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4-11-14
- 最後登錄
- 2025-9-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499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8959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六十二章
段沉背著于江江徑直往公寓裡走,幾乎頭都不回。
于江江趴在段沉背上,一直小心翼翼好奇地回頭看那個男人。那人站在保安旁邊,表情有些尷尬和落寞。她能看出段沉應該認識那個男人,但他似乎不喜歡那個男人,于江江不傻,不會專觸段沉的逆鱗。
“我給你帶了點特產。”那個男人似乎對段沉的反應並不意外,即使被拒絕,還是溫和地說著:“我這就走,你一會兒來拿,可以嗎?”
段沉的腳步頓了頓,他微微低了著頭,似乎是不想被于江江看清他的表情,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都拿走吧,以前沒吃過那種東西,以後也不會吃。”
“我知道你恨我。”
“……”
那是于江江聽到那個男人說出來的最後一句話。那句話說完,段沉頭也不回就走了。
因為那個男人的出現,段沉整個臉色都變了,雖然他沒說什麼,但于江江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
段沉拿了藥給于江江擦後腳跟,他心情欠佳,手上動作也不走心,力道雖不足以戳死人,但也讓于江江疼得齜牙咧嘴。
于江江趕緊從他手上搶過棉簽:“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吧,你去給我倒杯水吧。”
段沉心不在焉地給于江江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于江江倒吸著涼氣給自己塗好了藥,見段沉坐了過來,戲謔地問他:“你該不會和人家有過忘年戀吧?怎麼就恨人家了呢?”
段沉扯著嘴角,似笑非笑。
“是你爸吧?”于江江若有所思:“長得就有點像,個頭也像。”
段沉很意外一貫迷迷糊糊的于江江居然這麼火眼金睛,瞪著眼睛有點難以置信,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生理上算是吧。”
于江江摸了摸段沉的頭,故意揶揄他:“可憐見兒,沒爸的孩子。”
“無所謂。”段沉聳了聳肩。
于江江就喜歡見他那副明明在意的要死,卻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噢,那我去把特產拿上來了,你不要送給我好了。”
“你敢!”段沉拉住了正欲起身的于江江。見她後背開始抖,段沉才發現被她耍了。
“別鬧了。”段沉竟有些無力。
于江江也嚴肅了表情:“去和他談談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說清楚了總比這麼糊裡糊塗的好。”
段沉看上去很平靜,但那種流浪狗的眼神還是藏都藏不住,他扯著嘴角有點苦澀地一笑:“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你這二十幾年來的心情。我只是覺得父子緣這種東西,有今生沒來世,問個明白也賺了,不是嗎?”
“有些問題不可能問明白的。”段沉輕歎了一口氣,如是說,“我生下來就沒爸,突然冒出來才奇怪。”
于江江能看出段沉眼裡又期待又害怕的那種情緒。她沒有再追問和逼迫。有些事當事人和旁觀者的看法肯定是不一樣的。
段沉送于江江回家。于江江下了車,進了社區,想到家裡沒有礦泉水,又順路出去買。
剛一走出社區,于江江就看到了段沉的爸爸蹲坐在她社區門口,她嚇得差點尖叫了出來。
那男人見於江江驚恐的樣子,面露尷尬,“小姑娘,你別怕。”他試圖安撫于江江的情緒,聲調溫和而富有磁性,“我坐計程車跟著段沉過來的。”
他解釋著他的冒失,也誠懇地道歉:“我知道我的方法有點不對,但我也沒有辦法了。”
他手上拎著好多袋東西,塑膠袋碰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明明是打扮土到不行,氣質卻還是很清朗,于江江一時無法把他和“窮鄉村老師”聯繫在一起。
于江江並不討厭這個男人,但作為段沉身邊的人,不違逆他才是她該做的,她有點為難地說:“我也幫不了你,段沉脾氣很強。”
那男人低了低頭,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細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以示鄭重地向于江江伸出手:“你好,我叫徐決。”
于江江伸手與他交握:“我是于江江。”
“你是段沉的女朋友吧?”
