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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山楂丸子]七十年代神算生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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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4:18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郝國強之所以篤定仕女圖是贗品,無非是因為他在高家宅院看到一模一樣的畫作,高家家主十五萬港幣拍賣得來,有專人鑒定過是真跡。

    既然已經有了真跡,港督府的那幅絕對不可能再是真。

    可郝國強又十分不解。

    既然是贗品,賀天罡那契女又怎麼會講要把麥港督的鄰居帶走?

    莫非,港督府的才是真跡?高家十五萬買到的卻是個贗品?

    他徒弟也百思不得其解,小聲問,“師父,那小囡…她帶鬼魂回去是想作什麼法?””還講畫中藏的不是鬼,我看分明就是!”

    郝國強陷入沉思,並不言語。

    回到家,賀喜進屋就把仕女圖放出來,長鋪在床上,蹲趴在床沿托腮痴看。

    旁人眼中難辨真假的畫作,在她眼中鮮活異常,依稀可見畫上仕女在畫間臨水嬉鬧,撥弦作樂。

    畫中場景,賀喜再熟悉不過,畫的是建康城,作畫的人是她師父文慎。

    千年前,上巳節郊外,貴族小姐結伴而出,臨溪宴飲,水邊采蘭,文人雅士撫琴作畫,吟詩作對。彼時她隨文慎游歷至此,這幕場景便被文慎留在了畫中。

    文慎除卻是萬人敬仰天師,還有個身份是畫師,她從小養在文慎膝下,即使沒修煉到知微境界,也不可能認不出她師父真跡。

    萬物或多或少都有靈氣,這幅仕女圖靈氣極重,直白來講,她們勉強能稱作畫中仙。

    賀喜講要帶走港府鄰居那一刻,旁人反應皆是有鬼。

    如果真有鬼,港督府早就煞氣彌漫,麥港督也不會只是睡不好覺那麼簡單。

    只是過猶不及,這幅畫靈氣太盛,她帶走也好,常人承受不住,自然就把它當成鬼怪來看。

    賀喜仔細將它卷起,畫一張清心符咒,以符咒作繩,封在畫卷外。

    “怪你們調皮,太吵啦,任由你們嬉鬧,會嚇到我阿媽。”賀喜安撫她們,“委屈你們點,我會記得放你們出來透透氣的。”

    行將晚間,賀喜送飯去金魚街。

    那人許久不見,在和粱美鳳講話,看樣是剛到。

    賀喜腳步發滯,粱美鳳已經看見她。

    “小囡,客生來找,看時間你該過來了,我讓他坐等。”

    賀喜看他,狠狠想,依他醒目,不去富康花園,應該是擔心吃閉門羹,拐個彎來魚鋪,料想賀喜不敢當粱美鳳面趕人。

    好狡猾一人!

    客晉炎兩手插西裝褲口袋,干咳一聲喊阿喜。

    “阿媽,吃飯了。”賀喜徑自拆圓桌,擺碗筷。

    粱美鳳捕捉到兩人之間異常,故作不知,先招呼客晉炎,“客生,留下吃頓便飯?”

    客晉炎剛要應好。

    賀喜把話接過,“阿媽,飯菜簡單,客生又是忙人,不好留他啦。”

    粱美鳳瞪她,轉頭又笑,“客生你先坐,我去添點菜。”

    粱美鳳前腳踏出魚鋪,賀喜立時警惕看他一眼。

    客晉炎無奈舉雙手,目光掠過她如花瓣的粉唇,正經說道,“我來找,是想你幫個忙。”

    賀喜狐疑看他,“不是別有所圖?”

    他笑,這次目光是真定在了她唇上,不應反問,“小阿喜想我圖什麼?”

    察覺到他視線落在哪,賀喜羞惱,捂嘴瞪他。

    不待她爆發,客晉炎便正色道,“是我阿弟,晉年。”

    “你阿弟怎麼了?”

    客晉炎不著痕跡靠近她些,“槍會之後,我就去了三藩市,晉年生病不見轉好,我在三藩陪他數日,順便商談客氏埠外生意…”

    客晉炎著重提他出埠時間在槍會之後,她是醒目小囡,會明白他意思。

    他不是吃干抹淨就不認賬的人,哪怕只是貪吃了幾口她唇瓣。

    “看客生風塵僕僕,是才回來?”

    客晉炎頷首,聽她又問,“你阿弟生病還沒有好?”

    “沒有,發燒不退,爹哋派飛機接他回港,現在伊麗莎白醫院住院。”

    賀喜讓他坐,全然忘記方才還針鋒相對待他。

    “客生,你是要我去看你阿弟有無問題?”

    粱美鳳匆匆回來,折疊桌上多幾道菜,狹小魚鋪,三人坐裡面不免擁擠。

    粱美鳳殷殷為客晉炎夾菜,她身姿肥胖,賀喜夾在二人中間,時常被擠靠到客晉炎胳膊上。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觸碰,並沒有半分不耐。

    “阿媽!”賀喜嗔她,“你乖乖吃飯,吃完我陪客生去趟伊麗莎白醫院。”

    “誰生病了?”

    客晉炎放下筷,把客晉年情況講給她聽。

    臨走前,粱美鳳撈六尾錦鯉裝玻璃缸讓賀喜捧著,“不好空手去。”

    又叮囑,“記得懂禮貌知不知?”

    “知道,我會回來晚點,阿媽你先睡,別等我。”

    伊麗莎白醫院病房門口,兩個西裝彪形大漢守門外,看見客晉炎身旁有小囡跟隨,視線不覺落在她身上,她穿棕色格子絨裙,小皮鞋,花一樣的年紀,花一般的容貌,客生和她有說笑。

    客晉炎看他們。兩人立時收回視線垂頭。

    其中一個大漢為他們開門,偌大病房,除卻菲佣護工,客丁安妮也守在病床旁。

    “伯母。”賀喜先喊人。

    又看向靠在病床的客晉年,他跟客晉炎有五分神似,只不過他略青澀,面龐也更柔和,可見是平時是個愛笑的人。

    “客生,送你錦鯉,希望你早日康復。”賀喜把玻璃缸擺在電視桌旁。

    客晉年燒未退,臉頰發紅,嘴唇干澀,卻不妨礙他打趣人,“我知道了,你是爹哋媽咪口中…”

    客晉炎警告看他一眼,卻並未能讓他止住聲。

    他又故意拉長聲音,“更重要是我大哥口中的賀大師,對不對?”

    “我是賀喜,喊我阿喜也行。”她臉蛋發燙,這樣回他。

    客丁安妮輕聲斥責他,“好好講話。”

    又朝賀喜笑,“阿喜隨意坐,謝謝你來看望晉年。”

    賀喜這才仔細看客晉年。剛才她進這層病房時,就察覺到了一種講不出的怪異感,客晉年的病房猶盛,他身上更像是被屍氣所纏繞。

    好似常年與墳墓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人員。

    她問,“客生,你在三藩市,有沒有去過墓地?”

    客晉年臉色驟變,連拍胸,“別唬我,我不耐嚇的。”

    他又對客丁安妮發誓,“媽咪,我是州立大學勤勉刻苦好學生,從不參加亂七八糟派對,更不會發癲去墓地找刺激。”

    這點客晉炎能保證,“阿喜,晉年是有分寸的。”

    “連日燒不退,醫生還講沒事,我就講,十有八九有問題。”客丁安妮兩手捉賀喜手,緊張道,“阿喜,晉年會不會有事?”

    賀喜拍她手安撫,又問客晉年,“客生,旁人知不知道你生辰八字?”

    客晉年撓頭,細細作想,許久,惱喪拍掌,“我前女友知道。”

    客丁安妮瞪眼,“你有女友?”

    “媽咪啊,我不是三歲小仔,有女友不是很正常?哪像大哥,千年鐵樹難開花,不然之前那位律師小姐也不會耐不住寂寞…”

    客晉炎聽不下去,打斷他,“繼續講你前女友的事。”

    “她、她是泰國人,去年才到三藩,十八歲妹妹仔,蔔蔔脆,然後我就…我們就拍拖啦。”

    賀喜想笑,客家兄弟,一母同胞,性格卻大相徑庭。

    “結果她因愛生恨。”客晉炎替他補充。

    客晉年耐不住為自己辯解一句,“女人心思我難猜,何況還是生番婆。”

    “去年我生辰時她為我慶生,又追問我在幾時出生,那時我也想不到她會與我吵架分手。”

    客丁安妮柔柔問他,“所以你想讓媽咪多個泰國來的兒媳?”

    客晉年干笑。

    賀喜思慮片刻,取出符咒,手指飛動,符咒很快在她手中折成三角,“客生,給我一件你平時總戴在身的東西。”

    客晉年第一反應是他胸前垂掛的玉,忙拿出來,“我從小戴到大,沒離過身。”

    賀喜提前告知他,“今日它為你擋災,可能會毀掉,你握它在手心,跟它告別吧。”

    客晉年吶吶啊一聲。不舍。

    臉上笑容漸失,轉為沉默,手指摩挲躺在他手心的玉,良久才遞給賀喜。

    賀喜轉對客丁安妮道,“伯母,再給我一根你的頭發。”

    客丁安妮依言拔下,忍不住問,“阿喜,為什麼要用我的?”

    賀喜忍不住笑,“因為您的頭發最長,能把符咒和玉綁在一塊。”

    客丁安妮略尷尬。

    起身到窗口站立,賀喜再拿三根香燭,夾兩指間,念咒一甩,香燭自燃,面朝西南方三拜,插入香爐中。

    客晉炎還好,他是見識過賀喜作法的,客丁安妮和客晉年沒見識過,雙雙口呆目瞪。

    “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賀喜將綁了符咒的玉放置在窗台,低斥,“何方妖孽,侵犯我埠,速速現身!”

    砰!

    符咒自燃,玉碎幾瓣,隱隱冒血氣,越來越多,齊撲向客晉年,隱約能聽聞孩童詭笑。

    客丁安妮臉色煞白。

    賀喜迅速以玉筆憑空畫符,“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急急如律令,敕!”

    剎時金光畢現,符紋為網,盡數擋住血氣,嘶嘶作響,好似飛蛾撲火。

    空中依稀有屍焦臭味。

    良久,血氣盡散,靠窗處,原本干淨地板掉落一層灰跡,仔細看猶有不明物體在掙扎,直至咽氣。

    把玉筆安放在絨裙口袋中,賀喜又飛速折出三張安神符,先給客丁安妮和客晉年,告訴他們戴在身上七日。

    “阿喜,那、那我是被怎麼了?”

    “你前女友啊,可能找人懲罰你了,拿你生辰八字煉小鬼。”

    “番婆如老虎,似蛇蠍。”客晉年忿然嘀咕。

    賀喜忍不住笑彎眼,她沒坐太久,安撫客丁安妮片刻,便起身告辭。

    平治房車有司機在前,賀喜和客晉炎並坐於後,她手中仍有一張安神符未贈出。

    客晉炎頻頻側目。

    賀喜恍若痴呆。

    良久,他耐不住,低聲道,“我也有被嚇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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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4:30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我也有被嚇到啊。”

    賀喜托腮,扭頭看他,緩眨眼,“客生八字純陽,百怪不侵,哪裡有被嚇到?”

