您當著家,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裡,也覺得沒什麼可以教您的了。就是您的性子,林叔得多說兩句。林叔知道,您從小到大,就沒哪天心裡爽快過。可是人這一輩子,總不能一直這麼過。林叔真心希望,能有個人,讓您的日子快活些。只可惜,看不到了。不過,也不遺憾。從小看著您長大,也值了!」林別翰笑了笑。

  戚宸卻是抬眼看向林別翰,他沉著臉,眉宇沉鐵似的,眸底卻少見地露出動容的神色。他也不說話,只是瞇著眼看向夏芍,氣息起伏有些沉。

  夏芍誰也不看,只是慢悠悠喝茶。

  林別翰再次將槍舉起,這一次,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戚老爺子和戚宸見了兩人臉色都是一變,戚老爺子拍桌就要站起來!戚宸一手摸向腰間,看樣子想要拔槍阻止林別翰。

  但兩人剛有要動作的苗頭,動作便戛然而止!

  他們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夏芍端著茶杯,垂著眸,神態未動,一手指尖卻掐了個怪異的手勢,戚老爺子和戚宸的動作霎時手困!

  兩人話都說不出口,只是祖孫倆一起瞪向夏芍,眼神裡的冷意和殺伐氣度令人畏懼。而夏芍對這氣度恍若未覺,林冠卻震驚了!

  他爸真的會死!

  他一直覺得他不會死的,他是三合會的坐堂,除了三合會的龍頭老大,他父親最有權勢!世界有名的黑道幫會,歷史悠久,人脈之廣,勢力之深,任誰都會畏懼三分。他的父親,不是幫會底層的小混混,小頭目,而是整個三合會的大管家!說句話,黑道都會震一震的左相大爺!

  他會死?

  誰有本事要他的命?誰敢要他的命?

  而今天,還真有敢的!

  而且,還是當著戚家人的面!

  「不不不不不……」林冠伸手就去扯林別翰的手,眼神驚恐,「爸!爸!你不能死!」

  他一邊拽著林別翰,一邊不顧脖子帶著頸托,扭動時的疼痛,轉頭求戚老爺子和戚宸,「戚老!戚老!您幫我爸求求情!求求情!拜託您了!」

  「戚先生!我爸是您師父啊!您您、您不能見死不救!」林冠死扒著林別翰的手。林別翰左肩槍傷還流著血,這一會兒的工夫,流的血也是不少。失血過多加上傷的是胛骨,讓他比以往受傷時看起來虛弱不少,一時竟是被兒子拽得右手指不準太陽穴。但看他向戚家人求情,林別翰面露怒色,使力一把掙脫了兒子,把他連人帶著輪椅往遠處一推!

  「求什麼情!軟骨頭!我林別翰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兒子!孽債!」林別翰怒瞪兒子,「告訴你,我死以後,沒人再給你當靠山整天不學無術!我也不求戚老和當家的護著你!我打拼半輩子,家產夠你吃喝幾輩子!我不管你以後拿來幹什麼,你是吃喝嫖賭也好,拿去做生意也好。總之,坐吃山空也沒人救你,惹了禍有人尋仇也沒人救你!至少,沒人拿命救你!」

  「我不……」林冠被推去遠處,神情驚慌急切,拼命地轉著輪椅上前,人還沒到就去抓林別翰的手,「爸!爸!」

  林別翰一腳踹開他的輪椅,看著他被人打成重傷的模樣,恨鐵不成鋼,「你不什麼?不讓我死?我死了,就沒人給你當靠山,供你胡作非為了是不是?」

  林冠拼命搖頭,脖子的疼痛叫他額頭冷汗直冒,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一般,淚流滿面。他被父親一腳踢去遠處,正離著夏芍很近,登時便轉著輪椅朝夏芍挪去,伸手便要抱她的大腿。徐天胤在旁邊氣息驟然一冷,手中一道勁力震出!

