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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雙子座堯堯]我心安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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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3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初進冷府(下)

   安然淡漠地看了冷老夫人一眼:“看老夫人這話說得,剛才喊著要打死我的可是安竹弟弟呢。舒安若不攔著他,說不定明日父親就要被人彈劾教子不嚴,長幼嫡庶不清。老夫人這是怕父親的官位坐得太穩了嗎?至于有沒有污蔑父親,父親可是都沒跟舒安較真呢。”

    “你……你……你這個……”老夫人氣得話都說不麻溜了。

    “好了,二丫頭,你就不能好好跟你祖母,跟家人說話嗎?”冷弘文喝了一聲。

    安然蹲下身福了一禮:“真是對不住了,父親,我已經五年多沒有家人,沒有進過這冷府了,還真不知道怎樣說話才算是好好說話。這樣吧,我也不要在這儿讓老夫人生氣了。眼不見心不煩不是?”說著轉向燕嬤嬤問道:“燕嬤嬤,我們可以動身了麼?我還沒見過外祖父外祖母,真是想早點到京城呢。”

    “可以可以,我們隨時都可以出發,下面人早都准備好了,老夫人也交代趕緊著帶表小姐回去讓她看看,擔心表小姐沒坐過這麼長時間的馬車,還特意把她自己專用的那輛大馬車派過來了。”燕嬤嬤趕緊回答,她可真是不願意在這冷府多呆一刻了,有很多事要趕回去跟老夫人彙報。

    “胡鬧,你這才剛回來,怎麼也得歇息兩天再啟程,這路途遙遠,一路很辛苦的。越往北越冷,下人們還有很多東西要准備。”冷弘文急急開口道,他怎麼能讓安然就這樣離開去大將軍王府?他的東西還不知道在哪呢?

    “噢?歇息兩天?我的院子空出來了嗎?”安然剛才進來的時候可是聽劉嬤嬤抱怨她的院子被冷安蘭占著了。

    “這……”冷弘文皺了皺眉,對林姨娘喝到:“去,馬上把安蘭的東西搬出靜好苑。”

    “不要,不要,我不要搬,我就要住靜好苑,我不要搬回蘭院。”冷安蘭扑在冷老夫人的身上大哭起來。“讓那個賤丫頭去住客院。”

    “啪”的一聲,冷府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冷弘文竟然打了冷安蘭一巴掌。要知道平日里他最是疼寵冷安竹和冷安蘭這一對雙胞胎兄妹了。

    安蘭被打懵了,竟然忘記了哭。

    老夫人心疼地抱緊安蘭,罵起冷弘文來:“你好好的打她做什麼?都在一個府里,住哪里不是住?就讓二丫頭把院子讓給妹妹住怎麼了?不就是一個院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二丫頭,你說話啊,一個院子比你妹妹還重要嗎?”

    安然沒有理會,就好象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看著舒安把一張太師椅提過來讓她坐下,斜對著老夫人的貴妃榻。

    “老夫人,靜好院的亭台樓閣、一草一木都是先夫人為二小姐專門找人設計的,里面的家具物什都是先夫人的嫁妝。”

    “那又怎麼樣,她夏芷云嫁進冷家,她的東西就是冷家的,還什麼她的嫁妝?”冷老夫人正吼著,突然看到燕嬤嬤嘲諷的眼神,似乎意識到什麼,趕緊補充了一句:“她不也是安蘭的嫡母麼?安蘭住著用著怎麼不可以了?”

    冷老夫人再怎麼沒見識,也知道這女人的嫁妝是不屬于婆家的,只有本人和嫡親子女才有權支配。所以她當初才想著法儿把從夏芷云嫁妝里哄騙來的部分田產庄子賣了,再另外買了其它的田產鋪子。

    “二丫頭,你就不怕人家說你容不下弟妹,不能善待弟妹嗎?你就不怕傳出去名聲不好嗎?”冷老夫人又對著安然發飆,想逼她表態把靜好苑讓給安蘭。

    “呵呵,”安然喝了一口舒敏端過來的水(是她們自己帶著的杯子),笑呵呵地說道:“我現在最不怕的就是人家拿名聲來說事了,老夫人、林姨娘,這還要感謝你們呢,現在誰不知道冷府二小姐孤僻冷漠,粗鄙暴躁?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善待姨娘生的妹妹呢?呵呵,這樣吧,要不我幫你們一把?再狠一點宣揚宣揚我的壞名聲?舒安,去,把話傳出去,就說冷府二小姐心黑手狠、小心眼,不肯把院子讓給庶妹住,不肯把母親留下的嫁妝讓給庶妹。記住,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傳得滿城都知道。”

    “是,呵呵,小姐,奴婢知道誰最擅長做這種事了,奴婢馬上去找他。”舒安興奮得立馬就要往外衝。

    這到底是破壞誰的名聲啊?老夫人和林姨娘簡直要吐血了。

    “站住。”冷弘文怒吼一聲,一把抓住林姨娘向門邊推出去:“讓你去,你還不快去,愣在這里干嘛?限你一個時辰內把靜好苑給二丫頭整理出來。”

    林姨娘一個踉蹌又要摔倒,幸好錦秀和門邊的一個婆子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而燕嬤嬤拿出一張疊得厚厚的紙對安然說道:“表小姐,這是我來的時候抄的一份小姐的嫁妝單子,我和劉嬤嬤現在過去把表小姐院子里小姐的嫁妝對照登記造冊,回去跟我們老夫人也有一個交代。”

    安然一笑:“好,你們去吧。舒敏,你陪兩位嬤嬤一起。”真不愧是外祖母身邊的老人,這反應快得!

    舒敏領命跟著燕嬤嬤和劉嬤嬤出去了。

    林姨娘狠狠瞪了安然一眼,眼里似乎要滴出血來,好像下一秒就會扑過來咬住安然的脖子。

    “還不快去?”冷弘文砸出一個不明物体,擦著林姨娘的腦袋呼嘯而過,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丁嬤嬤和錦繡趕忙攙著林姨娘出去了。

    坐在冷弘文下首,一直沉默不語的冷安松飽含深意地看向安然:“二妹妹,你這剛回府,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大哥這話我不明白,迫不及待什麼?”安然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讓人看著就覺得無辜、且無害。

    “……”冷安松一怔,就像一記重拳打在一團軟綿綿的棉花堆上,他能說什麼?

    安然卻不准備輕輕放過:“快點說呀,大哥,你還沒告訴我呢。是迫不及待地要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嗎?還是迫不及待地要收好母親的遺物?這不對嗎?我沒有迫不及待地要搶別人的東西呢。對那些不是自己的東西,我從來不眼紅,也不貪心。”

    “……”冷安松捏緊的拳頭發出咯咯的響聲。他再怎麼老成,畢竟也還是個孩子,只比安然大半歲而已,面對安然的“咄咄逼人”似乎要招架不住了。

    “二丫頭你這是干什麼?你大哥不過一句話而已,哪招來你這麼一大通鬼話?”老夫人怒道。

    “沒聽明白的事情不應該問清楚嗎?這不是我對大哥的尊重嗎?老夫人為什麼生氣?我哪句話說錯了麼?怎麼是鬼話?哦,難道您的意思是我應該成日里惦記著別人的東西,應該天天想著怎麼將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嗎?”安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后又搖搖頭,“苦惱”地喃喃道:“可是,從小我娘就跟我說,人無貪念,吃睡香甜,人起貪念,日夜難眠。整天想著搶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會做噩夢,我不要聽老夫人的話。”

    冷老夫人真的要氣暈過去了,她直直瞪著安然,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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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3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冬念

   冷弘文一動不動地緊緊盯著安然此刻那副“苦惱”、“矛盾”的神情,這是那個雖然不討喜,但沉默、單純的二女儿嗎?這是云儿的女儿嗎?為什麼不像他的云儿那樣乖巧、柔和,處處為他著想?

    廳堂里的氣氛有點僵持住了......

    這時,秋思和小端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從外面買回來的包子、面條和豆漿。秋思上前行禮:“老夫人,老爺,二小姐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還沒吃早餐呢,燕嬤嬤讓我們去買了食物來,說餓壞了身体大將軍王和老太君會心疼的。奴婢斗膽請求老爺老夫人,先讓小姐過去吃些東西再來回話。”

    冷弘文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睜開:“二丫頭,你先去吃了東西,然后到書房來,我有話跟你說。”

    安然應了一聲,起身告退,帶著舒安三人到靜好苑的小廳房吃早餐。

    等她們吃完,靜好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林姨娘帶來收拾安蘭物品的人都拿著東西相繼退出去。其實她們也就是收拾安蘭的衣物首飾之類,有當年幫著夏老太君為夏芷蘭准備嫁妝的燕嬤嬤和陪嫁大丫鬟劉嬤嬤在,靜好苑里夏芷蘭的嫁妝物件那些人倒是一件都敷衍不走。

    沒辦法啊,沒有兩位嬤嬤的確認點頭,那些丫鬟婆子出不了門吶,舒敏搬了張椅子坐在門邊吃包子呢。她一抬手,那些丫鬟婆子都會反射性地后退几步,更有甚者立馬閉上眼睛用手捂住臉。

