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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雙子座堯堯]我心安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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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4 00:32: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到京城(上)

   安然她們到京城的那天,下雪了。朵朵潔白的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紛紛揚揚,像玲瓏剔透的白梅在迎風起舞,美極了,讓她想到楊万里的《觀雪》,“落盡瓊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無香。”

    從沒見過下雪的小瑾儿也扒著窗連聲驚呼,還想伸出小手去接雪花。

    安然前世一直在南方生活,自小向往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飄”的景致,工作后雖然頻頻到北方出差,卻似乎命里與雪無緣,不是她到的前一天雪停了,就是她離開的后一日下雪了。

    這一路行來,路上也有几天看到落米雪,但都沒有這大朵的雪花。沒想到第一天到京城,就如願見到了這雪花飄飄的景色。

    “虧得今年雪少,而且來得晚,要不這行程可得慢多了。如果照著晚年那樣,我們在路上可就要碰到好几場大雪,弄不好路都要結冰,那時小姐您看到下雪就沒有這麼高興了。”舒安知道安然的心思,嗤嗤笑道。

    安然抿嘴一笑,她只顧著看雪的美妙,忽略了冰雪給行路人帶來的困難。

    車隊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朱雀大街上的大將軍王府。

    因為先前燕嬤嬤已派了一個護衛先行快馬回到府里報信,此時一下馬車進了府,便有一頂小轎在等著。一位身穿淺灰藍長衣、外罩翠綠毛領厚比甲的看起來很是低調穩重的大丫鬟帶著兩個小丫鬟迎了上來:“見過表小姐,老太君早就召集眾人在大廳里,正等得心焦呢,直擔心這場大雪讓路不好走了。表小姐可覺得冷?趕快上轎里。”

    燕嬤嬤笑著介紹:“這是你外祖母身邊的大丫鬟明月,最是伶俐,老太君都喚她巧嘴鸚哥。”

    安然笑道:“明月姐姐好,我穿得多,不冷。”說著從秋思那接過一個粉色荷包,遞到明月手里:“這是我自己設計的絹花,姐姐戴著玩。”明月忙連聲稱謝。

    安然帶著小瑾儿上了轎子,約摸過了一盞茶功夫,便到了,轎子落下,明月過來打起轎簾扶著安然出來。

    “這是老將軍和老太君住的主院正和院,爺和少爺們剛剛都回府了,在給老將軍、老太君請安呢。老太君說等你到了再一起用晚飯。”明月領著安然等人進了大廳。

    繞過一個六扇大屏風,就是內廳了。

    內廳正中的左右主位上坐著一對老人。男的穿一身墨色繡蒼松棉袍,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但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女的面容慈愛,著豆綠色立領絲襖,外套棕色繡菊花錦緞長衣。花白的發髻上一套灰藍色寶石頭面和棕色的絨面抹額相襯,顯得整個人華貴但不失親和。

    兩人此刻都直直盯著慢步走進來的安然,老將軍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沒有發出聲來。老太君卻是沒忍住,雙目含淚,喚了出來,“云儿?”

    安然快走几步,到老人面前跪下:“安然拜見外祖父、外祖母。”

    回過神來的老太君趕忙喚道:“然儿,我的然儿,快,快到外祖母這來。”

    明月扶起安然送了過來,老太君一把摟在懷里,就哭了起來:“然儿,我的乖孫,是外祖母不好,跟你母親生氣,也沒有看顧你。可憐你小小年紀在庄子上吃盡苦頭,還記得外祖母的生辰。是外祖母不好……讓我的然儿受了那麼多苦……外祖母沒有想到……真是沒有想到啊……我們早該接你過來的。”

    安然心里一陣酸楚,想起前世的父母和外婆,想起剛來時的慘狀和差一點被嫁給傻子的事,想起自己在這個時空的無助,眼淚也控制不住劈里啪啦地掉下來。“不,外祖母不要自責,是然儿沒能代替母親為外祖父外祖母盡孝心才是。”

    “老祖宗,您瞧瞧,今儿這麼高興的日子,你們祖孫倆這樣抱頭痛哭,惹得我們大家心里都酸酸的難過。您就是不心疼自個儿,也要心疼心疼我這個小外甥女儿不是?在馬車上都折騰了大半個月,這會儿肯定又冷又餓的,還讓老祖宗您給招出了這麼多眼淚。來來來,我們然儿不哭,現在回來了,我們高高興興的哈。”站在老太君座椅旁邊的一個紅衣婦人拿帕子抹著安然臉上的淚水。

    “對……對……對,你二舅母說的是,回來了就好,我們不哭了。今天你外祖父特意讓你兩個舅舅和表哥們都提早回府了,你好好見見,這就是回到家了。”老太君也抹掉眼淚,拉著安然的手說道。

    安然轉頭看向老將軍:“然儿多謝外祖父,讓外祖父操心了。”

    夏老將軍眼角也是濕潤潤的:“嗯,然儿乖,好孩子,回來了就好。”想他仨儿子,就夏芷云一個閨女,簡直是捧在手心里疼,可是……最后還早早地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面前這個小外孫女,活脫脫就是當年的云儿啊。

    “來,然儿,我是你二舅母,你大舅舅大舅母如今都在邊關。”紅衣婦人拉著安然的手開始一個個介紹:“這是你二舅舅,今儿本來要去文尚書府上飲宴的,聽到你今天到,就推掉飲宴趕回來了。”

    二舅舅夏燁華穿一身青色長袍,頭束玉冠,一點儿不像武將,倒是十分儒雅。夏燁華感慨地瞅著面前這個像足了小妹的外甥女儿,親切地說道:“住在自個儿家里,莫拘束,有什麼需要就跟你舅母說。以后有你外祖父外祖母在,還有我們几個舅舅舅母,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對,以后有什麼事,舅舅為你出頭,不用忍著。我是你三舅舅,還記得嗎?當年你娘病重的時候我見過你一次的,不過那時你還小著呢。要早知道這樣,那年我就應當把你帶回京城。”三舅舅夏燁林已經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紹了。夏燁林是夏家的麼子,比夏芷云小了八歲,小時候多數跟著夏芷云,所以跟姐姐的關系最好。

    老太君壽辰前,陳之柔送來安然給老太君的壽禮,並說了安然在平縣庄子上的事。聽說姐姐剛死,八歲的小外甥女就被送到庄子上去的時候,要不是夏燁華拉著,夏燁林當場就想奔去福城找冷弘文算賬了。

    安然看著兩位滿臉關切之情的舅舅,哽聲應到:“謝謝二舅舅、謝謝三舅舅。”

    夏燁林指著身旁穿橙色繡蘭草鑲毛滾邊長裙的女子:“她是你三舅母,聽說你要回來,這一個月來可勁地給你搜集了不少好東西,說什麼都是京城里小姑娘最時興的玩意。呵呵,你以后缺什麼就找你舅母。”

    三舅母一張小蘋果臉,笑起來兩個漂亮的酒窩:“是啦,這府里就是你的家,有什麼事就跟舅母說。咯,這是你的弟弟立果、妹妹立晴。”說著拉過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娃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

    話還沒說完呢,小女娃身邊那位十六七歲的姑娘不樂意了:“三叔三嬸儿可不興夾塞,這要按順序來的。”邊說就邊走過來拉著安然的手笑道:“然儿妹妹,我是你大舅舅的女儿,你的大表姐立菡,你叫我菡姐姐就成,我的爹娘、哥哥嫂嫂、妹妹都在邊城,我就代表我們大房歡迎然儿妹妹,以后有什麼需要,或者府里哪個下人不好了,就跟我說。”

    “可是大姐姐,府里的下人你自己都還沒認全呢,那天還問我來著”,小小的立晴歪著小腦袋說道。

    “噗哧”,大家忍不住都笑出聲來。二舅母點了一下立晴的前額:“咱晴儿最最是個小人精,你菡姐姐自小在邊城長大,月頭剛回來,來年五月份便要出嫁了,我們府里男孩多女孩少,剛好你來了,你們姐倆可以多說說女儿家的私房話。”

    “是啊,你二舅母就一氣生了仨儿子,想女儿都想迷了,這不,前月里一聽你要來,就先說了,來了就是他們二房的女儿,你說說看,哪有這麼霸道的。”三舅母嘴里似在投訴,臉上卻是笑得揶揄。

    安然剛進府時的一點忐忑此刻都被兩位舅母和立菡表姐的親熱爽朗給化沒了,嬌笑如花,一雙眼睛更是如水晶般清亮:“那是二舅母疼我。”

    二舅母身旁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拉了拉她的衣袖。

    二舅母笑著拍掉他的手,牽過安然:“來,然儿,這是你二表哥立信,二表嫂甄氏珍儿,這是你三表哥立輝,剛成親兩月,今儿你三表嫂回娘家有事,明天就會見到。這個等不及的小潑猴是你表弟立仁,比果儿大一歲,今年十歲了,盡調皮。”

    安然一一見禮。

    “好了好了,你們這麼多人,然儿一時半會儿哪記得住,日子長著呢。先讓然儿回院子梳洗一下、換身衣服,趕緊過來用飯才是。二媳婦,你帶然儿去她的怡心院,那儿可都是你費心給然儿收拾出來的。三媳婦,你安排下面准備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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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6 20:3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到京城(下)

    安然住的怡心院離正和院很近,走個兩三分鐘就到了,比較像正和院的附院。

    “這是老太君的意思,說靠她近,她隨時能見著你,下人們也不敢輕看了去。”二舅母宋氏解釋道。

    怡心院不大,但非常精致,由一個兩層的主樓、六間偏房、和一個小院子組成,院子里有一個圓形的小花圃,牆角還有几株梅花傲立。

    花圃邊上有一套石桌椅和一張斜靠躺椅,躺椅上方居然還高高立著一把大傘,把整張躺椅都護在傘下了。安然心想,靠在這躺椅上曬太陽應該很愜意吧?