    方才她有注意,這人非但沒有一絲害怕,還隱帶興奮,好似她在演戲,他在看戲。

    “我有心跳飛速,不信你摸。”他捉住她小手,作勢解開西裝扣。

    論厚臉皮,她比不過,竭力抽回手,安神符砸他,“給你好了,保你今晚酣眠一夜。”

    安神符被折成三角,小小一個躺他手心,客晉炎仔細放他西裝口袋。

    又捉住她小手,趁她不防,在她手背啵一口。

    “你、你怎麼老是這樣。”臉頰通紅,干脆兩手藏後,後背抵在車門上,看他警惕。

    他敢再前一步,她一定用正陽派祖傳玉筆敲他腦殼。

    初見他,他肩扛她躲避黑幫槍戰,肩膀冷硬,頂得她連番作嘔,那時他黑臉對她,很是嫌棄。

    之後他話語漸多,雖面冷,猶能看出心善。

    他帶她賭馬,為她搬家,教她氣步槍,為她補習英文,曾一度,她待他如好友。

    結果發展至今。

    原來是只披羊皮的大色狼!她無不惱怒的想。

    “小囡。”客晉炎欲伸手,竟覺胳膊麻半肢,詫異看她,她眼中藏笑,好似小狐狸。

    “嘶…”他作勢彎腰。

    賀喜不上他當,“我只讓你麻胳膊,未讓你腹痛。”

    他仍舊不起,環抱胃部,又嘶一聲。

    他彎腰,賀喜看不見他臉,無法判斷是否在講謊。

    白手套司機好似後腦殼長眼,盡責提醒,“賀小姐,大少時常會胃痛。”

    賀喜忙扶他,“客生…”

    他順勢摟她在懷,有壓抑的低笑,察覺上當,賀喜惱羞要推開他。

    客晉炎早一步環緊她,在她耳邊低語,“去三藩市之後,我們再未見,我有日日想你。”

    “可你耍流氓。”他吃她嘴唇,腦中仍舊清晰。

    “港仔和番婆打啵旁若無人。”他辯解。

    “可我未成年。”

    他沉默。

    賀喜乘勝追擊,“你答應,以後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他繼續沉默,片刻道,“明年你滿十六,能結婚,我等你快高長大。”

    言下之意,成年之後還是要動手動腳的。

    賀喜忿然嘀咕,“想耍流氓,看你有無本事。”

    他好笑,“是是是,賀大師很厲害,我很害怕。”

    平治房車停街口,護送賀喜安全到家,她抱書包下車飛跑,昏黃路燈下,依稀可見她臉上有笑,面若桃花。

    粱美鳳仍未睡,為她留門,見她跑進家,氣喘吁吁,伸頭往外看。

    “有狗追你?”

    家中燈光驟亮,賀喜竟覺害羞,兩手環住粱美鳳肥壯腰身,撒嬌作嗔,“阿媽,今日我好開心。”

    “我記得,晚飯時你還作惱。”粱美鳳推開她,“快去洗澡睡覺,女兒家心思,一時歡喜一時惱。”

    “大少。”白手套司機喊。

    目光由黑洞洞樓梯口收回,客晉炎關上窗,“回去吧。”

    車行至宅門口,菲佣跑來開門,向他報喜訊,“太太打電話來家,講二少開始退燒,太太今晚要留醫院。”

    客晉炎應聲,家中只他一個,客良鏞去牛津談生意,未及歸家。

    菲佣過來問他,“大少吃晚餐?”

    “晚上吃過,不吃了。”客晉炎上樓。

    花灑衝刷他後背,是冷水,他猶覺熱,垂頭看下面,腦中飄過槍會那日,他鉗住她肩膀吃她唇瓣,來不及吃舌頭,已經被推開。

    身下作硬,發脹,青筋顯露,他伸手抓握。

    今晚她奶白小手被捉在手中,只及他一半大小,若是抓它,可能要兩手才握住。

    “小囡。”他手中老二脹大幾分。

    月光揮灑,賀喜裹被酣眠,依稀聽見有人喊,咕噥一句,翻身繼續睡。

    沒兩日,客晉年燒退出院,無論如何,客丁安妮要請賀喜來家中晚飯。

    客良鏞已從牛津歸家,看她梳妝打扮,對鏡調整皮草,悠悠提醒,“老婆仔,她偷渡客,金魚街小販,上的不是名校…”

    他話未講完,一瓶午夜飛行已經擲向他,客良鏞堪堪接住,安放梳妝台,小心道,“老婆仔,你還沒過更年期?”

    客丁安妮要氣死,不想和他講話,踩高跟下樓。

    客良鏞摸禿頂頭發,逗她幾句,一整天都能好心情。

    這次菲佣煮中餐,鹽焗澳龍擺中間,客晉年摩拳擦掌,結果他面前只擺一碗米粥。

    客丁安妮這樣安撫他,“你剛出院,醫生囑你飲食清談,再養幾日,媽咪日日讓廚房為你蒸澳龍。”

    又笑吟吟對賀喜道,“阿喜,和家裡一樣,隨意吃啊。”

    菲佣又送酒,賀喜這次無論如何不願再喝,客良鏞不勉強,轉讓菲佣榨果汁。

    客晉炎略感可惜。醉酒後的小囡乖順似貓咪。

    至此,客丁安妮跟賀喜的聯系多起來,天氣好時,她會在周末邀請賀喜喝露天下午茶。

    但賀喜知道她一直有話藏著沒講,似在斟酌如何開口。

    “伯母,有話直講,你我性格都不適合藏掖著。”

    客丁安妮略尷尬,很快恢復常態,喝一口錫蘭紅茶,緩緩道,“我意識到晉炎不對,是在他總拿克妻作搪塞借口之後。以往他心裡有壓力,會避開不談,後來有人為他做媒,他竟當著女方的面講他克妻。”

    客丁安妮看向賀喜,臉上帶笑,“那時我不知是因為你。”

    人的善與惡意,能從眼中看出,客丁安妮並無惡意,甚至帶有三分打趣。

    賀喜手捏骨瓷杯,赧然。

    “我曾想過,給你一筆錢,奉勸你離晉炎遠遠的,但那樣實在有失風度,畢竟我是真喜歡你。”

    “因為客生日後的太太,應當是船王孫女,外交官愛女,哪怕家境小開也可。”賀喜替她補充。

    “醒目女。”她贊,“難怪晉炎中意。”

    她喝茶,嘆氣,“晉炎爹哋講的有道理,上數三代,客家也是偷渡客,初來港地一無所有。客家如今家業,無需再通過聯姻來錦上添花,哪怕你年歲小晉炎太多,也無事,招人疼,晉炎會照顧好你。我唯獨擔心一點…”

    賀喜等她下文。

    果然客丁安妮沒讓她失望,“現在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問你,你中意晉炎嗎?”

    良久,賀喜點頭。

    “好,我再問你,將來你會犯五弊三缺嗎?”

    賀喜怔愣,抬頭看她。

    客丁安妮幽幽嘆氣,“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我家中情況你也清楚,很簡單,晉炎爹哋沒有其他姨太,我們年輕過,現在依然恩愛,將來晉炎我也希望能有人伴他到老。”

    蛇打七寸,客丁安妮贏了。

    “阿喜,你又不開心。”趴在圖書館露台圍欄上,馬琳娜托腮看她。

    賀喜反摸臉,“我有寫在臉上?”

    馬琳娜搖頭,隨即略有得意,“近朱者赤,我也成半個大師…雖然你和尋常沒有不同,但我能察覺出你心情不好。”

    賀喜從圍欄上跳下,和她一起趴圍欄,捧腮望天,如果她師父在,一定會為她點破困擾。

    接下來更令人甜蜜又作難,客晉炎英國長大,受過英式正統教育,每日賀喜家門一開便能見到嬌艷欲滴的玫瑰,白手套司機再贈上他親筆寫的卡片。

    他會講哪時有空,會打家中電話,或者乘船過海來找她。

    這麼大陣仗,要想粱美鳳不知,除非她眼瞎耳聾。

    “小囡,老實跟阿媽講,你與客生在拍拖?”

    想到日後住半山大屋,進出車接送,家中成群菲佣,粱美鳳不是不欣喜。

    環抱玫瑰,賀喜揉額頭,現在她不僅算不出自己,更算不出客晉炎以後。

    港地冬季濕冷,逢雨更盛。

    賀喜換上黑毛衣藍校裙,長筒棉襪堪遮膝蓋,仍有一截腿露在外。

    她舉傘過馬路,有汽車鳴笛聲,循聲看去,街邊賓利停靠,客晉炎中指抵側額,向她致敬,姿勢標准,猶如警校受過訓練。

    賀喜笑彎腰,勉強撐住傘,他已下車,拎過她書包,雨傘合攏。

    車內溫暖,賀喜舒服到喟嘆。

    他卻皺眉,盯看她一截露在外的腿,“冬天還讓你們穿這點?我要以學生家屬為由,向校方投訴。”

    走在外,她一截腿尤為顯眼,路邊擺攤阿叔爛仔頻頻側目,客晉炎愈發不滿。

    賀喜扯校裙遮腿,擋住他眼辯解,“校裙已經夠長,聽講庇理羅比我們還短,我不信你沒見過。”

    “我眼盲,除了看阿喜。”

    客晉炎手隔校裙撫她腿,“這麼涼?”

    他手格外熱,賀喜太舒服,任由他捂。

    白手套司機詢問去哪兒。

    客晉炎看她,“去哪兒?文華扒房吃西餐?”

    腿漸熱,賀喜挪開他手,“回家。”

    客晉炎失落,“上上周,你陪同學去看戲,上周媽咪約你喝茶,這周排到我,你卻講要回家。”

    客丁安妮的問題猶在耳邊,賀喜試探問,“客生,你有無想過日後,我是講結婚之後,你會希望過什麼生活?”

    “怎麼,想好明年做我老婆仔?”

    他暫時只能想到這點。

    “快講。”她想知道。

    沉吟片刻,客晉炎道,“大概像爹哋媽咪那樣,我上班工作,老婆仔在家,生三五小仔,養只‘小獅子’一樣的貓,老來我退休,我們乘大輪游各國。”

    這樣啊,想法是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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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萬事萬物有其法則,窺探天機或多或少都將遭到懲罰,再厲害的術士終究逃不過五弊三缺。

    所謂五弊,不外乎“鰥、寡、孤、獨、殘。”

    三缺,缺“錢、命、權。”

    所以賀喜極不願為人逆天改命,只助人少走彎路,損陰德的事也是能避則避。

    “臉色發白,太凍?”講話間,客晉炎脫下西裝,裹在她身上。

    她人小,好似偷穿大人衣裳。

    又捉她手捧在嘴邊呵氣。沒忍住,啵一口。

    她只顧想事,竟沒注意,任由他連啵。

    客晉炎總算慢下來,緩啵一口她手背,改捏她面珠,“怎麼了?”

    賀喜抽回手,瞪他一眼,不瞞他,“客生,你有無聽過五弊三缺?”

    “聽過。”他道,“那又怎樣,你五弊三缺,我克妻,正好湊一對,不用去禍害別人,旁人若是知道,該放煙花慶賀。”

    “我有認真在講。”本來挺嚴肅,被他一講,賀喜竟想笑。

    他正色說,“阿喜,我也認真在講。”

    德貞女中距富康花園不過一道街,賓利轉個方向盤便到,看她脫了西裝跳下車,頭也不回要跑,客晉炎後悔,當初該建議粱美鳳洋樓買遠點。

    “明日我教你騎馬。”他拉住她,再約。

    賀喜笑,“不行,明叔托我陪他去鄉下。”

    客晉炎警惕,“遠不遠?”