    當年,夏芷云極其疼愛安然這個唯一的親生女儿,把自己嫁妝中的很多好東西都給了安然,擺置在靜好苑里。

    也許是林姨娘從來沒想過安然還會回到這個院子吧,加上又是她最寵愛的小女儿冷安蘭搬到了靜好院住,所以這院子里的物什倒是大都留著,還保養得很好,並沒有被移走或賣掉。

    燕嬤嬤將所有物品登記造冊,拿去給林姨娘和冷弘文簽字確認。林姨娘那個悔那個恨吶,可她也知道當前情勢不容她不簽。冷弘文更不好說什麼,他現在已經感覺自己是一個頭三個大了,冷安然手里的那些賬冊賬單、秦尚書可能的報復、大將軍王府的怒氣,哪個都能讓他官位不穩,甚至,脖子上的腦袋不穩。

    安然讓秋思几人把不是必用的物件全都打包鎖進庫房里,舒敏看著關上的庫房門,眼珠子轉了兩轉,在安然耳邊說了几句話,見安然點頭,很興奮地就跑去對庫房的門、天窗、鎖都動了些手腳。然后得意地對著自己的杰作笑得賊開心。

    几人正在討論進京的行程,舒安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縱身跳起,越過院牆,從挨著靜好苑的花園西角那一堆爬藤里提溜出一個穿著灰色襖裙的丫鬟躍回院子。

    秋思一看那丫鬟,驚呼:“冬念?怎麼是你?我昨天回來問了几個人都不知道你,還以為你早被賣出去了。”說著抓起冬念的手,卻因手上的觸感猛地吸了一口氣:“你的手?怎麼這樣?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安然也細細打量著那丫鬟,在腦海里尋找有關她的記憶。

    這丫鬟跟秋思一樣,也是被夏芷云救下的。當年嗜賭的父親要把十二歲的她賣給一個小傻子做童養媳,在路上一追一逃時,差點撞在去店鋪巡視的夏芷云母女的轎子上,因為小安然嚷著要娘親“救可憐的姐姐”,夏芷云用四十兩銀子買了她(通常情況下這個價格可以買四個小丫鬟),放在當時七歲的安然身邊和秋思一起貼身侍候,取名冬念。

    冬念万分感激夏芷云母女把她救出火坑,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安然。

    夏芷云去世的前几天,冬念的娘死了,她娘生前為了躲避嗜賭的丈夫一直躲在離福城五六天路程的晉城鄉下一個遠房親戚家。冬念收到娘親去世的消息,向府里請了半個月假去晉城,安然她們被送去福城的時候她還沒回府。

    冬念見著跟先夫人長得極像的安然,哭著扑過來,在安然前面跪下:“二小姐,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那年奴婢回來的時候你們已經被送到庄子上去,奴婢也被調到洗衣房。昨天聽說劉嬤嬤和秋思回來,奴婢想了很多辦法接近,可是她們身邊一直有老夫人和夫人的人。二小姐,奴婢一直撐著等您,就是要告訴您柚香姐姐留下的話。”說完就暈倒了。

    舒敏抓起冬念的右手為她把脈,然后又換到左手。大家這才看到冬念的兩只手異常駭人,紅紅腫腫,層層新繭老繭和傷疤交錯,居然還有爛洞的地方,整雙手上几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舒敏把完脈,氣憤地說道:“她的身体非常虛弱,心肺嚴重損傷,氣血虧虛,應該是長期勞累、受虐待、和泡冷水的原因。”

    舒安把冬念抱進最近的一間廂房,放在床上。舒敏將一顆藥丸塞進她的嘴里,用內力讓她咽下去,然后給她扎了几針。

    過了好一會儿,冬念睜開了眼睛,慢慢說道:“二小姐……奴婢怕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奴婢……有事要跟您說……門……門口”舒安了然,對她說:“冬念,我在門口守著,你放心跟小姐說。”說完就走出去並關上了門。

    冬念取下自己頭上的一根發黑的木簪子,把扁圓那頭用力拔開,從簪子里面抽出卷得細細的紙條,安然打開一看,似乎是一張簡易的方位指示圖,中間一點濃黑,好象是標示什麼位置。

    冬念說道:“這是柚香姐姐在泉靈庵藏妝奩盒的位置。”

    當年,因為心里掛念著夫人的病以及需要照顧的小姐,冬念盡力提前了兩天回到冷府,卻已是人去院空,夫人已經下葬,小姐也不知道被送到哪個庄子上去了。

    冬念一回到府里就被林姨娘關起來,逼問夫人嫁妝的去向。原來府里一直找不到夫人手里的另一半嫁妝。夫人的晴云閣和小姐的靜好苑都被翻了個遍,就差掘地三尺,卻也沒有見到冷弘文嘴里那個陪嫁妝奩盒和田庄店鋪地契、以及陪嫁婢仆身契的影子。

    冬念因為年齡尚小,來冷府又不到一年,所以在關了三天沒問出東西后,就被放了出來,趕到洗衣房去。負責洗衣房的崔嬤嬤欺負冬念是失勢被貶、無依無靠的小丫鬟,几乎所有最重的髒活累活都堆給她。

    一天深夜,剛洗完一大盆被單准備回去睡覺的冬念在經過崔嬤嬤的屋子時,無意中偷聽到里面的人在說什麼“柚香”、“嫁妝”、“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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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3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夏芷云的妝奩盒

    柚香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也是夏府跟過來的陪嫁丫鬟,平時很照顧冬念。

    冬念悄悄地摸黑找到自己曾經被關的雜物棚,那是兩排背靠背總共六間的木棚,其中一間住著兩個粗使婆子。冬念聽見婆子的屋里已經傳出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后,才小心地一間一間摸過去,輕聲喚著“柚香姐姐”,直到最邊上一間棚子里在她的呼喚聲后傳出微弱的聲音“誰?”

    冬念小心地朝婆子的屋那邊望了一會儿,才扒著窗子小聲說道:“姐姐,我是冬念”。

    屋里發出碎碎的希希索索的聲音,好一會儿才見一個身影攀著窗欄撐起起身來,借著月光,冬念看清楚了,那披頭散發、滿臉血痕的人正是柚香。

    柚香吃力地抓著冬念的手:“冬念……是你?……她們……有沒有……對你怎樣?……你怎麼……到這里來的?”

    冬念滿臉是淚,又不敢哭出聲來,她只覺得又害怕,又心疼,還有見到親人的委屈:“柚香姐姐,你怎麼成這樣了?怎麼辦?她們怎麼能這樣呢?”她把回府后被審了三天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柚香靠在一堆雜物上,吃力地說道:“我奉夫人之命,把東西送去泉靈庵交給云祥師太,誰知云祥師太被人請去浦縣,我只好按小師父給的地址去了浦縣,卻扑了個空,再回到泉靈庵,云翔師太還沒回庵。我擔心夫人,又不敢把東西再拿回來,就在庵里后院一顆樹下挖了個洞藏起來了。”

    柚香說完喘了一大口氣,把一張紙片塞進冬念的手里:“這是我剛才用木炭畫的圖,准備在這屋里找個地方藏起的。現在你來了,太好了。你千万藏好,以后交給小姐,告訴小姐,鑰匙在云翔師太那里。現在你趕緊走,不要被發現了。記住,不要再來看我,不管我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當作不知道。”說完用力推了一下冬念讓她離開,自己往后挪了几步,倒了下去。”

    冬念不敢哭不敢叫,趕緊摸黑回去,幸好她是一個人睡柴房,也沒人發現。冬念的木簪是她娘當初為了藏起一張十兩的銀票防身,讓她哥哥幫忙做的。念冬就將那張小紙片搓成細條塞進了簪子里,一直藏到現在。

    冬念記住柚香的話不敢再去找她,直到半個月之后才聽到崔嬤嬤在跟一個媳婦子扯皮,說雜物棚那兩個婆子偷偷在棚子前面的空地上燒紙錢,擺香燭祭拜柚香,因為自從半個月前柚香“暴病”死后,她們老是做噩夢。

    冬念那時才知道柚香在把紙片給她的第二天就死了。

    安然几人聽著冬念的敘述,都早已泣不成聲,秋思更是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

    安然心頭感慨万千:這古代忠仆的忠心真是不可小覷,毅力之堅定都快趕上當年的地下黨了!

    她期求地看向舒敏:“她還能救麼,可以治好她嗎?舒敏,你想想辦法,無論需要什麼需要多少錢?都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冬念。”

    冬念平靜地笑道:“小姐,您不要為奴婢憂心,奴婢能撐到現在,把這張圖交給小姐,已經很感謝老天爺了。奴婢也可以沒有愧疚地去見夫人和柚香姐姐了。”

    舒敏握住冬念的手:“你也不要想得那麼糟糕,只要好好調理個一兩年,你是可以好起來的,就算我不行,還有我們公子呢。你只是身体嚴重虧損,並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對呀,還有神醫毒公子黎軒在呢。安然眼睛一亮,輕拍冬念的手說道:“冬念,你不要多想,從今天起,放松心情,聽舒敏的話好好吃藥,好好配合她的囑咐。我會想辦法把你送走,讓人好好照顧你。你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再也沒有人可以苛待你了。”

    冬念眼淚唰唰地用力點了點頭,她聽小姐的話就是了,有小姐的這番心意,就算自己的身体真的好不了了又有什麼關系?

    舒敏正在幫冬念做進一步檢查和詢問。舒安進來了:“小姐,容嬤嬤過來催請小姐去書房。”

    安然點了點頭,站起,帶著舒安和劉嬤嬤走了出去。

    到了冷弘文住的文福院,容嬤嬤把她們帶進書房就拉著劉嬤嬤要退出去,劉嬤嬤想了想,看了舒安一眼,就跟著出去了。

    冷弘文看著舒安:“你出去等著,我跟二小姐有話要說。”舒安一動不動,好像沒聽到誰說話。

    冷弘文喝到:“我是你家小姐的爹,還會害她不成?出去!”