    主樓的一層是一個小會客廳和兩間丫鬟住的屋子,二樓是安然的臥室、書房、儲物間,還有一個小陽台。

    安然的臥室外間有一個小榻,應該是值夜丫鬟休息用的。里間是淡粉色調,一整套黃花梨家具,包括拔步床、貴妃榻、大衣櫃、梳妝台、圓桌、凳墩……

    梳妝台上的大汝窯梅瓶里插著一枝新鮮的桃花,讓整間屋子更添生機。

    “這臥室真好看,整個院子都雅致,我很喜歡,謝謝二舅母。”安然眉眼燦爛地拉著宋氏的手甜甜地說道。

    “你喜歡就好,二舅母沒有閨女,這次准備這院子可讓我過足了癮,呵呵。我不知道你的身量尺寸,沒法做衣服,但准備了很多好看的衣料。明儿起啊,二舅母就給我們然儿張羅著多做几身漂漂亮亮的衣服,呵呵呵。”宋氏看到安然喜歡這院子和這屋子,也開心得很,她可是用心准備了一個多月了。

    舒敏端了水進來服侍安然洗漱,換了一件櫻桃紅鑲白色兔毛的小襖和煙霞粉遍地撒花長裙。秋思給她梳了個垂掛雙髻,系了兩根紅色絲帶。安然偏愛素淡些的顏色,但這具身体年齡尚小,且老人多喜歡小輩、尤其是小姑娘穿得喜氣些。加上今天又是第一次與長輩們一起用餐,安然選擇了紅色系的裝扮。

    果然,一踏進正和院的內廳,解下白色貂毛大氅。老太君就高興地讓安然過去拉著她上下打量:“我們然儿皮膚白、人大氣,穿紅色忒好看,而且看著就喜慶。”

    安然讓秋思將禮物拿出來:“外祖父、外祖母,天氣寒冷,然儿讓嬤嬤幫忙做了兩雙保暖拖鞋,方便在內室穿用。另外,然儿親手給外祖母繡了一條抹額,給外祖父繡了一個荷包。希望外祖父和外祖母喜歡。”

    老將軍樂呵呵地接過藏青色繡了一只金色大飛鷹的荷包,當場就換下身上原來的荷包,看起來喜歡得緊。

    眾人都好奇地翻看那兩雙拖鞋,夏燁林贊嘆不已:“然儿好心思,這鞋在室內穿當真好,又暖和又方便,太適用了,這鞋做得也好看。然儿,什麼時候給舅舅也弄一雙啊。”

    “一邊去。”老太君奪過夏燁林手上的拖鞋,笑罵道:“然儿給我們倆老的做雙鞋你也眼紅啊?哪有做舅舅的向小外甥女要禮物的?你也不怕沒臉?”

    “娘,好東西要大家分享嘛。儿子平日里可是很孝順的。再說了,然儿可是我嫡親外甥女,給我做雙拖鞋鞋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是吧然儿?”夏燁林是麼儿子,又不是個性格拘謹的,在父母面前向來比兩個哥哥活躍。

    安然笑道:“舅舅能喜歡,然儿歡喜得很,晚上回去然儿就設計些不同款式的,舅舅舅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每人都一雙,保證好看,我給弟弟妹妹設計動物形狀的,穿起來一定很可愛。”

    “那感情好,”宋氏拍手笑道:“我一看見就想眼饞得很,還沒好意思開口罷了。這樣然儿,你把圖樣畫好,我多找几個手工好,擅長納鞋的丫鬟婆子去跟劉嬤嬤一起做,這樣不會太累到劉嬤嬤和你屋里几個丫鬟,我們也可以快點穿到這拖鞋。”

    “娘啊,您看看,您光罵我了,我二嫂這比我還急著呢。”夏燁林看著老太君訴起委屈來。

    夏燁華則指著老將軍身上那大飛鷹荷包:“然儿,二舅舅可是眼饞那只鷹呢。”

    老將軍一拍他舉著的那只手:“去去去,這是獨一無二的。這只大飛鷹就像你老子我,你怎麼能要?”

    “那我要只小點的。”夏燁華摸了摸鼻子。

    眾人哈哈大笑。

    安然又讓秋思拿出兩個絲絨荷包,一個灰藍的繡著一只金雕,一個墨綠的繡著一匹金馬,分別遞給夏燁華和夏燁林。“然儿給二位舅舅也准備了,都是我親手繡的,二舅舅看看這只金雕可喜歡?不過這只雕是要比外祖父那只鷹小一些,呵呵。”

    “好,好,這只金雕舅舅很喜歡。父親,儿子不眼饞您那只大飛鷹了。”夏燁華一句話又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安然好喜歡這種氣氛,這才是家的感覺。安然隨即想到了君然,他一定也會喜歡這夏府的。看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的言談,關愛之情必是由心而發,安然覺得可以向他們說明君然的事了。

    嗯,待會儿,她先跟外祖母說說。

    這時,燕嬤嬤過來說晚餐准備好了。于是,外祖父帶著成年男丁都去了外廳用餐。說是外廳和內廳分別擺一桌,其實也就是隔了一層屏風。

    桌子上的菜色很豐富,八菜兩湯,米飯是用上等的碧梗米煮的。

    老太君讓明月站在安然身后幫她布菜,自己一個勁地指點著明月“多夾點魚,嫩著呢”、“盛點那雪蓮花雞湯,小姑娘喝這個好”“那個,那個蟹黃豆腐夾一些”……

    小瑾儿跟著安然坐在一起,不用人喂,自己吃得還挺斯文有禮,秋思站在一邊幫她布菜。燕嬤嬤已經跟老太君他們說了小瑾儿的事(當然,她不知道玉佩和令牌那些),老太君見瑾儿粉雕玉琢如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又乖巧伶俐,也很是喜歡,倒沒有反對。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又是這麼一個親人全都沒了的小可憐儿,帶在身邊養大倒也沒什麼,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用完餐,外廳的人基本離開了,舅母也帶著表弟表妹相繼退出去了。安然跪在老太君身前:“外祖母,然儿還有一事未向外祖父外祖母稟明,此事有些復雜。”

    老太君疑惑地看著安然:“傻孩子,有什麼事這麼嚴重,趕緊坐起來說話。”

    安然搖了搖頭:“然儿未有及時稟明,實為不該,但是此事實在是離奇曲折、關系重大,然儿不得不小心謹慎。”

    老太君愣了一下,對身后的貼身大丫鬟吩咐道:“明月,你去將老將軍請來,明霞,你帶著其他人都退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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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6 20:36: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還有一個弟弟

    很快,老將軍過來了,明月也退出去守在門口。

    安然流著淚看向兩位老人:“外祖父,外祖母,我娘當年生下的實是一對雙生儿,不只是然儿一個。”

    兩人呆住了,還是老將軍反應快些:“你的意思是你還有一個孿生姐姐?妹妹?她人呢?為什麼你娘當年的報喜信中沒有提過?出了什麼事?”

    “不是姐妹,是比然儿小片刻的弟弟,我娘當年懷的是龍鳳胎,但是娘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儿子。”安然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唰唰而下。

    “繼續說,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弟弟他還在人世嗎?”老將軍焦急地問道,老太君則是直接愣住,不知道反應了,只直直地盯著安然,似在等待下文。

    安然把當年發生的事、自己和君然相認的過程、花娘子的血書、還有君然這十几年的遭遇都詳細說了一遍。

    老太君失聲痛哭:“云儿,我可憐的云儿,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還害了一雙可憐的乖孫啊!若是我們沒有疏遠你,那個黑心腸的姨娘也不敢那麼害你啊!云儿,我可憐的女儿啊。”夏老將軍扶在椅臂上的手也是青筋畢露,明顯地在顫抖,剛毅的臉上泛著憤怒和悔恨。

    好半天,老將軍才顫聲問安然:“那你弟弟,他,現在人呢?你實在應該帶他一起來京城的。”

    “不敢隱瞞外祖父,弟弟三天前已經到京城了,只是然儿……之前……不敢確認外祖父外祖母是否願意真心接納我們,而且我現在還不敢讓冷家發現弟弟,所以我……我……沒有讓弟弟跟我一路,而是分開走了。他和隨行的人現在住在客棧里。”安然有點底氣不足地回答道,雖然她心里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對的,但是面對真心疼她的兩位老人還是有點愧疚。

    “快,快派人去接外孫回來,這都到家了怎麼能住客棧呢,我那可憐的乖孫啊。快,老爺,你快讓人去。老太君扯著自己老伴的袖子急切地說道。

    “天都這麼晚了,不如明天一早……”安然建議到,此時已經戌時末了。

    “不用明天,我等不及明天了,就現在,馬上接外孫回來,府里有的是房間,收拾出來很快。”老太君斷然拒絕,她是多一刻都等不及了。

    老將軍顯然有同感,立即讓守在門口的明月叫管家和他的貼身長隨進來,同時讓人去請夏燁華、夏燁林兩對夫妻過來。

    安然讓舒安同老將軍的人一起去接君然他們,並讓劉嬤嬤去把花娘子的血書和林姨娘的那根簪子拿過來。

    當匆匆趕過來的夏燁華兄弟聽了事情經過后同樣氣得臉色發青,夏燁華一拳下去差點沒將厚實的紫檀木桌子砸成几半。夏燁林拿著花娘子那份血書怒言要告冷弘文寵妾滅妻,謀害嫡子,要殺了那林姨娘為姐姐和外甥討個說法。

    宋氏和三夫人何氏則是又氣憤又心疼那一出生就被抱走、差點沒命了的小外甥,那孩子這十几年該是受了多少苦難啊?

    宋氏抹了抹眼淚,對老太君說道:“娘,我先去給外甥和他的隨從們安排住處,他就跟仁儿住一個院吧,那個院子大,兄弟倆也好多處處。”

    老太君點點頭:“也好,然儿說還跟來了一位先生,給先生安排一間好一點的屋子,明儿再收拾出一個書房來。”

    宋氏點頭應是,先退了出去。

    在等待的時間,安然又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以及自己的美麗花園。之前燕嬤嬤有把從劉嬤嬤那里聽到的大致情況跟老太君說了,但是聽了具体經過后,老太君又流淚了,把安然摟在懷里,“真是為難你了,小小年紀要想著給自己姐弟倆謀生活。”

    何氏安慰道:“老祖宗莫要太傷感,您也要為著有這麼個能干的外孫女高興啊,小小年紀又能畫又能設計衣裳,還會那什麼雙面繡,給我的那些珠花啊,比宮里出來的還漂亮。就是那些個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身邊三四個最好的教導嬤嬤教著,也沒咱家然儿這麼優秀呢。”

    “還不都是被逼出來的,受了那麼多苦,吃都吃不飽!不想法子討生活能行嗎?那個挨千刀的林姨娘,還有那個該殺的冷弘文!”老太君恨恨咒罵著,然后又心疼地輕輕拍著摟在懷里的安然,說道:“我的乖孫,都是外祖母不好,外祖母以后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們姐弟倆了。”

    正說著,明月在門口興奮地通報:"表少爺回來了,舒安帶表少爺回來了。”沒辦法,這姐弟倆實在相像,明眼人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安然從老夫人懷里抬起身,站起來就迎了出去。正巧君然跨進門來看見,高興地喊了一聲:“姐。”

    安然笑著應了,解下君然身上的銀黑色狐狸毛大氅遞給舒安,牽著君然的手走到老將軍和老太君面前一起跪下:“君儿,快見過外祖父母。”

    君然依言乖巧地磕頭道:“君儿見過外祖父外祖母。”

    老太君欣喜地看著面前這一對几乎長得一樣樣的姐弟倆:“起來,快起來,讓外祖母好好看看,像,真像哪。外祖母的好乖孫,你叫君儿?”

