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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小圖 -【失業女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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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於江江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尷尬過,滿心歡喜地跑過來,結果卻遇到這樣的冷遇。很奇怪,她心裡似乎不僅僅難過於段沉的不相認,更難過於此刻掛在他胳膊上的女人。那樣親密的姿勢,那畫面太美於江江不敢看,還覺得有幾分刺眼。

    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不死心地又問一句:“你是不是發燒糊塗了?”

    眼前的男人用一張她十分熟悉的臉說話,甚至還帶著他慣常的小動作,說話之前習慣性地挑挑眉,“小姐,你是不是燒糊塗了?”他微笑著,這樣反問。

    於江江握緊了拳頭,她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男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證明他就是段沉,可惜,她什麼都找不到。

    最後,她不甘心地道歉,說道:“對不起,認錯了,您和我一位朋友長得太像了。”還不等那人反應,她又很不客氣地補了一句:“也是,我那朋友跟個煞筆似的,怎麼可能有您的風采呢。”

    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人。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暗暗腹誹:明明就是段沉,還死不承認,不就泡妞嗎?了不起啊?什麼玩意兒?“東”?別東了,你有本事再出現,我送你上“西”天!

    於江江沒走兩步就碰到了過來找她的錢樂怡,見於江江一臉悶悶不樂,趕緊收斂了笑意,關切地問她:“怎麼了?怎麼轉了一會兒臉色都變了?”

    於江江嘟著嘴一臉郁氣,她抓著錢樂怡的衣服,指著沒多遠的二人中的那個男人問:“你說那是不是段沉?”

    錢樂怡一眼望去,正與那人四目相對,錢樂怡意味深長地瞇了瞇眼睛,最後篤定地搖頭:“不是啊?段總比他高點。”

    剛才還怎麼說他來著,這一會兒“段總”都出來了。於江江這下完全肯定了自己沒有認錯人。一個白眼賜給這兩人,“怪不得他那種公司還能招到人,你們完全一路貨色。”

    錢樂怡微笑著,毫不留情地回敬:“你的事跡我也聽段總說了一些,不是和我們做的差不多嗎?一家人不說二話。”

    於江江被她的話噎住,從業以來她已經不記得做黃了多少樁結婚案子了,還真和分手策劃差不多了。真悲傷,情場失意的她事業也失意。

    “還吃飯嗎?”於江江摩拳擦掌,不把這破公司的人吃垮,她就不姓於。

    “噢,我正要和你說這個呢。”錢樂怡老奸巨猾地一笑:“走吧進去吃吧,反正是段總報銷,你敞開肚皮吃。”

    “你剛不還說你請客呢嘛?”

    “那不是段總還不知道我和誰吃嘛~”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不承認?認識她於江江有這麼丟臉嗎?

    吃完飯,錢樂怡送於江江回家。一路上兩人也沒怎麼說話。吃得飽飽的於江江仍然覺得沒有消氣。腦海裡還是反復回想段沉那冷漠的樣子。想想還真有點難受。

    那女人也沒多漂亮,濃妝艷抹的,於江江回想了一下,忍不住吐槽:眼光還真差,半點比不上喬恩恩。

    道完謝,於江江拿了包回家了。她剛一下車,就看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高挑頎長,身量清俊,背靠著一輛黑色SUV,黑暗的環境裡,只能看見大體輪廓,此刻他靜默得像一張夜拍的照片,人影朦朧,唯一清晰的只有霓虹和月色。遠遠的,他看見於江江過來,連忙捻熄了手中的煙草火星。

    小區門口車輛三三兩兩,夜風吹動路旁的樹,樹影晃動,在地面上如一幅流動的沙畫。他毫不猶豫,一刻不停地徑直向於江江的方向走來。於江江想也沒想加快了腳步向小區門內走去。完全繞開那人站的方向。

    可惜,女人的腳程總也比不上人高腿長的大男人,沒走兩步就被人逮住了。

    段沉恢復了一貫嬉皮笑臉的樣子,緊緊拉著於江江的手腕子,諂媚著一張臉說:“怎麼回事?我又不是鬼,怎麼見著我就跑?”

    於江江狠狠瞪他一眼,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艾瑪這誰呀?我燒糊塗了吧?怎麼不記得你是誰呢?嗨,你再拉著我我可喊人了!”

    段沉知道這女人的不依不饒,只是陪著笑臉:“不都罵我煞筆了嗎?還不解氣啊?剛才不是工作去了嗎?一富商的小三,隨便勾一勾就上當了。”

    “你這工作還挺偉大的,完全人民的公僕啊?”於江江冷哼一聲,鄙夷地說:“你怎麼不直接賣身呢?什麼都身體力行!”

    段沉無恥地扯著笑容說:“你想買啊?早說啊,你的話不收錢,還貼房費。”

    於江江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甩開段沉的手,斥道:“別碰我,髒死了!誰都能挽,殘花敗柳!”

    段沉這會兒算是看出這小丫頭別扭什麼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於江江一眼,低下頭,湊在她耳邊,故意很近距離地問:“你吃醋了?”

    “是嗎?”於江江很陰森地對段沉一笑,然後重重一腳,狠狠踩在了段沉腳上。還不等他反應,她帥氣地甩了一把包,直接走進了小區。留段沉在背後疼得直抽氣。

    “我不喜歡醋,我只吃醬油。記住了?”於江江酷酷地說。

    “……”段沉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五六厘米的細高跟,殺傷力還是很大的。想必這回段沉是記得很清楚了。

    那之後段沉接連給於江江打電話她都不接。倒不是她真生這麼大氣,她只是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生這麼大氣。他段沉做什麼生意,和什麼女人在一起,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照理說,他解釋過了就該原諒他的過路不識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挺生氣呢?

    她到底想在他心裡證明什麼呢?這個答案讓她有些害怕。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不去計較一段感情背後的東西。如今的她已經愛得怕了,如果可以,她想愛最後一次,一愛就是一輩子。

    很顯然,段沉並不是那個良人。

    尋常地上了幾天班,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最近領導們不准她跟案子。沒什麼大事做,就跟著別的同事做了幾場婚禮的現場場控和裝飾工作。雖然累但是也習慣了。

    在這公司待久了,漸漸也有朋友了。起初同事們還把她這個海歸當空降兵,對她報有敵意,後來看她做得那麼糟,那種敵意也就徹底消失了。現在她在公司裡人緣可好了,人人都愛和她說兩句,給她幫忙也絕不計較什麼。

    雖然這好人緣的背後有那麼點心酸,但於江江安慰自己,倒霉到了一個極點,就會涅槃的。指不定過段時間就有什麼好事呢。

    這天,她和同事們一起難能按時地下了班,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了公司的大門,同事們有的開車,有的去坐公交,就她去坐地鐵,要往不同的方向走。

    她一個人剛下台階,沒走兩步,一個男孩冒失地出現在她眼前,差點把她嚇得摔下台階。

    驚魂未定的她輕拍著自己的胸脯順著氣,一抬頭,才看清了來人,臉上立時出現了難掩的欣喜笑意。

    “陸鑫?”她抓著陸鑫的手,驚喜地問:“你怎麼到北都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老天!你怎麼過來的?”

    一連串問題問得陸鑫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無助地抓著耳朵問:“姐,你問這麼多問題,是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啊?”

    於江江爽朗地大笑起來:“看到你太高興了。”她拍著陸鑫的肩膀,感慨地說:“我走的時候,你才那麼點,一轉眼,都長這麼高了。”

    陸鑫也笑:“你走的時候,你才一般漂亮吧,一轉眼,已經這麼漂亮了。”

    於江江控制不住笑意,大力拍了他一把:“長大了,越來越誠實了!”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著舊,來往的下班人群漸多,兩人這麼一直下去也不太合適。一直站在遠處沒過來的陸予這會兒終於還是按耐不住,緩緩踱步過來。

    他安靜地站在陸鑫旁邊,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表情,“別站在這說了,找個地方坐會兒吧。”

    循著那熟悉的清朗聲音,於江江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陸予。

    兩人也有段時日沒有見面了。回想那時候表白的情境,尷尬還是在。只是當時那份深沉悲傷的情愫,漸漸被旁的不知名的東西化解了,也許時間真的是良藥吧。現在看到陸予,於江江也沒有感覺那麼難受了。她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抬頭看了一眼,正與陸予的視線相交。陸予的眸子裡有於江江看不懂的波瀾和起伏。這讓她下意識地扭開頭,逃離了陸予的注視。

    “你也過來了?”於江江用平常的語氣說。

    “嗯。”陸予沒有多話,只是向她的方向站了站,無聲地替她隔絕了一下時不時撞到她的包擦到她的背的人群。

    “陸鑫放假了來北都玩幾天,他報了北都的大學,想先過來看看。”

    聽陸予這麼一說,於江江才想起好像高考剛結束沒多久。她轉頭問陸鑫:“考得怎麼樣呢?”

    陸鑫咧著嘴憨憨地笑著:“不出意外人大吧,北都大學還是考不上,當不了我哥的校友,可惜。”

    “人大很厲害了好嗎!”於江江真心為陸鑫感到驕傲,這樣的心情就像當初知道陸予考上了北都大學一樣,覺得好像是自己的至親得到了無上的榮耀一樣,她也跟著覺得驕傲。

    “走,姐請你吃飯。”說著,於江江高興地去拉陸鑫。

    她的動作被陸予阻止,陸予扯了扯她的衣角,手指觸到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腕皮膚,那炙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陸予不知道她那些小動作,他抿著唇,臉上有包容而寵溺的表情,他對她說:“我請客,慶祝一下。”

    言簡意賅的七個字,竟讓於江江感覺到了幾分物是人非的心酸。

    陸鑫不知道兩人之間那些暗湧,他在一旁站著,高興地手舞足蹈,驕傲地說:“讓我哥請!我哥做成了一筆好大的單子!拿了一百萬的獎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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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坐在副駕駛座上,於江江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一手臂之隔的陸予正在專注地開車,他一貫那麼沉默,話不多,卻溫柔得讓人沉溺。過去這是於江江愛他的理由,可是此刻,這也成為於江江覺得別扭的理由。

    方才上車的時候,陸鑫那臭小子直接跳上了後座,一上去就直接躺倒,弄得於江江尷尬不已,只得轉頭上了前座。拉安全帶拉了半天有點卡,陸予一俯身過來,替她拉開了安全帶。

    那麼近的距離,近到於江江聞到了陸予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這是他從前絕不會沾染的味道。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了出來:“你抽煙了?”

    陸予楞了一秒,隨即替她扣好了安全帶,淡淡回應:“客戶給的。”

    “你以前……從來不會抽煙……”於江江這麼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傷感。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

    陸予差點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可理智還是讓他停住。這一刻,他眼底有暗潮湧動。七年了,陸予自己都記不清到底在心底積壓了多少話。他的心好像一塊不止饜足的海綿,不斷在吸附,不斷在貯存。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還能攢住多少秘密。

    在陸鑫手舞足蹈的雀躍中,陸予微微笑說:“有時候就是應酬,老板們在抽煙,我們不能不抽。”

    陸鑫只以為他們在討論抽煙的話題,也跟著附和:“我哥以前從來不抽煙,這次我過來可把我嚇死了,每次回家,家裡都跟著火了一樣,全是煙。”

    陸予皺了皺眉頭,嗔責一句:“哪有這麼誇張?”

    陸鑫撇撇嘴:“你就頂嘴吧,也就江江姐說你你不頂嘴。”

    於江江這麼冷不丁被提到名字,有點尷尬,咧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聽陸予低聲說:“她才不會說我。”

    不知道是她多想,還是確實有些許不對勁,這話聽在於江江耳裡,實在有幾分意味深長。於江江不知該作何反應,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只見陸予臉色如常,頭都沒有回,照常開著車。於江江不禁懷疑地開始自問,難道剛才是她聽錯了嗎?

