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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雙子座堯堯]我心安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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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28: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林姨娘來了(上)

    安然又埋頭苦繡了三天四夜,終于完成了那副觀音圖。

    圖中觀音腳踏蓮花,手持淨瓶,神態靜穆慈和,頭上祥云朵朵飄蕩,云中淡粉色的花朵輕舞飛揚。整幅圖清淡高雅、庄嚴妙麗。最妙之處在于那觀音大士的眼眸,不論你在哪個方向看,觀音的眼睛總是在注視著你。

    觀音圖像的兩邊還繡著兩句詩:“淨瓶綠柳輕扶風,觀音妙相入凡塵。”

    劉嬤嬤在旁邊嘖嘖稱奇:“小姐這幅觀音圖,構圖巧妙,圖面清麗庄嚴,加上小姐出神入化的繡工,那飛舞在云中的花朵、觀音大士白色仙袍上的每一道褶紋,都像真的飄在眼前。最奇妙的還是那眼睛,無論在哪個位置看,總覺得那眼睛是看向自個儿的。姐儿,這幅掛圖送去,老夫人一定會非常喜歡的。”

    夏老夫人虔心禮佛,最是信奉觀音大士,收藏了各種觀音雕像、畫像、繡像。可是劉嬤嬤相信,哪一幅都沒有她家小姐繡的這一幅讓人震撼。

    安然淡然一笑,她自己也很滿意,不枉這大半個月來日日夜夜的辛苦。

    秋思拿來福生早就做好的紫檀木卷軸,將繡布壓進卷軸扣好,上卷軸上刻著六個“壽”字,下卷軸上是一行小字:安然敬賀外祖母壽辰。

    觀音圖用兩張油紙護好,被放進一個扁平的紫檀木盒子里。盒子上雕刻著一個大大的壽字和三個大壽桃。右下方也刻著一行小字:敬賀外祖母六十壽辰。

    安然又讓秋思將盒子裝進一個棉布袋子里縫好,以免路上磕碰。然后才把盒子交給一早趕來的黃伯。讓他馬上送去陳府,陳之柔明天下午就要出發了。

    送走黃伯后,安然舒了一口氣,去跟小雪玩儿了,這几天几乎都沒時間理會這小家伙。小雪似乎也知道安然忙,乖乖的都沒去打擾,最多伏在她腳邊,也是安靜的。

    快到午時的時候,黃伯又回來了,帶來了陳之柔送的一盒子珠花、絹花:“陳小姐讓爾琴姑娘親自出來傳話,說她一到京城就會把東西送到,請小姐放心。讓小姐要經常寫信,送到陳府讓陳小姐的姑姑轉到京里。還說盒子里的東西是宮里賞給侯府的,都是宮里、京里最時興的款式和面料,送給小姐把玩,也可以作些參考。”

    安然笑著接過秋思遞過來的盒子,讓小端帶黃伯去廚房吃飯,黃伯吃完還要趕回縣城里去呢。

    下午,安然睡了一個午覺,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聽到嘈雜的吵鬧聲。她打了個哈欠,眼睛依然閉著,問道:“秋思,誰在外面,這麼吵?”

    正站在屋外窗邊的秋思應了一聲,從門口走進來:“小姐,林姨娘和齊夫人來了,我正想進來叫醒你呢。”

    “噢?親自出馬?讓她們等等,我洗漱一下,換身衣服。”

    秋思應下,走了出去,小端端了水盆進來。

    院子里,林姨娘看了看劉嬤嬤端過來的兩張椅子,瞪了劉嬤嬤几眼沒有得到反應,只好拉著齊夫人坐下,人家劉嬤嬤已經說了,“鄉下小院簡陋,請您二位將就”,她還能怎樣?她不是沒看到對面那張靠背椅子,可是小雪伏在那椅子前面冷冷地瞪著她們,沒人敢過去啊。

    林姨娘看著守在安然屋外的舒安和舒敏:“你們兩個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里?”

    舒安兩人眼皮都沒動一下,似乎沒有聽到有人說話。

    還是劉嬤嬤答道:“她們倆是小姐的一位朋友送給小姐的丫鬟。”

    林姨娘對舒安兩人不理不睬的態度極為惱火,尤其還有齊夫人在場。當即提高聲音對著兩人罵道:“什麼朋友,說,你們的原主子是誰?”

    舒安冷哼一聲:“我們的主子,這位夫人你還沒資格知道。”說完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那。

    林姨娘的一張臉氣得發紫:“如此無禮的丫鬟,不管你的原主子是誰,到了我冷家,我就是你們的主母,丁嬤嬤,掌嘴。”

    丁嬤嬤揮起右手就衝了上去,可惜才衝到一半就被一陣氣流刮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是真的吃屎誒,那是在她們進門前沒多久一只雞剛拉的新鮮的雞屎,劉嬤嬤本來正准備打掃的。誰知……

    而且好巧不巧,丁嬤嬤摔就摔了,還正好摔在那個位置,嘴巴還正好扑在那雞屎上面。

    “喲,丁嬤嬤,上次冒充主子姨娘地跑到我這來大呼小叫,這次又跑來吃雞屎,你的興趣喜好還真是奇特啊。”安然緩緩走過來,對著齊夫人福了一禮,在靠背椅子上坐下,舒安、舒敏也跟了過來站在安然身后。

    安然接過秋思遞過來的蜂蜜水:“林姨娘、齊夫人,二位親自到這鄉下地方來,看來二位蠻心急的嘛?”

    林姨娘身邊的大丫鬟錦秀傲慢地開口:“二小姐,你應該稱夫人為母親。”她以為安然不知道林姨娘早已經扶正了。

    安然悠悠地喝了一口水:“這位姐姐,你跟在你家主子身邊,也該學點文化,不要丟了你家主子的臉。你不知道按照大昱朝的律法,被扶正的姨娘在原配嫡出子女的面前永遠是姨娘嗎?”

    大昱朝的開國皇帝昱元帝是夫妻共同打下江山的,昱元帝雖然也有妃嬪無數,卻是十分尊重他的皇后,非常重視原配嫡出。這條律法就是當年元皇后立下的。原配正妻死后,原配嫡出子女對父親的續弦可以稱呼母親,也可以稱作夫人或太太。但對扶正的側室,則不必稱母親,可以仍舊稱為姨娘。大昱朝的嫡庶之分,尤其是原配嫡出子女與其他子女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林姨娘漲紫著臉,看著安然那張清麗脫俗、與夏芷云已有七成相似的小臉,以及那慢悠悠地喝著水的優雅姿態,心里恨得像被什麼狠狠撞擊似地疼,眼睛里露出狠毒的目光:早知道十三年前就應該把這個賤丫頭一起弄死。要不是因為只是個女孩,又多少顧忌大將軍王府……

    齊夫人也在一旁悄悄打量著安然,一頭墨黑的長發被扎成兩束松松的麻花辮,系著粉紅的發帶,一身淡粉色的直領高腰棉布襦裙。全身上下除了一對絞絲銀鐲子和一串檀香木手串,再無別的首飾。但就是這樣一身素淡的打扮卻依然襯得她眉目如畫,清雅脫俗,說不出的貴氣和優雅,像足了當年被稱為京城三大美女之一的夏芷云。

    齊夫人忽然覺得有些后悔了,背棄跟夏芷云定下的婚約,把安然換成冷安梅,值得嗎?

    唉,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儿子榮軒的那封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落在安然的手里。齊夫人斂了斂神,讓自己笑得盡可能地慈愛:“然姐儿,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都叫我珍姨的,我以前一直很照顧你娘。”

    劉嬤嬤清了清喉嚨:“齊夫人,我記得是我們夫人救了你,還一直關照你,這些云祥師太最清楚了,當年在泉靈庵……”

    “咳咳,”齊夫人連忙打斷:“是,你娘當年對我有恩,我們一直像親姐妹一般互相關照。然姐儿,你娘一直把榮軒當自己儿子一般疼愛,那封信,你……你……”

    “齊夫人,”安然喝完了水,輕輕放下杯子,“既然你知道了那封信,就應該知道我要什麼,你把退婚書和九丹環佩給我,我自然會把那封信和你們的滿月還給你。”

    “九丹環佩已經由你父親做主給齊家作為你姐姐安梅的定親信物了,你一個女孩儿家拿著退婚書做什麼?”林姨娘凶巴巴地說道。

    “噢?”安然笑了起來,如明媚的陽光。“既然這樣,二位請回吧。舒安,可以讓人把信和絲帕放出去了。”

    “是,小姐,奴婢馬上放出消息,信三日內就會到達該到的人手里,絲帕明日內就會讓整個福城的人看到。”舒安說完就抬腳要走。

    “不要...不要...”齊夫人謔地站起來要伸手拉住舒安,卻見手里抓空,抬頭一看,舒安站在那高高的牆頭,這下齊夫人几人的下巴都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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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29: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林姨娘來了(下)

    齊夫人很快回過神來,慌亂中想抓住安然的手臂,在半途就被舒敏一揮手拍掉了,人還被震出几步之外,幸好她的兩個丫鬟靈敏,及時扶住了。只好站在那急切地對安然說道:“帶來了,退婚書和九丹環佩我都帶來了。然姐儿,安然,你別急,快讓那姑娘回來。我這就把東西都給你。”

    安然手一揮,舒安就輕巧地落在了安然身后,甚至一點儿聲響都沒有。齊夫人、林姨娘、以及帶來的几人都瞪直了眼睛,嚇出一身汗。

    齊夫人拍著胸脯順了半天氣,才緩過來,從懷里拿出一張紙和用絲巾包裹著的九丹環佩遞給安然,卻被舒敏接了去,丟回絲巾給齊夫人,把信和環佩左右看了看才遞到安然手里。

    安然把九丹環佩給劉嬤嬤看,自己則看了一遍退婚書,退親理由兩個,一是安然年齡太小,齊榮軒又是獨子。二是兩人八字不合。嗯,這兩個理由還行。安然收起退婚書,又看了看劉嬤嬤,劉嬤嬤點頭表示九丹環佩沒有問題。

    安然笑道:“齊夫人還算明白事理,看在我母親生前曾與你交好的份上,我也不會為難你,舒安,把信和‘滿月’還給齊夫人。對了,絲帕你要嗎?齊夫人?”