    “是,”君然起身恭敬地回道:“姐姐給我起的名,君然,字容若。姐姐說,君子坦然,能容下很多磨難和經歷,越發自强不息。君儿會一直記得姐姐的話,以此自勉。”

    “好,好孫儿,好名字,好一個'君子坦然,能容下許多磨難和經歷'。然儿給君儿起的名和字都好!”老將軍激動地說道。

    “外祖父外祖母,然儿不想讓冷家知道君儿的存在,怕那林姨娘再次找人傷害君儿,所以自己做主讓君儿跟著娘姓夏,我們在平縣的宅子也稱作夏府。請外祖父外祖母不要怪然儿自作主張。”安然再次跪下,君然一見也立馬跪到姐姐身邊。

    “啊呀,這倆孩子,你們做得很好,沒有錯,趕緊起來說話。”老將軍說著自己就站起要過來拉他們。夏燁華兄弟倆趕緊一人一個,先將安然君然扶了起來。

    “你們本來也是我們夏家的孩子,然儿考慮得周詳,就算是自作主張,那也是好主張。父親,我們可不能讓君儿就這麼回冷府去,就讓他入我們夏家的族譜好了。”夏燁林激動地說道。

    “好,好,這個主意好,我可憐的乖孫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難,可不能再讓他們冷家糟蹋。”老太君緊緊摟過君然姐弟,滿臉是淚。

    夏燁華抱著雙臂,皺了皺眉:“這事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還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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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云祥師太

   “計議啥?你要是不樂意,就記在老大名下,燁偉那麼疼云儿,他一定沒意見的。”老太君對夏燁華的“從長計議”很是不滿意,她覺得自己已經虧待了女儿,不能再不護住這一雙可憐的孫儿了。

    “娘,您真是冤枉相公了,相公可不比大哥少疼妹妹妹分毫。那時一聽說然儿在庄子里受苦,他都恨不得親自趕去接了然儿回來。”宋氏愛憐地撫摸著君然的腦袋,“別說相公不可能不樂意,就是我,也是一千個一万個願意呢。”

    “是啊娘,二哥這是考慮周全,我一時太過激動了。這事確實得從長計議,沒有證據顯示冷弘文知道當年林姨娘做的事。如果我們擅自讓君然入了夏家族譜,那冷弘文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夏燁林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衝動了。

    “現在已經很晚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然儿君儿剛到,院子里下人也都要安排。其他事我們慢慢再議。夫人放心,我不會再讓這倆乖孫吃苦了。”老將軍聲音里透著堅定和濃厚的疼惜。

    接下來的日子,安然姐弟在將軍王府過得愜意又充滿溫情,尤其君然,自小跟著滿腹仇恨的花婆子,每日里半飢半抱、東奔西跑,時不時還要承受花婆子的仇恨,在與安然相認前從來不知道“家”的感覺,也從未感受過被人疼寵的滋味。現在他不僅有了姐姐,還有真心疼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几個表哥表弟也很照顧他。

    外祖父寫得一手好字,是武將中難得的書法大家,每天早上君然用過早餐之后都要到外祖父的書房寫半個時辰的大字。

    二舅舅在君然每天早晚的鍛煉項目中增加了一項內容,學習武术基本功和一套防身的拳腳功夫,旨在助他强身健体,万一遇到危險也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而三舅舅每天再忙也必定抽出時間親自考核他的功課,與他分析時事,幫助他打開視野,避免讀死書。

    至于外祖母和兩個舅母就更誇張了,什麼好吃好玩的新玩意儿都往他們姐弟倆的院子里送。幸好表弟表妹都喜歡安然和君然,而且安然姐弟從來不吃獨食,什麼好東西都是拿出來眾兄弟姐妹們一人一份,所以倒也沒有人吃味什麼的,連夏家最小的立晴得了什麼寶貝都不會忘記然姐姐和君哥哥。

    本來就被安然視為讀書狂人的君然現在學習起來更是不敢有一絲松懈,他不想辜負長輩們的關愛,更重要的是,他心底深處藏著一個“大”願望:有一天成為姐姐最堅實的依靠,沒有娘家護著的女子是很難得到夫家重視的。

    安然雖然遠在京城,卻還是心系美麗花園,這可是她在大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事業。兩位舅母領著她逛了几家京城里最好的成衣鋪子,還帶她參加了兩次聚會,近距離觀摩了許多名門夫人、大家小姐的服飾,從而更好地提煉和解析出這個時代名媛閨秀的偏好。這些都給了安然很多靈感,讓她的腦海里呈現出更多將現代時尚與古代審美相結合的元素,也形成了不少能抓住這些“金主”眼球、引起她們興趣的促銷主意。

    這樣的日子很快又滑過去十天,沒几天就要過年了。宋氏、何氏、以及正在跟宋氏學管家的夏立菡都格外忙碌起來。

    這天用完早餐,安然陪著老太君笑談來京城路上的趣事,這已經成了老太君每日早餐后的“開心甜點”。瑾儿跟晴儿則在一旁玩“白雪公主”的拼圖。

    祖孫四個正玩得開心的時候,明月進來通報:“老祖宗,云祥師太來了。”

    “啊?快,快快請進來,她個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了。”老太君欣喜非常,拉著安然的手說道:“我和云祥師太可是四十多年的交情了,她也是看著你娘長大的。”

    “是啊,如今我們都老咯。”話音未落,進來一個慈眉善目的緇衣師太,旁邊一小尼拿著她的大毛斗篷。

    這師太挺享受的嘛?尼姑不是都要挨苦修行的嗎?安然心里自言自語地偷著想。

    “修行在于心智,不在于表象,修行之人不追求享受,但也無需刻意追求苦行。正如小施主不願生受這世上無謂的束縛,但也不刻意追求離經叛道。分寸,只在于心中的一杆秤。我心我知即可,安然可贊成?”云祥師太和藹的目光注視著安然。

    “嘿,你倒眼尖,一眼就知道她是然儿。你不是陪太后去五台山了嗎?是了,太后也是要趕回來過除夕了。”老太君邊說著邊拉過安然的手:“然儿,這位是云祥師太,你小時候應該隨你娘見過一次。”

    “安然見過師太。”安然上前行禮,心里還在發怵,這個云祥師太好像真有兩下誒,她不是會讀心术吧?聽她那一番話,似乎很清楚安然都做了些什麼似的。難道真有所謂得道高人?

    “天玄地黃,自有其不解之奧妙,就像安然也不曾想過有一天會在這儿吧?”云祥師太盤腿坐在榻上,接過明月遞過來的茶水,一副非常熟稔的樣子,之前肯定沒少來。

    安然的腦袋“嘭”地一聲炸暈了,什麼意思?她……她……?

    老太君自然想不到別處去,她只以為翔云師太指的是安然想不到大將軍王府會接她進京。于是十分愧疚和悔恨地說道:“都怪我死腦筋,跟自己女儿較勁,疏遠了她們母子,害得自己的外孫外孫女吃了不少苦。”

    “世上之事,自有其定數,阿文(老太君的閨名)無需介懷。不是有一句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的這一對孫儿,將來都必有自己的造化。”云祥師太喝了口茶,寬慰著老太君。

    老太君雖然驚訝于云祥師太說的“一對”?不過她也知道這個少女時期的閨中密友如今是連皇家都敬重的得道之人,之前沒有跟自己透露一定有她的不得已,都道是天機不可泄露不是。

    就在這時,云祥師太的眼睛掃過正專心致志拼圖的瑾儿,滯了片刻,隨即了然,眼神恢復清明,帶著贊許之意再次看向安然:“這孩子的根就在這京城,安然可願意替他尋回?”

    “師太,您認識他,您知道他的……?”安然看了看瑾儿,沒有說下去。

    “每年正月初六,敬國公府都有賞梅宴,安然若有機會參加,不妨帶上他,也許會有奇遇。”云祥師太笑道。

    “敬國公府?薛家?你兩個舅母倒是每年都會收到請柬,安然若想,可與你舅母同去。”老太君說道,不過她心里倒不是那麼情願太快找到小瑾儿的家人。她看得出安然真心疼愛瑾儿,把他當作自己弟弟一樣。

    安然欣喜地點頭應了,雖然想到有可能很快就送走瑾儿,心里万分不舍。但瑾儿那麼小,有什麼比至親之人在他身邊疼愛他照顧他更加重要呢?何況這個世界如此如此注重家族,根據茹儿的描述和那塊玉佩的品質,瑾儿的家族應該不差。

    云祥師太看著安然的臉色變化,心里暗自點頭,這個來自異世的女孩心性確是平和純良。她想到這個女孩以后可能的影響力,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如若不然,將來將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安然自是不會想到云祥師太正在把自己想象得那麼重要,她此刻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為那還沒影的“分離”傷感了。這大半個月來,瑾儿跟她同吃同睡,除了她跟舅母離府去參加宴會,瑾儿就几乎沒離開過她身邊,那啟蒙的《千字文》都是她親自教瑾儿的。這要真是找到了他的家人,咳咳,她很舍不得送走他啊。

    可怕的“讀心人”云祥師太又開口了:“放心,你和他的緣分不淺。”

    安然忘記了傷感,很悲催地看著云祥,心里碎碎念:高人啊高人,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個人私隱,不要讓我這麼透明啊?

    面對這位據說是“大昱地位最顯赫的佛門中人”的云祥師太,安然心里不斷吐槽:

    她不是與外祖母同齡嗎?怎麼看起來像三十似的,逆生長?難道真的成仙了不成?

    她不是德高望重的得道高人嗎?怎麼一點都看不出肅穆凝重的樣子?