    舒安還是沒有反應,臉上若有若無地,似乎還掛著一絲譏諷的冷笑。

    冷弘文氣結:“你……你……”

    安然對舒安輕聲說道:“你到外面等我,沒事的。”

    舒安一點頭:“我就在門外,小姐有事叫一聲。”說完就轉身出去了。她到不是怕冷弘文對安然做什麼,小姐雖然沒有內力,但是那個什麼跆拳攻擊力還是挺强的,她就守在門外不走遠,再說還有舒全在暗處呢。

    冷弘文看著舒安帶上門,憤懣地哼了一句:“我是你的父親!”

    安然淺淺一笑:“我是稱呼您父親啊。”

    冷弘文看著那似在微笑,眼底卻一片冰涼的俏臉,感覺熟悉又陌生。

    “安然,你長得真像你娘,我第一次見到云儿的時候,她就比你現在大一點。你娘喜歡笑,笑起來就像朵白云一樣柔和。”冷弘文呢喃自語,不知道是在說給安然聽,還是自己獨自在回憶。

    “可是父親,我不喜歡笑,因為沒有什麼值得我高興的地方。”安然淡淡地說道。

    “安……二丫頭,你在怪我嗎?那年你把你姨娘和姐姐都砸出血了,我能不罰你嗎?這几年我事忙,確實忽略了你,你祖母和你母……雨蘭……也確實不夠關心你。可是一家人哪有過不去的怨恨?你畢竟是冷家的女儿。冷家好,你才能好。”

    安然乖乖地站在那儿,沒有反應,眼眸微微低垂,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意。

    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那抹淺笑卻令冷弘文感覺到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你以為那些東西交出去對你有什麼好處嗎?即使不被牽連,你也成了沒有家族依靠的孤女。你畢竟姓冷不姓夏!”冷弘文壓低聲音,想盡力讓自己的語氣更感性些。

    “家族依靠?我現在是有家族,可有依靠嗎?父親所說的依靠是指那一年一百斤發霉的米嗎?還是指我娘給我定下的婚約被換成大姐姐,甚至我娘的九丹環佩都變成大姐姐的信物?或者說,冷家家族給我的依靠就是要把我嫁給一個傻子?這樣的依靠,父親,您以后都給其他的女儿好了,我還真不稀罕要。”安然涼涼的聲音無波無痕,就好似在說“這塊布料不好看,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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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父女協議

   冷弘文那張臉此時就像一個調色盤,紅、黑、青、紫、白……不斷地變化著顏色。他想罵,可是罵不出什麼?他想打,可是他不敢,別說門外站著那個滿身殺氣的丫鬟,就是衝著那疊東西,他也不敢,他不能拿自己和整個冷家給這不知孝悌的孽女陪葬。

    何況,現在這孽女的身后,有可能還站著大將軍王府。他想不明白,這大將軍王府,在這麼多年不聞不問之后,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外孫女了?

    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那個幫安然拿走賬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深深感覺到那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看那兩個丫鬟就知道了。

    冷弘文真的很后悔啊,后悔當初不該把這個孽女送到庄子上去,府里這麼大,隨便讓她呆哪不行?她就不會有機會聯系上夏家,不會有機會認識那什麼高人了,他的賬冊也不會被盜,還能跟秦尚書成為親家,借著秦家升職調回京城……

    安然不知道冷弘文此刻還在糾結沒能賣了她的事,她是真的很不耐煩呆在這里看這個所謂父親玩變臉,于是繼續冷冷的說道:“東西在我這裡,對父親來說,也許更安全呢。您能被人拿了一次,怎能保證不被拿第二次呢?還是那句話,只要父親和您的夫人不要再來招惹我,不要再插手我的親事,我自然會把那些東西保護好。否則,我不介意魚死網破,何況,這漁網還未必一定會破呢。”

    看見冷弘文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安然又加了一句:“父親放心,此次進京,我也不會在外祖父家透露一個字的。”

    冷弘文面色鐵青:“你准備拿著那些東西要挾我一輩子麼?”

    安然輕灑:“父親放心,我沒有那個閑心。我出嫁之日必然會將那些東西還給您。不要問我嫁給誰,我現在也不知道,總之您不要插手我的事就行。”

    冷弘文瞪著這個貌似只有十四歲的女儿:“荒唐,自古子女親事都必須遵從父母之命,你……”

    “當然,還可以有另外一種選擇。”安然打斷了冷弘文的“義正言辭”:“就是請父親讓我脫離冷家,或者,您也可以以我命薄克家人為由把我驅逐出冷家。我就立即讓人把東西送回來還給父親。”

    “你……”冷弘文一臉不可思議,見鬼似地看著冷安然,半天反應不過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知不知道一個被驅逐出去的女儿將面臨什麼?她就這麼討厭冷家,甚至是憎恨冷家?竟然寧願被驅逐出族?做冷家的女儿,做他冷弘文的女儿,令她這麼不情願嗎?

    如果可以,他真想此刻就親手掐死她。

    冷弘文抬起頭,捏著拳,緊閉雙眼,拼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不!不能放她脫離冷家!還不知道她后面的高人到底是什麼人,如果這個孽女與冷家沒有關系了,那個人和夏家沒有了顧忌,即使自己拿回了那些賬本,可能還會死得更快。現在情況不明,無論如何,必須想辦法先穩住這個女儿!

    “胡鬧,”冷弘文喝道,“這麼大的人了,說話也沒個忌諱!什麼脫離冷家、驅逐出府?這些話也可以胡亂說的嗎?你是冷家的女儿,就一輩子都是冷家的女儿。以前是父親忽略了你,父親以后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冷弘文邊說著還邊用一種慈愛的充滿愧疚的眼神看著安然。可惜他眼里閃過的一絲算計沒有逃過安然的眼睛。

    演技上佳,可以角逐奧斯卡了。安然心里嗤笑,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紋絲不動。

    冷弘文見自己的表演沒有打動這個油鹽不進的女儿,很是羞惱。勉强壓著惱意,繼續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我給你外祖父外祖母准備了一些海產品及閩州特產,明天就能備齊。你這一路上用的東西也要讓下人用心備好,路上能舒適些,也少些幸苦。陪你外祖母過了年就盡快趕回來,以后就住在府里了。”

    對于冷弘文要求她住回冷府,是安然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倒也沒覺得奇怪,而且這也是沒理由拒絕的。遂點頭答道:“是,不過從京里回來,還需要回平縣庄子十日左右,因為我和劉嬤嬤還欠著麗繡坊几幅繡品,昨日我沒有及時趕回來就是去跟麗繡坊的東家鄭娘子商量延后去了。”

    “不能推掉嗎?我們冷府的二小姐還需要給他們做繡娘?”冷弘文皺了皺眉。

    “這几年,要是沒有麗繡坊給劉嬤嬤那些繡活,我早餓死、病死了。而且,人要講誠信,我們簽了合約就要完成那些繡活。”安然垂下眼眸,聲音還是那麼平靜無波,卻字字砸人。

    “好了,到時候讓你先回平縣十日就是了。還有什麼要求嗎?”冷弘文似乎沒受那些話的影響,堅持把慈父演到底。

    “有一事還請父親應允,我離開冷府之前是有兩個貼身丫鬟的,除了秋思,還有一個冬念。昨日秋思回到府里,費了很大勁才在洗衣房找到冬念,她如今身体虛弱,我希望父親讓冬念回到我身邊,畢竟她也是我娘生前給我的丫鬟。

    冷弘文對這些個小丫鬟哪有什麼印象?想想當年安然身邊的丫鬟好像也是兩個小女孩,就應了:“既然原本就是你的丫鬟,你要回去也應該。”

    “謝謝父親,如此,安然先告退了。”安然福了一禮,見冷弘文揮揮手,就轉身出了書房。

    冷弘文看著門被關上,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再重重吐出……然后便閉上眼睛,靠在那,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安然帶著劉嬤嬤和舒安回到靜好苑,見秋思和小端一人拎著兩個食盒回來。說是從大廚房領回來的午飯。

    安然笑道:“噢?林姨娘還會關注我們的午飯嗎?”