    “不遠啦。”賀喜趕他前道,“你別跟我,明叔不認識你,不好介紹,他們會亂講的。”

    看她抱書包飛跑上樓,客晉炎呼出一口郁氣,拍拖還偷摸,好似他勾搭上了有夫之婦。

    白手套司機透過後車鏡看他,開口寬慰,“年紀小都這樣啦,面皮薄,又知羞,再過幾年就好。”

    轉天,賀喜收好東西,樓下等明叔。

    明叔老家在鄉下,靠近新界地帶,他蹬三輪載賀喜,一路跟她講情況。

    明叔兄妹兩人,他帶老母搬家到油麻地,阿妹仍住鄉下。他阿妹有三個仔,年紀最小的小囡不知什麼原因,夜夜夢魘,總覺房內有人經過,耳邊能聽到窸窣走步聲,卻怎麼也睜不開眼,晨間起床猶有涼意,好似吹一夜陰風。

    “從換屋之後,已經一年多,夜夜如此,消瘦異常。”

    明叔並無隱瞞,“先前怕撞邪,黃大仙廟裡請了平安符,戴上也不見效。”

    “沒請人去阿姑家看?”賀喜問。

    “名聲在外的幾位大師尋他們沒門路,鄉下倒是有一知半解的,看不出問題,所以…”明叔不大好意思,“阿喜,這麼遠帶你去,也沒太多酬謝。”

    賀喜不在意,“明叔,我們熟人了,不說這些。”

    蹬半日三輪,總算到鄉下。

    明叔阿妹家新建的屋舍,兩層小樓,知道賀喜過來,明叔阿妹和侄女一直在家等候。

    “阿姑。”賀喜喊人,也見到明叔侄女,和她差不多大年紀,比她還瘦小,面黃肌瘦,頭發枯黃,顯得無精打采。

    “阿姐。”她怯生生笑。

    賀喜笑眯眯和她招呼,見她印堂發黑,煞氣盤繞,有點像被陰物干擾,但奇的是,只她身上有陰煞,阿姑身上並沒有。

    既然是這樣,應該不會是心術不正術士暗害。

    賀喜先問她要來生辰八字,掐指默算。

    古人講,掐指一算,其實並非故作神秘,它只是算天干地支的一種方法而已。古時,尚無紙筆,絹帛又太昂貴,術士在推算命理時不大有機會能用到筆墨,所以把手指三節,固定十天干,與地支相配時,就按指節念地支。

    當然,能靈活運用此種方法的,必然心算犀利。

    “小囡八字沒問題,並非重陰輕陽的人。”賀喜說道。

    相反眼前小囡是重陽輕陰,本該是氣運不錯的人,日後即使不是大富大貴,也不會為生計發愁,並且她桃花旺,將來旺夫旺子,晚年運勢最佳。

    現在印堂發黑,一臉衰相,也是令人費解。

    阿姑愁苦滿面,“自從搬家,小囡再沒去過學校。”

    賀喜理解,夜不能安眠,一日兩日還好,日日如此,哪還有精力去學習。安撫阿姑幾句,賀喜去外面看屋。

    裡外前後看一圈,又特意去小囡臥房查看,她並沒看出任何風水煞。

    賀喜又問小囡,“之前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譬如夜間走山路?”

    新界地帶多山,山腳下村民,不乏因為種種緣由夜間登山的。

    路分陰陽,夜晚山間陰氣重,陰物飄蕩,路自然就成了陰路,若是人發衰,再走陰路,很容易衝撞陰物。

    小囡臉色煞白,恐懼搖頭,“阿姐,我一直膽小,天黑從不出遠門。”

    賀喜再想不明白。

    她沒有故弄玄虛,直接道,“明叔,阿姑,房子風水雖然不是最好,但只有些許小問題,不至於影響健康,小囡問題出在哪兒,我看不出。”

    明叔和阿姑有失望。

    某種程度上,相風水算命,猶如為人治病,並非所有病都能找出原因。

    當然,也是她修為還不夠。

    阿姑人和善,仍舊熱情挽留賀喜吃便飯。

    飯後,明叔問賀喜,“阿喜,急不急回去?”

    賀喜笑,“不急,明叔你有事就去辦,我等著。”

    “也沒要緊事,就是許久未回鄉下,想為去世老父燒柱香。”

    聽明叔提祖墳,賀喜一時間想到張佩才,當初張佩才家中老母妻女生病,問題不在陽宅,卻出在陰宅上。思及此,賀喜道,“明叔,方便帶我一起去看看?”

    明叔連應聲,“墳不遠,我先去買冥幣。”

    沒幾時,明叔拎冥幣回來,帶賀喜去他老父墳墓。

    走一半,賀喜察覺不對,喊明叔,“等等。”

    賀喜視線落在離阿姑家屋後不遠處的拱橋上,正對小囡房間窗戶。

    不僅路有陰路,橋也分陰陽,特別是拱橋,因為神似奈何橋,常常是陰物聚集地。

    距拱橋大約三十英尺的地方,除卻明叔老父的墳墓之外,還有其他幾座墳。

    賀喜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

    “阿喜,怎麼了?”明叔順賀喜視線看去,除了看見一座年久待修繕的拱橋,看不出有問題。

    賀喜無奈指墳墓,“明叔,他們夜晚過橋出門,是小囡的房間擋住了他們去路。”

    待明叔想明白賀喜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臉色煞白,兩腿發軟,差點癱坐在地。

    “那怎麼辦?”猶如溺水抓草,明叔緊抓賀喜不放。

    “給小囡換個房間,那間房空出來,供他們夜間走路。”也是最簡單的方法,兩不相犯。

    明叔瑟瑟發抖,似在自言,“想想就怕啊。”

    賀喜能理解,哪怕他們再無惡意,依舊人鬼殊途,家主知道他們每晚路過,自然畏懼,長久下來,也損害身體健康。

    思及此,賀喜道,“我再想辦法。”

    片刻,賀喜想到了引魂咒。顧名思義,為他們另辟一條道,在不傷害他們的情況下,引開他們。

    他們愛走橋,那就為他們再搭一座橋。

    賀喜對阿姑家人講明情況,問阿姑願不願意為他們建橋。

    比起陰物日日路過家中,阿姑幾乎不作考慮就應下,“願意,願意搭橋。”

    “阿姑,等你們搭建好之後告訴明叔,我再過來。”

    和阿姑告別,明叔蹬三輪回去,已是天黑。

    賀喜在金魚街下。

    粱美鳳為她留了飯,“客生過來,我告訴他你還未回,他讓你回電話。”

    賀喜大口吃飯,含糊應好。

    看鋪到八點,賀喜和粱美鳳一塊回家,猶豫片刻,還是撥通客宅電話。

    菲佣接通,賀喜講找大少。

    沒幾時,菲佣又接起,言語支吾,“大少不在。”

    “那菲比,祝你好夢。”賀喜掛了。

    轉天下雨,賀喜在校服裡添毛衣,撐傘往學校走。

    有人撐傘走她身邊,捉住她手放進他口袋,“小混蛋,沒給我電話,害我一夜沒睡好。”

    六月飛雪,賀喜心裡喊冤。

    好在客晉炎沒繼續講,她手仍在他口袋中,只是撐兩把傘不方便,客晉炎收攏她的,把她拉進他傘下。

    又問她昨天去鄉下做什麼。

    賀喜知道他不怕,悉數講給他聽。

    “還要再去?”

    賀喜點頭。

    “我開車送你。”

    “可明叔…”

    客晉炎打斷,無限委屈,“講我是你英文老師不就好了?”

    賀喜忍不住腹誹,誰家英文老師開賓利。

    快到德貞女中,賀喜抽出手,“客生,同學會看到。”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早知道會這樣,客晉炎捏她面珠,暗嘆時間慢,“你快些長大。”

    她隨他的視線一起降落在胸前的包子上。

    他道,“一丁點。”

    賀喜怒,漲紅臉,“比你強!”

    不解氣,踢他小腿,搶過雨傘就走。

    盡管躲避,馬琳娜眼利,還是讓她捉住。

    課間,她拿一份明報連刊的《越女劍》擋住兩人腦殼,偷偷道,“我看見啦,有男人捉你手,是你英文老師?”

    賀喜想否認,隨即又自我否認,捉她手的真是她文老師。

    馬琳娜托腮嘆氣,“英文老師有邪氣,我們都栽在英文老師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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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7-5-31 12:04:57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農歷新年將至,賀喜上完寒假最後一堂課,在家寫作業。

    明叔來找,講鄉下拱橋建好。

    送走明叔,賀喜電話打給客晉炎,菲佣仍講大少不在。

    “好,煩你告訴他我找過。”

    等不及他來,賀喜收拾東西,仍舊坐明叔三輪去新界。

    他們剛到,阿姑便拉住賀喜手,滿面激動,“阿喜,多虧你,小囡這些日子精神好許多,她講夜裡沒再聽見腳步,也沒了噩夢。”

    賀喜笑眯眯看小囡,將養數日,氣色確實比之前好。

    既然找出了緣由,其他要簡單許多,阿姑把過來看熱鬧的鄰居請走,給賀喜騰出一片清淨地方。

    施術前,賀喜先給幾位先人燃香燭,“人鬼殊途,今日為先輩們改道,迫不得已,還請見諒。”

    言罷,朝他們三拜。

    新搭建的拱橋緊貼老橋,只是轉了彎,和阿姑家的屋舍走向一致,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勢。

    賀喜取出八張符咒夾在指尖,雙指用力,符咒向八個方向飛速而去,緊黏在地上,任憑風再大,仍舊紋絲不動。

    “眾生多結怨,怨深難解結,一世結成怨,三世報不歇,我今傳妙法,解除諸怨業。”賀喜狠心咬破手指,鮮血塗眉心,踩北鬥天罡步,不斷掐手訣。

    “請先輩們放過小囡,改道另行。”賀喜將引魂咒扔出。

    驟然卷起一陣陰風,寒涼入骨,將引魂咒無情吹向賀喜,似乎只憑幾句空口白話說服不了他們。符咒飄在半空中,始終不落。

    “敬請先輩們改道。”賀喜再朝他們三拜。

    又燃冥幣拋灑半空。

    陰風漸小,驀地又卷起一陣,只不過風向改道,將冥幣連同引魂咒卷向墳墓所在方向,洋洋灑灑飄落在墓地上,良久,方歇。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賀喜長吁一口氣,虛抱拳,恭敬道,“多謝先輩們禮讓。”

    此時二樓的後窗隱隱傳來嘀咕聲。

    “阿媽,剛才你有沒有察覺到後背發涼。”

    “有,汗毛豎起,背出冷汗。”阿姑趴窗口,偷看賀喜,猶疑道,“現在應該行了吧?”

    將她們話聽得一清二楚,賀喜仰頭,手擋日光眯眼喊她們,“阿姑,你和小囡下來祭拜一下先人。”

    母女二人哪敢不聽,下樓,慌不擇路。

    家門口停放一輛凌志,半新不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男人,長相雖不錯,穿著略普通。

    阿姑好奇,“你找誰?”

    “找阿喜。”

    小囡反應快,向房屋後跑去,喊人,“阿姐,有人找。”

    她話音落下,客晉炎已經跟過來,四目相對,賀喜不是不驚訝,“客生,你怎麼找過來了?”

    “你阿媽告訴我地址。”走到賀喜身邊,他惱怒低語,“已經講好我們一起過來,小混蛋,又沒通知我。”

    賀喜低頭,腳尖踢土,“我有打電話,講你不在。”

    “我…”客晉炎臉色驟然發沉,不發一言。

    明叔一旁搓手,尷尬問,“阿喜,他是?”

    賀喜強笑,“我英文老師,來接我回去補習。”

    明叔似感嘆,“英文老師師德真好啊。”

    客晉炎略不自然在,和他們挨個招呼。

    回程,賀喜邀明叔一塊坐車。

    明叔擺手,“還是騎三輪,你們先回。”

    車中坐穩了,賀喜開窗揮手,“明叔再見。”

    阿姑家的屋舍漸漸模糊在倒車鏡中。

    咳嗽一下,客晉炎試探開口,“我並不知你打電話。”

    隨即他又道,“上次也是?”