    下班時間的二環是重災區,不管是為了分流的立交橋還是普通的路段,全部都堵滿了車,密密麻麻的,簡直像是車輛工廠的流水線。

    雖然耗時很久,但一路有陸鑫嘰嘰喳喳,倒也過得很快。陸鑫從心裡崇拜陸予,一直以陸予為偶像和目標,一路說著未來的宏願,一派熱血青年的做風,這樣的激情讓於江江有些羨慕。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失去了這樣的精氣神。

    時間是洗墨盒,洗洗刷刷,將繪者的筆觸由最初的濃墨重彩洗成了淡淡的點滴印跡。連同最初熱血沸騰的夢想,也洗成了最最普通的淡漠生活。

    於江江偷偷瞟了陸予一眼,努力像從前一樣平靜地和他聊天:“你拿了獎金的事,和阿姨說了嗎?”

    陸予手握著方向盤,手指敲了敲,點點頭說:“她知道。”

    “那……”於江江斟酌了會用詞說:“你女朋友知道嗎?”

    正在敲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陸予撇頭看了於江江一眼,隨即又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只是很平常地說了一句:“沒有女朋友了。”

    陸鑫聽到他們在談這個話題,迫不及待地插嘴:“我哥被甩了,別看他看著聰明,談戀愛挺白癡的,特別不會哄女孩子開心。”

    陸予眉頭皺了皺,正准備開口阻止,就聽陸鑫滿嘴跑火車:“江江姐,你多關心關心我哥,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他也太可憐了。”說著,他頓了一下,“其實我心裡是特希望你給我做嫂子。再沒有哪個女孩能像你一樣對我哥好,對我和我媽也這麼好了。”

    陸予沒想到陸鑫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也跟著楞了一下。一時間,車廂裡的氣氛有些尷尬。他應該打破這尷尬的,可他沒有。他在心裡卑微地希望於江江能在這個問題上面給予一些回應。陸予偷偷觀察著於江江的反應,半晌,於江江臉上呈現出了脹紅的尷尬之色。陸予知道她已經無聲給出了答案,可這答案讓他覺得心裡有點冷。

    他輕歎了一口氣,聲音低不可聞,良久,他訓斥著陸鑫:“小孩子懂什麼,別胡說八道。”

    吃過了飯,陸予、於江江和陸鑫一起去了長安街。古城樓在現代的彩燈裝點下顯得金碧輝煌,重新翻修的顏色太過艷麗,讓古城樓失去了歷史的厚重感和古香古色的韻味,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來往間不停有游客和古城樓拍照合影,陸鑫湊熱鬧也去拍了一張。

    他拍完還不死心,非得拾掇陸予和於江江也拍一張。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和陸予合影。她有些尷尬地踱步過去,本來以為陸予不會過來,誰知他只是抿著唇笑了笑,竟然徑直向她走了過來。

    於江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覺得有點想哭,那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愛上他的那一刻,回到了四年前她離開的那一刻,回到了最愛陸予的那個女孩的身上。帶著滿心的歡喜和雀躍,等待著和陸予的合影。

    陸予站定在她身旁,兩人保持著安全而尊重的距離。

    陸鑫在他們對面舉著手機,大嗓門地喊著:“一、二……”

    就在“三”要喊出來的那一刻,於江江覺得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溫暖而有力的手只是微微一收,她便跌進了那人的懷抱裡。

    就在那麼一秒之間,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什麼。兩人親暱的身影已經成為照片影像,留在了陸予的手機裡。

    陸鑫拿著手機,邀功一般,正准備向二人飛奔過來。就被身旁一對年輕情侶叫住,他們找陸鑫幫忙拍個合影。

    陸鑫是個熱心腸的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拿著人家的相機跟了過去,一時也忘了陸予和於江江還在那等著。

    此刻,陸予的手已經放開了。他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靜靜站在一旁。於江江還沉浸在方才的突然靠近之中。那是陸予第一次那樣近地摟著她。那麼親暱的姿勢,好像兩人是相愛多年的戀人一樣。

    明明是一步一步離夢想更近了,可於江江卻心酸得有點想哭。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心理感受,太復雜了,她窮盡她所會的所有詞匯,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來形容。

    這麼多年,她就像擱淺在沙灘上等待著死亡的魚,絕望而微弱地呼吸著。驟然一陣巨大的海嘯席卷沙灘,將她帶回了大海。

    救命之水將她喚醒,可醒來的她也感到迷茫。時間過去太久了,她已經不能重新習慣海裡的生活了。

    陸予看著遠處的陸鑫,似在慎重思索,也似是隨口一說。

    他緩而慢地對於江江說:“我做成了一筆融資,價值五個億。公司獎勵了一百萬,”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套房子。”

    夜燈璀璨,星光靜好。空氣中有夜食的甜香,和北都人用心生活的點滴溫暖。陸予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睛瞇成一條線。那是於江江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笑著,不是禮貌,不是只當一種表情,更不是武裝自己的武器。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愉悅和滿足。

    他轉過頭來,專注而認真地盯著於江江,一字一頓地說:“於江江,我終於在北都有家了。”

    看著陸予臉上的意氣風發,於江江有點想流淚。夜風輕輕拂掃而過,於江江覺得鼻子酸酸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該說些鼓勵的話,可她知道陸予是不需要的。他在她心裡,一直是優秀得如神祗一般的人物。

    “恭喜你。”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成為這麼一句俗氣而無關痛癢的話。

    陸予看著於江江,久久沒有移開視線。他伸手替於江江攏了攏碎發,以很溫柔的力道。他的手指觸到於江江的臉頰,於江江下意識地退了退。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

    這是第一次陸予在於江江面前顯示出了他強勢的一面,他緊緊地抓著於江江的手腕,於江江不敢動,也掙不脫,這樣的姿勢讓於江江有些不知所措。

    陸予第一次沒有照顧於江江的小情緒,他以那樣的方式強迫於江江看著他,不管她是不是尷尬著,也不管她是不是覺得無助。

    這一刻,他需要她看著他。

    七年,他終於釋放了一直以來的壓抑,那些洶湧而來的情潮自心底噴薄而出。他自己都有些無力駕馭。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可還是克制不住來自心底的聲音。

    “北都真的很大,大到我來了好幾年,仍然找不到方向。這麼多年,我只是努力在朝著你走去,想成為能讓你依靠的人。於江江,我真的是個自私的人,所以我想自私的請求你,能不能繼續愛我,愛到你愛不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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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6: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人生之中有幾個七年呢?於江江不得不承認,這七年在她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占了很決定性的比重,不論她怎麼偽裝得不在乎,此刻眼淚還是不自覺地在眼睛裡打轉。

    過往的幾年,對陸予的愛太過沉重,重到哪怕他只是輕輕召喚,那些在她身體裡沉睡的感情都會瞬間復蘇,她難以招架。

    於江江覺得不知所措,她無法分辨此刻對陸予的感情是愛還是對過去的遺憾。她有些無助地看著陸予,從水光朦朧的視線裡看著陸予那張熟悉到不能描摹的臉。

    “你可以請求我,可是我該請求誰呢?”於江江問著他的同時,也在自問:“我不知道該怎麼對等待了七年的自己交代。陸予,告訴我,我該怎麼再愛你呢?”

    陸予心疼地看著於江江,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拂去了她眼角落下的眼淚。

    “18歲以前,我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江北,除了江北我哪裡都沒有去過,我的世界好小,小到我不敢帶任何人進來;18歲以後,我到了北都,這幾年我到處出差,去過很多地方,我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可我也終於懂了,對我來說,我的全世界都是你。”

    陸予從來不曾對於江江說過這麼多直白不帶任何迂回的話,他自己都難以置信,原來他有這麼多話都想要對於江江說:“我知道這七年我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傷了你,可我不是你,不能愛得那麼自由那麼無所顧忌。我害怕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對我來說,那才是對你最大的辜負。”

    於江江覺得難受極了,心理像被熱油烹灼著。她覺得命運真的在和她開玩笑。一個月前,不需要陸予說這些話,只要他輕輕點點頭,於江江就已經飛奔到他身邊了。可如今,陸予這樣剖白心聲,她卻猶豫了。

    她為什麼會猶豫?七年的感情,一朝修成正果,這不是正是她要的嗎?

    腦海裡模模糊糊出現一個突兀的人影,那麼不清晰,也那麼讓她難以置信。

    她不愛陸予了嗎?她還會愛陸予以外的人嗎?

    她不知道。

    於江江困惑不已,甚至有些懦弱地不敢直面陸予,只是模稜兩可地說:“你叫我整理自己的感情,我按照你的話整理了;如今我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卻又要我繼續愛你。陸予,我沒辦法收放自如,自在灑脫。愛不是游戲,我也不是你設定的角色,隨時隨地都按照你的步調走。”

    對這樣的答案,陸予早有心理准備,他不急不躁地轉而握著於江江的手,以珍惜的力度和慶幸的姿態。

    “你丟掉的七年,我賠你。你若是收拾掉了對我的感情,我就從頭開始追你。於江江,我只想自私地求一個機會,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於江江皺著眉頭看著陸予,覺得很有壓迫感。她不知道該回應什麼,腦子裡亂亂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

    也許是天意,於江江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陸鑫給人拍完照,興沖沖地回來了。他邀功地把手機遞給陸予,打斷了陸、江二人波濤暗湧的對話。

    “哥,你看我把你們拍得多好看!”

    陸予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於江江出於女生的本能,想要看看照片,誰知陸予搶先一步,直接鎖了屏,把手機給收起來了。

    “干嘛不給我看看?”於江江抱怨。

    “你看到了就搶去刪了。”

    “我在你眼裡有這麼霸道嗎?”

    陸予笑:“霸道點好,就喜歡你霸道。”

    於江江臉一紅,默默覺得自己被調戲了,噤聲不再說話。

    在陸鑫熱情邀請之下,於江江硬著頭皮到陸予的新家做客去了。

    於江江知道這大晚上的,到人家男人家裡是不太好,可陸鑫這邊實在讓於江江有點盛情難卻。

    陸予公司的福利房是針對高管和總公司調過來的技術人員的,並不是直接獎勵,屬於內部購房,房價便宜並且直接按照比例從工資裡扣。對外地人來說,算是一條在北都成家立業的捷徑。如果不是陸予爭氣,估計還得混個十年才有這樣的待遇。

    那是五環邊上的一棟精裝公寓。地段比不上於江江家靠地鐵那麼方便,但綜合配套很高端大氣上檔次,內部配備游泳池和健身房,完全比照國外的酒店式公寓。比於江江家倒是好了許多。

    於江江是從心裡為陸予感到驕傲,他也就比於江江大一歲。成就完全趕英超美,讓於江江望塵莫及。

    於江江坐在陸予家的沙發上,不比從前那麼自在的來去,這會她明顯感到有幾分局促和陌生。房子裡沒有什麼多余的墜飾,家具也都選得素淨簡單又富有現代感的款式。整個家裡被陸予收拾得很干淨,這是他一貫的風格。三房兩廳的結構很寬敞,精裝也讓人感覺雍容舒適。

    一回到家,陸鑫興高采烈地回了房,陸予剛給他買了電腦,他新鮮勁兒還沒散。

    家裡也沒什麼飲料。陸予給於江江煮了一杯他熬夜工作喝的咖啡。黑咖的原汁原味、五澀苦郁是陸予習慣的。他猜到於江江可能喝不慣,體貼地兌了些奶也加了糖。但嗜甜如命的於江江還是覺得苦兮兮不能接受。

    “我給你再加點糖吧。”

    陸予正准備去廚房。陸鑫就在房裡大叫起來,“哥,媽電話來拉,快來接!”

    陸予有些抱歉地看了於江江一眼,說道:“你自己去廚房櫃子裡拿一下,有一盒太古方糖在上面。我去接個電話,一會兒過來。”

    於江江訥訥點點頭,有些生硬地說:“你去吧。”

    陸予和陸鑫進了房裡,於江江一個人去了廚房。陸予家的廚房於江江不熟悉,也搞不清楚上下這麼多櫃子,太古方糖在哪一個裡面。

    這感覺讓她覺得陌生,這個家也讓她覺得陌生。現在的陸予比從前的他還要優秀,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北都,即使不是和於江江,他也能找到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女孩。在他面前,於江江漸漸感覺到了自卑。陸予走得太快了,而於江江一直在原地踏步。

    陸予說他怕照顧不了於江江,這七年這樣兜兜轉轉,也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想法。於江江想,如果她能更強大一些,不成為陸予的負累,能給陸予安全感,他大約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於江江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心裡亂糟糟的。真不知道月老是怎麼在纏紅線的,毫無頭緒,一團亂麻,怎麼感覺全是疙瘩呢?