    “不是她,是容嬤嬤,聽說是老爺親自吩咐的,說這兩天靜好苑和燕嬤嬤他們住的客院的所有飲食和需求都有容嬤嬤負責安排。剛才我還聽到容嬤嬤在跟廚房管事說,老爺吩咐在二小姐從京城回來前,靜好苑的小廚房必須建好。”秋思笑嘻嘻地回答,還一臉得意樣。

    老夫人小戶出身,貧寒日子過怕了,最是小氣節省,冷府里從來不允許設小廚房。看來冷弘文這次真的是要“慈父”一把、“真心”補償了。安然心頭一陣冷笑。

    吃了飯,安然几人開始議事。

    先跟燕嬤嬤確定了后日辰時中出發,又建議了一些需要增添的東西,燕嬤嬤連連稱贊安然考慮得周詳。

    安然心里偷樂,她只是好享受、怕吃苦罷了。這里去京城,可不是坐3小時的飛機而已,而是要在馬車上顛簸半個多月呢。

    接著是取回妝奩盒和送冬念回平縣夏府的事,分別安排給了舒安和秋思去辦。

    正事談完,安然覺著有些困乏,她一向喜歡午飯后小睡一會儿的。

    秋思最了解安然,笑道:“小姐的屋子已經備好了,我們找容嬤嬤要來了新的被子枕頭等物什,您可以先去睡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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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鐘離浩的思量

    京城,慶親王府,剛剛受了封旨繼任慶親王的鐘離浩正在看南征遞過來的飛鴿傳書。

    “小丫頭要來京城了?”對于安然有機會跟大將軍王府恢復關系,鐘離浩還是很替她高興的。父族不靠譜,她只有母族可以依靠了。當然,她還有他,以后他一定會名正言順地成為她最堅實的依靠。想到這里,鐘離浩冰冷的眼眸里有了一絲暖意。生活于他,多了些陽光和期待,讓他可以抵御這王府中的陰冷與昏暗。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出面去幫助調解小丫頭和夏府的關系,夏燁林多在皇兄跟前,鐘離浩跟他自然也走得近。

    鐘離浩是當今皇上鐘離赫的堂弟,他們倆人的父親是親兄弟,母親是親姐妹。鐘離浩的父王老慶親王曾經拼死救了先皇,鐘離浩年僅十三歲時又單槍匹馬從一群死士手中救回鐘離赫,而且鐘離浩自小在當今太后跟前長大,與當年還是太子的鐘離赫情同手足,鐘離赫一直把鐘離浩當成最親近的小弟弟。

    因此,鐘離赫與鐘離浩之間的感情比其他嫡親兄弟之間的情意還要多些,還要濃厚。鐘離赫登基之時,當著所有皇室宗親、滿朝重臣的面親口要求鐘離浩稱呼他為皇兄,稱皇后為皇嫂。

    也因此,皇上最疼愛的弟弟鐘離浩和經常在御前行走的大紅人夏燁林的關系自然也是親近。如果鐘離浩讓夏燁林幫忙充當橋梁拉近小丫頭和夏府的關系倒也便利,他可是知道那夏燁林對姐姐夏芷云也有很深的感情。

    但再一思量,感情這東西最是復雜,也最是脆弱,除非真正由心底發出,否則不堪一擊。而且他的小丫頭那麼靈慧、那麼讓人心疼,還是由她自己去爭取親人的疼惜吧,他相信她能夠做到的。

    這不,她已經成功地踏出了第一步。

    鐘離浩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一閃而過,隨即暫時放下小丫頭的事,冷聲問道:“那几個人呢?這些天都沒動靜?”

    南征一撇嘴:“一個個倒是一副收了心的樣。太妃把她娘家的几個侄女招來陪她。許太側妃除了給太妃請安,其它時間都呆自己院子里沒出來,聲稱要為老王爺抄往生經三百六十五遍。二爺忙著拜訪親友,感謝他們在老王爺后事上盡心出力。三爺則越發用心苦讀,不是去宮學(宗室子弟讀書的學堂),就是在自個儿書房里。

    鐘離浩冷嗤一聲,揮了揮手讓南征出去,自己在書桌上鋪開了宣紙。今天他要為父王畫一幅松圖,父王生前一直想要的。鐘離浩擅長丹青,尤其長于畫松。

    **************************************************

    安然今天除了早上去慈心院給冷老夫人請安外,一整天都呆在自己的靜好苑里,照常寫了五張小楷,然后就埋頭給外祖母繡抹額,外加動嘴指導劉嬤嬤做保暖拖鞋。

    鞋底是林嬤嬤(何林娘子)納好的,很是厚實,安然讓劉嬤嬤又加上鋪了厚棉的一層,然后縫上狐狸毛做的寬寬的鞋面,看著就舒適暖和。劉嬤嬤自己一邊做就一邊稀罕著。

    拖鞋做了兩雙,一雙銀黑色狐狸毛配暗紅鞋底的是為外祖父做的,外祖母的則是火紅色狐狸毛配墨綠鞋底,都是既喜氣又不輕佻跳眼。

    狐狸毛是安然、君然生日的時侯鐘離浩讓人送來的生日禮物,給他們做斗篷用。這兩雙拖鞋用的就是做斗篷剩下的毛料。

    秋思出門約摸兩個時辰就回來了,告訴安然已經跟平福、麗蘭、以及柱子叔他們約好,明天早上他們三人在城外官道路口等,把冬念一起接回平縣去休養。

    安然對冬念說:“你到了那里什麼都不要操心,就好好調養著,把身体養好來比什麼都重要。舒敏會為你准備好補身的藥方和涂手的藥膏,你一定要按她說的做。有什麼事就找舒心,她會安排人好好照顧好你的。”

    冬念點頭應是:“小姐不用擔心奴婢,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奴婢心里也希望快點好起來,可以繼續在小姐身邊服侍呢。”

    快到戌時的時候,舒安也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個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是一個黃花梨木做的妝奩盒,刻著如意花紋和大大小小的“福“字,做工很是精美。

    舒安喝了一大口水,說道:“云祥師太在半個月前應太后召見去了京城。呵呵,今天泉靈庵的后院有客人,雖然埋這盒子的位置很偏僻,我還是等了很久才等到機會動手。”

    說完用手摸著妝奩盒的刻紋嘆道:“那個柚香姐姐真細心,盒子用了很多層油紙包得緊緊的,所以埋在土里這麼多年了,盒子都完好無損。”

    靠在榻上的冬念眼淚又扑簌簌地掉下,“柚香姐姐被他們那麼折磨,到死也沒有透露這個妝奩盒。”

    舒安安慰地說道:“你別傷心了,小姐今天讓我在泉靈庵也給柚香供了一盞長明燈,就放在夫人長明燈的旁邊。現在這盒子回到小姐的手里,柚香姐姐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冬念用力點點頭,她自己也為能完成柚香姐姐的心願而開心不是嗎?

    安然把妝奩盒子抱在懷里,眼淚開始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心里酸酸澀澀的很難受。她意識到這應該是這具身体的本能反應。不過,當她想到這是一位母親想盡辦法給女儿留下的一份摯愛,是一個忠婢寧死保下的一份情意,是一個感恩護主的小丫鬟死死守住的信念,她也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情意無價……,跟這個盒子里到底有多少財物毫無關系。

    劉嬤嬤抹了抹濕漉漉的眼角:“姐儿,莫哭了。夫人的最后心願沒有白瞎,沒有落在那些人的手里,夫人也可以安心了。柚香的死、冬念這麼多年的苦也算有個回報。”

    安然點點頭,擦掉眼淚,讓劉嬤嬤把妝奩盒收進行李。

    劉嬤嬤捧著那盒子剛轉身,就見小端進來說道:“小姐,老夫人院里的青豆過來請您過去,說是姑太太來了,老爺、夫人,和所有少爺小姐都過去了。

    姑太太?冷幼琴?她不是在平縣嗎?怎麼這時候過來?

    秋思拿了一件鵝黃色錦緞斗篷過來給安然披好,提了門沿上那盞娟紗圍制的宮燈遞給舒安。在秋思看來,那些人找安然就沒好事,太多人跟著又會讓老夫人找茬,還是得舒安和舒敏兩人在小姐身邊比較好。

    安然三人跟著青豆來到慈心院,果然眾人都到了。只見一位著桃紅色襖裙的婦人正攙著老夫人的左手臂說話,老夫人的右手邊則依偎著一位一身蔥綠色的年輕姑娘,正是上次在路上差點撞倒安然,並聲稱“福城知府是我親舅舅”的那位姑娘,俞家二小姐俞慕雪。俞慕雪的身旁還坐一位著藕荷色短襖,紫色長裙的少婦,看上去十七八歲左右,相貌跟俞慕雪有几分相似,不過更成穩大氣些。

    俞慕雪也認出了安然,站起來指著安然就衝過來:“是你,原來上次害我摔倒的就是你這個掃把星,看我怎麼收……。”

    “啪”地一聲,舒安一巴掌打斷了俞慕雪的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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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姑姑的要求

    俞慕雪呆住了,她長這麼大,只有她打人的份,哪有人打她的?而且打她的還是個丫鬟?還是那個最不討喜,被丟在庄子上的冷木頭的丫鬟?

    還沒等俞慕雪醒神過來朝老夫人嚎哭,舒安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手丟在她面前:“我說過,不管是誰對我們小姐不利,是打是殺我都敢做。你們也不要再問我什麼怎麼敢了,都是廢話。”

    “你……你……娘,這都是哪來的粗野丫鬟啊,娘您可得為雪儿做主哇。”冷幼琴氣得指著舒安的手都在哆嗦,轉向老夫人哭道。

    俞慕雪這才反應過來,扑在冷老夫人懷里大哭起來。

    老夫人向安然喝到:“雪儿是你的表妹,你怎麼這麼狠心的?你要不招惹她,她會罵你嗎?你好好的做什麼害她在大街上摔倒?”

    安然冷笑著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還是先問問這位雪儿表妹吧,她和她的兩個丫鬟要是不願意說實話,那天大街上可是很多人圍觀的。她自己摔倒,還希望人家給她當肉墊子,滿嘴喊著福城知府是她的親舅舅,讓那麼多人都在那議論冷知府家仗勢欺人,我看她這是擔心父親這知府位置做得太穩了吧?不知道朝廷現在對稱霸一方的地方官盯得最緊嗎?”