    齊夫人松了一大口氣,高興地接過舒安遞過來的東西,下一秒聽到安然的話又愣住了:“絲帕?什麼絲帕?”

    林姨娘趕緊衝過來:“沒有沒有,沒有什麼絲帕,那是她們姐妹之間的事。安然也真是的,齊夫人畢竟是客,府里的事我們待會儿再說。”

    齊夫人狐疑地看了林姨娘一眼,但是她此刻的心思在那封信上,打開看了看確實是她要的,舒了一口氣,也沒有多理會林姨娘。她祈求地看著安然:“安然,這封信,有……”

    安然很“善解人意”地擺了擺手:“齊夫人放心,這封信除了我之外,只有把信給我的那位朋友看過,而我那位朋友,對這些事根本不屑于理會。”

    齊夫人尷尬地喃喃:“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就不打擾安然了。”說完看向林姨娘。

    林姨娘對庄頭娘子說:“你先帶齊夫人去坐坐,吃點點心,我跟二小姐說點事就過來。”

    待林夫人她們出去,丁嬤嬤把院門關好,林姨娘冷聲喝道:“把絲帕拿來。”

    安然“噗哧”一笑:“還真有知府夫人的氣勢呢。這是我求你來拿絲帕的嗎?”

    林姨娘重重一拍安然面前的桌子(幸好杯子被秋思拿走了):“退婚書和九丹環佩你已經拿走了,你還想怎樣?”

    “那是齊夫人拿來交換她要的東西的,你不是還想搬出父親來昧下我娘的九丹環佩嗎?我又為什麼要將絲帕給你呢?”安然斜睨著林姨娘,一臉嘲諷。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不怕我讓老爺把你逐出冷家嗎?”林姨娘氣得臉都扭變形了。

    “那很好啊,我還要多謝你呢。林姨娘請趕緊去跟父親說,我等著。”安然看著林姨娘,笑靨如花。

    “你……你……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把絲帕還來?”林姨娘狠狠憋下一口氣,耳垂上兩個碩大的綠寶石耳?襯得她此時的臉色越發的鐵青,右手小指上精心修剪的長指甲硬生生斷在她捏緊的拳頭里。

    “小端,拿筆墨紙硯來。”安然吩咐完轉向林姨娘:“寫下聲明書,證明你為了自己的貪念,四處造謠破壞我的聲譽。”

    “不可能!你做夢!你去死吧!你就算拿著那絲帕傳出去又怎樣,我們不承認那是安梅的帕子,以你現在的名聲,沒有人會相信你的。”林姨娘咬牙切齒地强撐著笑了出來。

    “不需要誰相信,我就喜歡這麼玩,如何?”安然把小雪抱起放在桌子上,用手指幫它梳理著背上的白毛。“舒安,去,把那絲帕給齊夫人瞧瞧,跟她說說這絲帕的奧妙之處,然后就拿回來,不用說太多,她愛信不信。”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舒安立馬應了。

    “不許去!”林姨娘伸手要攔,舒安冷笑一聲,抬起手來,嚇得林姨娘抱著頭往后躲,卻見舒安用手拂了一下額前的一縷頭發:“就憑你,攔我?笑話!”說著抬腳就要走。

    “不要去,我寫!”林姨娘憤恨地拿起筆,一字一頓,按照安然的要求寫了,並簽了名。舒敏走過來,看了一遍上面寫的東西,抓起林姨娘的右手大拇指,也不知道用什麼一刺,就冒出了大粒血珠子,往她自己的簽名上一按,拿走了紙,丟開了林姨娘的手。

    林姨娘搶過舒安遞過來的帕子,確認了一下是冷安梅那一條,收了起來。陰森森地說道:“冷安然,你就得意吧!你父親正在為你跟秦尚書家的傻侄儿議親,等你大姐姐出嫁了,你就等著成親吧,哈哈哈,想跟我斗,看最后是誰哭!”

    低著頭的安然心下一沉,不過瞬間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林姨娘,笑道:“是嘛?你回去告訴父親,慢慢議,不著急,他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的那些帳目賬單之類的比較好,要不然很快啊,這冷家一百多口人都要被抄家,流放三千里了,對了,大姐姐的親事也趕緊辦,要不然恐怕來不及呢。”

    “你胡扯什麼?你這個小賤人,你敢詛咒冷家!”林姨娘瘋了似的要衝上來,被舒安一個掌風過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還往后滑了半米。“嘶啦———”眾人立即聽到絲綢被划裂的聲音。

    安然莞爾一笑:“舒安,去,把那疊紙,隨便拿一張撕一半出來給林姨娘帶回去。給知府大人參考參考。”又轉向林姨娘:“你愛要不要,把它撕得粉碎我更歡迎,不過以后可別再找我要噢。我還是建議你先帶回去給父親大人瞧瞧再撕,免得哪天你們被提溜下大獄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很快,舒安拿著撕得歪歪斜斜的半張紙遞給林姨娘,林姨娘正想撕了,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吭聲的容嬤嬤連忙伸手攔住,對著她搖了搖頭。有了那條絲帕和齊府那封信的事在前,容嬤嬤相信這個二小姐沒有確實的東西是不會信口開河的。

    安然注意到容嬤嬤的動作:“還是容嬤嬤比較理智,請你回去轉告父親,不許再管我的事,不要再拿我的親事做文章。惹急了我,他就等著被革職流放吧,聽說當今聖上對貪官污吏下手可恨呢。”

    容嬤嬤嘴角抽抽:“二小姐,你畢竟是冷家的女儿,冷家出了什麼事,你也會被牽連的。”

    “那又如何,冷家不出事我的日子也沒有好過是不是?不如大家一起玩玩!嫁給傻子,好啊,總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被賣作官奴好吧?何況當今聖上特別申明,對大義滅親的檢舉者是不會一起牽連發落的!林姨娘,你們該多學學律法!”

    “你……你……你……,安然,那是你父親,冷府也是你的家!”林姨娘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的語氣“和藹”下來。

    “知道就好,只要你們記住不要再來招惹我,我是沒興趣對你們做什麼的。否則,再有下次,我不會再有這麼多耐性了。劉嬤嬤,送客!對了,林姨娘,請你們轉告父親,不要想著玩些過火的游戲,我既然敢威脅你們,東西就不會再放在我身邊,如果我們這里有人來騷擾,或者我們的人有個三長兩短,我保證那些東西會更快到達皇上手中。”安然說完,就開始訓練起小雪,不再理會她們了。

    “我們走”,林姨娘咬咬牙,帶著人走了出去。“吱呀——”一聲,劉嬤嬤在后面關上了門。

    “容嬤嬤,你說,這半張紙真的是老爺的嗎?真的會招來殺身之禍嗎?那個小賤人會不會是在唬我們?”林姨娘一臉的憤恨。

    “夫人稍安毋躁,回去給老爺看了就知道了。二小姐不像是在信口開河,那條帕子,您也看到了,還有那封信,看齊夫人的臉色就知道一定非同小可。”容嬤嬤看了看周圍,小聲說道。

    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們的知府老爺此時正郁悶得滿頭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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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29: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冷大人暈倒了

    福城,冷府。

    這天,冷知府從外面回來,一臉的怒容。身邊的人都不敢說話,動作都盡量小心,不發出聲響,怕觸了霉頭,做了炮灰。

    冷弘文心里那個恨啊!想他自小被譽為讀書奇才,雖然家里靠著一個小豆腐坊支撐,並不富裕,但母親還是咬牙支持他讀書。自己也爭氣,十六歲考上秀才,十九歲中解元,二十歲成為大昱開國以來最年輕的探花。

    他“偶遇”去寺廟上香的大將軍王之女夏芷云,花錢使了手段贏得美人心,本想著他自己這個無權勢無背景的寒門探花能夠借助大將軍王府的勢力直上青云,何曾想大將軍王對他正眼都不瞧一眼。在翰林院做了三年七品編修,一年六品侍講,才有幸得到大舅爺夏燁偉的幫助獲得一外放福城的五品知府之位。福城本來應為一個大縣,轄制于閩州,卻因為獨特的商業地理位置優勢,從閩州獨立出來,下轄周邊几個小縣,並單獨設知府,直接受朝廷管轄(相當于現代的直轄市)。那個齊榮軒的父親齊大人就是閩州知府。

    冷弘文雖有文才,卻無振興經濟發展商業的能力,這麼多年無功無過,就一直守著這五品官位。偏偏與夏家關系冷淡,夏芷云又是個清高的,總是勸他憑自己的能力上位,不願意去求求父兄。夏芷云死后,夏家對他更是形同陌路。

    好不容易,他借助戶部尚書秦大人的兄長攀上秦大人這條線,有望突破上位。

    前几天,秦大人的哥哥秦員外突然跟他說,他小兒子秦宇風今年十七了,尚未定親,有高僧說秦宇風命中注定必須找一個命硬、薄命之女,以毒攻毒,方可雙方如意,所以有意與冷府那個命薄的二小姐結親。還暗示說京城很快會有一個正四品官缺,他弟弟有意留給冷弘文。

    冷弘文心知那秦宇風是個傻子,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十七歲的人只有七歲的智商。可是他對那個自小就不招他喜歡、八歲就被送走的嫡女毫無感情,甚至几乎早已忘記有這麼個女儿存在了。而且母親和夫人都說那個孽女福薄命硬,還孤僻暴躁,現在又傳揚得沸沸揚揚,以后應該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能嫁進秦家對她也算好事,還能為他這個當爹的謀點福利。即使夏家真追究起來也有理可訴,何況那個夏家根本對冷府的事不聞不問。

    于是,冷弘文與秦員外商定,等齊夫人取回信物,退親完成,冷秦兩家的親事就定下,待明年春冷安梅及亓出嫁后就把冷安然嫁進秦家。

    一切談妥,冷弘文正興高采烈地等著升官進京。

    誰知今天一早,秦員外就差人來找冷弘文,說與二小姐的親事作罷。

    原來今天一大清早,秦宇風的丫鬟發現秦宇風被堵著嘴綁在床頭,左手還被切下一指放在桌面上,壓著一張紙,紙上赫然兩行大字:“再打冷二小姐的主意,下次看到的就是一具屍体。”

    秦夫人當場就被嚇暈過去了。秦宇風雖然是個傻的,但秦員外夫妻二人當初因為秦大人的事耽誤了儿子治病,一直心懷內疚,格外疼愛他。就是那秦大人,都很偏疼這個侄儿。

    秦員外把那張紙摔在冷弘文面前,怒視冷弘文:“你們冷家要是不願意,直說就是,何必如此?我弟弟可是最疼愛宇風的,你們等著瞧!”