  夏芍及時放下茶杯,手輕輕一帶,也是一道勁力震出,卻是擋了擋徐天胤的力道。林冠被遠遠推出去,卻沒有被傷到。

  林冠被推去他父親那裡,他見識過剛才父親一槍打在肩膀時的果決,怕他這一回再果斷地扣動扳機。這一槍可是打在頭上的,打著了,就沒救了。因此,林冠不敢再亂跑,他抓著父親的手,便去看夏芍,臉上早已涕淚橫流,聲音都含糊不清。

  「夏小姐,我求求你,別讓我爸死!你讓我怎麼做,我都聽你的!求求你別讓我爸死……」

  夏芍猜也能猜得到他說什麼,卻只是眼簾一垂,「他不死,那誰死?我只管我的帳。要我師兄死的人,這帳必須要清。」

  「徐先生他沒死,可、可我爸就要死了啊!」林冠眼淚洶湧,把臉上纏著的紗布都染了,

  「夏小姐,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惹了你了。要不、要不,你等我傷好了,等我好了,你再打我一頓!哪怕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等我出院了,你要是不解氣,你、你再接著打我……」

  這話叫人啼笑皆非,夏芍卻無動於衷,「打你?我多費氣力?反正你只有這一日的命了。要你的命,就得拿你爸的命來抵。」

  夏芍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林冠卻愣了愣。

  這是要……二選一?

  可是、可是他不想死!

  「我、我不想死……」林冠目露恐懼,抱著僥倖心理,繼續求夏芍,「夏小姐,你饒了我,饒了我爸吧。」

  夏芍垂眸,眼底掠過冷意,卻不說話了。

  林別翰見兒子這般懦弱怕死,頓時臉都氣得青白,說他都懶得說了。或許,他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看見他這麼沒用的模樣!

  林別翰決然地一推兒子,把他推得遠遠的,看向夏芍,「夏小姐,我不怕死。刀頭舔血的過了半輩子,鬼門關外不知走過多少回。一槍,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但你們幹風水這一行的,想必相信在天之靈。我要是在天有靈,只希望你能說話算話,饒我兒子一條命。」

  夏芍這才抬起眼來看林別翰,輕輕點頭,允諾道:「今天的事,戚老和戚當家的都在場,我若是食言,只怕他們也不肯。」

  「好!」林別翰點頭,這回果斷地舉起槍,指向了自己。

  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臉上毫無懼色,決然地便要扣響!

  就在這時,剛才在推出去後,因為林別翰一句話懵愣住的林冠,忽然一聲大喝!

  「我死!」

  他喊得很果然,嗓子都快扯破了。也正是這一嗓子,喊得林別翰都愣了愣,手指上的動作便頓了頓,抬眼間便見兒子轉著輪椅衝過來,臉色急切、焦慮,複雜的表情糾結在一起,有些猙獰可怖。

  林別翰一愣神的工夫,林冠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扯下了他手中的槍!

  「我死!我死!」他把槍搶下來,退得遠遠的,蜷縮著身子把槍抱在了懷裡,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我死……我死……別殺我爸……別殺我爸……」

  夏芍一挑眉,神色冷淡,「你死?你不是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剛過上好日子……」林冠抱著槍,頭也不抬起來,就只聽他呢喃,「我剛有爸沒多久……」

  他自然知道他有父親,而且還是一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父親。但從小他寄人籬下,生活在李家,從來就沒見過父親。童年的玩伴,表面上懼他跟李家連著親,背地裡都叫他野種。他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一出生就決定了這樣的命運。他小時候只在雜誌上見過父親的模樣,記憶裡最深刻的,就是母親拿著雜誌指給他看,告訴他這個人就是他父親的生活。

  他覺得父親很威風,能在雜誌上露臉,被所有人看見,被所有人畏懼與稱讚。不像他,見不得光。所以,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想像父親一樣有名氣。但他不知道怎麼做,成績也不好,也沒有什麼本事。他想出名,就靠出去做壞事,跟人打架鬥毆,經常幹點壞事來登報。

  他願意讓自己出現在那些報刊上,想著那樣也是一種出名,想著總有一天,父親會在報紙上看見他,就像小時候他在雜誌上看見他一樣。

  但他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有的路一旦走了,就越走越遠,很難再回頭。漸漸的,他變成一個小有名氣的小混混,卻仍然走不到父親的高度。

  他以為,這輩子兩個人都見不到,沒想到,那一年父親竟然來到家裡,提出要讓他認祖歸宗。

  他狂喜,即刻就答應了!

  在那之後,他有人撐腰,人人都叫他一聲林少,給他三分薄面。他從見不得光的野種,變成了光鮮亮麗的三合會坐堂的獨生子。無論他做了什麼,總有人幫他收拾。他以為,這是父親愛護他的方式,卻漸漸發現,他在他闖禍的時候,就只是打電話叫人善後。他很少出面見他,即便是見了,也從來沒有過笑面,除了訓斥,便是失望和厭煩的表情。

  他不明白,既然承認了他,為什麼又厭煩他?