    安然不由想起劉嬤嬤說過的關于云祥的傳奇故事:云祥也是名門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自小卻是喜歡跟她祖母在佛堂參佛念經,據說她六歲學寫字開始抄佛經,到十六歲時已經手抄佛經六十部,三百本。

    最疼愛云祥的母親和祖母分別在她十一歲和十四歲那年相繼過世。此后,她更是一心沉醉于佛學,除了最好的朋友、即安然的外祖母以外,几乎不與其它人交往。

    云祥的祖母生前為云祥定下一門好親事,本定于及亓后出嫁的云祥卻在及亓當天“意外”受傷毀容,父親宣布讓她的庶妹代嫁,並將云祥母親和祖母為她備下的嫁妝全部抬到庶妹院子里。

    誰知就在庶妹出嫁的前一晚,全府的主子和下人們親眼看著那些嫁妝全部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回云祥的院子里,隨后便一場大火熊熊燃起。待這些人回過神來,才發覺云祥已經不知所蹤。

    直到十年后,有心的香客們才發現福城泉靈庵年輕的掌庵師太云祥就是當年那位失蹤的小姐,只不過臉上猙獰的疤痕不見了。

    而那位庶妹的姨娘在火燒嫁妝后坐在地上呆怔了一整晚,第二日就瘋魔了,逢人便說自己當年是怎麼害死夫人的,自己母女倆又是怎麼害云祥毀容的。

    那庶妹也就自然而然地名揚京城,無人願娶,好多年后才嫁到一個遙遠的縣城給一個土財主做了填房。

    ……

    老太君沒有注意到安然正在“跳躍性暢想”,她笑咪咪地看著專心吃蛋撻的云祥師太,打趣道:“你這個万金難請的貴人,今天不會就是來我這喝茶吃點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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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妝奩盒的秘密

   “怎麼,吃你几塊點心就心疼啦?太后賞賜的雪蓮果,我可全都帶來給你了,怎麼算也是你賺大發了吧?”云祥師太眯著眼睛意猶未盡:“不過這點心真是美味,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們家來新廚子啦?”

    “那可是我們家然儿親手做了孝敬我的,你今儿也是趕巧了。”老太君笑道,一臉的得意。

    “噢?這丫頭還會做點心?咳咳,然儿,今天我可是特意來給你送東西的,回頭別忘記給我包些點心帶走!”

    “呵呵,你專程跑一趟,給我們家然儿的東西一定不是凡品吧?”老太君先好奇了。

    “師太,您指的是我娘留下的鑰匙吧?”安然腦中靈光一閃,對啊,云祥師太一進門几句話就把她震暈了,都差點忘了冬念說的要找云祥師太拿鑰匙的事。

    “你這丫頭倒是機靈,如此看來,你已經拿到你娘留給你的那盒子了?”云祥師太從懷里拿出一個米白色的荷包遞給安然。

    安然打開那荷包,里面是一把黑黑的金屬制的鑰匙,鑰匙頭呈梅花形狀。

    “這,這不是云儿妝奩盒的鑰匙嗎?怎麼在你這?”老太君一眼就認出了那鑰匙。

    “當年,云儿把這鑰匙交給我保存,說待她整理好手上的嫁妝,會將妝奩盒送來給我,等到然儿長大之后再來尋我要回。可是她的丫頭來尋我時我正好外出,待我回到福城才知道云儿已經去了。”云祥師太的眼里有些歉疚。:“然儿,你是如何拿到那盒子的?你娘后來將它交給了誰?”

    安然把當年柚香在泉靈庵挖洞埋藏妝奩盒、在冷家死咬秘密被折磨至死、冬念飽受五年虐待守住圖紙的事情一一說出。聽得云祥和老太君兩人滿臉是淚,連聲念了好几句“阿彌陀佛”。老太君更是感慨一定要好好補償柚香的親人。

    跟著,安然讓劉嬤嬤取來妝奩盒。

    梅花鑰匙塞進鎖孔輕轉,盒子“吧嗒”一聲開了。安然這才見識到這個妝奩盒的不同。外面看著是木制的,里面卻還有一層薄薄的金屬,好像又不是鐵。

    “這是由玄鐵加上另外兩種來自苗疆的材料制成,非常堅硬,劈不開砸不破,所以如果沒有鑰匙就無法打開,這鎖孔和鑰匙也是用同樣材料特制的,獨一無二。”老太君見安然好奇地摸著那金屬層,就頗為自豪地解釋道,“這個妝奩盒是我母親傳給我的嫁妝,我又給了你娘。”

    妝奩盒有三層,第一層是各種金、玉、名貴寶石首飾,一看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極品。第二層是八家店鋪、兩個庄子的房契地契以及一疊身契,還有一疊銀票,總額八万兩銀子。

    云祥師太回憶著:“當年云儿對我說然儿是女孩,她擔心自己走后冷老夫人母子不會為她多做打算。于是云儿准備把她手上部分的田地、鋪子、古董字畫等都賣掉折成銀票留給然儿,只留下几個由忠實可靠的人管著的最好的鋪子和庄子。這些應該就是了。”

    安然心道:為母則强,這個夏芷云雖然痴情、為了冷弘文不惜忤逆父母,還賠上大半嫁妝,但最后為了女儿還是長了心眼,留了后手。

    妝奩盒的第三層是二十顆同樣大小,飽滿圓潤的珍珠和二十顆各色寶石。

    安然正准備把上面兩層擱上去,只見老太君把珍珠、寶石都拿出來放在一個空盤子里,然后在那盒子底層摸了一下,用力一推,只見那底板被移開,竟然還有夾層。里面是二十万兩的銀票。

    老太君呼出一口氣:“還好,云儿還沒有太傻,不過這也說明冷弘文對她一定不是太好。”

    原來,當年大將軍王夫妻很不滿意冷弘文,無奈夏芷云非要下嫁只得應了,但是憋不下那口氣,又對冷弘文不太信任,就將原來計划的嫁妝減少,把二十万兩銀票放在這個妝奩盒的夾層,再三叮囑夏芷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動這夾層里的銀票。

    老太君把銀票放回去,又裝好底板,放回那些珍珠寶石,對安然說道:“這些現在就是你們姐弟倆的財產了,你好好收著。你娘這一生啊,總算沒有落個空。”說著又掉下淚來。

......

    而此時福城的冷府里,冷弘文和冷老夫人也在談論夏芷云的嫁妝。

    今天,冷弘文又派人去了那個麗美銀樓和百香居,那都是夏芷云的嫁妝鋪子,其中麗美銀樓一個店在京城,一個店在福城,還有一個店在通往南洋海路的港灣之地粵城,十年來生意都還保持得很好。麗美銀樓的主事大掌櫃夏明是柚香的哥哥,大將軍王府的家生子。當年夏芷云下嫁,柚香是陪嫁丫頭,她哥哥夏明一家是陪房。

    百香居是老字號餅鋪,在京城有三家,后來冷家到福城后,夏芷云又在福城開了兩家。店鋪位置都是極好,生意也一直不錯。百香居五個店的主事大掌櫃是夏青、夏春兩兄弟,夏青、夏春同樣是夏府的家生子,跟夏明一樣,一家子是夏芷云的陪房。夏青夏春是夏芷云另外一個陪嫁丫鬟菊香的哥哥。

    夏芷云死后,冷弘文找了夏明、夏青、夏春三人多次,三人都不買他的賬。三人說了,夫人在世時言明這几個嫁妝鋪子都是二小姐的,只有二小姐才能給他們指令,二小姐十四歲以前由他們三人主事。冷弘文卻以安然年紀小為由要讓林姨娘代管,逼他們交出地契、賬本和利銀,交還管事權。不料這三人手上都有夏芷云的親筆授權信,寫明只有冷安然滿十四歲時持地契身契才能接管店鋪。逼急了,夏明三人就說要一起去大將軍王府請夏芷云的父母做主,因為這些店鋪本來都是夏芷云的嫁妝。

    至于那兩個出產極好的庄子,冷弘文更不敢耍橫了,去了一次就不敢再去,那兩個庄頭都曾經是大將軍王的親衛,因為傷殘(輕微)不能再做護衛了,又正好是南方人,就一家人跟著夏芷云來福城,幫著管理庄子。他們脾氣火爆,除了大將軍王和夏芷云,誰的賬都不買。而且這兩人身上都是有軍功的。

    五年來冷弘文軟硬兼施,都沒有如意,又不敢逼得夏明等人真的去找大將軍王府出頭。菊香也多次上門勸說兩位哥哥,探問店鋪地契和其它嫁妝的去向,可惜一無所獲。

    今日,聽說夏明三人在福城,冷弘文又派人去說,二小姐已經十四歲了,讓他們把地契、賬本、現銀立刻送回冷府。可惜三人依然不為所動,只說要求見二小姐。

    冷老夫人指著冷弘文叨叨:“夏芷云生病的時候,我就叫你想法子讓她把鋪子和庄子交給雨蘭代管,你說什麼不能强逼,說她死了東西自然歸你了。現在呢,那些個店鋪和田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賣掉了,沒賣的這几個你又拿不住。那個夏芷云她就不是好東西,嫁到我們冷家卻不和我們一條心。她們母女倆都一樣,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冷弘文此刻心里也甭提有多郁悶了,在他心里,夏芷云對他這個夫君一直是死心塌地地愛重和在乎,這一直是最令他驕傲的事情。寒門出身怎麼了?孤儿寡母、沒有背景怎麼了?堂堂大將軍王再怎麼看不上他,不還是照樣無可奈何地看著唯一的嫡女死活要嫁給他,而且一進門就乖乖地把大半嫁妝主動入了冷府的賬。

    夏芷云除了性子清高,不肯去主動求著父兄幫自家夫君這一點外,無論品、貌、才、情,都還是讓冷弘文很滿意的。即使他故意冷落她,大半時間宿在姨娘院子里,偶爾去她的晴云閣几晚,她還是那樣溫順柔和、体貼入微,從來不敢對自己擺臉色。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溫婉小意的夏芷云,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讓那一半嫁妝几乎不翼而飛。她怎麼能這樣對待他這個夫君?她怎麼能這樣提防他?