    冷弘文嚇得冷汗漣漣:“不是不是,我們很願意啊,這事絕對不是我們做的。我對天發誓。”

    “算了,我們是實在不敢高攀貴府二小姐了,此事作罷,你走吧。”秦員外下了逐客令。

    冷弘文回到府里,腳還在打顫,這回不但沒有綁上秦家的大船,還把秦大人得罪了,后果不堪設想啊。戶部尚書,可是直接管他們這些地方官員考績的。

    冷弘文又氣又急,氣的是不知道那個孽女認識了什麼人做下這可恨的事,急的是該想什麼辦法來挽救自己和秦家的關系。

    這急怒攻心之下,冷弘文病倒了。

    林姨娘她們回府的時候,冷弘文正躺在床上哼哼,冷安梅姐弟几個剛離開,只有冷老夫人坐在一旁勸慰著。

    容嬤嬤詳細說了在庄子上的事,才聽到賬冊、抄家、流放几個字眼時,床上的冷弘文也顧不上在那哼哼唧唧了,猛地坐起身拉住林姨娘就吼道:“那半張紙呢?快拿出來給我看!”

    林姨娘駭了一跳,邊從懷里掏出那半張紙遞給他,邊冷哼道:“不過是那賤丫頭弄神弄鬼罷了,你急個什麼勁?”

    話還沒說完,就見冷弘文一把推開她,鞋也不穿,就向外衝去。几人正呆愣著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外面有人大叫:“不好了,老爺在書房暈倒了。”

    眾人嚇得匆匆趕往書房,亂成一團。還是容嬤嬤最快反應過來,大聲安排:“快請大夫,快請葉大夫過來。”

    冷弘文的小廝冷貴用力按了冷弘文的人中好几下,才見人悠悠轉醒。

    冷弘文一醒神就用力抓過林姨娘:“是你,都是你,我早說過那丫頭是貴命,而且后面還有大將軍王府。你非要把她丟在庄子上,還到處破壞她的名聲,現在好了,我們冷府就要家破人亡,你滿意了是把?”

    “什麼貴命?那云祥老尼姑胡謅几句也能相信?你自己不也是討厭那賤丫頭?你不是也說過那云祥老尼姑是夏老太婆的好友,不能相信她的話嗎?現在倒全賴我了”林姨娘氣憤地反駁,她這几天可是受了不少的氣好吧?

    “你們都給我住嘴!”老夫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喝一聲,止住了那對罵的倆人。

    容嬤嬤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帶著所有下人退下去,也把已經趕來,侯在門口的葉大夫又送回去了。

    書房門被關上后,冷老夫人才問道:“文儿,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半張紙是什麼東西?”

    冷弘文垂著頭,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是我賬本中的一頁,官場打點、交好上面都需要錢。這十几年,我從稅銀、還有朝廷撥給下面几個遭水災縣城的救災款中,都截留了不少。數額足以抄家流放,甚至砍頭。剛才我才發現所有相關賬冊、賬單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被人拿走了,那半張紙,就是其中的一頁。”

    “砰”的一聲,林姨娘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抄家?砍頭?那賤丫頭說的都是真的?

    冷老夫人也倒吸了一口氣,强自冷靜,才沒有暈倒:“會不會是夏家?”

    “不會,”冷弘文搖了搖頭,“如果是夏家,根本一早接走二丫頭,把那些東西交上去了,根本不會跟我打這個招呼,而不是現在這樣把東西都給二丫頭。”

    “我看就是那賤丫頭找的小毛賊,我們出重金找人把東西搶回來吧。”林姨娘梗著脖子嚷嚷。

    “小毛賊?”冷弘文隨手抓起一塊昏迷前被自己掃到地上的紙鎮就砸了過去:“小毛賊能夠拿走我小心藏著的賬冊而我毫無知覺?小毛賊能劫走齊府的重要信件?小毛賊能潛入秦府傷了那麼多人看護著的少爺而沒人發覺?”

    林姨娘的胸口被紙鎮砸中,哀嚎一聲,痛得差點暈過去。

    冷老夫人正想說什麼,聽見外面容嬤嬤敲門道:“老爺、老夫人,齊知府、齊夫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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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要牽連我們

 冷老夫人一皺眉:“齊夫人剛回家吧?他們怎麼會這麼快過來?蘭儿,二丫頭給你那半張紙的時候齊夫人在嗎?”

    “沒有沒有,她拿到那封什麼信我就讓庄頭娘子帶她離開了,就怕她知道帕子的事。那半張紙,還是在帕子之后的。”林姨娘趕緊否認。

    冷弘文强撐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再狠狠瞪林姨娘一眼,出去了,不好讓齊知府等太久的。

    冷老夫人和林姨娘也趕緊跟上,齊夫人來了,她們也需要出面的。

    齊知府夫婦坐在廳堂里,茶几上的茶杯看著就是碰都沒碰過。

    看見冷弘文三人進來,又見冷到弘文病態的臉色,齊知府夫婦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對來冷府之前心中疑惑的肯定。

    二人站起來行了個常禮。齊知府就不客氣地開口道:“冷兄,冷夫人,今天我們過府有兩件事需要與你們商議。一是關于你們大小姐和我家榮軒的親事,需要暫緩。榮軒一直疑惑自己那天為什麼會失常,他雖然與大小姐走得近些,但一直把大小姐當作妹妹和未來妻姐看待的。而那日……”

    林姨娘忍不住吼出來:“你們這麼說什麼意思,想不認賬嗎?什麼當作未來妻姐?難不成是我們安梅勾搭他嗎?”

    “這可是你說的。”齊夫人冷冷道來。

    “你,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鬧起來對誰家都不好。”林姨娘指著齊夫人怒道。

    “春枝,你來說說前天在平縣庄子里聽到的。”齊夫人轉向身后的丫鬟。

    “是,”春枝上前兩步,“那天見過冷二小姐之后,我們就跟庄頭娘子到了他們家的院子里喝茶、用點心,大概過了兩刻鐘,庄頭家的二姑娘鬼鬼祟祟地在門口朝她娘使眼色,庄頭娘子說有人找她談他們家大姑娘嫁妝的事,要出去一下,母女兩人就出去了。我們家夫人讓我以如廁為名出去,暗中跟著她倆,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原來那二姑娘跑去看冷二小姐怎麼被冷夫人懲罰,偷偷躲在小院門口偷聽,聽到了冷二小姐用冷大小姐的帕子威脅冷夫人,庄頭娘子還說她之前也聽到什麼帕子很香,什麼可惜沒有桂花樹,說冷二小姐也是用這帕子讓容嬤嬤把九丹環佩送回去給她的。”。

    林姨娘跌坐在椅子上:“那又怎樣,她一個鄉下小丫頭的混言混語哪能當真?而且這跟安梅和齊榮軒的親事有什麼關系?”

    齊夫人冷哼一聲:“那天榮軒本來是在書房跟几位公子談詩論畫的,包括你們家冷大少爺,卻收到丫鬟送來的字條,是冷大小姐約他到桂花苑有急事相談。榮軒還擔心衝撞女客,想讓冷大小姐換個地方,丫鬟說賞桂的夫人小姐們都去廳房准備宴飲了,還說冷大小姐喜歡桂花的香味。榮軒這才去了桂花苑。榮軒說他到那里的時候冷大小姐用一條絲帕幫他擦汗,那絲帕的香味很奇特。”

    冷老夫人忍不住了:“齊夫人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問過大夫,有一種藥草的熏香,跟桂花香混合之后,能讓人迷情,尤其是男人。”齊夫人冷冷地看著冷老夫人和林姨娘。

    “你的意思是我們安梅用藥賴上你們家齊榮軒?”林姨娘梗著脖子恨聲說道。

    “前后各種緣由串起來,我們不得不做出此想。冷夫人,可否把安然給你的那條絲帕給我們看看?”