    反應過來他指哪次,賀喜點頭,老實道,“菲比講你不在。”

    “該炒掉她換人。”客晉炎低咒。

    送賀喜到家,客晉炎探身為她解安全帶,解開瞬間,側頭含住她下唇,不過蜻蜓點水。

    “你、你答應過我。”賀喜捂嘴,眼神指控。

    耳根發燙,客晉炎一把將她攬懷中,側頭低語,“委屈我阿喜了。”

    賀喜反倒難為情起來,推他肩,“我回了,阿媽不在,不好請你上去。”

    “叼!客大少真會玩,看上妹妹仔?”

    街尾角落停放一輛車,坐裡面的幾個四九仔緊盯客晉炎動靜,見賀喜從他車上下來,有人唾罵,“世風日下,客大少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另一人罵,“你懂什麼,妹妹仔西靚,叼起來才夠勁,不叼妹妹仔,還能叼阿婆?一槍進洞,又松又軟,沒一點滋味!”

    “講這樣細,你叼過?”

    “干你娘啦!”

    後座的小頭目傾身一巴掌掃過,低聲喝道,“醒目點,他開車走了,小心點跟上,別讓他察覺起防備心。”

    客晉炎直接驅車回客宅,菲佣小跑出來為他開車,“大少。”

    菲比聲細細,臉頰紅撲撲。

    客晉炎冷看她一眼,關上車門。

    砰。菲比心中惴惴,怯看他。

    “你跟我來,我有話問。”

    二樓起居室裡,客晉炎靠坐在沙發上,雙腿閑適交疊,神情也輕松,只是眼帶寒意,菲比縮站一旁不言語。

    良久,客晉炎才問,“誰讓你講我不在家?”

    菲比低頭囁嚅,“不知大少講什麼。”

    “裝懵懂?”客晉炎笑一聲,猛擲骨瓷杯,滾燙茶水濺到菲比腿上,她尖叫一聲,抱頭蹲下。

    “現在知不知?”

    “大少,我不知。”她瑟縮一旁,好似受天大委屈。

    客晉炎擺手,不再為難,“去找管家領人工,客家不養欺瞞家主的白眼狼。”

    菲比這才害怕,她在客家工作已經六年,一旦被辭工,其他大戶家主也不會要她,她只能被小戶市民雇佣,和他們擠幾十英尺洋樓。

    “大少,不關我事,是太太告訴我,以後賀小姐電話打來,就講你不在。”

    “行了,你出去。”

    客晉炎憊懶捏眉心,起居室坐片刻,驀地起身下樓。

    客丁安妮邀幾位富太湊腳打二十四圈,今日她運氣佳,連番胡牌,臉上笑就沒斷過。

    牌局散開,客丁安妮才注意客晉炎坐客廳,似乎是在等她。

    “怎麼了?臉色這樣差?”客丁安妮臉帶關切。

    “媽咪,日後你再干預我,客家將無長孫,我不介意剃度去做和尚,或者坐實克妻傳聞,最好再克死一個,湊足四腳,好讓她們在陰間搓麻將。”

    丟下這句,客晉炎起身往外走。

    客丁安妮臉色發白,“晉炎,你去哪?”

    “出去住幾天。”

    新年前,賀喜接到何瓊蓮電話,她開心道,“阿喜,我有小北鼻了,剛滿三個月。”

    賀喜先是欣喜,立即祝賀。不過何瓊蓮又抱怨,“我臉上開始長斑,聽講日後肚子鼓起,肚子大腿會長橙皮紋,皮膚變松,人變醜,到時木頭塊怠懶理會家中黃面婆,一定出去勾搭小明星,聽講唐菲菲就被人包養作外室。”

    賀喜忍不住笑,安慰她,“你都講他木頭塊,郭生是個知廉恥的人,不會亂來啦。”

    聽賀喜這樣講,何瓊蓮好似吃下幾粒定心丸,安心不少,又邀賀喜年後去她家坐客。

    掛下電話,沒幾時,客晉炎打來,告訴她去樓下。

    賀喜依言下樓,街邊停的還是那輛半舊不新凌志。

    客晉炎降窗向她致敬,賀喜笑朝他走去,快到時察覺異常,向東掃一眼,注意到街尾車內幾個紅毛怪,假作沒看見,上車坐穩。

    “客生,有人跟蹤。”

    “我也有察覺。”客晉炎掉轉車頭,依舊不緊不慢開,“已經連續跟我幾日。”

    賀喜詫異,“那你還一個人外出?至少帶司機。”

    本埠幫派林立,魚蝦眾多,豪門大戶通常被他們視作盤中餐,若是被盯上,十有八九要打主意。

    “他們無非要錢。”客晉炎不大在意,“躲過這次還有下次。”

    “你倒膽子肥。”

    心思百轉,客晉炎狀似無意開口,“我膽子最小,聽講給錢不及時,他們還會撕票,連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的o記都拿他們沒法。”

    “不如阿喜陪我住?我一個人害怕。”

    這才是他目的。講這種話,他臉也不紅。

    “流氓!誰陪你睡!”

    客晉炎忍不住笑出聲,“小阿喜想太多,我住酒店套房,房間多多,足夠你挑。”

    “你住酒店?”

    “嗯,在文華。”

    賀喜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忍不住相勸,“客生,你阿媽心善,最疼你,別傷她心,回去住吧。”

    客晉炎心裡暗嘆她醒目,捏她面珠,“沒你講的嚴重,家裡床睡夠,換酒店找新鮮感。”

    他們文華扒房吃神戶牛扒,又去皇後大道影院看戲,之後去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從早到晚,他們節目多多,累壞尾隨四九仔。

    天將黑,四九仔們車停文華酒店,瞪大眼看客晉炎手拉妹妹仔進酒店。

    “要叼妹妹仔了?”一人摸下巴,可惜。

    “干你屁事!”小頭目揍他,“去通知獨角哥,問何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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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7-5-31 12:05:11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賀喜用酒店電話撥通家中,粱美鳳很快接起。

    “阿媽,今晚我不回了,在文華酒店,客生需要我保護。”

    一聲哂笑還不夠,客晉炎在聽到保護二字,笑彎腰。

    賀喜瞪他,話筒裡立時傳來粱美鳳咆哮,“保護到酒店?!阿媽雖然盼望你嫁大戶,住大屋,沒讓你…小囡你才十五,身體未長熟,阿媽…”

    打斷她語無倫次,賀喜無奈道,“阿媽,是街頭爛仔盯上客生,摸不清哪個手下,不是你想的那樣!”

    粱美鳳先是應聲,隨即又擔心,“報警啊,這種事交給差人來做,刀尖上走步,你和客生都危險。”

    報警?就算o記出馬,也要出示逮捕令,更要有足夠證據控告,莽撞之下抓人,非但判不了罪,還會結仇怨。

    光腳不怕穿鞋,他們別無所有,唯有爛命一條,不值得去拿命相賭。

    掛上電話,賀喜趴窗口,掀開窗簾一角,偷看下面動靜,尾隨而來的那輛車仍舊停在那裡,車中依稀可見明暗煙火,是有人抽煙。

    “能看清下面?”客晉炎洗澡出來,立在她身後,他比她高出一頭,順她視線看下去,樓層太高,除了萬家燈火,什麼也沒看見。

    賀喜側頭,立時無言,手掌遮面,“拜托你穿衣服。”

    “我穿了。”客晉炎低頭,他穿內褲和浴袍,也沒光上身。

    “我睡了。”賀喜避開不看,合衣躺沙發。

    身體一輕,客晉炎卻將她打橫抱放在床,四柱維多利亞大床極軟,他食指點她鼻尖,“賀大師,你都講要保護我,沒點誠意怎麼行,離太遠,我沒安全感,晚上睡覺會害怕。”

    賀喜暗唾不要臉,他已經從另一邊上床,為她蓋好被,他們中間隔鴻溝,他側身向她。

    只是伸手勾她小指,“沙發睡覺辛苦,睡吧,我保證規矩,不越雷池半步。”

    扯被捂臉,賀喜竟羞澀。

    清早,粱美鳳才開鋪,就有貴婦臨門,她穿羊絨毛裙,肩搭皮草,身上沒有多余首飾,唯有八卡拉的辜青斯基紅鑽戒。

    人都講,撈偏門和暴發戶才戴卡地亞,貴婦只戴辜青斯基,寶石極大顆,任何繁雜裝飾都是喧賓奪主。

    同是女人,好似雲泥。粱美鳳惴惴,“太太,您找誰?”

    她話音才落,對方竟掉淚,嚇壞粱美鳳,慌忙找紙巾,翻半天找不到,畢竟她人糙,早已不記得上次落淚是哪年。

    “坐,您坐。”粱美鳳尷尬。

    “我是晉炎母親。”客丁安妮從手袋拿出紙巾拭淚。

    粱美鳳不解她找上門原因,不過想到昨晚賀喜給她打電話,忙安撫,“客太太,您別擔心,有小囡看守一旁,客生不會有事的。”話至此,不免些許自豪。

    客丁安妮卻是一頭霧水,她過來是想找賀喜勸客晉炎回家。

    “晉炎怎麼了?”客丁安妮緊張。

    粱美鳳把情況告訴她,末了問,“您還不知?”

    客丁安妮一時難過到哭,粱美鳳看她哭得傷心,想拍她肩安撫,手都伸到她肩膀了,又縮回來。

    一身魚腥,還是不碰了。

    ……

    四九仔好似粘痰,始終緊隨。客晉炎仍舊裝作未察覺,帶他“小保鏢”上下班。

    另外,客良鏞讓他回家。

    “你媽咪膽小,嚇唬她兩日算啦,日日如此,當心她日後虐你老婆仔。”客良鏞仍舊笑眯眯,別有深意往茶水間的小身影看。

    客晉炎道,“我會給媽咪打電話,只是我被人盯上,回去讓媽咪擔心。”

    不愧是父子,客良鏞神色不變,“你准備怎麼解決?”

    客晉炎攤手,“他們無非是要錢,扯破臉大家都不好過,只是累爹哋你多備點現金放在家了。”

    世道不好,黑幫也不好干,自從廉政公署成立,他們糊口飯愈發難,能在不傷及無辜情況下撈一筆,自然不想惹出太多麻煩。

    只是令四九仔們頗為惱火的是,客晉炎去哪兒都帶上妹妹仔。

    “獨角哥有講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一塊帶走。”

    “可、可聽講妹妹仔是金魚街賀天罡那個契女,別看小,邪門異常,得罪她,我們…”

    “叼你老母,只會看到女人撅卵袋的貨!”小頭目低喝,“再邪門,能有我斬骨刀邪?能擋得過我槍彈?”

    他唾一口痰,“管她是誰!”

    是夜,客晉炎開車載賀喜回文華酒店,兩車緊尾隨,行至人煙稀少小道時,其中一輛車急劇越過,一個甩尾,橫檔在前。

    他們火力十足,鐵錘、斬骨刀、衝鋒槍盡有,與警署相比,不多承讓。其中一人揮捶,車窗應聲而碎。

    “客生,不要怕,我護你。”賀喜撲向他低語。

    客晉炎緊摟她,還笑得出來,“或許我命裡該有此劫,只是連累我阿喜跟來防止他們撕票。”

    兩人異常配合,任由四九仔將他們拽下車,蒙眼捆扎,扔進後備箱。

    小頭目沒想到會這般順利,連拍客晉炎臉頰,笑得恣意,“客生,你可真是我的金叵羅啊。”

    車速很快,不時轉彎、加速,賀喜後背緊貼客晉炎,兩人疊湯匙一般擠在後備箱中,咚咚咚,四下寂靜,唯余兩人心跳。

    許久,車速漸緩,一個顛簸,車停下來。隨即有人開車廂,搬米袋一樣將他們扔倉庫。

    “妹妹仔怎麼辦?脫不脫衣?”有人問。

    “不如?”另一人垂涎賀喜白嫩小臉,壓抑淫笑,哪知剛碰上她臉蛋,手指竟麻木,張口欲罵她老母,喉頭堵塞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臉憋通紅,幾欲窒息。

    “癲人!啞了?!”