  他知道,他沒什麼本事,打架功夫不行,鬥狠卻又惜命,從小成績不好,一無是處。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裡改變自己,從覺得他也只能這樣了。於是,他便從外表包裝自己,跟著那些上流圈子的公子哥兒出去,學一身紈絝習氣,任誰看見他,都看不出是以前的野種。任誰都會說,這是誰家的闊少?

  他以為這樣,至少從外表上是優秀的,總能獲得父親的青睞。但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從來就沒變過,直到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索性就這麼著了。

  直到,他闖下了今天的大禍,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堅決,非要他們父子其中一人的命來抵。他是怕死的,覺得現在的生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父親討厭他,一切都還好。

  可是、可是……剛才,他說在天有靈,也希望自己活著……

  這是父親第一次說這種話。

  唯一一次。

  「我死。我惹的禍,我不能叫我爸死……」林冠泣不成聲,顫巍巍直起腰來,把槍拿在手裡,手都在抖,但卻慢慢指向了自己的頭。

  林別翰卻震驚地愣在當場!他完全懵住,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兒子。

  在他眼裡,這個兒子一直是不成器的,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身上流著他的血,卻未得他的骨。貪生怕死,不學無術……

  這些年,他一直漠視他。覺得反正讓他認祖歸宗是遵從妻子的遺願,這裡子是管教不過來了,索性也懶得管教,任由他去了。記憶中,他們從來沒有像父子那般相處過,他對這個兒子的瞭解不多,從不曾想,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爸……我爸他半生威名,他……他不能死在自己槍下。我……我可以,我本來就是小混混,呵呵。」林冠哆哆嗦嗦地把槍指向自己的頭,他從來沒開過槍,但父親剛才開過一槍,他知道保險栓已經打開,只要一槍,他就可以結束這渾渾噩噩的一輩子了。

  林冠咧開一個難看的笑,緩緩閉上了眼。

  到頭來,他還是沒有得到過父親的認可。但,他好歹知道了,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他這個兒子。

  這樣,就挺好的了。

  就這樣吧。

  林冠的手指哆哆嗦嗦往扳機上按,似乎用盡這一生最大的勇氣,決然赴死。

  然而,他的頭還沒痛,手便先是一痛!

  林冠一懵,睜開眼的一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沒有,但很快他就確定他沒死,因為槍已不在他手中,而是到了他父親手中!

  林別翰拿著槍,站在兒子身前。自從知道有這麼個兒子以來,他這是第一次用認真的目光審視自己的孩子,雖然這時候的他已經被繃帶包得看不出原樣。但林別翰卻是笑了一聲。

  林冠怔愣地看著父親的笑容,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父親在面對他的時候笑。

  但他哪裡知道,林別翰這是在苦笑。

  父子債,父子債。常言道,兒女都是父母上輩子欠下的債。或許,是他上輩子欠了這孩子什麼,這輩子才用命來護他一命。

  罷了,終究是他的兒子。他這般不成器,他也有責任。

  「我這半輩子的積蓄都是你的,以後拿著做點生意,走點正道,別整天不學無術。身為林家子孫,都要有出息……」林別翰說到此處,神情也是感慨。

  這是他第一次對子有要求,林冠點點頭,但馬上反應過來,又開始搖頭。他的反應很激烈,瘋狂地開始抓撓林別翰的手,想從他手上搶下槍來。殊不知,就他那點身手,平時十個也不夠林別翰一下子解決的,更別說他此時重傷在身。

  林冠眼睜睜看著父親在他面前舉槍,他怎麼也接受不了他腦袋上會多個血洞,就像那天三合會當街處決幫會人員的時候那樣,爆開血花,然後人直挺挺地倒下……

  林冠越是抓不住父親的手,便越是急切。他本就有重傷在身,又身中符煞,此時急火攻心,竟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吐血之後,胸口便開始發悶,呼吸急促,要窒息一般的感受。林冠捂著胸口喘氣,表情痛苦,臉色漸漸發青。而林別翰一見兒子如此,便再不遲疑,他知道,自己早死一分鐘,兒子就能早得救一分鐘。

  於是,他槍往太陽穴上一指,果斷開槍!

  戚老爺子眼睛死死盯著林別翰,戚宸則死死盯著夏芍,額上青筋都暴出來,氣息狂暴狠絕。

  而就在林別翰欲開槍、林冠符煞發作之際,兩人都只覺身上一道莫名勁力傳來!