    正當她因為找不到糖在犯嘀咕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於江江拿起來一看,竟然是段沉。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收到段沉的電話,竟然讓於江江產生了幾分親切感。她想了想,小聲接了起來。

    “於江江,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電話那端的段沉也不知道於江江現在是什麼情況,一如既往地痞裡痞氣。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段沉笑著,軟聲討好著於江江:“別生我氣了,多大點事兒?值得生氣這麼久嗎?”

    於江江回想這幾天和他的冷戰,也是有點莫名其妙的。但她是出了名的鴨子死了嘴巴硬,自然不會承認她的那些小別扭,“我沒生氣,你吃多了吧?”

    “今晚是吃得有點多。”段沉嘻嘻哈哈地:“你沒生氣那你怎麼這麼多天都不理我?”口氣中不無幽怨。

    “不想理你還非得是生氣?不想理你沒有什麼理由,煩你了不行嗎?”

    聽於江江說這麼絕情的話段沉也不生氣,反而更臭不要臉地說:“於江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對我始亂終棄!”

    段沉的控訴把於江江氣得吐血。她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髒話已經到了嘴邊,被出現在廚房門口的人影給堵住了。

    接完電話,陸予臉上還帶著點滴笑意。他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上去閒適而安靜。

    “找到糖了嗎?”陸予溫柔地問。他一抬眼,看見於江江正在打電話,隨口問了一句:“和誰在打電話呢?”

    與此同時,段沉也聽到了這邊的響動。聲音嚴肅了幾分,問了一句:“你在哪呢?”

    於江江一時腦子有點糊塗了,本能地先回了段沉:“關你屁事啊!”

    說完又覺得失言,趕緊對陸予解釋:“不是對你說的。”

    聽於江江立刻改變的口氣。段沉立刻明白了幾分,在電話裡有些氣惱地說:“於江江,想不到你這小腿腿,還想腳踏兩只船?你就不怕你劈腿劈得褲子撕裂了?”

    不等於江江反駁,他繼續強勢地說:“報坐標,我這就來擒你這淫婦和你的奸夫了!”

    “……”於江江礙於陸予在,不好罵人。捂著手機,對陸予解釋:“一朋友,約我出去玩呢。下次有機會我再來做客,今天我就先走了啊!”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誰知陸予摒棄了他一貫的溫柔體貼。有點無理取鬧地一把拉住了她,神色變了變,但仍是沒什麼明顯的表情。

    “哪個朋友?”陸予淡淡然地說:“叫過來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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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於江江沒想到陸予會阻止她離開。捂著手機,表情有點呆。

    陸予明明臉上還有笑容,可於江江卻覺得此刻他身上透著點森冷的氣息,有點不怒自威的調調。這樣的陸予讓於江江覺得不熟悉。

    “一朋友……你不認識的,叫過來是不是有點不合適?估計他也不會願意。”於江江有些尷尬地說。

    “一開始都不認識,見見就認識了。你問都不問怎麼知道人家不願意。”陸予眨了眨眼,又說:“陸鑫也想留你再玩一會兒,晚點我再送你回去。”

    陸予一把陸鑫搬出來於江江就沒撤,本來想拒絕,可陸鑫這臭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房間出來了。靠在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於江江。弄得她生出了不小的罪惡感。於江江語塞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心想那就算了,段沉也就開開玩笑,真要他來陸予家,他肯定不願意。她抿了抿唇,想著那就在陸予家再待一會兒回家吧。

    她放開手對著聽筒說:“我還在一朋友家裡。我朋友問你願不願意過來一起玩。”本是一句客套話,應付眼前的陸予的。也不指望段沉答應。還不等段沉回答,於江江就很果斷地說:“我知道你不願意,那就下次再約吧。”

    她正准備掛斷,就聽到段沉在電話那端拔高了嗓門說:“誰說我不願意?我這人就喜歡熱鬧!”

    對於段沉這種天生反骨砸場子的人,於江江一般都選擇無視。也不管他說什麼,直接說:“行,不願意來就算了,我掛了啊!”

    陸予站得並不遠,聽筒裡段沉拔高嗓門的一句話陸予聽得真切,他勾了勾唇,意味深長地問於江江:“他想過來,就讓他過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他頓了頓,試探性地問:“是男朋友?”

    “怎麼可能!”於江江本能地反駁。“男朋友”這個稱謂徹底觸到於江江的痛腳。她立刻馬上一秒不停地把陸予家的地址給報了過去,大著嗓門很豪放地說:“你給我來!半小時內你就給我來!你不出現試試!”

    “……”

    掛斷電話,於江江才知道沖動之下,她到底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她居然把段沉叫到陸予家裡來了。陸予和她是什麼關系,她居然這麼亂來。一會兒可怎麼收場,於江江最不擅長應對尷尬了。

    她如坐針氈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轉得飛快,也不知道為什麼,造成現在的情況,她竟有幾分心虛的感覺。但她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麼,不管是和段沉還是陸予,他們都沒確定什麼關系。人在單身的時候多幾個選擇也是挺常態一個事,比她卑鄙的人多得是,她這完全是小兒科。這麼想以後,她就淡定多了。後背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喝著加了糖和奶的怪味黑咖啡。膩得有點發苦。

    段沉掛斷電話的一刻,恢復了平常的語氣,有點壞壞地調侃她說:“別怕,我就來看看,能讓你無視我這艘豪華泰坦尼克號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

    段沉覺得自己最近可能有點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於江江身上花這麼多心思。他甚至說不清於江江到底哪一點吸引了他。可就算什麼都說不出,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被吸引了。

    段沉本性其實和段曼雲差不多,在感情裡是個頂涼薄的人。很難動心,也很難上心。分開就不會去挽回,做出決定就不會後悔。喬恩恩曾說過,他是能把女人捧上天,也能把女人踩下地的男人。

    可他那些豐功偉績理論原則在於江江身上統統行不通,究其原因,大約正是於江江毫不在乎他。這結論讓他覺得有點沮喪,無關其他,只關乎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心。

    幾天前他們莫名進入冷戰,起先段沉並沒有在意,隨後幾天的失聯狀態讓段沉發現於江江不是開玩笑,居然是玩真的。難得段沉拿出了耐性,挖空心思想去討好她,偏生她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她說她愛美色,但她對男人的容顏其實並不在乎;她說她愛財,卻也只是葉公好龍,真拿錢砸她,指不定她就砸塊磚砸人了。她就像個剛被抱回家的嬌氣小寵物,還在磨合期,對誰都齜牙咧嘴,其實只是為了保護她自己。

    不知是不是男人天生的征服欲望,他就是和於江江槓上了,不把她馴服了,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舒服似的。

    於江江最近喜歡上一個韓國明星,天天在個人主頁之類的地方刷屏,那明星來北都做宣傳,段沉托人走了點後門,能和那明星還有公司的工作人員一起吃個飯。要知道段沉最厭惡的就是段曼雲兒子這個身份,但這會兒為了讓於江江圓個夢,他打著段曼雲兒子的旗號發出的邀請。

    定好了時間和地點,本來想打個電話去邀個功,誰知她接個電話還支支吾吾的,段沉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他聽力實在太好,好死不死就聽到她那邊傳來的男人的聲音。

    更好死不死的是,段沉竟然還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

    一股子無名火驟然就燒了起來。連帶對於江江說話的態度都差了幾分。

    明明說著插科打諢的玩笑話,可段沉自己都覺得,那胡話裡帶著幾分真實,真實得讓他都有點怕了。

    聽著那人發出挑釁一般的邀請。段沉一時意氣上頭,馬上絲毫不讓地說:“來,怎麼能不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和誰較著勁兒。

    時值晚上十點多,這個城市的喧囂漸漸沉寂,透過陸予家的窗戶往外看,朗月當空,天幕像打潑了墨水的畫紙,深深淺淺。於江江的心也跟著漸漸寧靜了下來。

    她並不是善於處理感情問題的人。一直以來都只是愛情故事裡無關痛癢的路人甲,卻不小心有一天撿了個醬油瓶就成了主角。毫無疑問,她愛著陸予,可這愛讓她疲憊。冷靜下來想想,這七年的反反復復,已經讓她對突然降臨的表白表示懷疑了。這並不是好的兆頭,她自己也明白。

    門鈴響的時候,陸予正在接一個工作上的電話。於江江幾乎是飛奔到玄關去的。接起視像電話,段沉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俯視四十五度角,以於江江的身高,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角度。她突然發現,原來段沉頭頂有兩個旋渦。

    小時候別人總說:一個漩渦好,兩個漩渦壞,三個漩渦老得快,四個漩渦進棺材。

    原來真的沒有空穴來風,段沉確實不是什麼好人。

    於江江握著電話,明明沒有發聲,段沉卻已經憑著呼吸聲辨別出了她。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有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只與於江江比肩的孤高之感:“不准備給我開門了?”

    於江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若有似無,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你來干什麼?”於江江問。

    “送外賣。”段沉笑笑,這樣回答。

    ……

    原本應該因為段沉的到來變得尷尬的氣氛,卻很詭異地融洽著。於江江自己都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四人坐在一起打牌,玩得是江北很流行的紙牌玩法——“雙升”,段沉和陸鑫一隊,於江江和陸予一隊。原本一直對段沉持有敵意的陸鑫後來沒骨氣地折服在段沉縝密的計算和精湛的牌藝之下。

    於江江很不會算牌,來來去去總是打錯牌,不僅沒幫上陸予還多次喂到段沉手下去了,輸得十分難看。

    陸鑫贏得有點找不著北,拿著牌笑話於江江:“江江姐其實是我們隊的臥底吧?怎麼打得那麼剛剛好呢?”

    段沉一臉淡定地拿著牌,對於江江挑了挑眉,瞇著眼睛很溫柔地說:“這叫默契,我要什麼她馬上就知道出什麼。”段沉頓了頓,大言不慚恬不知恥地說:“這就叫,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默默支持的女人。”

    於江江忍不住一把牌甩在了他臉上。

    不知道是段沉這句玩笑話刺激到了陸予,還是陸予也漸漸進入狀態了。他和段沉兩人打著打著就槓上了。兩人牌式變化莫測,比賽進入了白熱化。

    於江江和陸鑫這倆菜鳥混在裡面都不禁覺得有些緊張。牌打到最後,段沉隊險勝一籌。加上連對扣底積分上算起來到了六級,封了頂。撿分隊就這麼贏了。真不負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名聲。

    陸予和段沉兩人放下了撲克牌,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意味深長,讓人有點看不懂。表面上看上去畢恭畢敬,彼此尊重,實則波濤暗湧,梁子暗結。

    陸予一臉淡然地說:“你別忘了,不管怎麼樣,我才是莊家。”

    段沉重洗了牌,好整以暇:“那又如何,還是防不住我。”

    陸予並沒有被段沉激怒,只是抿著唇笑了笑:“是嗎?對你的挑戰我真的拭目以待。”

    段沉抬眼若有似無地看了陸予一眼,隨即恢復了一貫嘻嘻哈哈的表情:“我這人就是特喜歡新鮮感,什麼都喜歡試試。”

    還不等陸予回答,段沉斂了笑容,鄭重其事地說:“從小到大養成的壞習慣,對什麼都勢在必得。你確定要接招嗎?‘莊家’?”

    “……”

    對他們打的啞謎一臉困惑的於江江一離開陸予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抓住段沉問:“你們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彼時兩人還在陸予樓下的停車場。段沉開了車鎖,強勢而霸道地把於江江塞進車裡,很無所謂地回答:“能有什麼,不就一點打牌的自尊心嗎。”

    於江江扣好安全帶,仍是一臉不相信:“我怎麼覺得你們在談論我呢?”於江江在段沉面前也不講究什麼,特別自戀地說:“跟電視劇似的,一種你們倆在爭奪我的感覺。”

    段沉笑,“你倒是自我感覺挺良好的。”

    “難道不是嗎?”

    段沉露出爽朗而愉悅的表情,伸手像逗弄小孩子一樣,摸了摸於江江的頭,很認真地說:“要爭奪也得爭奪個大美女,爭你這不是跌份兒嗎?”

    於江江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那是!那你好死不死過來干嘛?不跌份兒啊?”