    “不、不是…”那人猛然松口氣,竟無端打冷戰,“你…我不管,隨、隨便你怎麼辦。”他連番退縮,再看賀喜猶如邪物。

    “算、算啦,脫一個就行,反正也跑不掉。”

    “行行行,放妹妹仔一碼。”小頭目起了惻隱之心,只因為他家中也有差不多年紀阿妹。

    大門轟然響動,傳來鐵門上鎖的聲音,賀喜努力適應黑暗,凝神看四周,依稀能透過黑膠帶看個模糊。

    努力蹭到客晉炎身邊,察覺到異常,她低咒,“他們竟脫你衣服!”

    客晉炎喘息一聲,講不出話。

    四周寂靜,窸窸窣窣老鼠聲格外清晰,賀喜兩手微用力,手腕上的繩索斷開,撕下嘴眼膠帶,又幫客晉炎解綁。

    手腳得以活動,客晉炎立刻抱緊她,委屈嘀咕,“我冷。”

    他們有張良計,四九仔有過牆體,扒掉客晉炎衣衫,是想凍他一夜,讓他無力氣逃跑。

    “別裝。”賀喜推開他,“你身上比我還熱。”

    “嗯,那我為你捂,我阿喜小手好似冰塊。”論起詭辯,他不多承讓。

    “你沒穿衣服。”後背是他滾燙胸膛,賀喜難為情,不知是否錯覺,後腰總有根棍抵著。

    “沒衣衫遮擋,我多丟臉。”客晉炎不放她,下巴抵她頭頂,“快為我擋擋,不然你看到不該看的,反倒來怨怪我。”

    賀喜沒出聲,良久,她不耐挪屁股,輕聲問,“客生,有東西抵我,能幫我拿開嗎?”

    悶笑出聲,他啞聲低語,“難為我阿喜了,真不能拿開它。”

    相擁一夜,背後有火爐,賀喜沒覺半分冷,只是仍舊擔心客晉炎生病。

    與此同時,客家上下驚慌馬亂,客丁安妮堅持要報警。

    “老婆仔,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啊。”客良鏞也擔心,但他要鎮定許多,“有一就有二,我們這次結下怨,日後更不知他們會怎樣。”

    私心裡,客良鏞並不相信警署偵查能力,更不相信港地司法機關。

    門鈴叮咚,菲佣小跑進來,“先生太太,門外有找,他講自己是4k獨角,找先生談事。”

    4k獨角哥夠犀利牛逼,上門勒索,本埠唯他一人。

    “請他進來。”相較客丁安妮的慌亂,客良鏞要鎮靜許多。

    沒幾時,獨角哥進來,他一甩打火機,面上露出奸邪笑,“客生,我周身綁火藥。”

    客良鏞神色不變,“請坐。”

    還不忘問獨角哥,“喝茶,咖啡,還是要一支冰啤?”

    獨角哥摸下巴,眼中有興奮,他有想過客家人被嚇到尿褲襠,卻沒想過客良鏞這樣面不改色。

    “今天辦事,不喝冰啤,給我杯茶醒神。”

    客良鏞轉吩咐菲佣,“上茶。”

    “客生爽快人,那我也直講,大公子現在我手上。”他故作為難,“你也知道,我並非一人糊口,手下還有兄弟要養,我受兄弟委托,向客生借兩千萬吧!”

    只不過此借,是有借無還。

    客丁安妮倒抽涼氣,“兩千萬?”

    獨角哥懶洋洋靠沙發,敞露他綁滿胸前的炸藥,“為我准備現鈔。”

    客良鏞笑容不變,“這樣,給我一日時間湊款,家中只有八百萬,即便我現在親自去彙豐銀行取,一日至多取一千萬,加起來仍不夠。”

    “明日中午十二點前,你來,我為你裝車如何?”

    “有意思,客生爽快。”獨角哥連拍手,“明日我來取鈔,如果你敢耍花槍,我原諒你,我兄弟也不能原諒。”

    “軋紙機絞人肉,還是丟海喂魚,看客生態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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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5:24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軋紙機絞肉,沉海喂魚。

    饒是客良鏞處變不驚,也白了臉,穩住心神,他道,“明日中午十二點,門前會停一輛半舊不新捷豹,你過來直接開走。”

    獨角哥總算滿意,合上皮夾克,任誰也看不出他周身幫滿炸彈,大搖大擺走出客宅,恣意昂揚。

    客良鏞言而有信,親去彙豐銀行分兩批取錢,整整兩千萬裝箱,安放客宅等人來取。

    人窮時,錢比命重要。一旦有錢,命最精貴。

    兩千萬買平安,對客良鏞來講,不用衡量,天平自然傾斜。

    與此同時,粱美鳳電話打到客宅。接的人是客丁安妮。

    粱美鳳略有拘謹,“客太太,您能聯系到我家小囡嗎?”

    客丁安妮這才想起,綁匪一並把賀喜綁走,她十分作難,支吾把情況講給粱美鳳聽。

    啪嗒。粱美鳳手中碗筷掉落。

    客丁安妮忙道,“賀太太,你別怕,晉炎爹哋已經備好現鈔,他們見鈔放人,不會有傷害。”

    哪知道粱美鳳卻道,“客太,我是為客生擔心啊。”

    至於家中小囡,粱美鳳已經放任自流了。

    有因有果,客良鏞先爽快應允取錢,獨角哥自然不會再為難客晉炎,底下四九仔送飯進來,順帶把客晉炎衣服也送回。

    獨角哥跟進來,“客生,只要你阿爸講信用,我們也不會言而無信,明日中午我拿到錢,立刻放你走。”

    客晉炎不緊不慢穿回衣衫,竟還會玩笑,“那我還得道聲謝。”

    獨角哥不解。

    “多謝不殺之恩。”

    獨角哥怔愣,隨即連番拍手,“有意思,你和你阿爸一樣有意思。”

    他手指倉庫,“我干了不止一票,你是頭一個沒哭哭啼啼招人厭煩的。”

    客晉炎扯嘴笑,“過獎。”

    他又看賀喜,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又一時想不出來。

    賀喜一直未講話,只顧盤腿坐在地上大口吃飯,察覺獨角哥看她,抬頭朝他眨眨眼,怯生生笑,無辜極了。

    太陽出西邊,獨手哥竟生惻隱心,喊底下小弟,“拿兩床被子過來,凍壞金叵羅怎麼辦?”

    夜裡,賀喜卷被靠牆,客晉炎擠過來,胳膊伸到她頸下,“靠我肩上,睡得舒服些。”

    賀喜沒拒絕,賴賴歪靠,“再有幾天就新年了呢。”

    “是,我阿喜又長一歲,能嫁人生子。”他只能想到這個。

    賀喜睨他一眼,“我要讀港大,有機會再去劍橋讀聖三一學院。”

    “那好,未來中環又多一位知識女性。”客晉炎補充,“她還兼職做大師為人驅邪鎮煞。”

    賀喜不滿,“你譏刺我。”

    客晉炎忙舉手,“不敢,不敢。”

    倉庫陰冷透風,伴窸窸窣窣老鼠聲,他們相擁坐天明。

    獨角哥按時去客宅取錢,仍舊捆綁炸彈,如果客良鏞敢報警喊差佬,他將客宅夷為平地。

    他爛命一條,敢陪他們賭。

    深水灣客宅,十二點之後就大門敞開,客良鏞坐院中在等。

    獨角哥心裡愈發欽佩此人心性,不怪能做大事,他走進來和客良鏞握手,“客生,我這樣搞,你們客家不會憎我?”

    客良鏞將捷豹鑰匙給他,“你放心,我客家人只會用獅子的力量去奮鬥,不會用蛇蠍心腸去記恨。”

    能令獨角哥心服口服的人不多,至此,客良鏞算是一個。

    “我保證,我在一天,我以及底下兄弟,從此不會騷擾客家任何一個。”

    港地三大幫派,能讓4k的大佬松口,客良鏞放心一半,親送他至門前。

    客良鏞忍不住相勸,“江湖腥風血雨,將來生死未可知,你現在有這麼多錢,不若拿去買股,歲末牛市可期,所收盈利,能保你後半生無憂。”

    世間千百態,人有百種人,在商言商,匪有匪路,如果都能聽勸,港地早就三步一豪門,五步一大戶,哪還有擠在棚屋的撲街佬。

    獨角哥呵呵一笑,坐駕駛位,頭伸窗外,“客生,現在去半島酒店接大公子。”

    此時客家大公子連同賀喜,已經被綁手蒙眼送往半島。

    4k的四九仔們在得知獨角哥將現鈔運往廢棄工廠之後,急欲分贓,再無心思管賀喜和客晉炎,火速將車停靠半島門口,為他們松綁,撕開黑膠帶,趕兩人下車。

    重獲天日,賀喜跳車前,扭頭輕聲對推她的人道,“酒店前台有座機,不若你現在下車去給老婆仔打個電話。”

    “神經,怠懶理你!”那人不耐,直接摔車門離開。

    賀喜似自語,“既然你不聽,那不怪我了。”

    酒店門口站兩位婦人,一人穿姬仙蒂婀裙裝,一人穿漿洗到發白的藍衫黑褲。

    “阿媽。”賀喜開心撲過去,圈住粱美鳳腰身。

    粱美鳳埋怨她幾日見不到蹤跡,又大松一口氣,“阿媽日日給你阿爸和契爺燒香,他們總算護佑你。”

    客丁安妮看她母女二人間親昵互動,不覺羨慕,又惴惴看兒子,“晉炎。”

    “媽咪。”客晉炎嘆氣,“好了媽咪,再哭妝要化。”

    ……

    捷豹飛速行駛,獨角哥興奮異常,大腦空白,眼裡透狂熱。

    廢棄工廠內,一幫四九仔來回踱步,翹首以盼。

    總算把人盼到,也總算把兩千萬盼到。

    足足四箱現鈔,打開平攤在地,四九仔們雙眼放光,幾欲爭搶。

    “當初早講好,我分大,一千萬我拿走,剩下你們看辦。”

    有小弟為獨角哥點煙,坐下商議如何分贓,講到激動處,又有人拿玉冰燒過來,一口玉冰燒,一口燒鵝,談聲笑語,好不快活。

    講到激動處,有人不小心踢翻玉冰燒,酒瓶在地上連翻滾,最後停在角落。

    獨角哥氣罵,“我頂你個肺,當心點,地上有錢知不知啊!”

    那人喏喏,想點煙,火柴擦燃,竟無端手抖,眼睜睜看火柴掉落,地上轟然竄起一條火龍,正是剛才玉冰燒滾落的印記。

    “干你娘啊!”獨角哥氣到顫抖,廢話不多講,甩下皮夾克就往火上撲。

    “藥藥藥…獨角哥,你炸藥忘脫下!”

    剎時間轟天巨響,地動山搖,廢棄工廠火光衝天,嚇壞附近村民。

    電子蜂鳴盤繞,警車、消防車、白車具趕往,報紙電台亦有播報。

    “據悉,昨日下午兩時許,新界地帶廢棄工廠驟然爆炸,無一人幸免,事故原因仍在調查中。”

    賀喜慢吞吞喝一碗雞湯,注視新聞播報。

    粱美鳳不知其中緣由,嘆氣,“可憐,數條人命啊,就這樣沒了,不知他們家中有無老母小仔。”

    “阿媽,因果循環,也許是他們作惡太多遭報應。”賀喜垂眸輕聲說道。

    拿到兩千萬如何,沒命花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明日便是除夕,賀喜出去一趟,把鄉下阿姑送來的文丹分一半給姑婆屋。

    余下被粱美鳳分給相熟鄰居。

    回來時,馬錦燦擋她去路。

    “馬sir。”賀喜向他鞠躬,繞過走。

    馬錦燦跟上,有心打探,“聽講新界廢棄工廠爆炸,跟4k有關?因他們綁架客家大公子?”