    “荒謬,閨女家的帕子,怎……怎麼能隨便給你們?”林姨娘强作鎮定,舌頭卻不由自主地打結。

    “先不論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真是假,齊兄說暫緩,是想緩到什麼時候,又怎麼解決?”一直沒有吭聲的冷弘文抬眸看向齊知府。

    “無論如何,榮軒確實是有損冷大小姐的清白名聲,但是疑點太多,我們齊府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大少奶奶的,所以過一段時間,你們冷府確實沒有要命的大事情發生的話,榮軒會娶冷大小姐進門為貴妾。”

    “冷府會有什麼事情?”、“我們安梅怎麼可能做妾?”冷弘文和林姨娘几乎同時叫了出來。

    齊知府看了春枝一眼,春枝繼續說道:“那天,庄頭家的二姑娘還說,他聽到冷二小姐讓冷夫人轉告冷大人什麼半張紙,還說什麼革職流放,還有小心砍頭、賣作官奴。”

    “胡扯,鬼話連篇。”冷弘文怒吼。

    齊知府冷冷瞧了他一眼:“冷兄,我也希望這些話是那個什麼庄頭二姑娘胡扯的,但是如果你們真有什麼事,看在我們兩府交往這麼些年的份上,請不要牽連到我們,我們齊家可是有几百口人呢。如果一年后,你們冷家確實無事,我們會依約讓冷大小姐進門,但是,只能為貴妾。如果你們不同意,我也沒有辦法,幸好他們兩人那天並沒來得及鑄成什麼實質性的大錯。就此告辭,不多打擾了。”

    說完攜著齊夫人抬腳就走。快到門口的時候,齊知府突然停步,回頭對著冷弘文說道:“冷兄,多年之交,我還是多嘴奉勸一句,你們家二小姐畢竟是將軍王府的嫡出外孫女。”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老爺,老爺,你可要為安梅做主啊,她們齊府真是欺……”林姨娘話未說完就被冷弘文一個巴掌摔倒在地上。

    林姨娘愣住了,這可是冷弘文第一次打她。“哇”地一聲扑向冷老夫人:“娘,您可要為我做……”

    “閉嘴。”冷弘文一聲暴喝,平日里一派斯文儒雅的他此時額角都是青筋暴露,走到門邊對著守在遠處的容嬤嬤喝道:“把冷安梅給我叫過來。”

    “文儿,你這是干嘛?梅儿已經受了委屈,你還要遷怒于她嗎?先想辦法把那些東西弄回來再說吧!”冷老夫人平日里可是最疼冷安梅三姐弟的。

    平日里最孝順的冷弘文此時卻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把揪住林姨娘胸前的衣服把她提起來:“那條帕子呢,拿出來!”

    林姨娘抖著手從袖袋里掏出那條絲帕,冷弘文一手搶過,另一手用力把她推出去,冷眼看著她再一次狠狠地跌倒在地。

    冷弘文看著那條繡著並蒂蓮和一個“梅”字的絲帕,稍微湊近點聞聞,還有殘余的奇怪的香味。

    他的臉更黑了,這就是素日里那個漂亮、乖巧、溫文爾雅的大女儿?這就是那個整日被母親和夫人掛在嘴邊“聰敏大氣”、“有大家主母風范”、“日后必定可以給冷家帶來很多助益”的寶貝女儿?

    此時,冷安梅踩著歡快的步子走進門了,臉上還帶著一抹嬌羞的紅暈,慢慢向冷弘文走來,盡力壓抑著激動,輕輕問了一聲,“爹,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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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29: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她恨嗎?

    還沒走到跟前,一團布就劈頭擲在她臉上。冷安梅嚇了一跳,待她緩過神來看清落在她手上的東西,頓時呆住了:這條絲帕不是在她妝奩盒子的最底層嗎?為什麼會在父親手里?榮軒哥哥的父母剛走,父親似乎很震怒,還有這條絲帕,天啦,難道……

    她不敢想象地看向她的娘親,這時她才看到她的娘坐在地上,滿臉是淚,發髻也亂了,臉上還有清晰的巴掌印……還有祖母,祖母的臉上滿是心疼和懊惱,憐惜地看著她,卻又是那麼無可奈何。

    冷安梅的臉立刻蒼白了,雙腿一軟,跪坐在冷弘文的腳下,眼淚唰唰直掉:“爹,我……我……”

    “你還要不要臉了,一個大家閨秀做這種事情,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簡直把我們冷家的臉都丟盡了你!……你怎麼還好意思在這里哭?你怎麼不去死你?……你不要臉,你的弟弟妹妹還要臉呢!”冷弘文這几日所的有氣、急和怒似乎一下找到了出口,對著冷安梅,劈頭蓋臉地就罵個不停。

    冷安梅的臉像死灰一樣地白,十五年來,她一直都是祖母、父親和母親的掌上明珠,就是庶女的時候待遇都比冷安然好。更別說嫡母病死,冷安然被逐到庄子里、母親扶正后,她根本就是冷府里的大公主。別說打罵了,就是一句重話,父親都沒有跟他說過。

    冷老夫人也扑過來摟著冷安梅哭起來:“老大,你做什麼?你嚇到梅兒了。上次老二說了卉儿兩句,你還說女儿家臉皮薄要好好說,你今天怎麼這麼罵梅兒?她不就是從小喜歡齊榮軒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就是盡力爭取自己喜歡的人嗎?她有什麼錯?難道那齊榮軒就沒有錯嗎?都是冷安然那死丫頭害了你和梅兒,你衝梅兒發什麼火?”

    “你……你……你們……”冷弘文吐出一口血,再次軟倒在地,昏死過去。

    “老……老大……文兒……文兒……快叫大夫……快……快叫大夫。”老夫人抱住冷弘文的腦袋,聲嘶力竭地叫喚著。林姨娘和冷安梅也顧不上傷心了,圍著冷弘文“老爺”、“爹”地拼命叫著。

    當一個時辰內第二次被請來的葉大夫氣喘吁吁地趕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景象:冷大人躺在地上,老夫人摟著他的頭,冷夫人和冷大小姐圍著他,趴在他身上哭。愣是把葉大夫嚇了一大跳,身体一向健朗的冷大人怎麼突然一天之內暈在地上兩次,這三個夫人小姐的還哭成這個樣子,地上竟然還有一小灘血,不會……

    葉大夫駭得趕緊上前,讓三人散開,他探了探冷弘文的鼻息,又翻開眼皮看了看,才撈起冷弘文的手探脈。這才輕呼出一口氣,讓容嬤嬤叫來小廝把冷弘文抬到臥室床上去。

    葉大夫几根銀針下去,冷弘文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冷大人,您這是急怒攻心,氣血上涌,內髒受到損傷而導致的吐血、昏倒。我給您開几付藥先補養補養,最重要的還是請您保持良好平靜的心情,不要動怒。”葉大夫看著面無表情的冷弘文輕輕閉上眼睛,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嘆了口氣,轉向冷老夫人:“老夫人,你們要注意,千万不要再讓知府大人動怒了,否則對身体的傷害非常大,后果會很嚴重的。”

    冷老夫人趕忙應下,讓冷貴送葉大夫出去。

    冷弘文睜開眼睛,對冷老夫人說:“容嬤嬤留下,讓其他人都出去吧。”

    林姨娘可憐兮兮地看了冷弘文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一起出去了,容嬤嬤關上了房門。

    “容嬤嬤,你說說這兩次見到二小姐的感覺,具体點說。”冷弘文看向容嬤嬤。

    容嬤嬤看了冷老夫人一眼,還未開口,冷弘文又說道:“容嬤嬤,你在我母親身邊多年,是我最信任的嬤嬤,又是一家十几口都在冷府。此事很重要,關系到冷府的存亡,你一定要實話實說,不得有一點糊弄,不要管母親和夫人的想法,只照實回答我才好。”

    冷老夫人嘆了口氣,也無奈地朝容嬤嬤點了點頭。她是極度自私又見識淺薄,但她對兒子的愛和對冷家的看重又是無可置疑的。

    容嬤嬤一家十五年前就是因主家犯事被拍賣的官奴,幸好合了冷老夫人的眼緣,連同她丈夫、兩個儿子一同買下,冷老夫人又看重她在名門大家侍候十三年的“見識”,很是倚重她。現在她一家三代十几口人都在冷府或者在冷家的庄子上、鋪子里。她是真心不想冷府出什麼事,全家再一次淪落到被拍賣的命運。

    容嬤嬤正了正神,回答道:“老奴第一次去,看到二小姐就覺得非常震驚,二小姐沒有一點落魄挨餓、受苦受累的可憐樣子,也一點不像鄉下長大的姑娘,”說到這里,她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小心地看了冷弘文一眼。

    冷弘文一直都清楚林姨娘如何苛待在庄子上的冷安然的,只是他以前也不在乎,當作不知道而已。

    “你繼續說吧,不要顧忌什麼。”冷弘文朝容嬤嬤揮了揮手。

    容嬤嬤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二小姐雖然還沒長開,但已經出落的非常漂亮,而且氣質出眾,言行舉止大方優雅,可媲美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只是看起來很是清冷和凌厲,不像先夫人的柔弱。她身邊有兩個陌生的丫鬟,是懂武的,而且應該是武功很好,她們時刻站在二小姐的身邊,給二小姐的東西都要她們看過才會遞給二小姐。而且這兩個丫鬟眼里只有二小姐,很是傲慢,對夫人完全不假顏色。對了,那天夫人問她們的主子是誰,有一個還回答說她們的主子夫人沒資格知道。”

    冷弘文緊蹙著眉頭,“就那兩個丫鬟麼?還有沒有其它人?你覺得有沒有可能讓人去把她們手上的東西弄回來?”