    段沉對於江江的話並沒有太在意,他眼神裡有點溫柔的神色。半晌,段沉調整了一下後視鏡,他的視線落在別處,也沒有看於江江,狀似心不在焉地說:“於江江,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考慮換一個奸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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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段沉的問題讓於江江徹底安靜了下來。也說不上來腦子裡在想什麼,只覺得此刻身體裡的血液像潺潺的流水,只是靜靜淌過,沒有經久的時光,她無法感覺到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變化,可這變化卻又是實實在在存在。

    於江江沉默許久,她有些困惑地看著段沉,問他:“感情的事,能說換就換嗎?”

    段沉錯愕地停了兩秒,隨後說:“也許吧。”

    此刻馬路上車輛並不多,一晃而過的轎車像夜航的船,粼粼水波只上,只有光亮點點。於江江視線落在車窗外,淡淡地說:“愛一個人就是很傻的,我從來都不懂什麼叫留余地。我只希望有一天我老了,不會後悔年輕時候的決定。”

    於江江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他和我表白了,他說在北都有房子了,有一個家才能照顧我一輩子。”

    段沉陷入沉思,片刻後問:“你答應了嗎?”

    “也許我是該答應的。”於江江收回視線,只是盯著自己的手指,“七年,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真的發生的時候,像做夢一樣。”

    段沉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也許吧,畢竟愛了七年。”他唇角勾起淺淺的笑意,這笑意裡帶著微微的苦澀:“我從來沒有愛過七年,也沒有人愛過我七年。對我來說,時間是最奢侈的東西。太久的東西我都不敢要。”

    於江江覺得一直搖擺不定的心突然停滯了幾秒,好像天空中突然飄來一朵烏雲,擋去了一整片的陽光,讓她的心情也跟著有些陰郁。

    她感覺自己喉頭有些顫抖,說話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她禁不住好奇,急切問段沉:“為什麼?”

    “我沒有親人,除了媽媽和外婆。我媽很忙,發跡以後把外婆從鄉下接出來,照顧我生活,十年的時間,我的生活裡都是外婆,直到她去世。”段沉眉頭微微皺著,他鮮少有這樣的表情,雖然努力克制,仍掩不住悲傷的神色:“人類真的太脆弱了,投入太多感情,最後失去,那感覺是毀滅性的。”

    看著段沉露出軟弱的表情,於江江莫名覺得心有點痛。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能對他那種孤單到絕望的感覺感同身受。

    她握緊了拳頭,指節都被她攥得有些發白了。良久,她用很認真的表情看著段沉的側臉:“因為愛,才會更持久地珍愛自己的生命。因為愛不僅僅分享喜悅、承擔悲傷,更是為了對方,好好地活著。”她眨了眨眼睛,篤定地說:“我想要的愛,是彼此慶幸能一同分享時光,為了更好地愛下去,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段沉回頭看了於江江一眼,那一眼很短暫,卻含帶了許多於江江看不懂的情緒。沒有任何征兆,段沉突然打了一把方向盤,一個急剎將車停在了路邊。

    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於江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什麼,只呆呆地睜大眼睛看著段沉。

    段沉手還擱在方向盤上,他有些迷茫地看著遠方,沉寂了幾秒,良久他才說,“那你的決定呢?”他突然轉過頭來,用讓人避無可避地洞察目光看著於江江:“你決定要為了陸予,做更好的你了嗎?”

    原本信誓旦旦談著愛情人生的於江江一時語塞了起來,看著段沉,嘴唇動了幾次,最後到嘴邊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

    於江江那一晚並沒有睡好。段沉給的名片,她就放在床頭櫃裡。那是以她能力不可能接觸到的娛樂圈人物。只因為她喜歡某個明星,段沉就花了心思安排她去吃飯會偶像。他總是問她一些會讓她誤解的話,時而深情時而曖昧。可他們都不曾捅破那一層紙,只是不斷地在前進、試探、爾後退卻。從朋友的角度說,段沉的做法難免讓人想入翩翩了些。

    她看書的時候看到這樣的一句話,“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歲月,一個溫柔了時光”。

    於江江感到困惑,她不知道段沉是驚艷歲月的那個人,還是溫柔時光的那個人。

    他們認識得並不算久,可他卻成功地讓於江江對七年暗戀對象——陸予的表白產生了猶豫。這對於從前的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很神奇不是嗎?人也許不能那麼快就愛上一個人,可人卻能那麼快就被影響。

    這種影響到底是好兆頭還是壞預告,她真的不知道。

    睡前,腦海裡反復回放著段沉最後那段感慨深重的話:“我不想左右你的決定。我只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他的這套房子這個所謂的家,是不是真的打動了你。”他那麼直白地盯著於江江,一字一頓地說:“愛不是墳墓,不是非得有個具體的地方具體的東西才能讓人有歸屬感。能為你遮風擋雨的,是愛你的人,而不是房子。”

    夜裡沒睡多久,於江江就起床上班了。晚上在那短短的幾小時裡,她又開始做很久沒有做過的連環夢。一環套一環的,氣氛緊張心驚膽戰,讓於江江即使睡著了仍然精神緊張。早上刷牙,想起夢中一些莫名的片段,唯物主義的海歸於江江小姐忍不住迷信了起來。盤算著等周末要去找個大師解解夢。她有太多疑惑了。

    明明沒睡好,體力已經透支到了生理的極限。腦子卻異常亢奮。早上開例會,除了布置任務和業績匯報,經理新通報了一個項目,婚博會參展的計劃交由她們組來做。

    婚博會一年一度,是很好的合作平台,每年成交的生意不計其數,對公司的形象也有很大的好處。公司每年都格外注意這項業內盛會。

    於江江第一年進公司,也是第一次有機會參加婚博會。對整個活動都充滿了好奇。主管見她還有熱忱做這個項目,便率先布置了她的責任項。

    這屆婚博會知名的婚紗品牌Slow down也會參展。這也是官方公布出來最具賣點的噱頭。此消息一出,業內公司爭相提出各種不同的方案,試圖達成與Slow down的合作,以此在婚博會裡博得最好的展區和時段。但Slow down是美國的品牌,用主管的原話說,那就是:“人家高大上洋公司,不屑與我們國產土鱉為伍,砸錢那些都是褻瀆了人家,我們要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勝。”

    於江江似懂非懂,只是抓緊了時間拍馬屁:“主管,你成語造詣可真高!”

    第二天,Slow down的北都旗艦店正好開幕,Slow down的老板兼首席設計師美籍華人段曼雲會親自到場剪彩,段曼雲這人挺傲慢的,記者會她參加也不一定會多說話。為了“出其不意”,主管給於江江弄了張記者證。讓於江江趁亂混到開幕秀展的後台去。找機會和段曼雲談談。

    於江江覺得這個餿主意簡直唐突到家了,但礙於主管的淫威,不得已還是去了。

    “故地重游”,於江江還是有點發楚的。想想她家裡還有件贓物呢。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有人認出她來把她給抓走了。

    哎,為了三千一個月的工資,於江江真是操碎了心。為了這個公司這麼殫盡竭慮死而後已的工作,他們居然還不給她轉正。人性涼薄啊!

    開幕活動的排場弄得很大,比於江江想象得大幾倍。商業街中心廣場近千平米的空間被他們搭成展台和觀眾區。完全可比世界上任何一場新款服裝發表會。簡約的設計和布置,以黑白兩色為背景,是他們一貫冷艷的風格。看著人滿為患的廣場,於江江感慨,巨頭就是巨頭,隨隨便便就能一呼百應,很多人擠破頭就為了看她一眼。女人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值得了。

    秀展在北都時間下午三點開始。來來去去走了三個多小時,展了經典款和這一季的新貨。美輪美奐,起先只想來打醬油的於江江也沉迷其中,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

    秀展過後,Slow down安排了記者發表會,由公司新聞代言人回答了所有問題,段曼雲只是坐在席上保持微笑,從頭到尾,只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段曼雲,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女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也許是太常在時尚新聞裡看到她的關系。

    記者會結束,於江江跟著鬧得厲害的記者一起混進了秀展的後台。記者們顯然對那些官方說辭並不滿意,各個都希望得到段曼雲的獨訪機會。此時段曼雲正在專注地幫模特收拾婚紗。雖然她是老板,但是對婚紗她格外愛惜,每次秀展只要她在場,她一定會親自參與收尾工作。

    於江江和記者們擠在門口,大家都伺機而動。於江江在最角落裡,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想著暫時也沒事做,就拿出手機來玩了。

    她背靠著牆腳,十分隨意地姿勢。也許是太愜意了,樂極生悲。她被一個不長眼的魯莽貨給撞了一下。手機直接從她手中飛了出去。

    事情一發生,於江江連手機都顧不得撿,轉頭就准備破口大罵。誰知她一抬頭,看清了來人,才知道撞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臉急切和不耐的段沉。

    很顯然,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視線相碰的一刻,兩人俱是一愣。於江江率先反應過來,她在段沉還沉浸在震驚之中的時候發問:“你怎麼會在這?”她皺著眉往後面打量了會,狐疑地問:“你從哪裡出來的?”

    段沉眉頭微微蹙了蹙,淡定自若地回答:“路過。”

    “小學生的撒謊的理由都比你精致!”很顯然,於江江對段沉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信。她上下觀察他兩眼,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激動地問:“你該不會是來偷窺後台模特換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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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對於江江毫無下限的猜測,段沉表示完全無話可說。他被於江江氣得苦笑連連,“於江江,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有多猥瑣?你今天倒是給我說說看!”

    於江江自覺說得也有點過分,但她確實是根據段沉的人品猜測的啊。她賠罪地連連諂笑,伸爪子扯了扯段沉衣角,小聲說:“真生氣了?我開玩笑的啊!”

    段沉橫了她一眼:“你那表情,簡直要批判了,還玩笑,騙誰呢?”

    “嘿嘿嘿嘿……”於江江試圖通過傻笑來化解尷尬:“如果這時候我生硬地轉個話題,你能把這事給忘了嗎?”

    “你說呢?”段沉幽幽看著於江江,直接拎起於江江的衣領,把她提到他身邊來,摩拳擦掌道:“於江江,看來我不好好收拾你,你就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於江江縮著脖子要逃,被段沉拽了回來,她閉著眼睛鼓起勇氣說:“輕點打!我從小到大最怕疼了!”

    段沉被她逗得忍不出笑了出來,他戳著於江江的頭頂,問她:“你到底把我想象得有多惡劣?我長得像會打女人的人嗎?”

    於江江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像”字,在段沉殺人的目光中,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諂媚地說:“當然……不像。你就是風度翩翩寬宏大量的段公子。”

    段沉嘴角抽了抽,不再與她計較。他全方位打量了一下於江江,見到她脖子上掛著的記者證,眉頭皺了皺:“你換工作了?”

    於江江不好意思地捂著記者證,湊到段沉耳邊小聲地說:“我主管給我弄的,好讓我能混進來。”

    “混進來干嘛?”段沉問。

    於江江攤攤手,無奈地說:“還能干嘛,爭取和段曼雲見面,談合作唄。”

    段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憑你?”他嘖嘖直搖頭:“你們主管太兒戲了。”

    於江江被嘲諷了一頓,自然是不服氣的,她叉著腰,很不爽地質問段沉:“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憑我?你瞧不起我怎麼地?”

    段沉誠實地點點頭:“對啊。”

    於江江被氣得吐血:“你是不是想被我揍死啊!”

    “你打得過我嗎?”段沉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你……”於江江氣得指著他的鼻尖,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和他斗嘴,她就很少能占上風。

    段沉一笑,握住她指著他的那只手,收緊了掌心。牽著她向人群相反的方向走了。於江江掙了幾下沒掙脫,氣憤地說:“放開我!你再動手動腳我喊人了!”

    段沉好整以暇地挑挑眉:“那你喊唄。”他松開了於江江,雙手環胸,用一臉不在意地表情說:“正好,我也不用帶你去見段曼雲了。”

    “你知道段曼雲在哪?”於江江立刻雙眼發亮地握著段沉的手:“她已經走了嗎?剛才我還看她進了後台的房間啊!”

    “你以為這只有這一個門嗎?”

    “天吶!段沉你怎麼這麼帥!我的媽呀這輩子我會認識你真是我上輩子積多了福啊!”