    O記,又稱有組織三合會調查科,專為釘死港地大小黑幫而設,日前4k大佬被炸死,幫內正是大洗牌的時候,眼利差人無不想從中分羹。

    馬警督也不例外。

    “那兩日,你與客家大公子一塊。”

    o記水准非一般,新聞報紙沒播報的,不代表他們不知道。

    賀喜眨眼裝無辜,“馬sir,什麼4k、5k,我不知啊,我未成年,監護人是粱美鳳,有事,你找她談。”

    馬錦燦語塞,又追上她,“配合警署辦差也是市民義務,阿喜,你該清楚,趁機滅掉4k機會多難得。”

    滅掉4k,讓客晉炎成眾矢之的,到時其他兩派皆知客家人兩面三刀作風,以後客家人身安全誰來護?

    “聽不懂你講什麼,我只會念書,德貞女中成績優良好學生,馬琳娜也清楚。”賀喜微嘆氣,“阿叔,不要為難我。”

    “馬sir。”馬錦燦後領被人拎住,提放一邊。

    七哥笑得恣意。

    馬錦燦沉下臉,“林家祥,別以為我不敢動你,你知道襲警後果。”

    “我好怕啊。”七哥誇張說,“我手下只看到你為難妹妹仔,我是見義勇為好市民,看不慣來奉勸,他們全是目擊證人。”

    馬錦燦掃眼街旁一排四九仔,臉色發沉,“林家祥,你最好祈求別栽在我手裡!”

    “我等著,不過沒證據之前,我能告你誹謗哦。”

    論詭辯,十個馬錦燦也比不過一個林家祥。

    馬錦燦氣到顫抖,看賀喜一眼,離開。

    “七哥。”

    “叼你老母死差佬!”七哥收了嬉笑臉,低聲道,“你被獨角捉去?他們有無為難你?”

    他眼含關切,賀喜笑搖頭,“我沒事,七哥,先祝你新年大吉。”

    七哥撓頭,千般話語無從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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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7-5-31 12:05:36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阿喜,你生辰快到,恭賀又長大一歲。”七哥半天才憋出這一句。

    “謝謝七哥。”賀喜由衷道。

    兩人從姑婆屋一直走到富康花園,七哥心中暗罵路太短。

    “七哥,你急不急走?”賀喜突然問。

    “不、不急。”七哥燦笑,“是要請我上去坐?”

    賀喜忍俊不禁,實話講,“我阿媽在家,她會轟你出來。”

    “也是,我爛仔一個,沒文化,又不會講英文,自然比不上英國留學回來的白斬雞,會花言巧語討人歡心。”越講越惱,惱到踢腳下石子泄憤。

    “七哥…”

    “好了阿喜,要我做什麼事?”七哥很快收拾情緒,又是滿臉笑,哪怕此時賀喜讓他下油鍋他也願意。

    “你樓下等幾分鐘。”丟下這句,賀喜跑上樓。

    沒幾時環抱兩個文丹下來,一股腦塞給他,“鄉下阿姑送來,你也嘗嘗鮮。”

    抱住文丹,七哥一直傻笑。這是賀喜送他的第二個禮物,第一個是平安符,彼時和盛太子爺怡東酒店內和瞿坤火拼,他護她出去,她塞他平安符,叮囑他小心。

    他爛命一條,除了他阿媽阿姐以外,第一次有女人關心他。

    “七哥,文丹我來抱?”

    堂堂和盛會大佬,一左一右抱文丹,實在有損形像,底下小弟看不慣。

    七哥嗯一聲,遞給小弟,又不放心道,“仔細點,敢摔壞,當心我揍你。”

    底下小弟連連應聲,心中不免嘀咕,阿嫂贈的又不是金銀,這麼緊張,至於?

    有汽車鳴笛,原來是七哥的捷豹占了道。

    降下車窗,七哥瞥一眼,臉上露出奸笑,“客生,聽講被獨角哥請去山村談心?身體安好?”

    客晉炎笑,“托福,雖然被扒光衣衫,好在有阿喜抱我取暖。”

    “叼!”七哥臉色驟變,牙齒幾欲咬碎,隨即又揚笑,“怎麼,是阿喜喊客生過來吃文丹?”

    底下小弟立時心領神會,把兩個金燦燦的文丹舉給客晉炎看。

    客晉炎一扯嘴角,沒再講話。

    門鐘叮咚,粱美鳳扔下拖布去開門,立時揚起笑,在看見客晉炎身後兩個彪形大漢手上拎滿禮盒之後,笑容更盛。

    “客生太客氣了。”

    “應該的,阿嬸。”

    有心做人家女婿,厚臉皮喊一聲阿嬸,這種降低輩分的事也能干得出。

    兩個彪形大漢把禮盒放下,占滿半個客廳。

    客晉炎四下看,“阿喜不在?”

    粱美鳳道,“鄉下阿姑送來文丹,阿喜去樓上贈鄰居。”

    沒幾時,賀喜從樓上下來,見客晉炎在,詫異,“伯母講你傷風,怎麼不在家多休息?”

    客晉炎食指敲桌,半笑不笑,“過來吃文丹。”

    賀喜暗嘀咕,客宅廚房少講兩百平,冰箱足有十個,想吃什麼水果家中能沒有。

    這樣想,還是把家中僅有的一個拿出來,動手剝開。

    粱美鳳尋借口,早已下樓。

    “文丹寒涼,客生你在傷風,少吃點。”賀喜只掰一瓣給他。

    她手伸過去,卻被客晉炎捉手拉坐他膝上,接著腰被環住,身後那人弓腰將下巴搭在她肩上,低聲埋怨,“知道我生病也不去看我。”

    “你只是傷風。”

    在祖師婆婆眼中,傷風不算病。

    “我阿喜肚腸硬,非要我哪天往身上扎幾刀才肯賞臉來看我。”

    賀喜沒講話,自從客丁安妮和她在陸羽茶室一番推心置腹談話後,她再也沒去過客宅。

    “你送林家祥兩個文丹。”他說。

    “快新年,七哥過來一趟祝我生辰快樂,總不好讓他空手回去。”

    “給我四個帶走。”他強調,骨子裡有霸道,“我阿喜一定要對我雙倍好。”

    “家裡只余一個。”賀喜忍笑,抬眼看他,眼帶狡黠,“已經剝開給你吃了。”

    “既然沒有,就拿別的償還。”客晉炎咕噥一聲。

    還沒反應拿什麼償還,她唇瓣已經被他叼住。

    與以往兩次輕吮不同,他這次性子急,上來就吻緊,撬她牙關,趁勢攻城掠地。

    賀喜要念咒罰他,卻又意識到自己月事來潮,一時羞憤無比,只能拿拳頭砸他肩膀。

    口中嘗到腥鹹味,他仍不放,直到察覺坐他腿上的小囡軟下來,才改耳鬢廝磨,輕啄她紅唇,“我阿喜跟和盛會大佬見面,我會吃醋。”

    “那你干脆捧一翁老醋喝下!”賀喜忿忿低語。

    “我已喝下兩翁。”客晉炎按她腦袋靠近他心口,“不信你聽聽,它在汩汩冒酸水。”

    賀喜哭笑不得,隨即低聲道,“我不喜歡你這樣。”

    “不喜歡哪樣?”一手撫她被吮吸到發紅的唇瓣,客晉炎問,“這樣?”

    又下滑,改捏她腰,“還是這樣?”

    “我癢。”賀喜躲開,“都不喜歡。”

    他學她嘟小嘴的模樣,“阿喜,我知道你還小,害羞怕醜,可我們早晚結婚,到時你讓我日日當和尚?嗯?”

    “我中學未畢業,還要念港大。”賀喜辯解。

    “結婚之後也能讀港大。”

    “我不想早結婚。”賀喜低語。

    確定了她眼裡的認真,客晉炎緩收手,扶額嘆氣,“看來阿喜想讓我七老八十再結婚生仔。”

    登高才博見。賀喜特別喜歡這句話。

    還沒登高,更未有博見,就被關養在大屋裡面,洗手羹湯,猶如金絲雀,每日逛珠寶行,買專櫃時裝,簽單到手軟,或者約上幾位富太搓麻將,手癢想為人相風水算命,還要顧忌夫家臉面。

    想到客丁安妮貴婦作派,多少令她望而卻步。

    新年伊始,粱美鳳照舊買蛋糕慶賀,又為賀喜做長壽面。

    客晉炎送來鮮花和手工巧克力,帶她去爬太平山。

    山風徐徐,賀喜眯眼眺望維港,“客生,如果你急於結婚,那…”

    “那你就做我老婆仔?”客晉炎眼睛驟亮。

    在他灼熱目光下,賀喜低頭,“我想念書,等我畢業還有幾年…”

    明洞她話裡意思,客晉炎沉臉打斷,“我先娶太太,以後包你做外室?”

    “我不要做外室!”她瞪眼。

    客晉炎嘆氣,“看來我阿喜對我沒信心,只是幾年我還不能等?”

    如果他僅是為傳宗接代考慮,幾年前他早已結婚,不用拖現在。

    “阿喜。“捉住她小手,客晉炎連啵她手背低語,“不要念想離開我,我會憎你一輩子。”

    開學之後,他們見面次數減少。沒過多久,客晉炎打電話,講他要去英國。

    “客氏利物浦電子交易所上市,阿喜,我要去半年。”

    “那我打你電話。”

    “記得每天都要念想我。”他愈發暴露霸道又粘人本性。

    大概是她不識情愛滋味,客晉炎一走月余,除卻偶爾一次電話,她並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更沒有無精打采。

    馬琳娜忿忿罵她,“肚腸忒冷!”

    馬琳娜近來偷偷交了男友,拔萃書院,同樣讀中五,他們約好一起考浸會,近來她努力念書許多。

    同在港地,嚴格來講只隔兩堵校牆,他們日日交換情書,互訴思念。

    賀喜倒想日日交換情書,奈何隔太遠,她白天,他黑夜,他打電話,她在上課。

    唯有周末能有空閑。

    “想死我小阿喜。”電話那頭,客晉炎長聲嘆。

    賀喜忍俊不禁,聽見窸窸窣窣聲音,“你還在忙啊。”

    “忙看報表,忙想我阿喜。”他猶記得嘴甜。

    “我也有想你。”話音落下,她臉紅。

    話筒傳來低笑聲,她臉紅更甚。

    越洋電話打許久,久到粱美鳳從魚鋪歸家。

    “我阿媽回了,我去做飯。”又講兩句,賀喜才掛電話。

    粱美鳳頓感好笑,“怎樣,還想偷偷瞞我啊,阿媽過來人,不會為難你們。”

    不過她又顧慮,“阿媽以前總巴望你嫁豪門,住大屋,可在看到客太太之後,唉…”

    “阿媽,怎麼了?”

    “枉阿媽年輕時還是村花,和客太太站一起,好似洗腳丫頭,她戴鴿子蛋,肩坎狐狸皮,阿媽舊衣舊褲,我們終究與客家差距太大。”

    粱美鳳又嘆氣,“阿媽怕你以後委屈。”

    “阿媽你最好。”賀喜眼發酸,趁機抱她胳膊討好,“我們晚上吃燒鵝吧。”

    粱美鳳哭笑不得,“小鬼頭,這才是你目的!”