  夏芍人未至,手中一道化勁逼出,震在林別翰手上,竟是震得他手腕都是一軟,槍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林別翰幼年習武,愛武成癡,他怎不知夏芍這一出手看似隨意一揮,卻代表著怎樣的武學境界?

  內家功夫的化境?!

  這少女才多大?

  但這種震驚也只是林別翰的手被震開的一瞬,他接著便看見夏芍蹲下身子,在身前虛虛畫了道什麼符一樣的東西,然後往林冠百會處一拍,又在他後心處撫了撫,接著林冠的症狀就緩解了下來,臉上的青氣很快散了去。

  就算是不懂奇門江湖裡的一些詭事,林別翰也能猜出,夏芍剛才的一番動作,大抵是替兒子把身上的某些招法給解了!

  林別翰震驚且疑惑地看著夏芍,她不是要他們父子死其一嗎?怎麼現在又……

  而就在夏芍動作的一瞬,戚老爺子和戚宸也能動了,兩人也都是看向夏芍。

  夏芍笑了起來,但笑意依舊淺淡,眼神也還是冷淡。她看向同樣懵愣的林冠,垂眸道:「還有孝心,說明你也不是無藥可救。既然這樣,這帳就算清了,你們父子回去吧。」

  清、清了?

  林別翰父子不可思議地看向夏芍,都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夏芍卻道:「別這麼看著我。現在想起你之前的作為,我仍然有種不殺你不解氣的心情。以後你要是再犯在我手上,就不是今天這麼好說話了。」

  好說話?

  她好說話嗎?

  林冠一點也不這麼認為。但他卻是明白,夏芍這麼說的意思,就是他們父子的命都可以不用賠了。

  林冠怔愣住,還沒來得及品味欣喜,便看見夏芍抬眸,看向自己的父親。

  「林坐堂。」夏芍看向林別翰,「常言道,養不教父之過。父母和子女的緣分是註定的,世上有些事,提早知道了能避過,有些事則是避不過的。當年,本就是你犯錯在先,卻不該這些年遷怒一個與你有父子緣分的孩子。雖然,他此時已不是孩子。但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夏芍回頭看了林冠一眼,又看向林別翰,「帶回去好好管教吧。你肩上的傷,就當是應得的。」

  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教訓,本應是臉上無光的,但林別翰卻是深深看向夏芍,臉上不再有之前對她的憤怒神情,相反倒帶些複雜的感激的神態。

  三合會和玄門關係甚密已經有些年頭,唐老和戚老是結拜兄弟,他的弟子不太可能不給戚老面子。或許,林別翰早該想到這一點,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出氣,才設計了這麼一出。但縱然她只是為了出氣,他到此時也該感激一下她。

  沒有今天的事,他不會知道子對他這個父親,有這麼深的感情。

  「夏小姐,多謝!」林別翰不是矯情的人,向來恩怨分明,剛才再多的憤怒,此時他都說得出這個謝字來。

  林冠也趕緊跟著父親道:「夏小姐,謝、謝謝……」

  「不用謝我。我現在看你,還有一種要揍你的感覺。只希望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夏芍回身,坐回了椅子裡。然後垂下眸,當真不願意看到林冠了。

  其實,從一開始夏芍就沒有打算要林別翰的命,但林冠的命,她真的有動殺心。要不是他最後表現出對父親的感情,寧願自己承擔也不讓父親以命換命,最後她便會攔下林別翰,而林冠身上的符煞,她也不會解。她會叫他們父子就這麼回去。

  只能說,是林冠自己救了自己,與她無關。

  林別翰和林冠都受了傷,雖然父子兩人看起來對夏芍還有話要說,但是治療要緊,便當即告辭。只是臨走前,林別翰表示,傷癒之後會親自登門道謝。夏芍沒說什麼,便讓弟子帶著林氏父子先離開了。

  離開之後,堂上便霎時寬敞了起來。

  唐宗伯師徒三人,戚家爺孫倆,只有五人面對面坐著。

  戚宸也深深看向夏芍,剛才的暴戾狠絕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究般複雜的神色。林別翰是他的啟蒙師父,待他如子,如果她剛才真的要他死,那麼……他們之間,就從此是敵人了。

  還好,不是。

  戚宸慢慢笑起來,笑容少見地帶些釋然。

  這時,唐宗伯也笑了起來,「呵呵,這丫頭從小就這樣。惹著她了,雖不至於要人性命,但怎麼也得受受驚。剛才,沒嚇著你們吧?」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5:4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