    “你這演技真是浮誇到一個地步了。”段沉無語地看了於江江一眼,雖然吐槽她,還是帶她走了。

    整理完婚紗。段曼雲已經從後台另一個門出來。到了Slow down的店面裡。此刻已經在和店員開會了。雖然店鋪門口也有記者,但來去總比不得秀展那邊的多。

    段沉悄悄帶著於江江從後門進了。一路遇到幾個人,看到他們倆也沒有阻止。

    “他們怎麼不管我們?”於江江小聲問段沉。

    “現在才剛開幕,都是臨時工。他們也認不全公司的人,估計以為我們是員工。”

    “噢。原來如此。”於江江不疑有他。

    兩人溜進店內。會議室現在已經沒人了。段曼雲在經理辦公室和經理在單獨說話。

    段沉此刻站在門口沉吟不語,表情有些嚴肅,幾秒過後,他突然轉過頭來。給於江江整理了一下擠得有些零亂的儀容。像長輩一樣耐心地囑咐她:“一會兒見到人要有禮貌。不要亂說話。”

    於江江笑瞇瞇地看著段沉,好奇地說:“段曼雲也姓段,你也姓段。該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段沉搖搖頭:“不是親戚。”是親生母親。

    “也是。要真是親戚。你怎麼可能才在北都混成這個樣子。”

    “嗯。”

    段沉和於江江在角落裡躲了一會兒。見有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從辦公室裡出來。段沉推了推於江江。示意她可以進去了。於江江回頭看了段沉一眼,在他肯定的眼光中得到了無限勇氣。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握了握拳頭,直接拼了。沖動地上去敲了辦公室的門。

    門內傳來一道清冷沉穩的女人聲音:“e in。”

    於江江感覺自己身體抖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辦公室裡的段曼雲正在批閱什麼文件,剛准備說話,一抬頭,看見於江江,眉頭皺了皺,直接說了一句:“Get out。”

    於江江想象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搶在她叫保安之前說:“請給我五分鍾好嗎?”

    這場面,真像某些勵志電影,主角忍辱負重永不言棄最後得到機會。於江江覺得此刻她的表情一定非常誠懇,希望能打動段曼雲。

    段曼雲非常美麗,嘴角輕輕一勾,充滿了風情,明明笑著,可那笑容非常冷。她從頭到尾都在說英語。不知道為什麼,熱情隨意的美式發音由她說出來,讓於江江覺得有點發楚。

    段曼雲看了一眼於江江胸前的記者證,用英語很輕蔑地說:“采訪我的記者,從來就沒有說中文的。”

    於江江立刻換了英語,很認真地說:“也許您覺得我很唐突,我為我的魯莽道歉,但是希望您能給我五分鍾的時間,讓我給您介紹一個項目。”

    段曼雲不屑地笑了笑,用非常嫵媚的表情,無情地說:“我沒有興趣。”說著,拿起電話就叫了保安。

    在保安到來之前,她對於江江說:“麻煩小姐和帶你進來的人帶句話。”她眨了眨眼睛,聲音如霜冰冷:“叫他不要忘了晚上的飯局。”

    “……”What the fuck!

    從Slow down被趕出來以後,於江江蔫蔫地在後門處找到了守候在那裡的段沉。

    “怎麼樣?”段沉問。

    於江江氣餒地說:“被趕出來了。”

    “嗯。”段沉點頭:“很正常。”

    “你根本就認識人家是不是?”於江江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叫我給你帶話,叫你別忘了晚上的飯局。”於江江腦袋轉了轉:“你和段曼雲是什麼關系?段曼雲男朋友小她12歲,她好像就喜歡小的,你是不是她的……內什麼?”

    “噗嗤——”段沉笑得停不下來:“於江江,你怎麼這麼好玩兒?”

    “被我猜中了是不?”於江江扯著段沉的衣服:“你能不能吹吹枕頭風,用你的美色迷惑段曼雲,讓她和我們公司合作?”

    段沉對她的提議置若罔聞,無情地回答:“想得美。”

    於江江無恥地憨笑:“我想得就挺美的。”

    段沉乜了她一眼,果斷回答:“No means no。”

    讓段沉吹枕頭風的計劃還沒有開始施行,已經無情地流產。於江江長吁短歎,主管見她也盡力了,知道段曼雲是座難以攀登的大山,也就不再為難了。合作的計劃只能來日方長。

    Slow down開幕當天的新聞很快在時尚圈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一季的新款也很快成為新娘們追逐的婚禮奢侈品。和這一季新品一起火爆網絡和娛樂圈的,還有一個新晉女模特。開幕秀展當天所有的模特都是國外的,只有一個中國人。這個女模特清新秀麗的容貌和略帶一點憂郁的氣質將壓軸的那套一字領嫁衣演繹得淋漓盡致。她眉宇間點點的羞怯和不自信讓她好像真的新娘一樣,有那種又甜蜜又惶恐的待嫁表情。不同於別的模特,身上只剩商業氣息。業內人士評價她不是在展示嫁衣,而是在演繹人生。這是極高的評價。

    看了一下當天的照片,這位女模特確實太搶鏡了。於江江仔細回憶,當時也曾被這個女模特驚艷過,但她當時還有任務在身,沒有太過注意。

    於江江看了下新聞稿,裡面有這模特的資料。名字叫鍾又青,倒是挺有個性挺有味道的一個名字。就是英文名字很違和,叫derella,是童話裡灰姑娘的名字。

    於江江也就因為人家長得漂亮就多看了幾眼,但不過模特們的生活離她也太遠了。沒一會兒她就忘得干干淨淨了。

    下午,大堂的Maggie有事要出去。經理把於江江調過去幫忙。於江江在公司待客的大廳晃來晃去,沒什麼事做。來咨詢的新人不是很多,同事們接待已經游刃有余,於江江也插不上嘴。

    大概下午五點多的樣子。就在於江江已經連晚上吃什麼都想好了,正准備收拾東西走人的時候。公司的大門被推開。進來了一對新人。

    於江江當時正在收拾文件,看也沒看清,連忙沖了上去。笑臉迎人地打著招呼。於江江撩了一把額發,一抬頭,這才看清了眼前的這對新人。

    男的個子很高,段沉有一米八三,這男的比段沉還要高一些,不會過於瘦弱,也不會壯得過頭,十分恰好的身材。五官生得極其完美,輪廓深邃,眼眉很有味道。氣質干淨,笑容溫潤。不誇張的說,他比市面上當紅的很多明星還要好看。男人把頭發理得短短的,一身藍色條紋的襯衫搭配黑色褲子,一雙英倫款式的皮鞋,除了手表沒有多余的綴飾。

    於江江忍不住在心裡狂犯花癡。

    男人身旁站著的女人,瘦瘦高高的,頭發很長,又亮又直,直至腰際。她戴著一副大墨鏡,看不太清楚長相,只覺得皮膚又白又亮。臉很小,還沒有於江江的巴掌大,整個隱在頭發和墨鏡裡,雖然看不到眼睛,但於江江感覺肯定是個大美女。整個氣質就有種女神范。

    於江江是完全的外貌主義,一看到這麼漂亮的一對新人,連服務態度都好了一大截。熱情地不停和他們說話。

    那男人從頭到尾都握著女人的手,眼中全是濃濃的愛意,反倒是那女人,一直沒怎麼說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兩人准備年內結婚,想辦冷餐婚禮,於江江推薦了幾個策劃給他們,他們都認真地考慮。

    初步達成意向後,於江江拿出表單給他們填。

    一直沒怎麼出聲的女人在拿到表單的那一刻,情緒突然了些許波瀾。她握著筆的手有點發抖,似是有些無助地回頭問那個男人,每一個動作都謹小慎微,她哽咽著聲音:“你真的要和我結婚嗎?”

    那男人看了一眼於江江,又看向自己的愛人,溫柔而篤定地說:“當然。”

    那女人鼻子瞬間就紅了。男人摘下她的眼鏡,拿了准備紙巾給她拭淚。剛要碰到她的臉,她馬上搶過了紙巾。自己小心翼翼地擦拭著。

    於江江有些困惑地看著這一幕。隨後視線落在那女子臉上。

    那真是美得有些不真實的一張臉,水汪汪的眼睛裡有迷茫也有欣喜,像是得了成全一樣慶幸的表情。那表情讓於江江都有些動容。

    於江江覺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想了半天,終於回憶起來,她試探性地問她:“請問,你是那個模特,鍾又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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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那美麗的女子看著於江江楞了幾秒。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微微笑了笑說:“是的。”

    爽快地就承認了,沒有一點忸怩。於江江沒想到居然在生活中這麼近距離接觸到了明星。激動不已,手顫抖著想去握鍾又青的手,想想有點唐突,又收了回來。

    “我看了你的秀,真的太美好了。沒想到你真的要當新娘了。恭喜你。”

    鍾又青大大方方接受了於江江的祝福,那男人反手握著鍾又青的手,一副守護到天荒地老的姿態。真是羨煞旁人。

    一般來咨詢的很少會主動提出交定金。他們二人似是對婚禮很期待,為了讓於江江認真做,提出先預交一些定金,下次來正式簽訂合同。

    於江江對這樣的結果自然樂見其成,拿著兩人填好的表格到了財務部。

    財務的姐姐正在處理別的單子。於江江在這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她拿著單子看了看。兩張單子一張字跡娟秀,一張遒勁有力。

    原來那個帥得有點人神共憤的男人叫江一述。真好聽的名字,很符合他那種溫潤內斂的氣質。

    財務的姐姐過來處理好了定金和收據的問題。鍾又青還坐在方才的位置等待。她已經戴回了墨鏡,也許是作為明星的習慣。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美麗得有點不真實。

    江一述刷完卡,正在把卡放回錢包。於江江站在一旁,耐心極好地等待著。

    善解人意的江一述不想讓於江江等太久,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誰知他越急越亂,手一滑,錢包掉到了地上。裡面掉了幾張收據和一張照片。

    於江江無意窺探什麼。她只是本能地去幫忙江一述撿東西。

    地上的那張照片已經有點泛黃,背面寫著“葵2007”,有點不知所雲。於江江下意識地翻了過來。入眼的是一張黑白登記照。照片中的女孩扎著馬尾辮,眉目如畫,笑容美得有點不真實。於江江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照片裡的女孩是鍾又青。應該是更年輕時候的鍾又青?看上去有點稚氣也沒有她現在這樣帶點憂郁氣息的眼神,但眼角眉梢還是很像現在的她。

    於江江把照片遞給江一述。他表情楞了一下,隨即神色自然地接過照片,重新塞回錢包裡。

    “謝謝於小姐。”江一述微微笑了一下,這笑容有點顛倒眾生。讓於江江瞬間忘了一切煩惱。

    於江江悄然打量著兩人,男的英俊內斂,女的溫婉秀致,不論外在還是脾性都十分登對,看著就養眼。有這樣的男人,也難怪鍾又青會在演藝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決定結婚。

    兩人一同往回走。於江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江一述聊著:“江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江一述溫和一笑:“建築師。”

    於江江微笑:“和鍾小姐挺沒交集的行業。真是緣分啊。”

    “嗯。”江一述寵溺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鍾又青,感慨萬千地說:“遇到她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祝你們幸福。新婚快樂。”於江江由衷地祝福。

    於江江最近工作生活都很順利。接了鍾又青的單子以後。一切都變得得心應手起來。甚至於江江隨手買的兩元彩票還中了一百多塊錢。於江江堅信鍾又青是她的轉運福星,所以對她的婚禮格外上心。

    冷餐婚禮最麻煩的是場地問題。經過多番考察,於江江看中了一個私人會所的度假村。因為檔次不錯,平時也是政商名流在此活動,環境優雅,設施也很齊全。

    主管給了她聯系方式,她想想在電話裡說不是很誠懇,特意親自去了一趟。

    她到度假村的時候,外面停的車不算很多。這不符合以往的風格,一打聽才知道Slow down包了度假村幾個主要區域進行季度新產品的宣傳照拍攝。

    於江江想起上次和段曼雲不算愉快的會面。不禁對Slow down這個品牌都有了點懼意。

    其實從心底說,於江江是很佩服段曼雲的。段曼雲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內裡的艱辛於江江無從知曉,但如今她擔當著這樣的榮譽和名聲,還能榮辱不驚,也算是一種能力。