    吃飯看新聞,已成了她們母女習慣。

    只是新聞台播報的新聞讓她心發沉。

    日前警署在西貢碼頭查出一批粉,矛頭直指七哥,也有證據指他投資電影和地產洗黑,他被差人檢舉,人已失蹤。

    坊間更有傳聞他由離島偷渡南亞島國。

    梁美鳳直搖頭,“正經事不做,撈偏門終究要出事,我就知道,他早晚要撲街。“賀喜沒吱聲,總歸不希望他有事。

    這日放學,馬錦燦堵她在校門口。

    “當初蔡家福失蹤,你能算出在哪,現在林家祥逃港,我想你也一樣能算出他到底逃到哪。”

    事關升職,馬錦燦勢必要釘死七哥。

    “馬sir太高看我,我沒那本事。”賀喜直接拒絕。

    “如果你能立功,歲末將得到榮譽市民稱號,將來對你考大學有幫助,甚至渡洋留學也行通。”他利誘。

    “我沒本事。”賀喜再拒絕,快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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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7-5-31 12:05:48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4k獨角哥炸死之後,4k亂作一團,每隔幾日便有人橫屍街頭,群龍無首,誰也不服誰。

    其中獲益最大莫屬和盛會。

    年後七哥一並吞下4k,扶植傀儡掌控4k,成為港地有史以來最年輕話事人,勢頭穩超義安,至此,港地勢力一分為二。

    他揮金買下太平山頂貝道璐大屋,和當年聞名全港的總華探長做鄰居,一時風光無量。

    之後,七哥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他阿媽接住進大屋。

    他阿媽不願去,只是不住嘆氣,“阿七,人心不足蛇吞像,你收手吧。”

    “形勢大好,我不僅要吞下4k,更要吞掉義安。”七哥眼透狂熱,“阿媽,港地我獨大,指日可待。”

    他阿媽一句話不再講,日日念佛。

    雖說水漲船高,可一個浪打來,會比風平浪靜時凶猛百倍。

    和盛會出奸細,新抵港的一批貨被查,隨即有人檢舉他利用電影公司洗黑,差佬死盯他不放,七哥自顧不暇。

    “七哥,先出埠避避風頭吧!”力哥苦勸,“莫等差佬找上門!”

    “我還有阿媽阿姐。”七哥青筋暴漲,“還有我阿喜,我一走,再無可回!”

    “她們不犯案,差佬拿她們沒奈何,出去避幾年風頭,等三五年,再把她們都接出去,至於阿嫂,七哥你別再想了,阿嫂明顯中意的是白斬雞!”

    “我要見她一面。”七哥低語。

    “都什麼時候了!”力哥難以置信。

    “我要見她一面。”七哥重復,加重語氣,“見她一面我才能安心離開。”

    夜裡,賀喜一直未睡,差不多時候,她下床去客廳,一張符箓順手貼粱美鳳房門上,而後才去開大門。

    門外貓腰偷摸跟門鎖作對的人頓時目瞪口呆。

    “進來吧。”賀喜一點不詫異。

    七哥腳步無聲,視線往粱美鳳臥房方向看,極為警惕。

    “放心,我阿媽不會聽見。”

    七哥立時松口氣。

    “阿喜,獨角哥是你讓他炸死?”七哥不信是他發衰,更像是她阿喜所為。

    賀喜帶他進臥房,彎腰從床底拉藤箱,“你太高估我,我只知獨角哥的下場是你們所有人的開端。”

    獨角哥只是引發黑白兩道失衡的導火索而已。

    客晉炎被4k的人盯上時,賀喜已經蔔過一卦,卦像結果是虛驚一場。

    否則賀喜不會無動於衷任由4k的人鉗制。

    她從藤箱裡取毛筆符紙畫兩張符,一張是普通平安符,一張是用紫色符紙所畫的驅煞符。

    尋常術士只能畫黃符,修為高點的勉強可以畫出紅符,能畫出紫符的世上恐怕再沒幾人,兩張符一氣呵成,最後收筆時,賀喜氣息略有不穩。

    竭力穩住心神,將符箓飛速折成三角,遞給七哥,“平安符轉交給你阿媽,至於驅煞符你自己戴上,總會有用到時。”

    要釘死七哥的不止馬錦燦一人,港地術士也不止她一個,她不答應,不保證其他術士不會為警署效勞。

    “阿喜,你不想我死。”手指摩挲掌中的符箓,七哥笑到咧嘴。

    賀喜一笑,“我不想你死的前提是你命不該絕。”

    七哥略失落,片刻後,他輕聲要求,“阿喜,我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回,我、我能抱你嗎?”

    賀喜點頭,隨即張開胳膊環抱他,肩膀被攏緊,耳邊是他哽咽聲,“我爛命一條,唯有阿喜關懷過我,謝你。”

    賀喜怔愣,他已離開。

    轉天晨間新聞播報:昨夜金魚街附近發現嫌犯林某蹤跡,疑似逃往紅磡碼頭,具體位置,仍在偵查中,初步懷疑,嫌疑犯可能與境外聯系,意欲偷渡逃離。

    粱美鳳一早便打開電視,賀喜在房中猶能聽見,起床拉開抽屜,裝牛油餅干的空盒裡躺幾根七哥的頭發,思慮片刻,賀喜將他頭發綁在符箓上,裝進香包中。

    這麼做,也是為預防,如果真的有人暗害他,她能幫會幫他一把。

    ……

    七哥在叢林中飛奔,並非紅磡碼頭,而是在新界大帽山,只要他在明晚前趕到約定地點,便有機會逃亡。

    那裡有直升機帶他去金三角,再轉乘渡輪偷渡英國。

    “郝大師,林家祥真不在紅磡,而是去了大帽山?”馬錦燦略猶疑,種種證據顯示,他在金魚街棄車往紅磡方向逃跑。

    郝國強不悅,“既然你不信,還來找我做什麼?”

    馬錦燦忙道,“不是不是。大師,我只是想請你幫看林家祥具體位置,大帽山目標太大,等我們趕到,他可能早已逃亡。”

    “你當我是仙人?”郝國強斜睨他一眼。

    “我無心冒犯大師。”思慮片刻,馬錦燦狀似無意間提到,“只是先前警署有警員失蹤,賀喜告訴了我們失蹤警員周遭環境,以助我們判斷。”

    “賀天罡契女?”郝國強不應反問。

    馬錦燦點頭。

    良久,郝國強竟笑,笑聲粗噶,他道,“也不是沒辦法。”

    馬錦燦追問,“什麼辦法?”

    “我需要他平時穿戴的物件,跟他越久越好。”

    七哥跑路,他老母阿姐都還在,馬錦燦找到他平時穿的衣衫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送到郝國強家宅中,郝國強的徒弟已經在擺法壇,密閉的一間大屋,貼滿符咒,香燭、搖鈴、法器,最令他驚恐的是法壇前方擺放一口大缸,裝滿血,煮沸一般汩汩翻滾,待走近些,惡臭味撲鼻而來。

    馬錦燦不覺打顫,再看郝國強,竟覺得他無端帶幾分邪氣。

    “馬警督放心,這裡面裝的是雞血。”郝國強和他解釋一句。

    言罷,他把七哥穿過衣衫扔進去,瞬間染紅。

    “藉此詛咒惡靈纏身…”郝國強掐指訣低聲念咒,手中搖鈴直作響。

    猛然間,安放在香包中的符箓發燙,幾欲自燃。

    賀喜有所察覺,神色一凜,顧不得在路上,掐指念咒壓制住,與此同時飛快往家跑,快到旁人只能見身影一閃而過。

    衝進家門,顧不上粱美鳳詫異目光,摔門衝進臥房,任憑粱美鳳怎麼也擰不開。

    “又發癲!”粱美鳳氣惱喊,“一會該吃飯了!”

    “阿媽你吃,我先寫作業。”賀喜胡亂應聲,來不及磨朱砂裁符紙,她靈機一動,茶水潑地,順手卷衣衫作毛筆,借茶水在地板上畫符。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金光速現,覆護吾身。”賀喜邊畫邊念,隨著地上符咒越來越完整,筆下阻力也越來越大。

    “叼他老母!”奔跑中,七哥驀地腿腳發軟,一陣寒冷,一陣火燒,速度不由慢下來。

    他困難攀上一座山頭,還要繼續跑,他要趕在差佬找到他之前跑到約定地點,那裡有番鬼接應,他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他們能帶他去金三角。

    “有人在阻撓!”郝國強惱怒,隨即篤定道,“一定還是她,賀天罡契女!”

    “師父,你要做什麼?”底下徒弟驚恐看他。

    郝國強揮筆一陣寫畫,“她一而再再而三壞我好事,我還能留她?”

    他收筆將符咒黏在稻草人上,銀針插入心髒,連同嬰孩屍拋入血壇中,剎時濃煙滾滾,惡臭衝天。

    馬錦燦兩腿發軟,腦中只余一片空白,他只想破案升職,未想過害人性命,等警方抓到林家祥,自然有法律制裁。他莫名有種恐懼,眼前郝大師做的不是什麼好事。

    察覺到對方術法加強,賀喜一個驢打滾,整個人撲在符咒上,“北鬥七元,神氣統天,天罡大聖,威光萬千…”

    一陣氣血翻湧,賀喜急咬舌尖,口中血腥彌漫。

    窗戶驟然被吹開,更多煞氣湧入,急劇向她撲來。賀喜暗惱,連番打幾個滾,不小心砰倒某物。

    啪。仕女圖應聲倒地。

    視線落在畫卷上,賀喜忙抓住,向空中擲去,畫卷一抖而開,從窗外急劇湧來的煞氣衝撞到仕女圖,猶如飛蛾撲火,劈劈啪啪作響,頃刻間化為烏有。

    “師父!”

    郝國強摔躺地上,吐出一口鮮血,生死未蔔。

    賀喜不比他強,昏在地上動也不動。

    唯有七哥,好似短暫生一場病,躲靠在山石上歇片刻之後,精力再次恢復,他站起身欲繼續跑,原本系在手腕上的香包掉落。

    噗一聲,近乎無聲。

    七哥撿起,手指摩挲香包,察覺到不對,忙打開看。

    先前裝在裡面的符箓已經碎成粉末。

    做好飯,粱美鳳再去敲門喊人,“小囡,快出來吃飯。”

    裡面悄無聲息,無人應她。

    粱美鳳心下疑惑,試著擰門,剛才怎麼也擰不開的門鎖竟然打開,裡面賀喜撲在地板上,鮮血流一地。

    粱美鳳差點嚇癱,哆嗦去客廳打電召白車,大腦空白一片,竟忘記怎麼撥號。

    胡亂按下回撥,響許久才有人接通,直到話筒那頭傳來聲音,粱美鳳驚慌到大哭,“救、救命,快來接我家小囡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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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7-5-31 12:06:01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平治房車停樓下,幾個彪形大漢先上樓敲門,不待粱美鳳驚慌,其中一個已經自報家門,“是客生讓我們過來。”

    話音落下,客良鏞也進門,在見到賀喜鮮血染衣之後,有片刻震驚,他很快鎮定下來,安排從容有度,將賀喜送至伊麗莎白醫院。

    搶救室燈一直未滅,金屬器械聲作響,金發碧眼的醫生連番搖頭,用蹩腳的白話說,“是拍拖遭遇失戀,割腕自殺了?”