于江江想了想,點了點頭。
“真好。”夜燈昏暗,不知道是于江江眼花還是怎麼,她居然覺得段沉的爸爸有點眼眶泛淚。他小心翼翼將帶來的一堆特產遞給于江江:“這些東西希望你能替他收下。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後……怕是也沒有機會來了……”
于江江沉默地接過那些塑膠袋,謝謝都沒說。
那男人卻像是了了一樁心事一樣,一直開心地點頭。
“謝謝你。”那男人一直不住地感謝:“謝謝你於小姐。”
……
看著他離開那有些蒼涼的背影。于江江覺得欷歔不已。
不管曾發生過什麼,不管過往有什麼糾結、誤會,時間總能把所有醜惡的東西轉化成一種哀涼的過往,讓人不記得痛與怨,只是記得那其中深深的遺憾。
想必段沉並沒有那麼排斥他吧?不然他不會特意回來想要去找他。可人都是如此,近鄉情怯,越是想見他,見了卻越是有打不開的心結。
他這一走,不知道有生之年和段沉還能不能再見了。
于江江想想就忍不住歎息。
晚上給段沉打了個電話,起先扯犢子扯了一會兒,末了,于江江試探性地說:“你爸……”
段沉很警惕地打斷:“我沒有爸。”
“……就那會兒在你家那位叔叔,長挺年輕那個,”于江江說:“他跟著你的車到我家來了,東西我給收下了。你不要我就自己吃掉了。”
段沉沉默了一會兒,“噢。”
“噢?”
“你自己留著吃吧。”
“……”
于江江盯著那些大包小包,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收了點棘手的東西。
于江江帶著心事去上班。從入職以來,這應該是最忙碌的一天。集體婚禮的一百對新人,分批過來錄視頻和開會。
為了不影響正常的營業,公司只劃了三分之一的大廳給活動,人多,又擠,整個呈現大食堂情景。為了讓有些不方便的人坐,于江江一直趴在牆上或者檯子上做記錄。整個忙得像個陀螺,團團轉。
一整天折騰下來,于江江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于江江整個腦子已經完全放空了。渾身疲憊地拎著包出了公司。還沒走到車站,就被在此等了好幾個小時的沈懸叫住。
“於小姐?”沈懸臉上帶著靦腆而木訥的笑容。
于江江回過頭,發現是沈懸有些意外,“怎麼還在這?淡姜呢?”
沈懸憨實地摸了摸頭:“淡姜晚上還有開會,她要畢業了,論文還是什麼,總開會的。”
于江江也是過來人,自然明白,點了點頭,詫異地問:“那你還在這是?等我?”
沈懸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想給淡姜買個戒指,又不知道女孩子喜歡什麼樣子的,想請於小姐幫我選選。”
于江江是個熱心腸,其實她已經累得倒地就要睡著。但沈懸提出這個請求,她還是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兩人準備進金店,一直很拘束的沈懸才想起他用來比量尺寸參照物忘了帶。他滿臉歉意地對於江江說:“於小姐,你能不能等等我?我這就回去拿。”
于江江想想卓陽區也有這個金店的分店,提出一起去拿,去卓陽區買也一樣。
兩人坐地鐵又轉公交,到了沈懸家所在的城中村。環境確實挺亂的,務工人員多,卻沒個正經的規劃,屬於三不管的區域。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如此,貧窮和外來者多的區域容易滋生犯罪,早前于江江就聽說過很多起著附近的搶劫、強姦和殺人事件。對這地方還挺發怵的。
踩著半泥濘的石板路,于江江一直跟緊沈懸,小巷子連個燈都沒有,幸好天還沒黑透,不然真是連路都看不見了。
沈懸一直挺照顧于江江,時不時來搭把手,明明不善言辭還刻意搭話,讓于江江能輕鬆一些。這個男人的體貼確實如淡姜所說,是時時刻刻發自內心的。
到沈懸家了,他臉上有不好意思的笑容,一邊掏鑰匙,一邊道歉:“真是麻煩你了,於小姐,到了。”
沈懸家在巷子深處,門就在巷子面上,是那種最最老式的木門,上面的鎖是那種很老式的掛鎖,用磚頭大力敲幾下就能敲開的那種。這種環境,真是惡劣得于江江有點難以想像。
“於小姐,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于江江“好”字還沒說出口。巷子盡頭一道黑影突然竄了出來。把于江江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沈懸,是我。”那“黑影”走近了些,說道:“淡姜媽媽。”
于江江這才看清,來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眉眼間確實和淡姜有幾分相似。
“伯娘。”沈懸用巴城發言,中規中矩地喊了一聲。
突然地,“噗通”一聲,那中年婦女在沈懸面前跪了下來。
這一跪讓沈懸和于江江都徹底亂了陣腳。但那人卻倔到了極點,不論兩人怎麼去拉扯,就是不肯起來。
沈懸沒辦法,搬著自己的假肢,以很不方便的姿勢,和那婦女相對而跪。
“伯娘不起來,我也只好這麼跪著了。”沈懸低著頭,也是一副要跪到地老天荒的模樣。
那中年婦女終於忍不住情緒,整個爆發了出來,開始慟哭,她抓著沈懸的衣服不肯放手,幾乎撕心裂肺地說著:“我把這條命賠給你,你放了我姑娘吧……”
那是一個母親心疼到了極點的表情,整個人都已經崩潰了,她抓著沈懸哀求著:“我姑娘年輕漂亮,讀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要出人頭地了,她不能跟著你啊!”