    段曼雲對誰的態度都冷冷的,有點設計師的傲慢和另類。其實她不是科班出身。但如今在時尚圈,誰也不敢低看半路出家的她一眼,所以她有傲的資本。這也是為什麼於江江在她那吃了癟,卻仍然很佩服她的原因。

    略過Slow down的拍攝現場,於江江順利地找到了度假村的經理。經理是個三十來歲的熱情女子。和於江江的主管是很熟的朋友,兩人的談話倒也很順利。

    經理帶她去看了場地,兩人談了一下費用。於江江覺得有點超出江一述和鍾又青的預算。需要再考慮。

    “謝謝您。”於江江和她握手:“我回去問一下我的客戶,如果他們滿意我們再接著談下去。”

    經理豪爽地笑著:“我們承辦過好幾對新人的婚禮了。場地這邊肯定讓你們滿意。費用上面給你打個九五折沒什麼問題。”

    於江江點頭:“謝謝您,我回頭問好了和您聯系。”

    經理點著頭,張著嘴還准備說什麼。就被身後穿著統一服飾的服務員叫住:“經理,金玉宴廳的張總喊你過去敬酒。”

    “好的,我這就過去。”經理回頭對於江江說:“於小姐你能不能等我幾分鍾?我敬完酒馬上出來。上次你們總管讓我給他帶的酒一直放在我這,沒時間送,你給我帶給他。”

    於江江點點頭:“好。”

    於江江就近找了個沙發坐下。她坐的角度面前是一大面的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

    於江江愜意地在這欣賞著風景。也一並欣賞著Slow down的拍攝現場。

    攝影師打光師助理和工作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著。一共有十幾個高挑白皙的模特。整個場面很有氣勢。

    主秀的模特離於江江有點遠,於江江只能大概看到婚紗有些誇張的裙擺。

    她正看得入神,一雙手突然放在她肩膀上。把於江江嚇了一跳,差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一回頭,才看清來人居然是陸予。

    陸予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你怎麼跑這麼遠?”

    於江江知是陸予,松了一口氣,回答:“來看看場地,為了工作。”

    陸予溫和地看著她,用很欣慰的口吻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做好的。北都一定有你的位置。”

    “我希望是這樣。”

    陸予笑笑,用半開玩笑的方式說:“北都沒你位置也無所謂,我心裡有位置,你只用住進來就好。”

    “呵呵。”於江江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陸予也沒有期待於江江能一下子答應他。他也不急。看了看於江江說:“你什麼時候走,我送你吧。”

    於江江本能地搖搖頭:“不用,你先回吧,我還要等人。”

    她剛說完,經理就從宴廳出來了。一臉笑容地說:“於小姐,讓你久等了,我這就去拿酒,你再等一會兒。”她說完看見了一旁的陸予,嘖嘖打趣道:“看不出來啊陸予,你也會泡妞啊!於小姐真是魅力無邊,我認識他三年了,這小子就沒正眼看過哪個女人。”

    經理不知道陸予和她那些事,原本是挺逗趣一句話,可於江江卻一點都不覺得幽默。她越說於江江越覺得尷尬,這也影響到她和陸予的相處。此刻她連頭都不敢抬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予如膠的視線。

    陸予也不急,體貼地走到於江江身邊:“我一會兒回公司,我帶你回市裡。”

    於江江想想躲也躲不過,就應了下來:“那等經理把酒給我了,我們就走。”

    幾分鍾後,經理手上捧著紅酒的木盒子出現了,她如數家珍般介紹:“這酒是我從澳洲帶回來的。我特意去酒莊挑的。你們主管不懂這些,他是個牛飲分子,估計也是拿來送人的。”

    於江江回想起主管那風風火火的大老粗樣子,也忍不住笑:“我當初回國也帶了不少澳洲的酒過來了。早知道主管要我就拿去獻寶了。”

    女經理哈哈大笑:“這年頭不拍拍馬屁怎麼升得起來。學學陸予,把領導都哄得多好。”說著,經理用手臂頂了頂陸予,“是吧?”

    陸予被揶揄,也沒什麼尷尬的神色,反而笑說:“這是獨門絕技,不外傳。”說著他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於江江:“不過要是內人的話,肯定傾囊相授。”

    “陸予……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技能,這火力挺猛的啊!”

    “……”

    三人邊走邊說笑。沿路風景如畫,讓於江江心情也好了一些。

    陽光燦爛但不算太刺眼,郊區的空氣清新,溫度也不會太高。度假村的人工綠化做得很美輪美奐,油畫一樣顏色艷麗且厚重。有種歐式貴族莊園的感覺。

    穿梭其中,讓於江江有種回到中世紀的感覺。很奇妙的感覺,讓她流連忘返。

    經理和陸予走在她前面。於江江安靜地跟在陸予身後。陸予走得並不快,邁的步子恰巧是於江江可以跟上的寬度。於江江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寬厚的背脊給人以安全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於江江覺得這場面很是熟悉。只是當初那個穿著洗得發舊校服的男孩如今已經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男人。

    對他的悸動依舊,可是膽怯也在叢生。

    剛穿過一偏草叢。三人都被前面角落的爭執聲吸引了注意力。

    於江江下意識地投以視線。只看到不遠處一對男女正在吵架。男的穿得挺標新立異,說話聲音尖細,五官看起來很刻薄的樣子。女的背對他們三個,身上還穿著婚紗,個高膚白背脊挺得很直,看樣子應該是Slow down的模特。

    那男的氣急敗壞地在教訓那個女模特,聽口氣應該是經紀人之類的人物,“你是不是瘋了?你才剛出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簽約的時候合同寫得什麼?兩年內不准結婚!你那麼想結婚進什麼演藝圈?你一結婚,現在這些單身項目的代言,還怎麼做?你這樣公司要虧多少錢你知不知道?”

    那女模特肩膀抖了抖,似乎在哭,“對不起,我願意自行解約。但是我不能放棄這段婚姻。我已經等了十幾年了。”

    “你神經病啊,又不是傍上大款了,值得你放棄大好前景的事業嗎?你現在年輕,覺得愛情重要,你昏了頭。相信我,我在這個圈子看得多了,再過幾年,你身價漲起來,富豪們排著隊要娶你,任你挑!”

    “……”

    聽到這對話的經理嘖嘖感慨地小聲和他們說:“這些經紀人真挺不是個東西的,人家好好的想結婚干嘛不讓結。”

    於江江覺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一時也沒注意經理說什麼。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兩個人。

    那女模特還挺執拗地,倔強地說:“我不用大款。我只想嫁給他。我願意退出娛樂圈。”

    “娛樂圈是你想進就進,你想退就退的嗎?”女模特一句話把她經紀人徹底惹毛了,那人摔了手中的腳本,氣急敗壞地指著女模特的鼻尖,歇斯底裡地說:“鍾又青,噢不,鍾守真!你是不是得意忘形,都忘了自己是誰了?要我提醒你,你到底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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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這明顯的威脅不僅沒有讓鍾又青亂了陣腳,反而讓她徹底平靜了下來。她擦掉了眼淚,整個人好像變了一個人,仿佛剛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並不是她。

    從背後看,鍾又青的背脊挺得很直,倔強的姿態讓於江江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惜。不管這其中有什麼內情,於江江仍然先入為主,覺得鍾又青是個好人。這無關什麼旁的東西,只是經過接觸之後的一種感覺。

    於江江覺得真愛應該被成全,她皺著眉頭,有些討厭那個經紀人。正准備上前去幫鍾又青一把,就聽到她用一副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語氣對那男人說:“我從來都不怕死,你竟可以威脅我,大不了我們就一起死。”

    那經紀人大概是被鍾又青毫不在乎的樣子震懾住了,一時氣勢弱了一截,嘴唇動了半天,最後只逞強地說了一句:“你要是敢你就試試?”說完不解氣,又補了一句:“你這個瘋子!”

    鍾又青冷冷一笑:“我本來就是個瘋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鍾又青不屑再與他爭辯,只說:“我重活一次,就是為了走到他身邊去。我和你說過我愛他,我能為他去死,你不信。”

    “……”

    於江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鍾又青轉身,與她四目相投那一刻的尷尬。

    她定在原地不敢動,嘴角扯了扯,笑也笑不出來,表情也不敢有什麼明顯的變化,生怕刺激了鍾又青。她有些無奈地舉起雙手,用很無辜的表情說:“我們只是路過的。”

    鍾又青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冷,只淡淡“嗯”了一聲。於江江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只好訕訕說:“那我們先走了,你們慢忙。”

    “等等,於小姐。”鍾又青叫住了於江江:“我們能一起回城嗎?正好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

    於江江愣了一下,一抬眼,正看到鍾又青臉上又恢復了幾分暖色,淡淡的笑意讓她恢復了平時溫柔中帶點憂郁的樣子。於江江有些恍惚,她不禁開始懷疑,剛才那個語氣森冷的女人只是她的幻覺。

    鍾又青提前結束了拍攝。和經紀人大吵後,她要提前走也沒有人攔她。由於Slow down的拍攝追求原味,化妝師並沒有給她畫很重的妝,看上去倒也不是很突兀。鍾又青沉默地換下了婚紗,拆了頭紗,和身邊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後便直接走人了。整個過程流暢得有點奇怪。

    在鍾又青的邀請下,於江江坐了她的車。陸予欲言又止,但也禮貌地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於江江上車之前陸予叫住了她。把她拉到一邊。

    陸予站得離她很近。於江江覺得這樣的距離微微有點壓迫感。她一直專注地盯著陸予的領帶。離開酒局,陸予把領帶扯松了一些,此刻領帶結剛好擋住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也正好是她視線的高度。

    陸予抬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於江江的頭發,像愛撫寵物一樣溫柔。

    “一會兒要是有什麼事,你就給我打電話。”陸予有些不放心地說。

    於江江有些不解:“那女模特是我的客戶,我們認識的,能有什麼事?”

    頭頂有陸予輕輕的歎息聲傳來,他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我有時候希望你一直這麼單純,我想把你保護在這樣的環境裡;可我有時候又害怕,你會因為太單純受到傷害。”

    還不等於江江反駁,陸予接著說:“那姑娘怕是得罪經紀人了。你要知道在他們那個圈子裡,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你盡量離遠些,免得被波及。”

    於江江眉頭皺了皺,抬起頭很執拗地看著陸予,毫不避諱他的注視,對他的說辭直搖頭,她篤定地說:“就算不混娛樂圈對我客戶應該也沒什麼。她丈夫對她特別好。特別特別愛她。”

    陸予眼中有些擔憂的神色,“於江江,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可能是愛,可剩下的,全是骯髒的東西。你的世界怎麼會這麼簡單,來來去去只有愛?”

    於江江沉默了一會兒,她抿了抿唇,對陸予說:“因為我一直在追逐最美好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愛,就什麼都不是了。”

    於江江有些悵然地看著陸予,覺得他的眉目間仍住著她過去的愛戀。她在心裡默默地說:陸予,你知不知道,我曾給了你我所擁有的最美好的東西。而你,是我曾追逐過的,最美好的東西。

    坐在鍾又青車裡,兩人都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大概是兩人都心情不佳的緣故。

    於江江反復在思索陸予說的話,也許他說得有道理,可她始終覺得那感覺是不對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鍾又青,她神色專注地看著前方,似乎對未來全然沒有擔心的樣子。回想陸予的提醒,不禁也有了一絲擔憂。

    於江江問鍾又青:“這樣走了,之後會不會有麻煩?”

    鍾又青眉頭挑了一下,隨即綻放出一個動人的微笑:“誰知道呢,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於江江見鍾又青這麼樂觀,也放下心來,開始聊起了家常:“你是自己想當模特的嗎?”