    容嬤嬤搖了搖頭:“除了那兩個丫鬟和劉嬤嬤、秋思,就只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據說是跟劉嬤嬤學刺繡的。是了,老爺,那天我們離開的時候,二小姐還讓我們轉告老爺,她既然敢威脅,就不會把那些東西再放在身邊,如果有人去騷擾她們或者她們的人有什麼問題,那些東西會立刻被送到皇上手上。“

    “啪“的一聲,床頭矮櫃子上的一盞燈台被掃到了地上。

    “這個死丫頭,就不怕我們把她驅逐出冷家嗎?”冷老夫人也恨聲罵道。

    這個老夫人,到這時候了還拎不清!二小姐恐怕還巴不得脫離冷家免受牽連吧?容嬤嬤搖了搖頭,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夫人那天也說到要老爺把二小姐逐出冷家,二小姐笑著要夫人快點回來勸說老爺,她還說她會因此感謝夫人的。”

    “她……她……她….她這是中邪了……這個該死的孽女。”老夫人氣得手腳都打起抖來。

    冷弘文深深倒吸了一口氣:“容嬤嬤,你覺得是夏家在幫她嗎?對了,你說她不像挨餓受苦的樣子,她母親那些消失的嫁妝是不是在她手里?”

    容嬤嬤還是搖頭:“不會的,五年前她們被送走的時候,只帶走了那箱書,連那書都是被翻查過的。而且我也問了很多庄子里的人,她們三人一直都是靠劉嬤嬤做繡活生活的,過得很辛苦,二小姐甚至還想去河里撈魚吃,被石頭撞暈了,差點沒命,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來。也就是這兩個月,因為劉嬤嬤的繡活受到一個大戶客人的喜歡,鄭娘子特別重視。另外,劉嬤嬤的兒子福生跟了一個大東家賺了些錢貼補她們,她們的生活才好過起來。至于這次是不是夏家在幫二小姐,老奴就不知道了,但是庄子上的人說,沒有陌生的外地人來過庄子。”

    “她……我是說二小姐……很恨冷家,很恨我嗎?”冷弘文長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老奴覺得二小姐雖然看起來凌厲清冷,卻不像是狠心的人。老奴看她對齊夫人雖然冷淡,但還是客氣知理的,拿到退婚書和九丹環佩,就很干脆地把那封信還給了齊夫人,沒有再為難她絲毫。二小姐說了,只要老爺不要再……不要再招惹她,不要再拿她的親事做文章,她是不會對冷家、對老爺做什麼的。”劉嬤嬤如實回答。

    “還不心狠,那個孽障如此陷害梅儿和我們冷家,照我說她的心都黑透了,看我回頭怎麼處置她!什麼叫招惹她?她的親事不該由父母做主嗎?”冷老夫人狠狠地罵著。

    “娘,如果您不想我很快被砍頭,不要再偷著去惹那二丫頭。”冷弘文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冷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一個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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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29: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歡樂的小院

    遠在平縣的安然不知道冷府人仰馬翻的一場鬧劇和冷弘文的痛苦糾結,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覺得這些跟自己有什麼關系。

    自從林姨娘她們走后,安然又開始恢復了忙碌又輕松的日子,忙碌的是身体,輕松的是心情。每日里忙著練字、畫繡稿、設計衣服、關心美麗花園的顧客反映、想合適的菜譜、隔几天去麗繡坊一次教授繡法……閑時逗逗小雪,訓練小雪聽各種指示。事情一多、心情一好,時間瞬間飛逝,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中。

    這天午后,安然坐在大榆樹下給君然做荷包,臉上還敷著滋潤肌膚的蜂蜜玫瑰花瓣面膜。

    上次應鐘離浩要求給他做了個繡著茉莉花的荷包后,安然不經意間發現君然眼里濃濃的羨慕和渴望。這可是她在這個時空唯一的血脈至親呢,(咳咳,安然已經無意識地把福城冷府那群人自動忽略掉了)。

    當時她很快走近君然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姐懶,但是給弟弟做几個荷包還是沒問題的,以后君儿的荷包,都由姐姐負責了,姐保證你的荷包又好看又搭衣服。”

    君然欣喜地看著安然:“姐,謝謝姐,有兩個就行了,我不要姐姐太辛苦。”在從小就沒有感受過親人疼愛的君然眼里,比她僅大片刻的安然既是他最親愛的姐姐,也像他想象中的娘親。

    男孩這個年齡最是瘋長的時候,加上安然刻意為君然制定的食譜、林嬤嬤(何林娘子姓林,現在大家都叫她林嬤嬤)的精心照料、還有君然雷打不動的堅持鍛煉,更是看著像日日在往上竄高似的。

    雖然安然也在拔高,但原來矮安然一頭的君然個頭已經明顯超過了安然。這不,現在都可以“俯視”她了。

    舒安端了水過來給安然洗掉面膜:“小姐,您可真疼少爺,林嬤嬤或劉嬤嬤每給少爺做一身新衣服,您就配上一個新荷包。呵呵,聽說少爺每次都要到處轉一圈,還故意用手撥弄著,就怕人家沒看到似的。”

    安然噗哧一聲笑出來,她可是知道,現在夏府里,每個人最喜歡做的“巴結”少爺的事,就是在他面前艷羨地“驚呼”一句:“少爺,小姐又給你做新荷包啦?真好看!”然后就可以看到少爺驕傲地點點頭:“嗯,好看吧?跟我這身衣服多搭!”,笑得那真叫見牙不見眼。

    雖然安然對做事要求嚴格,相關規矩也很嚴厲。但安然、君然兩人都很親和,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所以夏府無論是宅院里的下人,還是前院店鋪的伙計,在他們面前都不會太拘謹,氣氛就像家人一樣。

    安然用干淨的棉巾擦了臉,抹了點舒敏自制的面脂。“舒敏呢,你們今天不切磋武功啦?”

    舒安掩著嘴輕笑:“舒敏在房里讓小端教她刺繡呢,結果三下兩下就繡成了一小團亂線團,哈哈,還求小端不要讓人知道。”

    “呵呵,你可別打擊她的積極性,刺繡本來就是個精細活,要費點功夫慢慢學的,多點時間就好了。而且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們會的東西,可不是人家隨隨便便就能學會的。”安然笑道。

    “就是,就是,還是小姐好,你這個舒安就會跟我搗蛋。”舒敏不知何時從房里出來了,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舒安,“你可別只顧著笑我,也不想想上次是誰非要跟著劉嬤嬤學做點心,結果做出一個能磕掉滿嘴牙的硬疙瘩。”

    哈哈哈哈,大家都忍不住大笑出聲。舒安惱羞成怒,粉著一張俏臉,就伸長手扑過去要撓舒敏,兩人你追我趕,在小院子里追逐起來,還漸漸升級成你躍我飛,各自施展起輕功,讓安然四人看得雙眼冒光,嘖嘖稱奇。

    安然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趕緊下來,看得小姐我頭暈,我給你們一場公正的比試如何?”

    兩人一聽,也不追也不趕了,齊齊落在安然面前。

    “小姐,您快說說,怎麼個比法?”舒安最是心急。

    安然喝了一口桂花蜂蜜水,慢悠悠地說道:“吶,舒安學做點心也好、舒敏學刺繡也好,都是毫無基礎,所以很公平。從現在開始,你們各自努力。一個月后,舒安必須做一份你自己最喜歡的桂花紅豆糕出來,舒敏呢,就必須繡出一朵花。我們大家一起來評判,評出優勝者。輸的那個人呢,就拿出這個月的月錢買好吃的回來請大家吃。當然了,小姐我還有獎勵,就是親手做一個蛋糕來為優勝者慶賀。”

    “蛋糕?好誒!上次少爺小姐生日的時候嘗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吃過了,很想念啊!”舒敏歡呼。

    上個月初八是安然和君然的十四歲生日,安然做了兩塊大蛋糕,雖然沒有烤箱,是用的蒸的方式,還是大為驚艷,夏府眾人每人都分得一小塊,個個大叫“太好吃了”、“就是太少了”。連吃了最大一塊的君然都連呼沒吃過癮。安然已經畫了圖訂制一個“安然版”烤箱回來,過兩天應該就會送到夏府,到時還真要試試能不能烤出滿意的味道來。

    “你就是個小吃貨!”舒安哼了一聲。

    “你不是吃貨,那天干嘛跟我搶剩下的那一塊?還有了,也不知道是誰成天跟在劉嬤嬤后面躲在廚房偷吃。”舒敏盡情揭著舒安的短。

    “我那是試吃,是在學習,劉嬤嬤你說是吧?”舒安討好地看著劉嬤嬤。

    “是,是,是在用嘴學習,試吃的多,動手的少。”劉嬤嬤笑著接過安然的杯子。

    “劉嬤嬤———,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小姐,劉嬤嬤偏幫舒敏,您可要站在我這邊。”舒安開始耍賴了。

    “呵呵,這又沒什麼,吃貨就吃貨怎樣,小姐我也好吃呢。反正我們舒安苗條,吃不胖。只要不用擔心胖到嫁不出去,你就盡管吃哈,舒敏和秋思也是,盡管吃,呵呵呵,小端你還小,還要長個,更要多吃點。呵呵呵......”安然開心地揶揄著几個姐妹一般日日相處的丫鬟。

    “小姐,您又拿我們尋開心”,秋思臉一紅,一跺腳,搶過劉嬤嬤手上的杯子,首先跑廚房去了。

    舒敏拉起摟著小雪正笑得開心的小端:“走,趕緊教我繡花去,到時候小姐獎勵的蛋糕,我分你一半。”

    劉嬤嬤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扶著一張椅子坐下來:“舒……舒安……你……先去把那只烏雞殺了……等我把雞湯燉下鍋……就開始教你做點心。”

    “好咧,很快就好,”舒安應聲過去抓雞,凶光霍霍向烏雞,那雞似乎也感覺到危險的氣息,立馬就扑騰起來。

    “嬤嬤,前兩天才吃的鴿子,今天又殺烏雞?”自從這個月初安然初次來月事,劉嬤嬤天天變著花樣可著勁儿要給她補身,而且不容拒絕,說這時候補好了對她一生都很重要。

    劉嬤嬤正待回答,就聽到敲門聲:“劉嬤嬤,開門,是我,庄頭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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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京城來人了

    舒安拿著殺雞的刀就去開門,庄頭娘子一見,嚇得往后倒退了几步:“這……這……舒安姑娘,我是來給二小姐帶話的。”

    安然笑道:“舒安,讓她進來吧!”