說著,她情緒激動,捶著自己的腿:“我把腿賠給你,我把命都賠給你,不能搭上我姑娘啊!”
淡姜媽媽歇斯底里的整個過程裡。沈懸一直一言不發。他跪在地上。于江江看著他行動不便的腿,想著這地上那麼磕那麼涼,好腿的受不了,更何況他一個缺腿的。
沈懸本就破舊的衣服經不起那麼拉扯,袖口被拉出了一條大縫。但他還是沒有動。
于江江看不下去,想去拉沈懸。可他不論于江江怎麼拉都紋絲不動,一直低著頭,任由淡姜媽媽打罵和哀求。那種愧疚到了極點的樣子,讓于江江都有點心疼了。
“伯母,淡姜是真的喜歡沈懸。你就不能問問淡姜怎麼想的嗎?”于江江忍無可忍,說道。
“淡姜就是善良,她為了報恩,什麼都做的出來。我這個做媽的不能看著她傻下去。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還!”淡姜媽媽情緒還是非常激動。
“於小姐,別說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沈懸開口說道,“阿姨,我們進屋說,好不好?”一邊說,一邊去扶淡姜媽媽。
大約是鬧累了,聽沈懸這麼說,她扶著沈懸就起來了。倒是沈懸,抓了半天站不起來。那一跛一跛得踉蹌身影,更是讓淡姜媽媽看不上。
沈懸扶著淡姜媽媽進了那破舊的小平房。過了一會兒,他又出來送于江江。
“這裡沒有路燈,我送你出去吧,於小姐。”
于江江擔心眼前這情形,問他:“那伯母呢?”
“我會和她好好說的。”沈懸安撫她:“沒事的,早想到會有這一天的。”
兩人並肩,穿過黑暗的小巷,外面是霓虹燈閃爍的大路,于江江看著沈懸幾乎要融入黑暗的身影。想到淡姜和她講的過往的故事,忍不住有些鼻酸。
她說:“淡姜懷孕了,你別做傻事,別離開她。”
沈懸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隨後說:“我知道她騙我的。有些事,就算是醉了我也是記得的。”
“都決定了要在一起,反悔不是男人。”
“嗯。”沈懸向于江江道別:“謝謝你了,今天真不好意思,耽誤了這麼久也沒買成。”
“下次買,一樣的。隨時我都有時間。”于江江說。
“於小姐。”
沈懸叫了于江江一聲,于江江屏息看著他。
“別告訴淡姜。”沈懸的聲音在傍晚的黑巷裡久久回蕩。
很多事情,在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就是有很多徵兆的。只是太出人意料,沒有會去注意那些細節。比如地震,比如海嘯,也比如,很多人禍。
沈懸出事那一天,淡姜正和于江江在一起。
那時候的淡姜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不出於江江所料,淡姜媽媽的到來,讓沈懸徹底退縮了。他還是不忍心“糟蹋”淡姜接下來的人生,向淡姜提出了分手。
淡姜太氣了,這是第一次淡姜表現得這樣倔強。她氣的是沈懸的退縮和對她的不信任。
對她來說,她想要的生活,只是兩個人平淡相依,她從來沒有過過什麼好生活,以後過還是不過好生活,又有什麼打緊?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覺得她未來非得過“好”生活不可?不管是她媽還是沈懸,他們到底懂不懂,淡姜所要的“好”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決定離開北都的沈懸收拾了行李,他買了一張站票,從北都回雲縣,其間要站23個小時。他甚至不敢去淡姜學校看看她。他太害怕了,不是怕淡姜,而是怕他自己,怕他再看淡姜一眼,就捨不得離開了。
沒有人知道沈懸有多愛淡姜,連淡姜自己都不可能知道。
那是一種超越生死的愛。
地震那年,地動山搖的那一刻,他沖進正在垮塌的房子裡,為的,是多看淡姜一眼。
他不能讓淡姜死在冰冷的地震裡,更不能讓她被斷井頹垣的廢墟掩埋。那可是他最最愛的女孩,他耗盡生命都要護她安好的人。
大樑塌下來的一刻,他眼前都是花的,只聽到伯娘大聲呼喊著:“淡姜不在啊……淡姜出去了……”
那一刻,巨大的疼痛被心底湧起的卑微的喜悅掩蓋了。淡姜還活著,這已經足夠讓他毫無牽掛的死去。
他沒想到的是,那麼可怕的地震沒讓他死去,卻讓他活了過來。他失去了一條腿,卻得到了淡姜。
這麼多年,他碰都不敢碰淡姜,在他心裡,淡姜是比仙女還要純潔的女孩,他不忍心讓她這麼跌入紅塵,過柴米油鹽的貧窮生活。
每一天他都覺得像在做夢,過一天賺一天,淡姜不後悔的話,就這樣過一生吧。沈懸時常這樣卑微地想。
直到淡姜媽媽到來,徹底將他這場不切實際的夢敲醒。