    可她又是怎麼做到的呢?她病重后就沒出過門,她的貼身丫鬟柚香即使出府,也只是代夏芷云去店鋪收賬,或者去自己的哥嫂那里。來探望她的云祥師太、還有夏燁林離開的時候,他也有特意讓人盯著,都是空手出去的。

    夏芷云死的那天,天還沒亮就吐了一大口血,晴云閣里一團亂,柚香急得親自跑去請葉大夫。可是葉大夫過來的時候,柚香卻沒有回來,在雨蘭的提醒下,冷弘文才注意到妻子的那個妝奩盒不見了。

    那天,柚香直到亥時中才回府,卻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妝奩盒在哪,她是去泉靈庵求云祥師太出面請那個剛回到福城的老太醫救夏芷云的。因為空跑了一趟浦縣,所以才那麼晚回府,泉靈庵的師傅們都可以作證。

    老夫人和林雨蘭的人足足審了柚香七天,用盡了各種殘酷的手段,可是她直到死都沒有說出夏芷云嫁妝的去向。

    柚香死后,冷弘文去找他知道的那几個鋪子和庄子,才知道大多數都被賣掉了。而剩下的那八個店鋪兩個庄子,管事不是大將軍王府的家生子,就是大將軍王的舊親兵,而且還有夏芷云的親筆授權信。這几個人一個比一個態度强硬,只認夏芷云和冷安然,要在冷安然滿十四歲、而且要見到房契地契以后,才交出管事權。

    每次一想到這些他就恨啊!夏芷云那麼愛他,什麼時候也會對他用心計了,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的財產不應該留給他嗎?也許真像母親說的那樣,夏芷云就沒把自己當作冷家人!這個可惡的女人!

    但是是現在怎麼辦?他需要銀子,只有湊夠了那些數目,在秦大人的幫助下,他才能擺平那些賬本的事,才不會繼續被冷安然那個死丫頭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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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團聚

    后日就是年三十了,安然這几天一直忙著在正和院外祖母的小廚房里做點心,今年大將軍王府送到各親朋好友家的年禮中都多了一盒點心。一盒三種共十塊,取十全十美之意。三種點心分別是蛋撻、蜂蜜蛋糕、和紅豆年糕。新奇、好看、又好吃,讓大將軍王和兩位爺在外面狠狠出了一回風頭。

    尤其是大將軍王,因為夏府世代武將、性格粗曠,府里平常並不是很講究吃食的精致,只要好吃、能吃飽就行,那些老家伙就老笑他是蠻夫、牛嚼牡丹。

    今年他們府里送出的點心卻是誰也沒見過的精致,賣相精致、味道更精致,老家伙們一個個都想找他多要几塊(府里人多,十塊不夠分啊!),有的還上門求教做法,可不把他老人家得意的牛氣哄哄的。不過做法是不能透露的,他可沒忘記他的親親外孫女還有她娘留下的百香居呢。只不過外孫女說了,等年后再處理那几家店鋪的事,外孫女還說了,這送出去的年禮啊,就算是提前做宣傳了,叫作廣告,廣而告之。

    于是,安然今天一用完早餐就又在小廚房忙碌起來,為了外祖父那几個“老家伙”的强烈要求再多加做十盒。幸好這次定做的烤箱容積比較大,劉嬤嬤和明霞上手又快,倒是讓安然輕松了不少,今天多數是動嘴指點了。

    三人正忙乎著,明月進來說道:“表小姐,薛公子來訪,要見您和表少爺。”

    薛公子?應該是薛大哥吧?安然高興地跑了出去。廳堂里,薛天磊與君然坐在一起,正在與老太君交談。

    “薛大哥,”安然上前打招呼。

    “安然好,嗯,好像也長高了不少。”薛天磊看到安然很是高興。

    “然儿,薛公子要請你們姐弟倆去雙福樓用餐,我已經允了。你們早些去,早些回來,薛公子可是個大忙人呢。”薛天磊與夏燁林的關系不錯,薛天磊的母親又是宋氏表姨的女儿,也算是表親,所以夏家眾人對薛天磊都挺熟的。

    “老太君放心,我會親自送她們姐弟倆回府的。”待舒安和舒勇分別取來安然姐弟的大氅,薛天磊恭恭敬敬地給老太君行了個禮,才帶著安然和君然出門了。

    安然坐馬車,君然和薛天磊騎馬,他才跟著二舅舅學會騎馬,興致高得很。

    約摸一刻鐘的功夫,馬車就停下了,安然下了馬車一看,這京城里的雙福樓果然比平縣那個店大得多,從外面看起來起碼有三倍大的樣子。

    薛天磊看著安然感慨的神情,笑道:“這家店是所有雙福樓中最大的一家,實際面積比你從這外面看起來更大,里面不僅有包間,還有六個小包院。我們待會儿就會在一個包院吃飯,安然你可要好好看看有什麼需要改善的。”

    “好啊,呵呵,薛大哥放心,我如果有什麼想法一定會說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安然眉眼彎彎,她有一成的份子誒,能不盡心嗎?

    “嗯,安然,還有一件事,偉祺和黎軒也在里面等著我們,偉祺的父親剛過世不久,情緒比較低落。你……不要提起他們家的事。”薛天磊提醒道。

    “哦,我明白了,薛大哥,我們不會提起的。”安然回答。要不是薛天磊提醒,她肯定會問候一下的,畢竟她知道鐘離浩回京是因為父親病重。

    這家雙福樓就是一整個大院子,除了正中間超大一個兩層樓的主樓外,還有一個花園和六個小院子。安然他們就被帶到了一號院。

    剛進院子,安然就看見那光禿禿的大樹下站著兩個男人,一黑一白,白衣男正捧著黑衣男的右手,腦袋湊得可近,似乎要吻那手心,或者,剛吻過?

    這兩人也太不注意避忌了,這光天化日,而且明知道他們姐弟要過來。咳咳,她真想用手蒙住君然的眼睛,這實在是儿童不宜啊。(是她自己想多了,人家君然很純潔,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鐘離浩哪能想到安然此刻腦袋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剛才與黎軒談到鐘離麒在背后下的黑手,一氣之下用手掌用力劈那樹干,結果被樹皮屑給刺到。黎軒剛剛幫他把那刺給弄出來,他就看到安然三人進來。趕緊甩開黎軒的手,他可不想讓他的小丫頭覺得他嬌氣,一根木刺而已。

    安然姐弟走在一起特別招人眼球,安然裹著火紅的狐狸毛大氅,頭上梳一個俏皮的反綰髻,發髻上纏繞著一圈用火紅狐狸毛和白色珍珠做成的發飾。披著銀黑色狐狸毛大氅的君然發髻上的束圈也是銀黑狐狸毛做的,配一根銀發簪。加上兩人那張七成相似的俊俏臉蛋,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直到兩個姐弟上前行禮,鐘離浩才回過神來。

    安然現在特別喜歡跟君然穿姐弟裝,近期他們倆新做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安然設計的同一系列的款式,有時還會加上小瑾儿。大將軍王府里的長輩也喜歡看這對雙胞胎姐弟這樣穿,一對金童玉女似的,看著都喜氣。

    就比如這會儿,進入室內的姐弟倆解下大氅,里面都是一身藕荷色繡直紋的衣服,只不過安然穿的是女款,小襖加長裙,領口、袖口、衣擺、裙擺都鑲大紅寬邊,君然則是男款長棉袍,領口、袖口、衣擺鑲銀黑寬邊。安然的裙上繡著一株紅梅,君然的袍子上則繡著一叢墨竹。

    “嘖嘖嘖,真是好看,小安然,這兩身衣服都是你自己設計的吧?怪不得現在美麗花園的生意好到爆。名氣都快傳到京城里來了。”黎軒毫不吝惜他的誇贊:“你可想著快點開男裝鋪子,黎軒哥哥等著給你代言呢。”

    “呵呵,黎軒哥哥,這叫姐弟裝。你別太著急,等美麗花園穩定了,我就准備男裝鋪。”安然得意地笑著。

    鐘離浩沒有開口,靜靜地看著安然,他的小丫頭又長高了,也更漂亮了。之前習慣了她素淡清雅的風格,沒想到這喜氣洋洋的打扮也別有一番韻味。咳咳,他很妒忌君然啊,什麼時候他也能跟小丫頭這樣穿衣服?當然,不是姐弟裝,而是……夫妻裝。想想他的心里就甜甜的、軟軟的。

    安然見鐘離浩似在發呆,還以為他心里傷感呢。“浩哥哥,到時候我給你設計一套最酷最帥的衣服。”現在鐘離浩几人已經聽多了安然常用的几個怪詞儿,比如酷和帥的意思他們都懂。

    “好”,鐘離浩用難得柔和的聲音回答道,卻讓安然以為他心里悲傷,連“凍”力指數都下降了,更覺得同情他,子欲養而親不在!想想又想到自己,自己讓前世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是何其悲哀!

    好在安然是在職場滾打十几年磨練出來的“白骨精”,非常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屋子挺大,地下還裝有地龍。桌椅、放置大梅瓶的高几、靠牆擺放的兩張太師椅和茶几都是紅木的,牆上掛著名家畫作。

    屋子的左右兩邊都有一扇小門通往隔壁,安然起身往左邊那間走去,薛天磊也跟上去充當解說,左邊這間屋就像一般人家的小會客室,正面橫著一張羅漢床似的坐榻,可坐可臥,屋里所有擺設掛畫也都是名貴精品。

    右邊那間則比較簡單,是為跟隨客人來的丫鬟、隨從們休息、用餐准備的。此時薛天磊的小廝佳茗陪著南征、舒安、和舒勇就坐在那喝茶聊天。

    回到中間的屋子,只見鐘離浩正在詢問君然什麼,倆人談得很起勁,鐘離浩對君然一向挺上心。黎軒在一旁笑著聽他倆談話,不時插上一句。

    安然沒有打斷他們,歪過頭問薛天磊:“薛大哥,這里六個小院都是一樣的裝飾和擺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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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賺錢的點子

    薛天磊一看安然那小樣,就知道她必定是又有好主意了,笑道:“是的,除了名家掛畫和一些古董擺件不同,其他都一樣。”

    “嗯,薛大哥,我覺著這包院里擺那麼多名貴古董字畫沒必要。”安然真心覺得太奢侈了些:“先不說被盜之類,就是磕磕碰碰或者不小心弄髒了豈不糟心?再說這方面的護衛花銷也是一筆浪費。如果針對那些特別豪華的貴客,留一個這樣的小院就可以了,甚至可以再豪華些,就作為‘尊貴套院’。物以稀為貴,多了就不值錢了,單獨一個足夠。“

    薛天磊目光明亮地盯著安然,沒有打斷,知道她還有下文,另外三人此刻也被“尊貴套院”之說吸引過來,都看著安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至于其它的包院嘛,我建議讓它們各有各的特色。比如針對文官,或者那些憧憬入仕之人的包院,就叫文昌院,屋里擺設烘托名仕氛圍,可以用万紫千紅、富貴牡丹之類的掛圖,當然了,如果能弄一兩幅歷朝大員、狀元之類人的字畫就更好了。還可以擺一些富貴竹、文竹之類的盆景。”安然皺皺眉,她對古代文官的喜好、標志還真沒什麼深入了解。