    “你……你胡說!你……”俞慕雪大叫。

    “閉嘴!以后在外面不許隨便打著我的名號!”冷弘文指著俞慕雪喝到。

    “大哥,雪儿可是你的親外甥女啊!”冷幼琴一臉控訴地看向冷弘文。

    冷弘文不為所動,笑話,親外甥女又怎樣?他的官位不穩,外甥女養他嗎?那個俞家只知道打他的名號,占他的好處,暗示了几次要他們幫忙拿點錢出來打點上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只知道哭窮!若不然他也不用冒險黑下那些官銀,現在也不會卡在冷安然手上。以為他不知道冷幼琴透過老夫人賺了多少好處?要不是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哼……

    俞慕雪身邊的少婦拉了拉冷幼琴:“娘,是雪儿不懂事,小孩子心性。那天的事我知道,是雪儿自己摔倒了覺得沒面子,跟安然妹妹賭氣而已,您就不要生氣了。我們今天來可是有事請安然妹妹幫忙的。”

    老夫人奇道:“二丫頭能幫你們什麼忙?一個小丫頭片子的。”

    冷幼琴被大女儿提醒了一下,正了正神色,冷眼看向冷安然。

    安然今天梳了個反綰髻,插一朵鵝黃色絹花,像極當年剛進門的夏芷云,卻更顯俏麗生動。身上穿了一襲水青色長襖裙,鑲蔥綠色錦緞窄邊,繡黃蕊白梅花,站在那里,就像亭亭玉立的水仙花,說不盡的清雅貴氣。剛剛進門時披著的那件鵝黃色斗篷此刻正掛在旁邊那丫鬟手臂上。

    怎麼可能?這是那個被扔在庄子上五年多的二丫頭?就算她們現在賣食譜掙了些錢,可是吃了五年的霉米,又在鄉下長大沒人教導,哪來的這通身清貴逼人的氣勢?

    “二丫頭,我是你的姑姑,這位是你的表姐慕泉,那是你的表妹慕雪。”冷幼琴端起長輩的架子,冷聲說到。

    “姑姑安,表姐表妹好”安然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福了個禮,淡淡地打了招呼。但是禮節全乎,誰也挑不出刺。

    “你們說啊,二丫頭能幫你們做什麼?”老夫人追問。冷弘文已經再三警告一家大小不要去招惹二丫頭,尤其她馬上就要離開去京城大將軍王府了。這兩天,除了安然過來請安時打一句招呼,老夫人跟她基本沒有交集。誰知這女儿突然回來了,還指明要找安然。

    “娘,你不知道你這孫女本事有多大?那雙福樓來平縣,本來就把我們兩家香滿樓的生意擠掉了一半。這死丫頭還賣什麼菜譜給他們,聽說他們雙福樓所有店鋪的生意都因此增加兩成了呢。還有啊,聽說雙福樓門口那對聯,還有那道貴得要死卻好賣得要死的什麼佛跳牆的菜名也都是這死丫頭弄的。她這是存心要我們香滿樓死啊。”冷幼琴說完,狠狠地瞪了安然一眼。

    “啊?菜譜?對聯?還什麼菜名?是二丫頭嗎?你,你們搞錯了吧?”不止老夫人不相信,冷弘文、林姨娘和在場的眾多人都驚訝地看向冷幼琴,這姑太太不是魔怔了吧?

    冷幼琴恨聲道:“怎麼可能搞錯?我們老爺花大價錢把一個之前在雙福樓做事的小伙計請到我們香滿樓來做管事,這些都是他說的。他還迎二丫頭進店過呢,說每次都是大掌櫃,甚至大少爺親自接待。就我們過來的前一天,我們還在雙福樓對面的街上看到馬掌櫃親自送二丫頭出來。有人聽到馬掌櫃叫她安然我才想起二丫頭,再看她那張臉和夏芷云那麼像!我就跑庄子上去,想確認一下,那庄頭娘子說你們接她回府了。我們家老爺就讓我過來看看。”

    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安然:“二丫頭,你姑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哪里來的什麼菜譜?還會做什麼對聯?”

    “菜譜是一個老婆婆給我看,我記下來的。連一年一百斤發霉的米都三拖四欠,我們三人几乎餓死,我病倒了大夫都請不來,賣菜譜換點米錢藥錢不可以嗎?”安然淡然回答到,依然是眼皮都沒動一下。

    “你……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你趕緊把那些什麼菜譜寫出來給你姑姑,也不枉你姑姑疼你一場。”

    安然面無波瀾,沒有絲毫反應。舒安卻是冷哼一聲:“不枉疼一場?說這話也不怕牙疼?人在做,天在看呢。姑太太您說是不是?”

    安然真是很喜歡舒安這個“代言人”啊,好像跟她也有心靈感應似的,她不好說的話舒安總是能那麼及時到位地說出來。

    “你……你……”冷幼琴滿臉漲紅,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賤奴才,主子說話你插什麼嘴?”俞慕雪揮起右手就想衝過來,才邁出一腳就突然想起什麼,嚇得又往后退回,躲在俞慕泉身后,怒瞪著舒安。

    唉,這個妹妹真是……只會惹麻煩!俞慕泉心里嘆了一口氣,臉上迅速堆起笑容:“安然妹妹,我娘一直很疼你的,她真不知道你在庄子里過得不好,如果她知道,一定會勸舅媽對你好點的。我娘總是提起你的親娘多麼和善,提起你小時候多麼乖巧,如果她知道你過得不好,一定會把你接到我們府里來的。”

    林姨娘在一旁氣得后牙槽咯咯響,你們對那賤丫頭很好嗎?不知昧下多少夏芷云的東西,占盡了便宜還在這里踩著她向那賤丫頭示好!

    俞慕泉不知道此刻自己被舅媽恨得牙癢癢,她繼續勸道:“怎麼說,我娘都是你的親姑姑,你不會看著我們家不好吧?”

    這個表姐可比她娘和她妹妹聰明多了,安然心道,抬眼看向俞慕泉:“表姐想多了。只是我和雙福樓簽有協議,不可以把菜譜再給別家酒樓。如果違背協議,那賠償金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付得起的,還望姑姑和表姐見諒。”

    冷幼琴狠瞪了安然一眼,對著冷弘文喊道:“大哥,我可是你唯一的親妹妹啊!你就看著二丫頭這樣害我們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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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不寧靜的夜晚

   冷弘文哪里顧得上他那個妹妹的委屈,此刻他正被自己的“頓悟”嚇得腿發軟。雙福樓?薛家?那可是當今太后的娘家。聽說雙福樓是由薛家未來的掌家,自小出入皇宮,與當今皇上關系密切的薛大少爺親自打理的。雖然薛家為了避免外戚拿大的嫌疑,宣稱太后在位期間薛家人不得入朝為官。可是那是百年世家,是世襲的敬國公府,是太后的娘家,能沒有自己的暗勢力嗎?

    難怪有這麼凌厲狂傲的丫鬟在二丫頭身邊,難怪能截取齊府的重要信件,能潛進秦家傷了秦宇風,難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自己的賬冊……還有,他總算明白夏家為什麼會突然關心起二丫頭來。

    冷弘文越想越覺得手腳冰涼,不能再激怒這個二丫頭了,一定要把她的心扳回冷府才是……

    “舅舅,您趕快讓她交出菜譜啊,舅舅,您看她把我娘氣成什麼樣了?”俞慕雪大聲嚷嚷著。

    “閉嘴!你胡嚷嚷什麼?”冷弘文怒吼,“然儿答應薛家的事怎麼能反悔?薛家是你們惹得起的嗎?都給我閉嘴,不許再逼然儿要什麼菜譜了,否則都給我滾出冷府。”

    眾人,包括老夫人都愣住了。

    冷弘文沒有理睬他們,轉身對安然和藹地說道:“然儿你不用理會他們,明天一早就要進京了,趕緊先回去休息。明早父親送你。”又交代舒安:“你們二人小心侍候然儿回去,幫你們小姐把斗篷系好,別受寒了。”

    安然被冷弘文的“和藹”姿態和左一個“然儿”右一個“然儿”狠狠雷到,只覺滿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乖巧地應是,行禮告退。

    待安然主仆三人出了廳房走遠,那些人都還沒回魂。冷弘文對著眾人說到:“你們都給我記住了,不要再去招惹二丫頭,否則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娘,您以后也對二丫頭好些,跟她多親近親近,她可是您的正經嫡孫女呢。”說完就轉身走了,不再理會這一眾人什麼反應。

    林姨娘正握著冷安蘭的手抓得死緊死緊的,痛得冷安蘭呼出聲來。什麼叫正經嫡孫女?然道她的四個儿女不是嫡孫嫡孫女嗎?

    俞慕雪咕噥道:“大舅舅這是中邪了嗎?他不是一向最不喜歡那個冷木頭?”

    “閉嘴!”老夫人對俞慕雪喝道,“你大舅舅也是你能非議的嗎?”又轉向林姨娘:“天也晚了,你們都回去吧,你安排人收拾一下琴儿常住的院子,她們娘仨待會儿過去。”

    “是,娘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林姨娘帶著儿女、姨娘們退了出去。

    “娘,這是怎麼回事,那個二丫頭她……不是,……你們為什麼突然接她回府?還有她明天進京嗎?去哪儿?”

    “大將軍王府派人來接她去京城過年。”老夫人深感疲憊地靠在貴妃榻上,大丫鬟紅豆趕緊上前幫她揉肩,青豆則端來一碗銀耳雪梨羹服侍老夫人喝下。

    “大將軍王府?夏家?他們不是一向不管二丫頭的嗎?十几年了也就夏芷云快死那會儿讓人來過兩次。”冷幼琴驚訝地問道。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可是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大將軍王府真有可能站在二丫頭的身后。琴儿,聽你大哥的話,不要去招惹她了。大將軍王府要是對付你大哥的話……我們惹不起。你二哥一家還在京城郊縣呢。”

    “這,可是我們怎麼辦?如今香滿樓的生意越來越差,我們家老爺都快愁死了。”冷幼琴皺眉道:“都怪林雨蘭,一個小丫頭片子能吃多少糧食,偏偏她那樣苛待二丫頭。搞得現在跟仇人似的。要是這次二丫頭去跟她外祖父母告上一狀,夏家有心為她出氣怎麼辦?”