他不能這麼自私,不能這麼毀了淡姜的一生。現在他年輕,已經這麼不方便,要是老了,就要拖累淡姜了。他不忍心。
不忍心那麼美麗聰明的淡姜,用年輕而鮮活的生命,伺候一個一無是處的殘疾人。
離開北都的前一天,沈懸花光了身上最後九百多塊錢,去金店給淡姜買了一枚戒指。很細也很薄,一共就三克不到,正中間有朵五瓣的小花。沈懸一眼就看中了那款。
他想起小時候淡姜最喜歡把一種白色的五瓣野花別在頭上,裝電視劇裡那些白衣飄飄的仙女。那時候大家都笑她。只有沈懸覺得她真的像極了仙女。
他從來不敢對她放手,怕一放手,她就飛回天上去了。
沒有用盒子,他把戒指揣在上衣口袋裡,離心臟最接近的內口袋。他知道,這戒指,今生大約都送不出了。
一個人走著回家,沈懸整個人三魂丟了七魄,腳下虛浮,幾乎是飄回去的。放棄淡姜,對他來說和放棄生命沒什麼兩眼。
正因為他的心不在焉,才使得當過兵的沈懸失了警惕,以至於被人尾隨了都不知道。
拿鑰匙開門的那一瞬間,一個麻布袋從天而降,罩住了沈懸的頭,也擋住了全部的視線。
一頓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就這麼落了下來。沈懸無力招架,丟了鑰匙,被人打倒在地。
沈懸被人拖進深巷,他的意識像觸了電一樣,一瞬間蘇醒。他掙脫了許久,終於脫離了麻布袋。頭暈眼花地爬起來。就著月光。沈懸這才看清。打他的是前段時間被他教訓過的中學生搶劫犯。
事情過去半個月了,他卻還懷恨在心,叫了好幾個人來偷襲沈懸。
即使少了一條腿,當過兵的沈懸還是占於上風。他還手後,那些小孩子幾乎無力抵擋。
他抓住了其中一個孩子,試圖威脅其餘幾個,讓他們住手。
卻不想,這激怒了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其中一個被打倒在地的中學生倏然跳了起來,竟是滿眼血腥。
銀光一閃,彈簧刀紮進沈懸腹部的時候,沈懸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種金屬刀穿過皮肉的聲音好像是從他體內某一根神經傳到他耳朵裡一樣。清晰得讓人覺得害怕。
噗呲噗呲又是幾刀。
那孩子大概已經刺紅了眼,拔出刀在沈懸身上又是一頓亂紮。
那些孩子整個嚇傻了,一個孩子大喊了一聲“殺人了”。其餘幾個孩子也一哄而散,連行兇的孩子,都嚇得丟了刀,跑得沒了影子。
血像失了控制的水龍頭,不停地往外湧。沈懸用手本能地按著身上的傷口。但是傷口太多了,他怎麼都按不過來。
像一尊雕像一樣,沈懸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滿地都是血和泥濘混合的顏色,那樣觸目驚心。
殘酷而冰冷的月光,竟是沈懸最後的一點溫暖和光線。
他整個人癱在地上,幾乎沒有一丁點力氣,痛覺已經成為一種奢侈,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手上濕膩膩一片,沈懸知道,那全是血,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他都不知道,原來他身上是可以流出這麼多血的。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他顫顫巍巍從口袋裡摸索出了手機,給淡姜打了一個電話。
那是沈懸生命中最最漫長的一次等待。
電話裡一共嘟了四聲,淡姜才接了起來。
那四聲真的好漫長,漫長到那聲音一聲比一聲還要悠遠。沈懸覺得他好像要聽不見了。他真的覺得好疲憊,疲憊到連呼吸都覺得好累。
愛淡姜的這二十幾年裡,沈懸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愛她,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沈懸真的很想很想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這句庸俗到,連電視劇裡講出來,人們都覺得爛俗的話。
可他真的沒有力氣了,最後一絲一毫,都沒有了。
他想,就這樣吧,這樣就足夠了。
聽一聽淡姜的聲音,就滿足了。
這一輩子,就滿足了。
……
“喂。”電話那端的淡姜雖然很生氣,卻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她含帶著埋怨,沒好氣地對沈懸說:“你還知道打電話來嗎?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