    “嗯,京城里很多武官、名將,針對他們、或是那些想從軍從武的人的包院可以叫做麒麟院,屋里擺一些大氣、但不用太名貴的刀劍、兵器,掛一些万馬奔騰之類的掛畫,整体氣氛要有英雄之氣,少一些在他們看來文縐縐的東西。”君然興致勃勃地插進來。

    安然贊許地向君然做了一個讚的手勢,真不愧是與她有心靈感應的雙胞胎弟弟,還真是心意相通呢。

    “還有比如清雅院,針對那些清流人士和學子,再比如放置一個聚寶盆的華富院……“安然呵呵笑道,說到后面有點在玩笑了。

    “好,太好了,安然你這個思路真的很妙,我要好好思考整理一番,那些包間也可以順著這個思路走。”薛天磊一臉贊賞,他就知道安然提出那樣的疑問就肯定是有了自己的奇思妙想。

    安然相信薛天磊最后弄出來的東西絕對比她想的要好,那人就是一個商業天才,自己只不過是占了兩世為人,見多了的便宜而已。

    “天磊啊,你那一成可沒白給,這小東西的心眼真不是一般的多。”黎軒真的很想掰開這小姑娘的腦袋,看看其構造與一般人有什麼不同。

    眾人正說笑,伙計開始上菜,熱騰騰的菜肴讓大家驚覺自己肚子很餓了。

    “來,安然快嘗嘗這道紅燜羊肉,這可是你的菜式,現在賣得最火爆了。那個什麼‘炒糖色’的做法都成了我們雙福樓大廚的秘密武器。”薛天磊親自給安然几個布了這道菜,除了鐘離浩。

    這古人的三年守孝真苦逼,安然心里叨叨,對鐘離浩說道:“浩哥哥,你多吃點那道百合炒南瓜,我最喜歡它了,多吃南瓜能讓人心情舒暢。”

    鐘離浩深深看了安然一眼,心里異常暖和,很聽話地夾了一大筷子南瓜到自己碗里,吃得津津有味。薛天磊和黎軒卻看呆了,這家伙不是從來不吃南瓜的嗎?薛天磊還精心為他准備了几道他平日里喜歡的素菜,可是現在看來今天這盤南瓜會比較快被他消滅光。

    “小安然,是不是真的?不過一道菜而已,可以讓人開心?你不是胡謅的吧?”黎軒覺得自己熟知眾多植物的藥理,從來沒聽說過這茬。

    安然不樂意了:“黎軒哥哥,你什麼時候聽過我胡謅了?這是那位教我食譜的老婆婆說的,她說西洋的書里寫著,南瓜含有一種特別的成分,能夠補充人腦需要的東西,然后讓人一掃陰霾,就有了好心情了,你啊,還得要多研究研究。”

    一副“怪你見識少”的神態讓黎軒郁悶,薛天磊和君然都使勁憋著笑。

    連鐘離浩也輕勾了一下唇角。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現在心情很好。嗯,他決定回去以后讓府里的廚子多買南瓜,每天都要吃點。

    看著桌子上那熱氣慢慢消散的燜羊肉,安然突然開始懷念前世的小肥羊火鍋了。莞爾一笑:“薛大哥,你想不想讓雙福樓再火一把呀?”

    薛天磊看著笑得一臉小狐狸樣的安然,寵溺地瞪了她一眼:“跟薛大哥還耍心眼?又有什麼好點子了?快說。”

    安然讓伙計拿來筆墨紙硯,在茶几上鋪開紙畫了燒碳鴛鴦火鍋以及湯勺、漏勺的形狀,遞給薛天磊:“你讓人打一套這樣的鍋和勺來,我親自下廚,請你們三位兄長吃好東西。對了,多打兩套,給我們大將軍王府用。”說完還用手給薛天磊比划了鍋和勺的大小

    “不行不行,我眼紅了,小安然你這樣太吃虧了,不如我跟你合作開一個酒樓?我們五五分成,你負責出菜譜出點子,我負責出錢出人出力。”黎軒開始跟薛天磊搗亂。

    “呵呵,黎軒哥哥,隔行如隔山,你就別想著跟薛大哥搶錢了。人家可也眼紅你這又是神醫又是神毒的,可沒人能趕上你不是?”安然笑咪咪地看著黎軒,突然,她眼球一轉,想到黎軒的强項,“對啊,黎軒哥哥,我怎麼忘了你的專業呢,這樣,我們三人合作,開一個藥膳鋪子如何?”

    “藥膳鋪子?快說說。”黎軒和薛天磊都大感興趣地催著安然。

    安然把前世去過的藥膳店鋪的菜品、經營方式簡單說了一下,然后說道:“有錢人不但要吃得好,吃得精致、還注重養生。你們看啊,黎軒哥哥有神醫的名聲在外,又能為藥膳配方把關,但你肯定沒有時間和興致成天打理食鋪。我呢,有這方面的菜譜和好點子,但是不適合拋頭露面。薛大哥呢,最有經營酒樓的經驗和能力。所以我們三人合作豈不是天作之合?而且藥膳鋪子注重的是養生,客人需求不同,所以跟雙福樓也沒有正面衝突。”

    “妙,妙啊,就這麼著,不過天磊我跟你說啊,這個藥膳鋪子你個人參合進來,不要扯上你們薛家。”黎軒很激動啊,光看著人家數錢自己太憋屈了。

    “好,依你。”薛天磊想想那几個庶兄庶弟最近越來越囂張,也不由皺起眉頭來。

    “小丫頭占四成,你們一人三成,小丫頭需要多少錢我來出。”坐在一邊沉默半天的鐘離浩突然開口,又看向聽完他的話后愣住的安然:“我還欠你的謝禮呢。”

    謝禮?他早給過了。對對對,差點忘了那塊玉佩。“浩哥哥,你已經給過謝禮了,還有啊,那塊……”

    鐘離浩揮揮手打斷了她的話“那一點錢只是一點定金而已,我的一條命只值五千兩嗎?另外,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收回的。”

    對鐘離浩提出的分成比例,薛天磊和黎軒都沒有意見。不過薛天磊提出點子是安然出的,以后還有食譜湯譜和許多想法,是藥膳鋪的主要支柱。而黎軒的神醫名聲是他們這個藥膳鋪的重要招牌,所以資金、人、和日常經營自然都該由他負責,他們倆人不需要出錢。

    几人都是知交,倒也沒有太多謙讓和堅持,于是商議了一個大致計划,具体的日程操作就等薛天磊擬出來了。

    伙計過來撤了碗盤,換上茶水和水果。几人繼續聊天。

    “對了安然,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呢,冷家和秦家那傻儿子還是結親了,聽說已經交換了庚帖和信物。”薛天磊剝了一個蜜橘放在盤子里給大家吃。

    “啊?”安然臉色煞白,頭腦一下空了,伸出去准備取一個蜜餞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忘了收回來。這冷弘文竟敢冒著被流放的風險,堅持把她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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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冷弘文的對策

    鐘離浩被安然的臉色嚇到,狠狠瞪了薛天磊一眼,拉下安然的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道:“傻丫頭,定親的不是你,你父親他現在沒膽子賣你的。乖,別擔心,不要怕啊。”

    黎軒卻是被鐘離浩的語氣和表情嚇到了,他們六歲認識,至今十二年了,他就沒見過鐘離浩用這樣的聲音說話、還有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動作……

    薛天磊也被安然的反應嚇了一跳,又被鐘離浩瞪了一眼,懵了,是他不該說這件事嗎?

    君然最開始也被那消息嚇得腦袋“轟”了一聲,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如果被定給那傻子的是姐姐,薛大哥肯定不是這麼悠閑的口氣,而且他們早就會說了,不會等到現在。他拉著安然的手急切地喚著:“姐,姐,你別慌,不會是你,不會是你的。”

    不知道是鐘離浩和君然的撫慰起了作用,還是安然靈光突至,總算回過神來,不由得有些赧然。她一向冷靜,這是怎麼了,難道最近被太多人寵著,變笨了?如果真的是她被定親,薛大哥哪里會這麼一臉輕松地告訴她?而且冷弘文想把她嫁給誰就能如他意嗎?她冷安然又不是原來那個真正十四歲的小姑娘。

    “呵呵,不好意思,薛大哥你繼續說。”安然看著薛天磊,臉上泛著懊惱的紅暈。

    鐘離浩在安然回神的那一刻就收回了手,只是關切地看著她。原來小丫頭在他的心里已經如此重要了嗎?她的一點不好都會把他嚇到,那種感覺就像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他只想看到她恬靜清雅的樣子,笑靨如花的樣子,淡然冷靜的樣子,或者像只小狐狸一般眼珠子轉啊轉的樣子,甚至叉著腰、指著他凶巴巴的樣子,就是不想看到她剛才那樣慌亂、難過、無助、悲傷的樣子。不,他會護著她,用盡全力護著她,不會讓她難過,不會讓她再受到傷害。

    “咳咳,安然,你可嚇壞我們了。你怎麼會想到是你自己被定親,如果是你,我們三人還會這麼冷靜?無事一般?你對我們仨也太沒信心了,我們像那麼無情無意的人嗎?”

    “對……對不起嘛,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薛大哥,你快繼續說啊,我父親他把誰定給那傻子了?”安然不好意思地催道。

    “是你庶妹,那個叫什麼冷安菊的。”薛天磊說完趕緊先呷了一口茶,他剛才也是受到驚嚇之人好吧?

    “三妹?”安然腦中出現一個很安靜、沒什麼存在感的女孩,在冷府那兩天她只瞄過她一眼,沒怎麼注意。不過想想也是,冷弘文要賣女儿給秦家那傻子,動不了她,也就只能賣安菊了。冷安蘭現在是嫡女,再說了,就算他想,冷老夫人和林姨娘也不會肯的,再就只有那天看到的三四歲的小庶妹,可惜太小,沒法賣。

    薛天磊喝下那口茶之后繼續說道:“你那父親因為你的那樁事不成,得罪了秦尚書,一直想著補救。后來不知誰的主意,拿了那傻子秦宇風的八字和冷安菊的八字去合了一下,竟然是上上之佳配,呵呵,說是女助男,會旺那秦宇風。秦家起初不是很信,拿去問了几個所謂高人,也都是那麼說,所以雙方立馬交換庚帖和信物,定下來了。說等冷安菊十四歲就讓她過門。”

    “這麼急,都等不到及笄,還真是個迫不及待賣女儿的好父親啊!”安然諷刺一笑。大昱的風俗,女子及笄(滿十五歲)之后就可以嫁人了,但富裕一些的人家,心疼女儿,一般都會先定親,等到十六七歲才出嫁。及笄之前嫁進夫家的也有,但多是那貧苦人家,既圖聘禮又可少養一張嘴,或者是那些衝喜之類的。當然,十八歲之后才成親的也極少,到二十歲還沒嫁掉的老姑娘,基本就只能給老頭做續弦,或無人問津了。

    君然悲哀地嘆了一口氣:“他既然不重視自己的子女,又何必生呢?”