    上次林姨娘她們來過之后沒几天,不知什麼原因,庄頭娘子和她的小女儿美娟被庄頭狠打了一頓,關在家里,已經好久沒有出來了。這都是孫大媳婦神神秘秘地告訴劉嬤嬤的。庄子里的人大多很討厭那母女倆,所以不少人很是興災樂禍。

    舒安側開一步,庄頭娘子忙閃身進來,還真得服了她,那滿是贅肉的身子可以還這麼靈活的。

    “二小姐,呵呵,老夫人傳話來,說大將軍王府的人來接您去京城過年,來人已經到府上。老夫人讓您准備一下,明天一早就讓大石頭用庄子上的馬車送您回府。”

    “噢?有沒有說大將軍王府派了誰來?”安然問道。

    “好……好像是夏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姓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不知為什麼,庄頭娘子一直偷偷盯著舒安殺雞,然后又被她的動作嚇得一下一下發抖。沒辦法,這舒安從小受的訓練是怎麼殺人,怎麼不被人殺。至于怎麼殺雞嘛,她只好自己融彙貫通地摸索著來,所以動作還是蠻嚇人的。

    “庄頭娘子,還有別的事嗎?”劉嬤嬤看著庄頭娘子那樣子覺得好笑。

    “沒……沒有,我這……這就走了。”庄頭娘子說完就轉身快步離開,好像生怕舒安會拿著刀追上去似的。

    “這個庄頭娘子,是不是上次真被庄頭打恨了,變得這麼老實的!”舒安看著庄頭娘子的背影大笑。

    “姐儿,老夫人真的派人來接你了,太好了,太好了”門一關上,劉嬤嬤就激動地拉著安然的手。“只要大將軍王和老夫人給你撐腰,他們就不敢對你怎樣。快,我們快收拾東西。對了,還有君哥儿,我們要把君哥儿一起帶去。”

    “嬤嬤,你先別急,”安然拉著劉嬤嬤坐下,又讓聽到動靜早都跑了出來的秋思、舒敏、小端和舒安都坐過來,“我們要先商量一下怎麼安排。”

    “劉嬤嬤,明天讓秋思陪著你先回冷府。我后天帶著舒安、舒敏一起走,比你們晚一天。我要去麗繡坊和雙福樓說一聲,還要回夏府安排一下。君儿是要一起去京城,但是不能跟我們一起,要分開走的。”

    “那我們就一起晚一天走不成麼?”這麼多年了,劉嬤嬤還從來沒有讓安然離開過自己。

    安然笑道:“外祖母的人已經在冷府了,如果我們人沒有趕回去,而只讓人傳話,嬤嬤不擔心麼?如果她們說了什麼讓外祖母的人誤會了。那……”

    “我明白,我明白了,是要小心一點好,那我明天就先回福城,不過秋思還是跟你一起走。舒安和舒敏功夫好,可以保護你,但沒有秋思照顧得細致。”劉嬤嬤可不放心那兩個會打架但煮粥都煮不好的家伙。

    遭受歧視的舒安、舒敏正要抗議,小端先委屈上了:“小姐,小端不要離開您,小端也要跟您去京城。劉嬤嬤,你讓秋思姐姐跟你走,小端會照顧好小姐的。”

    “小端,這一去一回要兩三個月呢,你不想你爹娘還有弟弟嗎?”安然戳了一下小端的額頭。

    “奴婢的爹娘就希望奴婢跟著小姐。小午現在忙得很,才沒空理奴婢呢!”小端撇了一下嘴。

    安然被她的話逗笑了。現在美麗花園不僅衣裙好賣,連絹花、飾品、還有竹木小制品都好賣得很,尤其是穿著漂亮衣服的木藝小公仔,現在虎子和小午可忙了。因為福城美麗花園即將開業,他們倆除了自己雕刻,還要帶徒弟。福生又買了三個手巧的十二三歲的小廝跟著他們做活。

    小端每次回夏府,小午不是在書房上課,就是在木藝房忙得不亦樂乎,有點時間也是在教虎子認字學習,直嚷著沒空理會小端。

    小端見安然神色有點動搖,趕緊接著游說:“如今麗芙、麗蓉繡商標也完全沒有問題了。小姐,您就帶上奴婢吧。”

    麗芙、麗蓉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十五歲,父母雙亡,狠毒的叔叔嬸嬸不僅侵占了她們父母留下的家產,還給她們灌了啞藥,准備賣到青樓去。一個好心的家仆悄悄通知了她們,姐妹倆半夜推到油燈燒著了房子,自己從后窗逃出來。

    兩人扮成男孩,一路逃到平縣,路上又被偷了包袱,身無分文。聽說李牙婆是個聲譽不錯的人牙子,就找上門自求賣身,不要賣身錢,只求賣個好人家清清白白地做丫鬟,做粗活也沒關系。李牙婆問她們女紅如何,兩姐妹拿出自己身上的帕子表示是自己繡的。李牙婆一看手藝還真不錯,又會認字寫字,就把她們帶到夏府試試。

    何管家和麗梅正在與李牙婆詢問的時候,君然恰巧來找何管家有事,看見那兩姐妹就愣住了。原來當年兩姐妹的母親曾收留過花娘子和君然,甚至還想過將君然認做義子支撐門戶。花娘子不肯,后來他們住了半年左右就離開那個縣城了,母女三人對君然都很好。

    何管家和麗梅見少爺認識這兩女孩,似乎還有交情,她們的繡藝又都不錯,就將兩人留下了。

    安然本想就收留她倆在府里,畢竟她們母女曾經幫助過君然。姐妹倆卻執意不肯解除賣身契,說如果只是客居在夏府里,万一有一天叔叔嬸嬸找上門還可以帶走她們,她們只是一介孤女,賣給一個好主家為婢反而更安全,也不會給安然姐弟帶來麻煩。安然想想也就隨她們了。

    后來安然決定在福城開美麗花園,計划找倆人專門繡商標。小端在刺繡上特別有天賦,安然是准備以后讓她和秋思接手麗繡坊的雙面繡繡活的。

    跟麗梅商量過后,安然就把這工作交給姐妹倆了,由小端負責教她們。她們平日不在制衣坊工作,而是在內院自己兩人的屋子,專門負責繡商標,只有制衣坊趕急活有需要的時候才到前面幫忙。

    安然看著一臉祈求的小端,想想她學雙面繡也不宜中斷,就說:“好吧,明天回去問問你爹娘,他們沒意見我就帶上你。”

    小端高興地跳起來,興衝衝地拉起秋思就要去整理行李,她爹娘那頭,根本不可能有問題。

    安然笑著拉住她,還有話沒說完呢:“嬤嬤、秋思,你們到了福城,不要在外祖母的人面前提到君然。即使到了京城,我們也要等見過外祖母之后再決定。”

    劉嬤嬤四人點頭應下,這才各自忙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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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准備回府(上)

    第二天辰時二刻,大石頭就在外面等著了。

    眾人上了馬車,劉嬤嬤對大石頭說:“先轉到麗繡坊,讓二小姐她們下車,二小姐還有繡活的事情要跟鄭娘子回復。明天才回福城,你今天先送我和秋思過去。”

    大石頭愣了一下,應了。反正劉嬤嬤回府自然會跟老爺老夫人說的。

    舒敏和小端帶著小雪在街口就下車,說是要去采買,實際上是先走回夏府。

    到了麗繡坊門口,安然和舒安下了車,馬車就往福城趕去了。

    安然進了麗繡坊,迎面碰上正朝外走的鄭娘子。

    “然姐儿,你今儿怎麼過來了,我正准備去福城呢,來,我們進去坐坐。”鄭娘子現在兩頭跑,主要心力落在福城,十天半個月才回來平縣几天。

    進了小會客廳,安然說了京城來人的事,鄭娘子也很替她高興,“有你外祖父外祖母在,冷家不敢太過分的。這樣吧,我遲一天去那邊也沒有問題,明天我們一起過去。”

    安然應到:“這樣也好,我們在馬車上可以談些事情,那我今天就不多坐了,先去安排其它的事。”說完讓舒安把帶來的十張繡稿交給鄭娘子,約好明天辰時中出發,就帶著舒安離開了。

    來到雙福樓,跟馬掌櫃說了要離開兩三個月去京城的事,問道:“薛大哥和浩哥哥他們還在京城嗎?”

    “是啊,偉祺少爺的父親生病,聽說挺嚴重,他要留在京城照顧他父親。大少爺和黎公子也陪著他,應該還要一段時間。你到了京城說不定你們還能在京城碰上一面呢。”

    安然把兩張紙遞給馬掌櫃:“這里有四道菜譜,其中有兩道是你們要的羊肉的新做法。馬掌櫃,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麼事,你就讓人給福生哥哥帶個話。”

    回到夏府,君然、福生、何管家、還有麗梅几人都已經在外院廳房等著。

    君然一見到安然就激動地衝過來問道:“姐,外祖母派人來接你了?是真的嗎?”