    “唉,誰知道夏家會突然冒出來?算了,你們先想其他辦法吧。二丫頭那邊,先緩緩關系再說。”老夫人乏了,靠著身后的大迎枕閉上了眼睛。

    冷幼琴只好帶兩個女儿跟著青豆去客院。

    慈心院總算安靜下來了,可林姨娘的雨馨院里卻是熱鬧得很。

    “娘,怎麼會這樣,那賤丫頭壞了我的親事,爹還對她越來越好,還把靜好院都還給她?自從那次我們故意激怒她,讓她的杯子砸到我們以后,爹不是最討厭她嗎?這麼多年了,把她丟在庄子上都沒理她。這次是怎麼了?”冷安梅一反人前溫婉可人的形象,揚起的眉尾加上猙獰的目光生生破壞了她原本艷麗的面容。

    “誰讓人家的外公和舅舅都是什麼大將軍王、大將軍的,我們的外公和舅舅只會向我們娘要錢。以前還開豆腐坊,現在連豆腐坊都不做了。”冷安松撇了撇嘴,他真是很看不起自己的外公和那兩個舅舅,還有那個守寡在家,總是向父親拋媚眼的小姨。

    “松儿,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的外公和舅舅,他們多疼你啊!你不想著幫襯他們也就算了,怎麼還能還嫌棄他們?”林姨娘很不高興地瞪了大儿子一眼。

    “我也討厭他們,討厭他們全家,那几個表姐成天都想著給大哥做媳婦,真是不要臉。”冷安竹也挺自己大哥,拿著一塊綠豆餅邊吃邊嘟嚷著,餅屑噴得到處都是。

    “你,好好吃你的餅,不要亂說話。”林姨娘拿帕子拍掉冷安竹衣服上的餅屑,她對這個小儿子是瞪一眼都舍不得的。

    “本來就是嘛,大哥二哥又沒說錯。娘,我也要去京城,冷安然的娘也是我們的嫡母,她的外公和舅舅不也是我們的外公和舅舅?祖母總說我討喜,他們一定會喜歡我的。娘,你去跟祖母和爹爹說,讓我也跟去京城。”

    “你,”林姨娘氣得舉起右手,最終還是沒舍得打下去。她的女儿怎麼可以口口聲聲稱那夏芷云為嫡母?還要去討好那些“外公和舅舅”,林姨娘真是氣得心口疼……

    冷安梅瞪著安蘭:“你說的什麼話,你想氣死娘親嗎?要是沒有那個女人,娘怎麼會做了那麼多年姨娘?你還想認賊為母?”

    “什麼叫認賊為母?干嘛把蘭儿說得這麼難聽?大姐你敢在外面說夏芷云不是你嫡母嗎?”冷安竹跟冷安蘭是雙胞胎,向來同聲同氣,“你不是還喊了人家那麼多年母親?我就覺得蘭儿比大姐姐你聰明。你要是有那樣的外公和舅舅,齊家敢不要你嗎?”

    “你……你……你們都給我出去,人家的外公舅舅再厲害都跟你們沒有關系!老娘也沒有少你們吃的少你們穿的,你們就這樣巴不得去舔人家的屁股嗎?滾,都給我滾回你們的院子去!你們只有那樣礙你們眼的外公和舅舅,這是你們的命!要怨只能怨你們投錯了胎!”

    冷安竹和冷安蘭被他們娘的一通怒吼嚇呆了,冷安竹的一口餅子含在嘴里半天不知道反應。冷安松嘆了口氣:“娘,弟弟妹妹還小,不懂事,您不要跟他們生氣,我帶他們回院子睡覺。”說完就讓丫鬟們進來擁著那兩個還在發愣的可憐孩子出去了。

    “娘,您也休息吧,弟弟妹妹也不是有心的,我也回梅院了。”冷安梅也被林姨娘剛才的歇斯底里嚇到了。

    林姨娘禿自坐了一夜,誰也不敢進去當炮灰,只聽到隔一會儿一片劈里啪啦的聲音。第二天清晨,錦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只見林姨娘就那麼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滿地都是碎瓷器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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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啟程

    安然一早去向老夫人辭別的時候,冷幼琴母女也在那跟老夫人道別。

    冷幼琴正向冷老夫人訴著俞慕泉的難處:“唉,那個麗繡坊也不知從哪請了個高明的繡娘,竟能繡出那不可思議的雙面繡,可把田老爺愁壞了,脾氣特別大。現在田家人都小心著不敢招他眼。連那天天在花樓、賭坊泡著的四少爺都老老實實呆家里了。要不是我們家老爺非要泉儿陪我走這一趟,我還真是不想讓她跟著。田家三個嫡子媳婦中,那大少奶奶是官家小姐,娘家硬氣,五少爺聽說定的也是負責甄選皇商的官員家的侄女儿,只有我們家泉儿底子薄些。虧得三少爺受寵,又愛重泉儿,這才沒有太落臉。所以啊,這關節口上,可不能惹田老爺挑刺儿。我們還是早點趕回去的好。”

    安然也不打擾,站在一邊,看著窗外的樹葉隨風落下,如同彩蝶飛舞。她來到大昱的時候是盛夏,現在已經入冬了,時間過得真快。

    “二丫頭,你是來道別的吧?這就走吧,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冷老夫人看向她。

    安然走上前,福了一禮:“是,拜別老夫人,拜別姑姑。”說完就轉身出去了。老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個孫女,以前她是不上心,現在是無從上心。看著那一副表面恭敬實則疏離的態度和一聲一聲“老夫人”的稱呼,她就知道她和這個孫女實難做到儿子想要的“親近”。

    為什麼會這樣?是她做錯了嗎?……不,她沒有錯。都是那夏芷云母女不好,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她起早貪黑、省吃儉用,養大三個儿女,供出兩個進士儿子,尤其長子冷弘文還是當時最年輕的探花。

    冷弘文費盡心思娶了夏芷云進門,可冷老夫人的心里很不舒服,她只是小門小戶出身,四十多歲了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小縣城。儿子卻給她弄進了這麼一個京城里高貴出身的名門大家閨秀做媳婦,還帶著大筆嫁妝,這不是打她這個老夫人的臉嗎?

    那個夏芷云還算識相,一進門就將大半嫁妝並入府中做為冷家家產,這才讓老夫人的心里略為舒服了一點。這時,進京探望她的哥哥提醒了她,這樣大背景又有錢的媳婦若壓不住,她這個老夫人就被架空了,那些嫁妝她也動不了。

    哥哥給她出了主意,一是不能讓夏芷云很快生出孩子,才可以以此為由壓住這個大家千金,再給冷弘文娶進一個自己滿意的能拿得住的媳婦做平妻,兩頭大。二是把夏芷云的那大半嫁妝轉移,變成真正屬于老夫人和冷弘文名下的財產。

    于是,老夫人在給夏芷云送的補身湯中加了點東西,讓她不易受孕。哥哥是慫恿她下絕育藥,但她還是不敢,一是那夏家是可以請到宮中太醫瞧病的,二是夏芷云以后若有孩子畢竟是嫡子,讓她晚几年生就可以了。

    終于,在夏芷云進門三年無子后,老夫人把侄女林雨蘭抬進來做了貴妾,雨蘭也爭氣,一進門就有了身孕,老夫人這才斷了夏芷云的藥。

    到了福城一年后,夏芷蘭才生下一個女儿,卻也虧了身子,后面再無所出。

    冷弘文因為夏家對他的冷漠,對夏芷蘭越來越不滿意。兩人因為夏芷蘭不願意去求助夏府的事經常爭執,冷弘文基本上都宿在了林姨娘和趙姨娘院子里。老夫人對此樂見其成,那夏芷云表面雖然柔順,內里卻是孤傲清高,從來不能讓她這個老夫人有做婆婆的成就感,哪里比得上她那乖巧孝順的侄女雨蘭。就連夏芷云生的孫女安然也跟她不親,一點不如自小在她身邊養大的安梅和安松可人疼。

    夏芷云病死,冷弘文翻遍了整個晴云閣都沒找到她的那另一半嫁妝,正在氣頭上,冷安然又砸傷了林姨娘和冷安梅,氣得冷弘文差點就想打死這個從來不討他喜歡的孽女。冷老夫人索性建議將冷安然送到庄子上去,眼不見為淨,而且可以好好搜一下靜好院。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冷安然竟然又搭上了夏府,還得到什麼菜譜。想到這個冷老夫人就生氣。明知道自己的親姑姑家開著兩家酒樓,盡然把菜譜賣給別的酒樓跟自己姑姑作對!這個死丫頭跟她娘夏芷云一樣,都不把自己真正當作冷家人,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

    前院里,冷弘文已經等在那,看到安然走過來,從冷貴手里接過一件白色貂毛大氅,親自給安然披上,將絲帶打了個蝴蝶結:“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到了京城給父親來個信。”