    鐘離浩冷哼了一聲:“有些人,眼里只有自己罷了。你那父親也是個厲害的,竟然把秦尚書給扯到一條船上,他這几年通過秦員外給秦尚書的孝敬銀子都入了賬。秦尚書為了自己也要想法子保下他,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把銀子補上,再拿出一筆銀子帶頭捐獻給西北几個鬧冰災的州縣。然后在月中太后五十壽辰大赦天下之時上折子請罪。”

    不甘寂寞的黎軒也來湊趣:“虧得你父親不是太會揮霍,除了走上面關系、孝敬出去的銀子外,其它多數還在,可能是想著升職回京之后再用于打點吧。現在你們冷府是賣鋪子賣庄子賣古董字畫,能賣得都悄悄賣了。那秦員外看中你庶妹的旺夫命,倒是預先給了一筆聘金,算是幫了冷府一把。”

    “也就是說那疊賬單以后威脅不了他了。”安然覺得太可惜了,同時也開始思考以后該如何對付冷弘文。

    “無妨,”鐘離浩看著安然:“你不用擔心,現在你身后有大將軍王府,按照我朝例制,你母親過世,你外祖父母可以過問你的親事。以前他們是認定大將軍王府不會關注你,才敢打把你嫁給秦家的主意。”

    “呵呵,小安然,聽說冷府好几個下人為了想撬開你院子里的庫房,手都爛了,有的臉還爛了,眼睛瞎了。是舒敏下的手吧?”黎軒樂呵呵的,舒敏畢竟是個姑娘,心不夠狠,要是他就弄點更有趣的。

    安然失笑:“他們真的打那些東西的主意啊?舒敏當時跟我說我們要離開,不如在庫房動動手腳,我想著有備無患,就應了。呵呵,他們不會氣急之下燒了那庫房吧?”

    “不會,”鐘離浩很肯定地回答:“你父親還是有點頭腦的,那次撬庫房是你祖母和那個林姨娘背著你父親做的。”

    君然驚訝道:“浩大哥,你們人在京城,怎麼對冷府的事情一清二楚啊?”

    黎軒拍了一下君然的肩膀:“你浩大哥為了提防你父親和冷府那些什麼老夫人、夫人、姨娘的耍伎倆害你姐姐,早就在冷府埋下釘子了。”

    君然恍然大悟,鄭重向鐘離浩行禮道:“謝謝浩大哥一直幫助我姐姐,以后君然有能力了一定任憑差遣。”

    黎軒詭異一笑:“小君然,你就不氣憤有人對付你父親嗎?”

    君然坦然一笑:“在我心里,我姐姐就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想害我姐的人都是我的敵人,包括那個也許根本不知道我存在、也許當初也想除掉我的所謂父親。”

    “你姐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那你姐以后嫁人了呢?”黎軒玩得不亦樂乎。

    “我的家永遠也是君然的家。”

    “那時我就是我姐的娘家。”……安然和君然同時回答道。

    “好好努力,以后才能成為你姐有力的娘家。”鐘離浩拍了拍君然,贊許地說道。這個他心目中未來的小舅子,嗯,他很喜歡。

    黎軒很羨慕啊,他的哥哥和妹妹都在那場仇殺中跟父母一起被害死了,五歲的他正巧那天突然想吃糖葫蘆,纏著蓉儿偷偷帶他出去買,才避過了那場災難。這十四年來,除了蓉儿和師傅,他就沒有親人了,幸好還有鐘離浩和薛天磊兩個勝似親兄弟的朋友。尤其是鐘離浩,要不是他,自己六歲那年就成了藥人,說不定早就屍骨無存了。

    “小安然,你要記住,黎軒哥哥也會是你有力的娘家。以后對黎軒哥哥也要像對君然這般好,嗯,可以差一點點,誰讓你們是雙胞胎呢。”黎軒太贊成自己的這個想法了,這樣一來他兄弟姐妹都有了,哈哈哈,真好!

    安然愣住了,這黎軒今天怎麼了?一向都是那麼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今天突然這麼感性?不過,當她對上黎軒那雙此刻特別真誠的漂亮桃花眼時,安然還真不忍心拒絕,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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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6 20:38: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女子的命運

    安然姐弟回到大將軍王府,直接去了正和院向老太君報歸,然后君然便去了書房。

    正巧大表姐夏立菡、二表嫂甄氏珍儿、和三表嫂顧氏惜文都在正和院廳房里陪老太君剪窗花玩儿呢,安然可不會這個,樂呵呵地在一旁看。夏立菡的女紅不太好,但剪這窗花可利索了,又快又好看,花樣還多,看得安然嘖嘖稱贊,還不客氣地要了好些。

    “呵呵,然妹妹,這下你可讓你菡姐姐揚眉吐氣了。你不知道,她前兩天還在抱怨說自己這不如你、那不如你,這個姐姐做的很沒臉呢。”顧惜文玩笑地打趣著夏立菡。

    “可不是?自己一向對針線刺繡什麼的最沒耐性,現在覺得不如妹妹了,卻怪在大伯母身上,說大伯母不善女紅不善廚藝,女儿像母親,所以她就沒這天份了。”甄珍也微笑著湊趣。

    夏立菡羞得臉都紅了,放下剪刀、紅紙就鑽進老太君懷里:“老祖宗,兩位嫂嫂欺負我,您替我罵她們几句。”

    老太君被逗得哈哈大笑:“你這個小潑猴儿,沒几個月就要做人媳婦了,還撒嬌撒賴呢。我瞧著你兩嫂嫂什麼都沒說錯,干嘛罵她們呢?哈哈哈。”

    安然誇張地繃起小臉:“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興趣不同而已。菡姐姐這樣就覺得沒臉啦,那我不會剪窗花、不會吹笛子、不會舞劍、更別說姐姐那一首煮茶的功夫了,這麼多都不如姐姐,豈不是要去買塊豆腐?”

    “啊?買豆腐做什麼?”夏立菡從老太君懷里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其他几人也奇怪地看著安然,這怎麼說到豆腐上去了?

    安然繃著小臉,一本正經地答道,“買塊豆腐撞上去啊,這腦袋要是撞牆上可不疼死?我最怕疼了。”

    “哈哈哈...”老太君、兩位少奶奶、夏立菡,還有廳房里侍候的丫鬟嬤嬤們都忍不住大笑不止。

    “你……你這個小精猴儿……小精怪……哈哈哈哈……我老太婆的肚子都笑疼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這還沒撞上豆腐呢,先害得外祖母肚子疼,我給老祖宗揉揉哈。”安然很狗腿地上前蹲下要給老太君揉肚子。

    “哈哈哈哈,你這個壞然儿,我都直不起腰來了,你趕緊也給姐姐我揉揉。”夏立菡笑著作勢拍打安然的手臂。

    “然妹妹可不就是個小精怪,那小腦袋里也不知哪來那麼多新鮮詞儿。呵呵,看來書看多了還是有好處的。”顧惜文笑道:“你三哥哥又給你弄來了好几本書,晚點讓人給你送過去。”

    “太好了,謝謝三哥哥三嫂嫂。”安然高興地謝道。夏芷云留給她的書多是一些詩詞、棋譜、琴譜、女戒之類古代大家小姐看得比較多的書,雜記、傳記、游記倒是也有几本,可是對她來說太少了,史書更是只有那一本《百年史傳》。

    來到京城后,三表哥夏立輝應安然的請求幫她找來不少史書、傳記、人物志,還有一本大昱律法。讓安然更進一步了解了自己所處的地界。

    這個時空跟前世那個世界還是有共通點的。安然開始就覺得大昱的各種民情風俗比較像前世的漢代,其實還真是差不多。

    大昱朝的前朝叫大珉朝,大珉朝結束了南北朝時代,實現了統一。而大珉之前的歷史跟前世隋朝之前的歷史大致相似,只是一些名稱和說法不同。大珉跟隋朝一樣,是個短命皇朝,不過隋朝只存在不到四十年,大珉多了一點,五十七年。還有一點不同的是,隋、唐的都城在長安,而大珉和大昱的都城,就是她現在所在的京城,位置卻如同前世的北京。

    眾人正樂呵著,明月拿了一個盒子過來:“表小姐,陳尚書府的之柔小姐讓人送了回禮來。說您送去的點心很好吃,等過了正月頭,她下帖子請您去尚書府小聚,您到時候一定要再給她帶上一盒。”說完自己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陳大小姐還真是爽直,還有像這樣直接開口要人家送吃食的大家小姐?