    安然笑著點點頭:“是的,人已經到冷府了。君儿,你也要跟姐一起去京城,不過我們要分開走。”

    “嗯”君然高興地點點頭。他很希望自己姐弟倆能有真心待他們的長輩,姐姐的肩膀太柔弱,他不想讓她承擔那麼多,而自己目前除了努力讀書,什麼也做不了。

    “妹妹,上次薛少爺幫我們看的福城的那個院子,我們已經買下了,正在修整。這次君然過去,先將就著住几日還是沒有問題的,廚房什麼的都有。”福生說道。“你們此行是好事,多陪陪老夫人老將軍,美麗花園有我們在呢,莫要掛心。”

    “是啊小姐,您盡管放心,奴才一定會盡心盡力幫著福生少爺,鋪子里和府里都會好好的。福城美麗花園的各項准備工作都已經基本完成,偉祺少爺派來的那個孫掌櫃很是能干,而且經驗豐富。”何管家就差拍著胸脯立誓了。

    他真心心疼這個剛過十四歲的小主子,別家小姐這個年齡還在撒嬌吧,他們家小姐卻是挑起了這麼大一個擔子。雖然不是很清楚這小姐弟倆為什麼會獨自在這平縣,但是現在聽說有外祖父母來接他們進京過年,他還是很替他們高興的。

    麗梅也堅定地看著安然:“小姐,制衣坊現在人手充足,大家配合越來越默契,也有了足夠的存貨。小姐不用擔心,福城美麗花園開業后,奴婢和庄嬤嬤會分守兩邊,還有麗棠現在也可獨擋一面了。”

    這一個多月來庄嬤嬤、麗梅、麗棠、和麗蘭都輪著在福城的制衣坊培訓繡娘。美麗花園二樓的量身定制區,麗櫻和麗桃也分別帶著兩個新人麗鵑和麗丹。

    “呵呵,我才不擔心這些呢。就算我人在平縣,在這府里,不也都是你們操心著嗎?有你們在,我安心得很。”安然笑道。又轉向何林:“何管家,小端想跟著我去京城,你舍得不?”

    “小端跟著小姐,奴才求之不得,哪里談什麼舍不舍得,那是小端的造化。”何林趕忙應道:“奴才的媳婦也要跟著少爺去呢,她說不放心少爺。”

    “呵呵,我也希望林嬤嬤跟著照顧君然,不過你們一家卻是要分開兩三個月了。”安然真是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人家一家子的,而且夫妻感情還很好。

    “小姐多慮了,要是讓奴才媳婦兩三個月看不到少爺,她才真正憂心呢。”何林笑呵呵地回答到。

    君然看向安然:“姐,先生說他也要跟我一起去京城,兩三個月時間太長,之前定下的學業計划會落下很多。”

    “先生跟著自然最好,只是來回顛簸很是辛苦,而且還有小諾。若是太多人跟著又不太方便。”

    此時得了小午消息的許先生和林嬤嬤也過來了,剛好聽到安然的最后一句話。

    “安然小姐放心,老夫這點奔波還是經得起的。君然悟性好,又肯努力,學業便排得很緊,老夫實在不舍得浪費這麼長的時間。至于小諾,他留在這府里我是一點不擔心,他在這府里過得好得很,總是跟我說要一直住這里不離開呢。這府里的人都疼他,虎子和小午也很照顧他。他不會想著跟我們去的。”許先生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想要打消安然的顧慮。

    小午也小大人似地胸脯拍得砰砰響:“先生盡管放心跟少爺去,我和虎子哥會好好照顧小諾的,保證不讓他掉一根頭發少一兩肉。還有大猛、嬌嬌、和小雪可以陪他玩呢。”眾人聽了都哈哈笑起來。

    何管家摸著小午的腦袋也笑道:“小姐放心,許先生放心,我們都會照顧好小諾的。”

    安然想了想,還是決定讓許先生跟著,兩三個月時間確實有點長。“好吧,就這樣,許先生、林嬤嬤、平勇、平樂跟著君然一起去。小諾留在府里,讓舒心多照顧著。”

    眾人應下。

    福生又接著說道:"妹妹,我已經安排人去買兩套大一點的舒適些的馬車。我們以后兩地生意,府里也是要添馬車的,現在大家去福城經常是臨時雇的馬車,不是很方便。不過,車夫只好先雇兩個短工了,臨時買人,來不及。”

    安然點點頭,正要說話。就看到平勇站了出來:“福生少爺,您只需先雇一個車夫,少爺坐的那輛馬車,有我就可以。"

    安然說道:“這樣也好。還有,兩輛馬車都給君然他們用,方便許先生休息。他們也不用在福城呆了,直接進京,路上時間可以更充裕些,白天上路,天色一晚就找客棧休息。明天讓柱子叔(新進府的專職車夫)送我到福城就可以。我必然是坐外祖母派來的馬車進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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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准備回府(下)

   進京之事大致安排好,安然就讓其他人先散去做准備,自己和福生、何管家、麗梅、還有王平談美麗花園的事。

    然后又去制衣坊看成衣,福生和何林也跟著。

    安然驗看成衣非常仔細,不起眼處的一點線頭沒藏好都要求麗竹拿去修好。麗竹不但精于女紅,而且心細,非常有耐性,安然就把她提出來擔任成衣監管,相當于現代的品質管理員。

    見麗梅神色間有點不以為然,安然笑著問道:“麗梅,你覺得我們美麗花園的衣服價錢如何?”

    麗梅一臉不解地回答道:“我們的衣服確實比較貴,是一般同等面料衣服的兩三倍,甚至更高(那些限量版)。但是我們的款式特別、做工好啊,現在福城的很多夫人小姐還特意坐馬車來平縣,就為了到我們美麗花園買衣服,有的甚至還買了寄送去給京城的親戚。她們都在盼著福城店快點開業呢。”麗梅說到這里那是一臉藏不住的驕傲,現在連量身定制的客人都越來越多了。

    “是啊,她們這麼熱情地喜歡我們的衣服,情願給出更高,甚至高得多的價錢購買,就是因為我們的款式特別,做工精良。可是,款式是可以被抄襲的,現在我們的衣服好賣,很快就會有人大量仿制,以比我們低、甚至低很多的價格售賣。那時我們怎麼辦?每款衣服只賣一兩套嗎?"

    "我們要保持自己的優勢,讓人家寧願高價買我們的衣服,也不願意低價買仿制的,就只有一條路,就是讓'美麗花園'四個字成為高級衣服的標志。就像大家都認為宮里出來的絹花都是最好的,在雙福樓吃飯的人就是富貴人家一樣。我們必須讓大家知道,美麗花園出來的衣服都是最獨特、無可挑剔。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有條件、有身份的夫人小姐們把穿美麗花園的衣服作為她們有品位、有身份的象征。到那時,穿仿制的美麗花園在她們的圈子里就會變成一件丟臉的事。”

    安然輕松隨意地說著,身后四人卻是一臉恍然大悟、認真受教的樣子,麗梅和麗竹甚至還有了一點愧色。

    安然轉向福生和何林:“同樣,在我們的店鋪里,伙計給客人的服務、店鋪環境給客人的感受,也同樣必須讓客人覺得美麗花園就是與眾不同,在美麗花園買衣服就是有貴客的感覺。”

    福生、何林點頭,連聲稱是。一直以來,他們對安然的許多獨特見解和想法就很是佩服,現在,在他們的心里,對安然的崇拜簡直無以復加了。

    當天晚上,月上枝頭的時候,安然把暗處的舒全給叫了出來。

    在君然的內院書房,安然、君然姐弟倆與舒安、舒全、舒敏、平武一起討論了君然五人的進京路線、京城落腳地、聯絡方式……

    夜半時分,望著好似掛在樹梢的明月,安然心問:京城的月亮,也會這樣溫柔地照拂著他們姐弟嗎?……

    **************************************************

    此時在京城里,也有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月亮。

    十五剛過去三天,月亮已經開始缺角,不圓了。鐘離浩對著月亮呢喃:“父王,您是否已經與娘親重逢?”

    從四歲那年中毒被皇后伯母接進宮,鐘離浩與父王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親近了,他幼小的心里覺得是父王縱容了那些女人,才導致母妃病死,自己中毒。后來新王妃進府,再后來新王妃把許側妃的生的第二個儿子、也就是他的三弟鐘離麟過繼到自己名下成為嫡子,皇伯母就几乎不讓他回慶親王府了,因為每次都會碰到這樣那樣的“意外”,不是在王府里,就是在回宮的路上。

    父子兩人碰面越來越少,每次父王到宮里來正巧碰上,也都只是問他的學業武藝,或者呵斥他成天到處跑,不正正經經地做點有用的事。

    十三歲那年,他救出了太子哥哥(當今皇上)而自己渾身是傷且中了毒箭,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醒來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臉憔悴,胡子拉渣,似乎老了五歲的父王,他一把抱住睜開眼睛的自己,不一會儿他就感覺到了父王的眼淚打濕了自己的衣裳后頸。

    南征告訴他在他昏迷的三天三夜里,慶親王爺始終守在他的身邊,甚至向老天祈求折自己二十年壽命換回儿子。

    那時,他糊涂了,父王不是一直最疼愛鐘離麟的嗎?自己死了他不是應該更高興嗎,可以立鐘離麟為世子了?

    后來,皇后伯母實在忍不住了,偷偷告訴鐘離浩,當年是慶親王進宮求皇上皇后把他接進宮的,慶親王娶新王妃也是迫不得已,一方面是當年皇上需要新王妃娘家的勢力,另一方面是慶親王想讓新王妃和許側妃制衡,把注意力從鐘離浩身上轉開。鐘離浩几次遭遇意外后,也是慶親王提出不要讓鐘離浩回府,而是自己進宮“碰巧相遇”。

    鐘離浩懵了,他為自己這麼多年誤解父王、忽略父王對自己的愛而愧疚,可是多年的淡漠使他們父子都不知道怎麼表達對彼此的愛護了。

    直至這次慶親王突然病重(太醫院的結論是慶親王傷寒引發舊疾和身上舊傷所致),鐘離浩飛馬趕回來(路上還遭遇几次突襲),在慶親王身邊親力親為照顧了大半個月,父子兩人才在慶親王爺生命的最后時刻享受到了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骨血之情。

    然而,父王還是走了,月亮還是缺了……

    ***************************************************

    月亮落下,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安然姐弟開始動身,分頭趕路。

    君然直接前往京城,而安然和鄭娘子結伴往福城去。

    馬車走了一天一夜。

    白天,安然同鄭娘子一起分析了麗繡坊目前的競爭對手,麗繡坊的優勢、弱勢,以及麗繡坊的發展方向。

    令鄭娘子對著這個十四歲的少女感慨万千:“然姐儿,如若不是親自面對著你,只聽你那一番見解,大概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一位在商場上奔勞十來年的老手呢!”