    安然在那瞬間真的有點雷暈乎了。真情?轉變太快,很假。假意?那眼里似乎還真有一絲暖意。

    “是,父親,您也保重。”安然屈膝行禮,然后由舒安扶著上了馬車。

    其實是真情還是假意又有什麼關系呢,在安然看來,能互相利用也是一種緣分。只要不觸及底線,她不是一個喜歡挑戰社會主流道德觀念的人。不是迫不得已,安然也不想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畢竟,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前世的那個世界,這里講的是皇權,是家族,是三從四德、三綱五常,沒有人知道“人權”、“平等”、或“自由”是什麼東西。

    所以,如果能夠維持一種表面的平和,互不干擾,只要不損及自己的利益,安然不介意與冷弘文偶爾表演一下“父慈女孝”。他不犯我,我不犯他。

    安然上車后好好打量了一下外祖母的這輛專用馬車,車廂比鄭娘子那輛馬車還大了三分之一。正對著門的長椅,也就是她現在坐的地方,寬得就像一個榻。上面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粉色軟褥,右邊上放著一床粉色錦被和一個枕頭,靠著車壁還擺放著兩個靠墊。

    車廂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扇窗,掛著粉色的窗簾。窗下是正常寬度的長椅,也各放了兩個靠墊。長椅下面不是空的,而是放置物品的帶門木櫃。車廂正中是一張兩層的高腳桌,第一層上放著安然專用的瓷杯和一個裝滿點心水果的圓盤。第二層放著一些零碎小物和兩本書。桌下還有一個小火爐,里面擺了銀霜碳,火爐上架著一個小小的燒水壺,一爐兩用,既可取暖,又可燒水。

    這還真可稱是豪華車廂啊,安然万分感嘆,嗯,很適合長途遠行。

    不一會儿,舒安、舒敏、秋思、和小端也上了這輛馬車,坐在兩邊的長椅上。車隊出發了。秋思說總共有五輛馬車,她們一輛,燕嬤嬤和劉嬤嬤一輛,這會儿冬念也在燕嬤嬤那輛車上,燕嬤嬤帶來的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一輛,行李一輛,護衛們一輛,十二個護衛輪班休息,六個人一班,當值的人騎馬。

    車隊行駛到官道路口的時候停了一會儿,安然知道是柱子叔的馬車來接冬念了,拿出一封信遞給秋思:“讓麗蘭把這信帶給福生哥哥。”秋思應聲而去。

    很快,秋思回來了,車隊繼續前行。

    安然把窗簾掀開一條縫,讓自己能透過窗菱格看到外面的風景。其實安然的心里真有點歡欣雀躍,前世的她就最喜歡旅行,這里去京城從南到北大半個月,還真算是一次長途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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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32: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瑾儿

    馬車行駛了九天,很快就要到浙州的杭城了。這一路行來看到的地形地貌和民俗風情,讓安然覺得這大昱的版圖分布還真像前世的大中華,地名都像。照著舒敏的描述,這杭城不就是前世的杭州麼?安然不得不感慨時空的神秘和奧妙。

    這里的杭城也是大昱絲織業的中心,聽說薛家在杭城就有一個几百人的大織造坊。

    “待會儿進了城一定要去逛逛,買點小玩意。”安然笑咪咪地說道。

    “小姐,你那榻下一大半空地都裝了你買的那些玩意儿了,人家出門,車上的東西是越走越少,我們是越走越滿。”小端嘟嚷著。她家小姐可真是精力充沛且購買欲旺盛,一路趕來那麼辛苦,停下來住店時只要天還不是太晚,她都要去逛店鋪,一大早出發前還要逛集市。連茶葉、瓷器這些平縣都能買到的東西也弄了不少,而且經常買一些沒人要的奇奇怪怪的玩意,有一次還從兩個番人手里買了一大堆好几種怪怪味道的東西,說是什麼調料。

    “呵呵,你家小姐我買的可都是物美價廉的好東西呢,以后你就知道了。”安然拿手上的書輕敲了一下小端的腦袋。

    几人正說笑著,馬車停下來了,燕嬤嬤走過來說道:“表小姐,護衛說到杭城還有一個半時辰,我們在這里弄點東西吃了再走,你也下來走走?”

    “好咧,”安然扶著舒安的手跳了下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里是一片小山林,可以好好補補氧。

    “表小姐的花樣就是多,這空氣還有新鮮不新鮮的啊?”燕嬤嬤笑著拉了劉嬤嬤一起去安排生火弄吃食,秋思和小端也跑去幫忙。

    安然帶著舒安和舒敏在附近的小道上慢走,還一路揮揮手臂踢踢腿的。

    突然,從前面傳來微弱的哭聲。

    “舒安,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安然凝神,專注地豎起耳朵。

    好像是小孩子的哭聲:“阿姐……阿姐……”

    舒安和舒敏都是練武之人,聽力自然比安然好。只見舒安腳尖輕點,躍到一棵樹上。很快又飛了下來:“小姐,前面有個小山神廟,哭聲應該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走,去看看。”安然說著就往前快步走去。

    舒安和舒敏有些驚訝地對視一眼,趕緊跟了上去。她們跟在安然身邊也有三個多月了,知道她不喜歡管閑事、湊熱鬧,有時候街上圍著好多人看什麼比武招親、人蛇互斗、或者什麼賣身葬母、跪求自賣之類,小姐總是拉著她們快步離開,還說“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好奇心害死貓”。

    她們就沒想明白為什麼是“好奇心害死貓”?要也是害死人啊,她們又沒帶貓。再說,貓不懂得好奇吧?

    她們不知道的是,安然前世今生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經常是憑著直覺行事,尤其是對于偶然突發事件。

    小山神廟不遠,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因為廟很小,又都是樹擋著,所以她們剛才沒看見。

    到了廟門口,舒安向舒敏使了個眼色,先邁了進去,舒敏一拉將安然護在身后。很快就聽見舒安叫了一聲:“沒事,進來吧。”

    安然和舒敏走進去,只見供奉案台前面的地上躺著一個穿著藏青色男裝、披散著長發的姑娘,看起來大概十七八歲,臉色青黑,嘴唇發紫。身邊坐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此刻正滿臉淚痕地看著安然三人。

    “她中了劇毒,而且拖得太久,沒治了”舒敏給那姑娘粗略檢查了一下,站起來對說道。

    “快,我那盒子里有黎軒哥哥的百花丹,你跟我去拿來。”安然說著就要往外跑。

    “沒用的,”舒敏叫住了安然:“公子的百花丹是可以解大多數毒,可這姑娘中的是几種毒藥混合的毒,其中好像還有阿依族的特制毒藥。而且時間太久了。如果剛中毒時及時服下百花丹,還能抑制一段時間,另外配解藥。現在……舒敏搖了搖頭,在安然耳邊小聲說道“她好像自己服用了什麼抑制的藥物,但是這樣拖著是非常痛苦的”。

    “不……不,你們救救我阿姐……求求你們……救救我阿姐...”小男孩扑上來抱著安然的腿哭求。

    “瑾儿,不要為難人家,阿姐的毒確實是沒得救了。”那位姑娘對小男孩說道。又看向安然:“小姐,您是好人,但我自己知道,我已經不行了,我也懂毒。”說著就要强撐著坐起來。

    舒敏半抱半扶地幫她坐起來靠著后面那案台。

    姑娘接著對安然說:“只求小姐行行好,能夠收留瑾儿,他才剛剛五歲,一定是天神保佑瑾儿,才讓你們到這儿的,小姐,求求您,收留瑾儿,他很乖的。”

    安然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小瑾儿:“你們還有親人麼?要不我們幫你把弟弟送回去。他還這麼小,有親人照顧比較好。”

    姑娘拉起瑾儿的手:“瑾儿,阿姐口渴,你去外面的樹下采一把酸酸草給阿姐嚼,好不好?”

    瑾儿一聽,擦了擦眼淚就站起來往外跑。安然忙讓舒安跟了上去。

    姑娘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一個刻著“瑾”字的水滴形玉佩、一張生辰八字、和一塊虎形鐵牌。

    姑娘看著安然:“瑾儿不是我的親弟弟,我是阿依族人,他是大昱人。五年前,我爹和哥哥去山上打獵時在一個山洞里見到一對渾身是血的夫妻,那個男人已經死了,而那個女人在看到我爹他們后,看了一眼懷里躺著的小瑾儿,也死了。那時小瑾儿才出生不到十天,裹著女子的里衣和一塊虎皮,這個玉佩和生辰紙都在瑾儿的身上,而這個鐵牌是在他父親身上找到的。我爹娘就把這些東西收在一起,想等瑾儿長大后交給他,也許他可以找回自己的家族和其他親人。”

    姑娘深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爹說,看那兩個人的衣物應該是大昱人。小姐,求求您收留瑾儿,能讓他吃飽長大就行。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小姐以后能將這些東西交給他。”

    “你放心,我會好好養大瑾儿的,有機會也會幫他找到親人。”安然握著姑娘的手,很艱難地勸道:“你如果確實很痛苦,就……就不要硬撐了。”

    姑娘了然地笑了笑:“小姐,您是好人,天神會保佑您的。”說著又吃力地抬起手從身邊的包袱里掏出一本用錦緞包著的本子:“我娘是阿依族最好的織錦女,這本子里是她一身的心血,請小姐收好,算是我們家人對您的報答。”

    這時,門外傳來了瑾儿跑進來的聲音,“阿姐……阿姐……”

    姑娘一把包起地上的東西塞給安然,祈求地看向她,安然安撫地笑笑,很快把東西收進懷里。

    瑾儿奔進來坐在姑娘身邊,舉著手上的一把草:“阿姐,酸酸草。”