    老太君也呵呵笑道:“這個陳家閨女爽直大方,倒是討喜得緊,不像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姐們看著就讓人累得慌。”老太君本身是武將家里出來的女儿,年輕的時候也跟夫君上過戰場,性格爽朗,最是煩那些說話繞三圈、行事扭捏的女子。

    上行下效,大將軍王府的夫人、小姐們也多是爽朗的性格,就是相對內向、比較文靜的二少奶奶甄珍,也是直話直說,從不曲里拐彎的。

    甄珍喝了口茶:“那陳小姐本來是定在明年四五月出嫁,跟我們家菡妹妹差不多,后來不知怎麼的又提到二月里了。不過話說回來,她那未婚夫婿還真不是良人之選呢。”

    “可不是?那葉二公子為了一花魁跟人大打出手,還被重傷的事,在京城誰人不知?唉,可惜了陳家小姐一個好姑娘。”顧惜文也搖了搖頭。

    “啊?這麼說那個葉二公子不就是一個紈绔嗎?之柔姐姐的父母怎麼還能答應這門親事?那個葉二公子的傷很重嗎?沒有殘疾吧?”安然焦急地問道,陳之柔可是她在這個時空的第一個閨蜜呢。

    “殘疾倒是沒有,不過聽說挺嚴重的,可能是內傷吧”顧惜文聽相公說那個葉二公子好像被傷到要害處,以后很難有子嗣。不過這些都是傳言,也不知几分真。而且立菡和安然都是未嫁的閨女,她也不好說出口。

    “唉,要論起來,這葉家二小子也不算是紈绔,之前風評都還挺好的,我也見過兩三次,看著也是個上進知禮的好孩子。后來也不知怎麼的,竟然跟那個什麼花魁扯上關系,還要替她贖身,鬧得是沸沸揚揚。”老太君嘆道,“那陳家閨女自幼就跟葉家二小子定下的親事,哪可能說不要就不要。本朝還算是好了,這要是在前朝,就算未婚夫婿死了,女子都是要嫁過去,或者守望門寡的。”

    “如果有個真正疼愛女儿的父親,倒也不是不可能斷了這門親事,聽說那葉二公子現在還鬧著要迎那花魁做貴妾呢。可是誰又知道那陳尚書能調回京城掌管兵部有沒有清平侯的幫忙呢?”甄珍嗤笑一聲,“這女人啦,一輩子的命運就拴在兩個男人身上,做姑娘時就看有沒有個好父親,出嫁后就看夫婿好不好。”

    “好了好了,咱不說這傷感的,好在我們命好,能嫁到這府里來,承歡在老太君膝下,一家子又都是極好的。我們菡儿和那王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將來嫁過去,日子也一定是好的。”顧惜文笑道。

    大將軍王府的儿郎可是眾多名門閨秀心里的最佳夫婿人選,先不說夏府家教嚴厲,儿郎個個出色,就只那條眾人皆知的祖訓就夠讓人向往的:夏家儿孫,除非年過三十無子,不可納妾。

    本來正津津有味地聽著別人家故事的夏立菡突然聽到三嫂提及自己的親事,羞惱道:“嫂嫂要炫耀你們的幸福,盡管炫耀就是,干嘛扯上我?”

    “呵呵,菡妹妹別害羞,我們慶幸自己有個好婆家,也高興妹妹有個好婆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像我們姑嫂几個這樣幸運的。”顧惜文呵呵笑道。

    是啊,安然心嘆,就是在現代,也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幸能嫁到一個好老公好婆家的。可是在現代,女子可以自己選擇老公。即使終身不嫁,也還能獨立在社會上爭取自己的生活。而在這古代,不嫁,比嫁后和離還要讓人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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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6 20:3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過年

    年三十了,府里到處掛上大紅的燈籠,貼著喜氣盎然的福字,連院子里的樹上,都系著很多紅絲帶。

    下人們忙忙碌碌地穿梭著,准備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飯———年夜飯。

    今天眾人都穿得很喜慶,老將軍和老太君都穿了暗紅色的袍子。立晴和瑾儿兩個小家伙穿著安然設計的大紅色帶帽棉襖,帽子是兔子形狀的,有兩個長耳朵,還有眼睛鼻子嘴巴,可愛得不得了。兩人豎起帽子在大人中間鑽來鑽去地搞怪,每個人都要哈哈笑著扯一下那長長的耳朵。

    安然、君然二人依然是姐弟裝,一身櫻桃紅。連安然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她們姐弟二人真的很適合紅色系列,什麼紅穿在他們身上都好看。

    不過安然並不打算多做紅色的衣服,對自己來說,天性不喜歡那麼熱鬧張揚的打扮。對君然來說,安然更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喜歡穿紅著綠,她雖然個性好强獨立,骨子里卻是個“大男子主義”的女人,覺得男人就要有頂天立地好男儿的模樣。

    在安然的心里,君然這個弟弟實際上更多地像個儿子。她不但關心君然的日常生活和學習,更關注他的品性和人格的長成。十四歲在這古代已經不能再被當作小孩子看待了,尤其是他們這樣一對可以說無父無母的姐弟。

    現在在大將軍王府有外祖父和兩個舅舅教導著還好,年后回了福城,安然也不能再讓君然老是在內院跟著他這個姐姐和嬤嬤丫鬟們了,安然可不想教導出個賈寶玉來。這麼一想,安然真是很慶幸當初把許先生請回府里。這几個月下來,她可以看得出許先生對君然的愛護和嚴厲教導都是由心而發的。

    今日舅舅表哥們也回來得早,酉時便開飯了,依舊分坐兩桌,不過今天是大年三十吃團圓飯的日子,丫鬟們撤去了中間的屏風。

    “今儿這菜可是然儿親自指導廚房做的,連這菜名也是然儿起的,都是又好聽又吉祥。明月,你給那桌的爺們介紹介紹。”老太君滿臉自豪地吩咐道。

    “是,”站在老將軍身后准備布菜的明月笑語宴宴,“今天共有四碟冷盤、十菜兩湯。這道八珍魚肚羹起名鴻運照福星,我們先給老將軍和老太君盛上,那道蟹黃炒桂花魚翅起名大展宏圖,眾位爺一定要多吃點……最后一道,這叫歲晚大團圓,里面東西可多了,有蘆筍、鮮菇、肉丸、豆腐、粉絲……美味又爽口。"

    明月一邊介紹菜式一邊帶著小丫鬟們布菜,脆生生的聲音加上生動的表情,聲情並茂,倍添喜氣。

    夏燁林感嘆:“這小然儿莫不是真如娘所說,是觀音菩薩跟前的玉女轉世?我在宮里也沒有吃過這些菜式。這名儿也取得好,大氣、吉利。”

    老太君得意地揚揚眉:“那是,除了菩薩跟前的玉女,誰還能把觀音圖繡得那般傳神,那眼睛、那眼神,嘖嘖,就跟菩薩顯靈似的。要不是我說那圖是外孫女親手繡給我做壽禮的,那天指不定多少人眼饞呢,連大皇子妃都想拐了去孝敬太后。”

    “行了,行了,瞧你得意的!哪有人自己說自己外孫女是玉女轉世的?”老將軍摸了摸胡須,哈哈笑道:“也不怕傳出去外人笑話。我們然儿就是天資聰慧,那是因為是我的外孫女嘛,你們看看,我這一對外孫外孫女儿,哪個是差的?哈哈哈”

    “呵呵,爹,您這是誇然儿,還是誇您自己呢?”一向一本正經的夏燁華難得打趣起自己的父親來。

    “那是,我們夏家的孩子就沒有差的。”老太君摟著坐在身旁的小立晴,也高興地哈哈笑起來。

    “哈哈哈哈……”

    安然來到大昱的第一個年夜飯就這樣伴著歡樂的笑聲結束。

    接下來就是小輩們磕頭拜年拿紅包,安然和君然收到的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或一對的東西,比如老太君給的是一對純金打造的金童玉女,老將軍給的是一模一樣兩塊云形玉佩……

    安然站在窗邊,看院子里立仁正帶著几個小的在放煙火,心里想起在自己穿到大昱來之前的兩個月,那個世界也是在過年,那時她給小侄儿買了很多煙花,三十那晚也是這樣陪著父母在窗前看弟弟帶著小侄儿放煙花。

    “爸爸媽媽,你們好嗎?我好想你們,希望你們健康平安!”安然抬頭望著天上閃閃繁星,默默祈念著。

    “姐,你是想娘了嗎?我也想,我都沒見過娘長啥樣。”君然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安然身邊。

    “我們倆長得都像娘。”安然微笑地看著君然,現在君然已經明顯高她半個頭了。

    “是啊,你們倆都像你們娘。”老將軍走過來,一左一右擁著兩人的肩,“你們娘在天上看著你們,一定會很欣慰的。外祖父當年沒有護好你們的娘,但是現在一定會護著你們姐弟倆。即便以后外祖父不在了,你們還有三個嫡親舅舅呢。”

    “外祖父真是的,您老一定身体健康,長命百歲,您可要親自護著我們,還要看君儿長大出息、成家立業呢。”安然柳眉一揚,嬌俏俏地嗔道。

    “好,好,外祖父就活他個一百歲,親自護著我的一對乖孫,哈哈哈。”老將軍被安然假意瞪眼的嬌俏模樣逗得開心不已。

    安然跟老將軍告退,說要讓君然去怡心院向許先生磕頭拜年。老將軍連聲說道“應該”,讓這姐弟倆先過去了。

    本來老將軍是讓許先生跟他們一同用飯的,許先生謝絕了。老將軍怕他不自在,也沒有强求,只讓宋氏叮囑廚房給怡心院備下一桌好的,讓隨安然姐弟同來的劉嬤嬤等人陪著許先生一起吃年夜飯。

    回到怡心院,許先生、劉嬤嬤、林嬤嬤、和舒心、平勇他們几個也吃完了年夜飯,正坐著喝茶聊天。

    安然讓人拿來蒲團,君然以長輩之禮像許先生磕頭拜年。

    許先生正要攔阻,安然說道:“先生不用推辭,您自是當受此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而且除了外祖父和舅舅,您就是唯一真心引導君然的男性長輩。為了不耽誤君然的學業,您千里迢迢同來京城,連過年都不能跟小孫子在一起。您對君然的用心愛護和嚴格教導,我和君然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我們都是把您當作家里的長輩看待的。”

    許先生眼角濕潤地受了君然的禮,拿出一塊上好的墨玉玉佩遞給君然。“這是我曾祖父傳下的一對玉佩,一塊在小諾那里,這一塊就由你收著。”

    這,太貴重了吧?君然遲疑著不敢接過。安然也道:“許先生,這該留給小諾將來的妻子吧?”

    “呵呵,這一對玉佩都是男子佩戴的,誰料想從我祖父那一代到小諾都是獨苗苗一枝,你們既是把我當家里長輩看待,自然也如同我的子侄一般,有什麼不可以收的呢?”許先生堅持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安然和君然不好再繼續推辭,君然恭敬地雙手接過,小心收好。

    正月初六敬國公府的賞梅宴,大將軍王府跟往年一樣,收到了請府里眾女眷過府賞梅的請柬。甄珍剛被查出有了身孕,而顧惜文娘家有事要回去一趟,都去不了。老太君遂讓宋氏、何氏帶著立菡和安然一同前去,又以瑾儿不願意離開安然為由,連瑾儿和晴儿一塊帶去。反正瑾儿還小,可以進入內院,不存在避忌。

    安然雖不知云祥師太所指的奇遇到底是什麼,會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發生。但既然云祥師太讓她帶著瑾儿同去,她想著必定是瑾儿的某一位親人也會在那天的賞梅宴上出現。

    一大早,看著因為要跟姐姐出門玩而興奮不已的小瑾儿,安然心頭突然涌上一種要把自家孩子送走的悲傷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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