    安然笑得很無辜:“鄭娘子謬贊了,我只不過喜歡看書,然后喜歡自己多想,把書上別人的見解和自己看到的事情揉巴揉巴,用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呵呵,不過話說回來,你那父親冷知府也是從小被稱為神童的。他雖然對你不好,但你們冷家的這聰明血統還是有遺傳的,你看你那弟弟君然吧,以后肯定也是金榜題名的大才。”鄭娘子想當然地為安然的這份“天才”找到了遺傳基因方面的緣由。

    安然笑笑,也不反駁,她的才能可跟那便宜父親沒有半毛錢關系,但君然讀書好像是很有天份的,也許多少有點遺傳那“進士”之才吧,只要沒有遺傳到那種鼠目寸光的“近視”就可以。

    晚上的時候,安然就在鄭娘子的車上休息,紅錦跟舒安她們在夏府那輛馬車上坐靠著睡。

    鄭娘子的馬車比較大,車上兩邊的長椅很寬,一人一邊,墊上軟軟的棉被,還是睡得滿舒服的。

    車快進城的時候,馬車在路邊停下。安然被舒安搖醒了,到那邊車上洗漱換衣,然后所有人都坐到鄭娘子這邊的馬車上來了。

    柱子叔要把車上的東西拉到即將開業的美麗花園去,孫掌櫃在那。在福城休息一天,明天晚上他還要把在這培訓新店伙計的麗蘭和平福接回平縣去呢。

    而鄭娘子的馬車則將安然主仆四人送到了冷府大門口,劉嬤嬤和秋思一早就在這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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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初進冷府(上)

    几人進了門,剛走几步,就見前面三四個人快步迎了過來,打頭的是一個穿褐色錦緞夾襖的嬤嬤,劉嬤嬤對安然說:“這是你外祖母身邊的燕嬤嬤,是看著你娘長大的,你外祖母特意讓她來接你。”

    安然見燕嬤嬤就要行禮的樣子趕緊先伸手扶住她,“燕嬤嬤好,大老遠讓你這麼辛苦跑一趟,安然真是不好意思。”

    “不辛苦,不辛苦,讓老奴好好看看表小姐。嗯,像,真像,表小姐跟小姐這麼大時候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燕嬤嬤上下打量著安然,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安然知道她是想起自己的娘親夏芷云了。

    “二小姐,快,快,快先進去拜見老夫人、老爺、和夫人,大家都盼著您回來呢,今天這外面風大,很冷的。”容嬤嬤說著就要過來攙安然的手臂,被舒安冷著臉伸手擋開了,訕訕地退后了兩步。

    安然淡淡看了她一眼,對燕嬤嬤和劉嬤嬤笑著說道:“燕嬤嬤、嬤嬤,我們先進去再說,今儿的風是挺冷。”

    容嬤嬤領著她們來到慈心院,也就是冷老夫人的院子。

    廳堂里,老夫人坐在正中的貴妃榻上,穿著一身墨綠色繡著松鶴云紋的長夾襖和褐色的錦緞下裙,戴著一條墨綠色鑲黑寶石寬抹額。此時,她的懷里正靠著一對粉妝玉琢的男女娃娃,一邊一個,都穿著大紅色絲襖,看年齡和那五成相似的相貌,應該是冷安竹、冷安蘭兄妹了。

    貴妃榻下方是一般廳房常有的八椅四几,冷知府坐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對面坐的是林姨娘。林姨娘下首是趙姨娘和兩位年輕嫵媚、姨娘打扮的女子,其中一位手上還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娃,應該是這几年里冷弘文新納的兩位姨娘。冷安松、冷安梅、冷安菊則依次坐在冷弘文的下首。

    老夫人坐榻前面正中地上放著一個蒲團。冷安然雖然心里很是不情願,依然按照常例行了跪拜禮:“安然見過老夫人,老夫人万福!安然見過父親,給父親請安。"然后沒等誰叫起,就直接站了起來,對林姨娘福了半禮:“林姨娘安。”

    正在跟冷安蘭咬耳朵的冷老夫人抬起頭,眯起眼睛,定定地看向盈盈而立的冷安然,她本來想著不叫起讓她多跪一會儿的……

    安然今天穿著一襲象牙白繡紫鈴蘭襖裙,外罩紫羅蘭褙子,都是細棉布做的;頭發梳成垂掛雙髻,插著兩朵紫色的珠花,耳上一對銀色的月兔耳墜。無論是衣服還是飾品,都是精致淡雅有余,卻無半點張揚之氣。可是安然就這麼一身站在那里,卻從里而外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貴氣。安然的臉型、鼻子、和殷桃小嘴都像母親夏芷云,那飽滿的額頭和一雙大眼睛卻是十足遺傳自冷弘文(也是她和君然最是堪稱一模一樣的地方)。

    冷弘文此時也在打量著安然,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覺油然而生,嘴里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云儿”。林姨娘臉色徒然泛青,狠命絞著手上的帕子,心里暗恨,這麼多年了,表哥竟然還記著那個短命的賤人!

    安然面上無波,心里暗自冷哼一聲。那種清冷的氣息讓冷弘文瞬間清醒過來,云儿一向是溫婉柔和的,沒有這樣的清冷。“咳咳,二丫頭,雨蘭現在已經是你的母親了。還有,一家人本該親近些,你稱呼祖母就好,叫老夫人顯得太過于疏離。

    “安然不敢,現在福城里誰不知道我是克害家人的福淺命薄之人,老夫人年紀大了,万一被我克死就不好了。還是稱呼老夫人為好,疏離總比被克死的好。至于母親,我只有一個母親,就是冷家的原配嫡妻夏芷云。”

    “你……你……你……”冷老夫人指著安然,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口一個的的“克死”,這孽障是巴不得她早點死呢!

    此時,長姐冷安梅適時站出來“好聲”勸道:“二妹妹,我娘現在已經是冷府的夫人了,就是你的母親,你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可不能讓人說你不知禮啊。”一雙酷似林姨娘的好看的狐狸眼此時正充滿“痛惜”地看著安然,一副心疼妹妹,憐其不爭的好姐姐姿態。

    看了半天戲的燕嬤嬤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冷弘文:“姑爺,你們冷府的大小姐應該是熟通禮法吧?按照禮法,二小姐是不需要稱這位林夫人為母親的,只要行半禮即可。倒是各位少爺小姐和姨娘應當先向二小姐行平禮或妾禮,二小姐回半禮才是。您看這都好一會儿了,不但沒見誰向二小姐行禮,這大小姐還指責二小姐不知禮。二小姐可是依著規矩,該行的禮都行了。雖然冷姑爺是外放的官員,可是府里這種嫡庶不分的情形若是讓那些御史知道了,是不太好的。”

    冷安梅滿臉通紅,她一向自詡是熟讀禮法的大家閨秀,只是夏芷云早死,林姨娘扶正多年,冷安然又被趕到鄉下,她一直把自己當作是這冷府的嫡長小姐,哪里在意過這原配正室嫡出小姐的特殊待遇?

    冷弘文則是被燕嬤嬤的一番話說得漲紫了一張老臉,指著一眾儿女姨娘:“你們平日里學的禮法都到哪里去了,還不向二丫頭行禮?”

    冷老夫人不樂意了,出聲道:“這一家子兄弟姐妹的,又是在自個儿家,親近隨和些才好,這行禮過來行禮過去的忒麻煩了。好了好了,大家都趕緊坐下才是。”

    一旁的冷安竹這時卻舉著手要衝上去打安然:“你不敬祖母和母親,還要我們向你行禮,我打死你。”

    舒安右手一揮,正衝向這邊的冷安竹就摔在了地上,“哇”地大哭起來。

    林姨娘倏地奔過來抱起安竹,指著舒安喝道:“你這個作死的賤婢,竟敢犯上打少爺!拖下去漲斃!”

    舒敏冷笑一聲,一揮衣袖,動作無比優美,扑上來要抓舒安的几個婆子立即捂著臉大叫起來:“好癢,我的臉好癢”,“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那些婆子用指甲把自己的臉抓出一條條血痕的樣子愣是把老夫人、林姨娘和一眾姨娘小姐都嚇呆了。容嬤嬤趕緊讓其他丫鬟吧這几個婆子拖出去。

    舒安冷哼:“我們可不是你冷家的丫鬟,誰要靠近我們小姐,對小姐不利,我打的就是誰。”

    冷弘文在官場上混了近二十年,還是見過不少大場面大人物的,並不是沒有見識。舒安、舒敏身上那種冰冷、鋒利的氣勢,以及這可怕的身手,絕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能有的。他緊盯著舒安兩人:“你們是什麼人,是誰把你們送給二丫頭的。”

    “知府大人,我們就是小姐的丫鬟而已,至于我們之前的主子是誰,大人您還是不知道的好,以免嚇得睡不著覺。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嘛。”

    冷弘文緊握的拳頭因為握得太緊而發抖,臉皮抽動得厲害,他立即想到了那些賬本。

    “什麼叫虧心事,誰做虧心事了?你這個賤丫頭滿嘴胡唚些什麼?冷安然,你就是這樣縱容你的丫鬟打殺你弟弟,污蔑你的父親嗎?”老夫人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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