    “不是。我有一天走在街上,被經紀人、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個男的發掘的。然後他就簽了我。我走過幾次秀,一直沒什麼動靜,這次婚紗秀突然紅起來的。”

    前方變燈,鍾又青不得不停了車。

    大路口車來車往,讓人有些眼花繚亂,零落佇立的信號燈此刻看上去寂靜而孤單。鍾又青盯著那些車輛,雙手擱在方向盤上,似是無意,卻也很決然地說:“就是我手術出院第四五天吧。”她突然回過頭來,用有點絕望也有點詭譎的表情指著自己的臉說:“就是這張臉,美得連星探都看到了我。”

    “噢,”她眼睛睜大了幾分,仿佛突然想起一樣說:“我忘了說了,是整容手術。”

    “……”於江江覺得此刻車廂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一貫伶牙俐齒的她一時也尷尬地語塞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鍾又青的臉色,她臉上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從於江江看來,鍾又青那張臉確實美得有點不真實,但又並不是當下那種流水線的整容臉,而是美得很自然,甚至找不到一丁點整容證據的那種美。五官都有自己的特點,尤其那眼神和眼角眉梢的愁緒,很有記憶點,能讓人過目不忘。

    於江江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其實……其實現在很多人都會動動手腳的。就和美容差不多。我也有好幾個朋友割過雙眼皮……”

    鍾又青苦澀地一笑,“怎麼會一樣?我幾乎是換了一整張臉。”她指著自己的下頜說:“這裡削掉了兩塊大骨頭,難以置信那是我身體裡拿下來的。”

    大概是被勾起了對過去那些煎熬經歷的回憶,鍾又青臉上瞬間湧上了痛苦的神色,“麻藥褪去的時候,我疼得不能睜眼,也不能說話。徹底痊愈的那一天,我告訴自己,我是全新的一個人了。我扔掉了那兩塊大骨頭,同時也扔掉了我自己。”

    鍾又青眼眶中有淚水,她眉頭微皺,泫然欲泣的樣子那樣美,把於江江都看癡了。

    “有人天生就可以這樣美,擁有一切,還有完美的愛人。而有的人,一生下來就被歧視、被欺負,因為長相丑陋,得不到任何機會,也沒有人愛。”

    於江江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她對鍾又青的過去一無所知,只是安慰她:“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把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決定重新開始,就好好地過下去。”

    “現在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鍾又青猛得踩了一腳,轟了一下油門,引擎作動的聲音震得整個車都在抖,她臉上有發狠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誰也不能阻止我得到幸福。誰也不能。”

    “……”

    鍾又青將於江江送回了公司。下了車,目送鍾又青離開,於江江才發現自己後背竟然出了一兜的冷汗。說不上為什麼,就是對鍾又青那種亡命之徒的表情產生了無可言喻的畏懼。

    鍾又青對自己太狠了。於江江摸著自己的臉,想象著割兩塊骨頭的感覺,那一定很疼。

    回到公司,同事告知於江江,江一述來過了,主管親自接待的,替他們把合同簽好了。還難得當眾表揚了於江江,說於江江這一單干得不錯。

    好不容易受了表揚的於江江原本應該高興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見識了今天那樣奇怪的鍾又青,她心裡有點毫無根據的預感,這一單可能不會成。

    收好了已經簽署好的合同。給江一述回了電話,他似乎正在忙工作。兩人沒說到幾句話,他只說過兩天還會再過來,便掛斷了電話。

    握著已經掛斷了電話的手機,於江江隱隱有些不安。

    還沒下班,段沉已經興高采烈地到了公司。他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閒裝,也沒有戴什麼亂七八糟的首飾,臉上帶著一絲孩子氣的表情,似乎有什麼好消息要和於江江分享。

    段沉是個耐心不錯的人,坐在公司大堂裡等著,既沒有催也沒有打擾於江江工作,就坐那玩手機,乖巧得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現在他們公司的人對段沉已經見怪不怪。都以為是於江江的男朋友,看到他還會打招呼。年輕女同事們偶爾也議論議論於江江,畢竟段沉的百萬名車還是有點惹眼。

    下班後,段沉准備帶於江江去吃雲南菜,他剛發掘了一家不錯的餐廳。誰知他一路決策失誤,走錯了路線,堵在了下班高峰的高架橋上。

    段沉也不急,自然地和於江江搭著話。倒是於江江,心裡藏著事,有點心不在焉。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把一句話重復了三遍還沒有引起於江江注意的段沉實在忍不住了,問道。

    “什麼?”於江江猛一回頭,一臉茫然。

    段沉撇了撇嘴:“我說——我今天拉到風投了,馬上我就要有自己的事業了。”

    於江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臉鄙夷地說:“就你那公司還需要風投?”

    段沉斜她一眼:“是別的項目。”

    “分手業務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你還准備開拓什麼業務?幫人不贍老,不養小嗎?”

    “於江江,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有多齷齪?”段沉有些懊惱地看了於江江一眼:“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在UCLA是學的Engineering嗎?”

    於江江也是第一次聽段沉說起他的專業。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她用一臉震驚的表情說:“我萬萬沒想到一個學工程的開了個這麼缺德的公司!”

    段沉不屑和她辯,只寥寥說著:“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這智商,能知道什麼?”

    於江江捏了捏手指,也沒有反駁什麼。她手撐著車窗,一回頭,一眼正看到Slow down的廣告牌。巨幅廣告牌上是鍾又青美輪美奐的婚紗照片。

    她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一回頭,問段沉,“你覺得在愛情裡,是外貌重要,還是感情重要?”

    段沉有些意外,本能地問:“怎麼突然問出這麼深奧的問題,這不是你智商可以駕馭的,沒事吧你?”

    於江江白了段沉一眼:“問你你就回答,怎麼屁話這麼多。”

    段沉笑:“沒有外貌,怎麼談感情?你不是一天到晚只意淫吳彥祖貝克漢姆那些帥哥,也沒見你意淫和潘長江郭德綱來段曠世戀情啊?”

    “……煩不煩啊?”說話就說話,不打比方會死?

    段沉呵呵笑了兩下,說:“你問一個長得這麼帥的人外貌重不重要,怎麼可能得到有價值的回答,我說不重要,我也沒辦法變丑,也辦法阻止那些女人愛我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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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段沉,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於江江實在受不了段沉這樣大放厥詞,忍不住開始吐槽。

    段沉得意地挑挑眉,“怎麼能不要呢?這麼帥一張臉。”

    “我不想去吃飯了。看著你飽了。”

    “嗯,這就叫‘秀色可餐’。”段沉明知道於江江不是在褒揚,還能硬曲解成這樣。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於江江徹底敗了。

    “怪不得你從小到大活得這麼自信,我算是學到了。”

    “你學這個沒用,你沒這個資本。”

    於江江忍不可忍:“你再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毒啞你?”

    看著於江江有發飆的趨勢。段沉越發覺得有趣。咯咯直笑。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回歸正題,問:“怎麼突然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於江江白他一眼:“早沒心情和你說了。”

    “噢,那就不說吧。”

    於江江天生反骨,聽他這麼一說,立刻跟倒豆子一樣說起來:“就我接了一個客戶,她特別漂亮,但是是整容的。你說他老公要是知道了,還會和她結婚嗎?”

    “你也別擔心了。你肯定做不成的。你不知道你們同事都喊你‘黃江江’嗎,專業攪屎棍,一對對都被你攪黃了。”

    於江江憤懣地瞪他:“我是擔心我自己嗎?我是擔心人家!”

    段沉狐疑地看她一眼,然後認真回答:“為什麼不結婚呢?整完漂亮那也是漂亮。總比有些人看著就想勸她們整整的要好吧。”說著,他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於江江。

    於江江默默有種受辱的感覺,“這是真心話嗎?”

    “如果那個男人愛她。外貌又有什麼重要?”

    於江江沒想到段沉會突然說出這麼讓人感動的一句話,感慨地說:“所以你也不看外貌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還沒接觸過外貌不好的女孩。”他這麼說著,突然一拍腦門說:“忘了你了。還是接觸過的。”

    “……”於江江氣得銀牙直咬,心想:再讓你得瑟幾天,早晚有一天讓你死在這張臭嘴上。

    吃過飯,段沉帶於江江去買老巷子裡的北都老酸奶。做酸奶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一天就賣300瓶,段沉知道於江江喜歡,提前托人留了兩瓶。

    咬著吸管,於江江開玩笑地問段沉:“你干嘛對我這麼好啊?你是不是想追我啊?”

    其實像段沉這樣的男人,於江江覺得不是她能把握得住的。按照段沉的路子,他應該會回答“我像是眼睛這麼瞎的人嗎”之類的話,於江江也沒做他想,就單純想逗個趣。

    誰知他眼珠子轉了轉,半打趣地問於江江:“要是真的,你接受嗎?”

    於江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當然。”

    段沉大約是沒想到於江江答應得這麼爽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於江江會這樣回答是完全沒有把這話當真。不由有了小小的失落。他自嘲地笑了笑,問於江江:“我這麼帥你怎麼就不為所動呢?”

    於江江搖頭:“我一直挺為所動的,一看到你就想打你。怎麼會不想動呢?”

    於江江臉上還有戲謔的表情。但段沉的臉色已經逐漸肅然。

    夜風涼涼的,霓虹燈裝點的北都是一座五光十色的仙境之城。遠遠的一段上坡路直接天際,仿佛是一座虹橋天梯。段沉融入在這樣的背景裡,增添了幾分寂然之感。

    他突然回過頭來,用很不段沉的語氣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

    於江江怔了一下,幾乎是本能地矢口否認:“當然,我又沒有自虐症。”

    段沉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是我在自作多情。”

    說著,他突然毫無征兆地轉身走了。於江江跟在他後面叫了一路,一開始還喋喋不休,後來發現他好像真的生氣了。趕緊賠笑臉說了一路,可他就是拿喬,怎麼說都不理她。

    於江江一時脾氣也來了,憤怒指責他:“你怎麼說風就是雨?你覺得你平常說話的態度對嗎?你這是幾個意思我怎麼知道?你是真表白還是鬧著玩我完全搞不清楚。你認真問話跟說笑話似的,對你這樣的我實在沒法認真回答!”

    段沉突然停下了腳步。於江江一時沒有防備,一下子撞在了他結實的後背上。

    段沉倏然轉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於江江,冷冷哼了一聲:“那你就當我在說笑話。我有事沒事找你都是為了說笑話。”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對誰都是這個態度。你之前都是誤會了我。”

    於江江怒不可遏地瞪他一眼,也發了狠:“行!你要瘋自己瘋去!我沒空陪你。”於江江還覺得不解氣,把沒喝完的酸奶罐子扔段沉身上:“也把你這些小伎倆收回去!我不稀罕!”

    說完,於江江想也沒想,轉身走了。

    她走得很快。耳邊只有風掠過樹葉的沙沙聲音和來往車輛摩擦地面的聲響。

    與她迎面而來的車燈一晃一晃,晃得她眼睛有點疼。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干澀得厲害,急得她有點鼻酸。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段沉對她就跟逗寵物似的,時不時來一下,片葉不沾身那種。可她沒辦法像段沉一樣收放自如。她不敢自投羅網。

    他持續地對她那麼好,她也不是什麼情場高手,怎麼會不動心?可他們這樣的發展,像是正常男女交往的過程嗎?

    這叫她怎麼能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男人來愛他呢?

    她越想越氣,眼角一陣濕熱,她慌亂地擦掉眼淚。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挺莫名其妙的。

    走了一會兒,段沉沒有追來,於江江更氣了。她突然停住,原本是想去找段沉的身影,卻不想一回頭,正好看到不遠處一輛高速行駛的吉普車“彭”的一聲巨響,撞倒了一個穿著休閒裝的男人。

    於江江隔得有點遠,只看見那男人在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因為劇烈地撞擊飛了起來,然後落在了另一邊的車道上,正好撞到一輛轎車的車尾。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於江江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從小到大體育都很差,跑步慢且體力很差,可是此刻,她覺得好像激發出了自己全部的體育潛能。她跑得真的好快。快到干燥的空氣吸到喉嚨裡都有點疼。

    她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於江江瘋了一樣擠進人群裡,旁邊的人被她推搡,忍不住罵罵咧咧。於江江也沒空去管。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近,更清楚一些。

    她覺得腳下如有千斤巨石一樣重。走一步就覺得好像用盡了體力。她一步一步往裡走,最後在在還沒進內圈的地方看到了一瓶已經碎掉的酸奶。

    白色的塊狀老酸奶倒在地上,讓於江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眼淚像是本能一樣,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她慌了神,腦海裡一團漿糊。眼前如同蒙太奇影像,一幀一幀毫無邏輯的播放,全是和段沉相處的片段。太可怕了,他們才認識多久,她已經無意識地記住了那麼多事。於江江瘋了一樣往裡擠,嘴裡一邊叨念著:“段沉……段沉……段沉!”