    姑娘摸了摸他的臉:“瑾儿真聰明,阿姐教一次你就記住了。瑾儿長大了,要堅强……要懂事……以后……聽這位姐姐的話好不好……阿姐在天上會看著你的。”說完想把手上的酸酸草送到嘴邊,手到一半卻滑了下去,再也抬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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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3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前世的暗戀

    舒安找來兩個護衛一起幫忙,就在附近把那阿依族姑娘安葬了。安然問哭得可憐兮兮的瑾儿他阿姐叫什麼名字,瑾儿搖搖頭,說阿爹阿娘叫阿姐茹儿。大家沒辦法,就在木牌上刻了茹儿之墓四個字。

    吃了飯,繼續前行,耽擱了這好大一會儿,進城就直接找客棧。

    瑾儿還小,劉嬤嬤就說讓她帶著瑾儿跟燕嬤嬤住一間。

    可這瑾儿自從她阿姐茹儿下葬后,就一步都不肯離開安然,那小鹿一般純亮的眼睛看得安然心里軟軟的,實在不忍拒絕他,對劉嬤嬤說道:“就讓他跟著我住吧,他很乖的,剛才在車上快兩個時辰都沒鬧,自己玩我給他折的小青蛙。”

    說到這里安然突然想到要弄點什麼玩具之類給瑾儿,還有十二三天的路程呢,這麼小的孩子,干坐著多難受。而且安然注意到瑾儿在馬車上的時候,玩著玩著就發起呆來,眼里濕濕的,明顯是想他阿姐了。卻又不敢哭出來,是怕煩到安然几人呢,這才多丁點大呀?

    可不論是跳棋、魔方,還是拼圖、積木都不可能在一個晚上找木匠弄出來。對了,五子棋,安然突然想到可以買圍棋來教瑾儿玩五子棋。舒安她們也可以學學,打發在車上的無聊時間。

    于是,到客棧的房間里稍微收拾一下,安然就帶著瑾儿和舒安她們四個出去逛街了。給瑾儿買了兩身冬衣,一件大毛斗篷,一雙棉鞋,還買了一頂毛絨絨的兔毛小帽子。本來還想給他買一些風車之類的小孩玩意,可是瑾儿不肯,說他是大人了,把安然几個直接笑噴,好說歹說,這個五歲的“大人”才點頭買了一個小老虎的面具。

    安然又選了一些別致的檀香扇和綢傘,一盒上好的龍井茶。最后,到書齋買了一套圍棋和棋盤。

    秋思負責馬車上零食的補給,買了一些點心和蜜餞,還為瑾儿准備了兩串冰糖葫蘆。

    几人滿載而歸,在客棧樓下一人吃了一碗熱湯面,就回房間洗漱休息去了。

    瑾儿今天剛剛換了環境和身邊的人,剛剛沒了阿姐,睡不著,想想眼睛又紅了。安然拿出棋盤放在床上,把瑾儿圈在懷里開始教他玩五子棋。睡在旁邊榻上的舒安也跑過來看。

    三人玩了一會儿,小小年紀的瑾儿終于撐不住,靠在安然懷里睡著了,小手還緊緊抓著安然的衣襟。

    舒安趕忙收起圍棋,安然把瑾儿放平,自己也挨著他躺下。

    桌子上的蠟燭被舒安吹滅,安然抱著軟軟的瑾儿,心里感慨万千,前世的安然也曾經夢想有一個充滿愛的溫暖的小家,生一個香香軟軟的小朋友。可是緣分弄人,不是人不對,就是時間不對,總是沒等到那“因緣際會”的時候。她也曾想過,也許是因為她心里始終沒有放下吧,今天她買圍棋的時候那個身影又出現在她的腦中。

    曾是安然所在公司的老總,台灣人,比安然大了十二歲,整一輪。那時安然二十八歲,是的助理。當時公司里的台灣協理、經理什麼的基本上都在大陸這邊養了二奶三奶,有的還蹬了在台灣辛苦持家的妻子直接在大陸這邊安了個家。

    反倒是這個博學穩重、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魅力的“老大”從來沒有傳出一點桃色新聞。要知道女裝公司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可是一丁點八卦都藏不住的。

    安然在公司最好的朋友是人事部的副理凌零,她可是老大的頭號粉絲,成天在安然耳邊說著老大的“傳奇故事”。

    故事一:老大在台灣的妻子是他父親故去戰友的女儿,是他父親以不做手术為要挾,强迫他同女友分手然后娶他妻子的。工廠廠長是老大的大學同學,親眼見證了老大當時的痛苦。傳出這個故事的正是廠長的二奶。

    故事二:老大不愛他的妻子,但是很愛他的女儿,他的辦公桌上、錢包里、電腦桌面背景都是他女儿的照片。每次回台灣都會給女儿買很多東西,偶爾也會給妻子買一件禮物。自從他的女儿到美國讀高中,老大回台灣的次數就從兩個月一次變成了一年兩次。這些八卦記錄來自在老大身邊已工作六年的秘書。

    故事三:老大有一個超級美女粉絲,就是公司在新加坡的最大客戶,那個女人要貌有貌,要財有財,愣是為了老大年近四十還獨處閨中。老大卻坐懷不亂、不為所動,生生浪費美人一片熾熱情懷。真是聞者感動,聽者流淚……

    凌零每每見安然不為她聲情並茂的演講所打動,就極其義憤填膺地控訴道:“安然同學,你不能因為你那個混蛋前男友為了一張美國綠卡拋下你投進一個老寡婦的懷抱,就從此對所有男人都抱有偏見。你要知道,我們老大可是經過了公司上下,下至十八歲,上至四十八歲一千多號女性的層層挑剔,千錘百煉考驗出來的一個經典。一千多雙眼睛、一千多雙耳朵、一千多張嘴巴,容易嗎?有芝麻大點破事都鐵定給捅出來。可我們老大,偏偏就是連芝麻大點破事都沒有的好男人。”

    無論這些故事是真是假,安然不是太關心。這個社會形形色色的故事聽多了,心都會麻木的。她是來工作,又不是來交朋友。做他的老大,只要工作能力强,英明睿智,能帶領團隊多創佳績、多掙錢,能讓她佩服就行。玩不玩小三什麼的跟她無關,只要不玩她,不要把她這個高級助理當小蜜就行。找老公和找老大不同,老公必須能信,老大只要能干。老大要是不能干,跟著他打拼就什麼前途和“錢”途都沒有了。

    安然就是抱著這種心態跟老大工作的,他們倆人倒是配合默契、珠聯璧合,無論是公司開會對付那些大股東的老油條“皇親國戚”,還是跟客戶、供應商談判時軟硬相交、一進一退,或者是年底尾牙聚餐宴上的傾情表演……倆人的配合都能將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真正堪稱黃金搭檔。安然的細致、周到、敏感、親和恰到好處地成為各部門之間以及老大與其它中高級管理層之間的“潤滑油”。

    老大的博學和睿智也讓安然仰慕,她從老大那里學到了很多東西。老大辦公室那一大架子書全都向她開放,每次回台灣還都會幫她帶她需要的書;老大給她分析自己決策的理由和其中要害,引導她用戰略性的眼光看待問題,作出判斷……

    是老大教會她打高爾夫,是老大教會她騎馬,是老大的悉心陪練提升了她本是菜鳥的圍棋水平,是老大讓她終于如願說出一口流利的法語,因為他們單獨在一起工作的時候都盡量用法語交談……

    慢慢地,安然發現自己開始期待老大每次回台灣或出差外地回來時給她帶的小禮物,開始關注他喜歡喝什麼茶,在飲酒應酬后第二天頭會不會疼,開始在夜深人靜時腦海里突然冒出那儒雅成穩的身影……

    不對勁了,警醒過來的安然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了。她最看不起那些小蜜、小三,最不屑于那些可恥的所謂“遲到的真愛”。她怎麼能對一個已婚男人有那樣的感覺呢?

    安然漸漸與老大保持距離,盡量避免兩人單獨相處,還不能讓他、讓別人發現,她拼命遏制自己那不道德的暗戀進一步蔓延。她對自己說,暗戀還只是在自己心里,只要沒有第二個人發現,她就不是小三,一切還來得及。

    可是,沒多久,還在安然正努力抹淡自己的暗戀時,要去法國出差的老大給她留了一張字條:然然,照顧好自己。

    下面還有几行詩: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天,這是什麼情況?老大一直稱呼她“冷助”或是英文名的,什麼時候改“然然”了?還有那詩?

    安然慌了,如果只是她自己暗戀,還好。可是如果老大也有了什麼想法……

    三天后,安然向公司遞交了辭職信,人資部協理找她談了几次,她給的理由很簡單,一是她正在准備出國考試,二是公司本月開始取消了員工班車,對住在市中心的她來說很不方便。

    七天后,老大回來了,深深地看著安然:“只是因為這兩點嗎?”

    “是的,還請見諒。”安然目視他,坦然地回答到,盡量讓自己的目光干淨,且平靜。

    老大閉上眼睛,很久,很久,久到安然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好,我接受了,你跟李莉交接工作吧,她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上手會快些。”老大睜開眼,看著安然的眼神,讓她覺得……心痛。

    一個月后,安然離職。離職日的三天前,老大回台北探親去了。

    安然離開公司沒几天,就毅然離開這座城市,應朋友建議去了深圳,甚至避免用信息與她們聯系,她不想讓自己聽到與有關的任何信息。

    呵,她對自己說,她冷安然本就是最冷情的。

    ……

    現在,不知道他在那個世界還好嗎?安然想著想著,睡著了,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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