    旁邊的人不滿於江江這樣。紛紛開始指責她,她不管不顧,只是鍥而不捨地往裡擠。

    倏然地,一只溫暖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毫無征兆地,她被那只手從人群裡拽了出來。

    完好無損的段沉低著頭看著她,還是那麼好看的眉眼,有點雅痞的氣質,臉上還帶著隱隱的笑意,他問:“你喊我啊?”

    像夢一樣,於江江一看到段沉,眼淚馬上像下雨一樣簌簌不停。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猝不及防了,她的心都跟著顫抖了起來。她伸手,碰觸著段沉真實的體溫。一時喜極而泣,“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段沉對她傻裡傻氣的舉動也沒有阻止。只是笑瞇瞇地問她:“你不是說不喜歡我嗎?”段沉好整以暇,用她的話回敬:“我看你挺喜歡自虐的。”

    看段沉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於江江再看一眼地上的酸奶,三魂六魄全回歸了體內。大腦也開始運轉。於江江終於明白了過來,她擦掉了眼淚,直勾勾地盯著段沉問:“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了?”她指著地上的酸奶瓶:“是不是你丟的?”

    段沉笑了笑,也不否認,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嘴硬什麼?怕我有事不是嗎?”

    段沉那滿不在乎的表情徹底刺痛了於江江,她緊握住雙拳,最後只用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幼稚!”

    那是於江江認識段沉以來,最最生氣的一次。他不會懂,她跑過去的那一刻。是真切地以為他出了事,她的那些眼淚也都是真的。她害怕會失去他,比她所想象得還要怕。

    可他呢,只是在看她出丑,看她因為擔心他那傻乎乎的樣子。

    他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魅力無邊,沒有女人可以抵擋。

    於江江轉身招了輛出租車就走了。任憑段沉在後面怎麼追她都不理。

    那司機見後面一直跟著一輛車,也忍不住問於江江:“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啦?”

    於江江心情不佳,一句話都沒說。司機也識時務地閉了嘴。

    付完錢,於江江徑直下了車,准備往家裡走。

    後面緊跟上來的段沉幾步追上來,強勢地攔住了她,任憑她拳打腳踢也不放手。

    段沉表情有些嚴肅,他皺著眉頭問於江江:“你生什麼氣?”

    於江江倔強地撇開臉不看他:“沒生氣。”

    段沉拽著她,強迫於江江抬頭看他,於江江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得恨恨地瞪著他。

    “我們倆是什麼關系?我就算死了又關你什麼事?你哭什麼?”段沉咄咄逼人地質問著於江江。

    他眼睛那麼亮,像吸取了星辰的光彩,直要把於江江吸進去一樣。

    他在等待著答案,可那答案是於江江不想回答,也不願面對的。

    “陌生人在我面前被撞了,我也會哭的。”於江江冷冷地說。

    “於江江,”段沉眼中的光彩退卻了一些,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喑啞,“在你眼裡,我就是陌生人嗎?”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還在喜歡陸予?”段沉直勾勾地盯著於江江問。

    於江江逃避著段沉的視線,她理不清心裡的那些情緒,也理不清對段沉和陸予那異樣的感覺。

    她有些懊惱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段沉深深地看了於江江一眼,緩緩地放開了她,一字一頓地說:“於江江,我對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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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段沉向後退了一步。兩人拉開的距離讓於江江覺得有點心疼。她是那樣倔強的人。不會示弱也不懂得向人服軟。

    “你憑什麼對我失望?”於江江不依不饒:“你說這話,是不是挺可笑的?”

    段沉眉間微動,漸漸成川,半晌,他沉聲說:“於江江,你不是什麼天仙,也不是人民幣,不是他媽地看上你了,我能天天來找你嗎?”

    於江江沒想到段沉會這麼直接捅破那層窗戶紙。已經習慣了陸予那樣溫和的做派,處處給人留一線。一下子換成段沉這種單刀直入不給人一絲喘息機會的方式,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一緊張,說話也有點結巴:“我……我求你來找我了嗎?”於江江還在嘴硬著。

    段沉臉色鐵青,他一貫是勢在必得的人,於江江給予他的不僅是新鮮感,也是挫敗感。有時候他喜歡她這種感情低能;有時候他也痛恨她這種感情低能。

    “我不是你,沒那麼好耐性七年磨嘰。”他望了於江江一眼,問她:“你是不是還喜歡陸予,給句准話。”

    磨嘰?於江江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七年也許很久,可於江江期待的是一輩子的愛情。七年都嫌磨嘰。那如何能相守一生?

    於江江捏了捏拳頭,段沉此刻的霸道和強勢來得前所未有。於江江不知道該如何招架,只本能地嚷道:“七年是說忘就忘的嗎?我可以忘記你,可我不可能忘記陸予。他已經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

    於江江未經過長久思考和斟酌的話直接地刺傷了段沉,越是未有雕飾越是接近她心底真正的想法,這讓段沉無言以對。他看著於江江,眼睛裡像瞬息萬變的天氣,沉默而曲折。他伸手想去抓住她,可手到了半空中卻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段沉嘴唇動了動,心底早已波瀾萬丈,良久,他說:“忘記誰,選擇權一直在你。我失望的是已經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你自己。”

    一貫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臉上有失落的表情。這讓於江江內心開始感到無限內疚。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指甲攥入手心,那痛感讓她清醒了一些。

    她想去抓住段沉,可手伸出的那一刻,段沉已經落寞地轉了身。

    “段沉……”於江江喊著他的名字,幾乎成為一種本能,不需走心就會脫口而出。

    段沉沒有回頭,也沒有為她再駐足。於江江突然意識到,這次的段沉似乎真的不一樣了。

    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卻也非常決然,他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人,踢到鐵板我就會回頭。”

    “……”

    說不上有多深刻的感情。至少段沉走以後於江江一晚上都沒有哭。

    和陸予給她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感是很不同的。段沉的離開給於江江的,只是一種覺得渾身哪哪都不對勁的奇怪感覺。好像突然拔掉了一顆牙齒,其實也不是太影響生活,可總忍不住去在意,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覺得缺點什麼。

    於江江拉不下臉去找段沉。只有點神經質地24小時手機貼身,時不時去看幾眼,生怕錯過了電話。

    一連幾天,段沉既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來找她。和於江江一樣不習慣的還有公司的同事,好幾個都無意地提起他,問於江江:“你那帥哥男朋友最近怎麼沒看見了?”

    於江江被那稱謂刺痛,冷冷回答:“他不是我男朋友。”

    人家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只潦草安慰“年輕人吵架幾天就會好了”就趕緊撤退。

    帶著這股子誰都看得出來的怨氣,於江江完全醉心於工作,並且一點錯誤都沒出。搞得主管經理都很不習慣,想罵她都找不到理由。

    周五,於江江約了鍾又青和江一述去看場地。

    一早於江江就准備好了東西整裝待發。誰知來的卻只有鍾又青一人。

    “江先生沒來嗎?”於江江好奇地問。

    鍾又青笑了笑,回答:“他有點事。”

    由於上次不好的記憶,於江江另選了一處會所作為冷餐婚禮的籌辦方。規模和環境不如主管推薦的那地兒好,不過也挺精致的。

    鍾又青看完以後非常滿意,為了對於江江表示感謝,鍾又青硬是要請她吃飯。於江江拗不過她,只好和她一起回了城。

    鍾又青開著車,臉上還帶著笑容,“於小姐,你可千萬別和我客氣。你可能不知道,你要是不和我一起吃飯,我就得一個人吃飯了。”

    那表情,帶著點落寞。

    “江先生是去出差了嗎?”

    鍾又青笑了笑,笑容有點苦澀:“算是吧。”

    鍾又青帶於江江去了一處很高級的會所吃飯。位於國貿的頂樓。兩人並肩往電梯走去,路過的兩條都是奢侈品店鋪。

    電梯旁邊的店鋪還沒有正式開幕,背板上是Slow down的LOGO以及鍾又青的照片。

    等電梯的時候,鍾又青看著她自己的照片發了會兒呆,過了會兒,她突然轉頭問於江江:“這照片美嗎?”

    於江江由衷地點了點頭。

    鍾又青笑了笑,說:“這世界其實真的有這麼美的女子。”她抿了抿唇,又說:“於小姐,你說,如果一個男人愛過這樣的女子,還有可能會愛別人嗎?”

    於江江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她。正斟酌要回答什麼,就有人打斷了她。

    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拍了拍鍾又青的肩膀,臉上帶著欣然的表情:“請問你是鍾守真嗎?”

    鍾又青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愣了愣,身體有些僵,那種尷尬而恐懼的神色只在她臉上停留了短短幾秒。片刻後,她已經恢復正常,緩緩轉過身去。

    那女人這才看清楚鍾又青的全貌。臉上全是震驚和尷尬的表情。

    “小姐真對不起。只是您背影太像我一個同學了。”

    鍾又青扯著嘴角,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那女人又說:“真有緣分,您背影像我一個同學,正面和我另一個同學,簡直一模一樣。”

    鍾又青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微微的笑容。

    這是於江江第二次聽到“鍾守真”這個名字。她有很多疑問,但她什麼都沒問。

    那女人走遠了還在念叨,對同伴說:“真像啊,簡直就是周小葵,要不是參加過周小葵的葬禮,我簡直都要以為她死而復生了。”

    ……

    鍾又青顯然也聽到了這些,她什麼也沒提,只對於江江笑笑說,“走吧。去吃飯了。”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於江江和鍾又青坐到了一處靠窗風景絕佳的位置吃飯。

    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孽緣。這裡除了能看到北都繁華的城景,還能從反光的玻璃裡,看到坐在不遠處的江一述。

    此刻的江一述與一個年輕的女孩坐在一起,對面是一對中年夫妻,這場面看著很奇怪,像是父母和女兒的男朋友見面一樣。

    於江江數次想要避開視線,可這地方實在避無可避,也沒法裝看不到。

    她相信鍾又青肯定也看到了,但鍾又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低頭專注看著菜單。

    “於小姐能吃辣嗎?”

    於江江還在看著江一述那一桌,心思不在此,鍾又青問了兩遍她都沒聽見。

    鍾又青終於無奈地闔上了菜單,對於江江說:“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

    於江江心裡有太多問號。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鍾又青一眼,最後說:“好。我帶你去點有特色的餐館吧。”

    兩人都拿起自己的包,准備離開。剛一起身,鍾又青就被撞了一下。

    於江江一抬眼。暗想真不好,怎麼這麼倒霉,撞到鍾又青的正是與江一述坐一起的女孩子。

    那女孩嘴裡連忙說著“對不起”,她滿臉歉意地抬頭,一看見鍾又青就不說話了。

    “姐姐……”那幾乎是本能的一聲呢喃。她眼眶瞬間就紅了,半晌反應過來,一直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這邊的動靜顯然已經驚動了江一述那一桌。那對中年夫妻也走了過來。

    鍾又青下意識地就要走。卻已經來不及。他們已經看見了她。

    那對夫妻中的中年女子看見鍾又青的那一刻眼裡已經湧上了眼淚。那男人趕緊安慰地摟住了自己的妻子。

    江一述是最後一個過來的。也是最後一個看見鍾又青的。

    餐廳精致的裝潢,璀璨的墜燈,以及零星的幾張餐桌此刻都似乎消失不見了。江一述和鍾又青隔著不遠的距離沉默對望著。

    江一述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鍾又青,怔忡地站在原地。幾秒後,他恢復了正常,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先對那對夫妻和那年輕女孩交待了兩句。隨即走到鍾又青身邊來。

    什麼都沒說,江一述想要拉著鍾又青出去,但鍾又青倔強地甩開了江一述的手。

    她眼底一片絕望的荒蕪,她仰著頭,用楚楚可憐的表情問江一述:“你不是說你出差嗎?”

    “對不起。”江一述說。

    鍾又青眼眶紅了紅。她看著江一述的眼睛裡除了愛,於江江幾乎找不出別的感情。

    她懦弱地對江一述說:“我原諒你。江一述,你不要對我解釋,我什麼都原諒你,所以你什麼都不要對我解釋。我們現在就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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