    另一位醫生搖頭,不贊同,“她全身多處血管破裂,並不像自殘,先前送來一位單眼病人,聽講是郝大師,比她更危重,白車送到時直接大失血休克,還在隔壁搶救,生死未可知。”

    講完,兩位醫生具沉默,一時無法猜測是什麼原因讓病人傷成這樣。

    搶救室外,粱美鳳連同客家人在等。

    “南無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粱美鳳忍淚捏指訣,不停念佛。

    客丁安妮遞她紙巾,從旁安撫,“晉炎爹哋已經派飛機去接他,明日就該回了,阿喜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粱美鳳震驚,停下念佛,隨即道,“不、不用再麻煩客生回來,太遠。”

    客丁安妮笑,“你撥電話給晉炎之後,他哪還有心思再工作,電話打給他爹哋,讓派飛機過去,不然以他的性子,想什麼辦法也要趕回來。”

    粱美鳳吶吶低頭,心中難為。

    一聲嘆氣,客丁安妮抓過粱美鳳粗糙的雙手,“賀太太,我講這些並不是想給你壓力,既然阿喜和晉炎互相有意,找時間,給他們訂下親事吧,如果阿喜年歲小怕醜,過幾年再結婚也行。”

    “再、再講,等小囡醒來再講。”粱美鳳心思全在賀喜身上,心思雜亂,怠懶再想其他。

    外面如何,賀喜並無知覺,只是感覺自己好似在夢中,夢中見到她師父文慎天師,他天庭平展,鼻梁挺直,身材頎長,一身道袍,仍舊仙風道骨。

    只是多數時候他不愛笑,對她也嚴苛,從她記事起,便日日誦經修煉定力,不僅如此,師父還讓她熟背各家經書,背心法口訣,命她用小樹枝在地上亂符文…

    她不知別人孩童時期如何度過,只是偶爾抱怨道觀日子無趣,想偷偷反抗,又畏懼師父威嚴,因為她還不及師父腿高,師父一只手便能提她轉一圈。

    她八歲生辰那年,蓄謀已久,想偷跑下山,只人還未從狗洞爬出,已被她師父捉住。惴惴不安看向師父,朝他眨眼,笑得討好,她很小便懂賣乖賣巧。

    奇的是,師父非但沒生氣,臉上還露了笑,向她招手,喊她,“小阿喜。”

    她竟然喊師父,“客生。”

    猛然受到驚嚇,猶如雲端墜地。意識漸回籠,疼痛感先讓她五管皺縮一團,低聲喊阿媽。

    護士姑娘欣喜按床鐘,“病人醒了!”

    與此同時,仰躺在沙發中的客晉炎一個鯉魚打挺,結果沒站穩,一個踉蹌,摔趴在地板上。

    “大少。”全天護他安全的保鏢忙扶他。

    客晉炎推開保鏢伸來的手,快幾步走向病床,蹲趴在床沿,想伸手碰賀喜,伸到半空中卻又縮了回來。

    他眼中仍有驚喜,盯她看,小心翼翼道,“我阿喜總算醒了。”

    “客生。”賀喜細看他。

    以前師父在她腦中的印像極為模糊,模糊到只有一個長袍身影,眼下客晉炎的容貌卻和她師父重疊在了一塊,好似真是她師父在眼前。

    “客生。”她又喊,臉頰作燙,無法想像之前和她打啵的人是她師父。

    客晉炎低應聲,到底碰了碰她臉。兩人一時無聲,眸光交織。

    門聲作響,和醫生一並進來的還有粱美鳳,病房人多,客晉炎先站一旁,只是目光不離賀喜。

    賀喜也不時向他看,只是每看他一眼,有難為情也有羞澀。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喜歡上師父,注定要遭到世人嘲笑唾罵,文慎天師的名聲也會因她毀於一旦。

    賀喜一時混混噩噩,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再醒來,精神好許多,只是客晉炎看起來精神不濟,胡子拉碴,眼中猶有血絲,他趴在床沿,頭發都沒了平日的光澤。

    “客生,我沒事了,你快回去休息,不要等我好了,你卻倒下。”賀喜嗓子發干。

    “賀大師都講我百怪不侵,哪會輕易就倒下。”

    隨即,他摸自己下巴,“很頹喪?”

    賀喜舔舔發干的唇,點頭,“對不起客生,累你擔心了。”

    “小阿喜不乖,一定是趁我不在偷干了壞事。”客晉炎拿紗布為她擦嘴唇。

    “讓我猜猜,是與和盛會大佬有關?”

    “聽講他已成功逃港。”

    “客生,他為我擋過災。”賀喜困難伸手,覆在客晉炎手背上,“記不記得我們頭次見面,怡東酒店有槍戰,那時我為自己蔔過一卦,凶卦,是我命裡一劫。”

    “後來七哥護我出去,他為我擋一劫。現在我還他,給他重新開始機會。”

    “別人如何我不管,我只關心我阿喜安危。”耐不住,客晉炎在她額上親一親。

    又不滿,“阿喜,我已喝下一翁老醋。”

    賀喜無語片刻,“你干脆跳醋塘洗個澡。”

    收到那人瞪眼,賀喜抬手作擋,“快回去休息,胡子拉碴的客生好邋遢。”

    在病床上連躺數日,賀喜才被允許下床,只是醫生再三叮囑傷口沒長好前,不能碰水,令賀喜頗為苦惱。

    “阿媽,我已發臭。”賀喜解開衣扣,百般央求,“為我擦擦嘛,只要避開傷口,沒事的。”

    粱美鳳不為所動,“現在知道難受,先前做什麼去了?害阿媽差點哭瞎眼!”

    “阿媽。”賀喜靠在她暖呼呼的胸脯上,“我和契爺一樣,既然走這條路,日後難免磕絆。”

    粱美鳳瞪眼,想揍她,看她一身傷,只得氣呼呼作罷。

    一計不成,只好再生一計,趁粱美鳳不在,客晉炎還沒來。賀喜接一盆水,躲到衛生室,解開上衣偷偷擦。

    哢嗒,衛生室門被擰開,那人堂而皇之進來,門也不敲。

    “喂!”賀喜惱喊,忙捂住胸前小包子,轉身撿起上衣慌亂套上。

    腦殼挨了一巴掌,她人已被客晉炎抱放床上,“小肉包沒長成奶桃前,不擋我也不耐看。”

    視線隨他一起降臨在小肉包上,賀喜羞憤攏衣,“希望你記住今日的話,將來你會後悔!”

    “是是是,賀大師威脅我,我很害怕。”

    話音落下,賀喜屁股上又挨一巴掌,“衣服穿好了,再傷風發燒,我不介意日日捏鼻灌藥。”

    他彎腰為她系扣,一顆接一顆,眼中並未露淫光。

    小時,師父也是這樣給她穿衣,聽講她在襁褓中時,師父帶她睡,夜夜為她換尿布。

    她視線在客晉炎臉上留戀,難到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一聲悶笑,賀喜恍然察覺自己已看他許久。

    那人得意,“賀大師是看上我,迫不及待要做我老婆仔?”

    賀喜忿忿,“剛才有人才講過,小肉包沒長成奶桃,他不耐煩看!”

    客晉炎立時後悔到咬舌。

    冤家路窄,天氣好,賀喜央求粱美鳳推她下樓曬太陽,花園中巧遇郝國強,推輪椅的人是他徒弟。

    “賀太,許久不見,安好?”郝國強先招呼。

    粱美鳳臉色驟變,有些許畏懼,賀喜扭頭看她阿媽,又看郝國強。

    “怎麼,郝大師還沒作古?”她笑顏如花,“是要我日後再加把勁送你上西天?”

    “那要看你有無本事,最好祈禱別再栽在我手裡。”賀天罡他都沒看在眼中,何況是他契女。

    一樣的硬骨頭,一樣喜歡和他作對。

    “我好怕,郝大師動動手指,我就要撲街,怕得快要尿褲襠。不過,郝大師,被我傷得日後不能人道,你老婆會不會為你戴綠帽?”

    論打嘴仗,賀喜不多承讓。

    周圍立時傳來一陣竊笑。

    老二生生爆裂,於男人而言,無疑是致命打擊。

    郝國強大怒,臉漲成豬肝色,賀喜有些懷疑,再多講幾句,他會被活活氣死。

    須知口頭戰也是術士的一種本事。

    千年前,諸葛孔明不費吹灰之力整死王司徒,就是憑他一張利嘴和短時間抓旁人弱點的能耐。

    賀喜又贈他一句,“郝大師,你若死了,老婆被人睡,半山大屋被人住,小仔還會喊別人阿爸,你可要好好活呀!”

    “阿媽,推我去別的地方,就是因為多看了郝大師幾眼,人家眼睛好疼。”

    “好、好,阿媽就推你走。”

    人都走遠了,粱美鳳還不忘偷看一眼郝國強,驚呼一聲,“小囡,郝大師吐大口鮮血。”

    賀喜竊笑,“那更好,氣死老東西!”

    粱美鳳雖然也痛快,隨即又愁,“小囡,我們今日與他結仇,他不會放過你。”

    “阿媽。”賀喜冷笑,“即使今日我不氣他,他也不會放過我,當年我契爺何嘗得罪過他,還不是被他下套,合伙其他術士鬥死我契爺?”

    粱美鳳驚訝,“小囡,你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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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發表於 2017-5-31 12:06:14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當年那場鬥法,時至今日粱美鳳仍心有余悸。

    “阿媽,能告訴我,當年除了郝國強,都還有誰嗎?”賀喜輕聲問。

    “小囡,阿媽不希望你…”

    賀喜打斷她,“阿媽,我已卷入是非中,往後即便我不害人,仍有他人背地裡害我。”

    她圈住粱美鳳肥胖腰身,“阿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粱美鳳摸她軟發低嘆,“當年那些人阿媽也不是全認識,除了郝國強,還有個叫陳大峰的人,阿媽聽你契爺提過,他是苗巫,另兩個是番鬼,阿媽已經認不清了。”

    “天道輪回,阿媽,我要替契爺收拾他們。”賀喜低低道。

    到底年歲淺,底子又好,賀喜很快病好出院。

    客晉炎開房車過來接他,除卻司機,還有保鏢尾隨。

    自從客晉炎被綁,客宅新增五十多個保鏢,其中五個還被派去三藩市保護客晉年人身安全,著實為港地安保行業的發展貢獻出一份綿薄之力。

    私下裡,粱美鳳偷偷道,“阿喜,客太太和我提過,想把你和客生的婚事先訂下來。”

    賀喜不應反問,“阿媽,那你怎麼回應?”

    “阿媽,阿媽當然是先端著嘍。”粱美鳳有她主意,“阿媽若是太過殷勤,他們不免看人低,將來你入客家門,一定受氣。此時阿媽只需裝作不甚在意,客太反倒會認為阿媽視金錢如糞土。”

    賀喜片刻無語,半響才拱手贊嘆,“阿媽高見。”

    粱美鳳不滿,丟她白眼,“你又譏刺我。”

    出院後,粱美鳳仍舊不許她上學,每日在家修養,加上日日有好吃的補身體,賀喜小臉不覺間又圓了一圈。

    白日裡,粱美鳳去魚鋪,賀喜就待在家中誦經,試著調運靈力,發現已經恢復到先前狀態。

    賀喜又把那卷仕女圖拿出來,平鋪在書桌上放任她們嬉戲。

    她還有件事要做,收拾郝國強,她敢篤定,郝國強傷成這樣,勢必要動歪心思擺陣法借運。

    所謂借運,借的也不止是運氣,一起借走的還有健康人的生氣,郝國強十有八九會逆天改命為自己增加陽壽。

    既然想擺陣借運,人多密集的地方自然最好,如果再有氣有水加速陣法的運行,借運事會半功倍。

    有氣又有水,賀喜頭一個想到的是維港公園。

    所幸她沒猜錯,維港公園確實被人布下九宮八卦借運陣,因為白日人多,所以遮掩了衝天煞氣。

    賀喜凝神看,見所有人的生氣全部都往一個方向飄去,順藤摸瓜,賀喜繼續往海港方向走,很快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鬼畫符,藏的太隱蔽,尋常人很難發現異常。

    四下觀望,不遠處有保潔阿叔經過。

    賀喜跑過去,臉上揚起甜笑,“阿叔,我是女中學生,老師安排我來維港公園義務做值日。”

    又胡亂一指,“地上髒了,我幫阿叔拖地。”

    阿叔不疑有他,樂呵呵把拖布給賀喜,猶記得誇獎,“真乖。”

    賀喜又甜甜笑,扛拖布跑遠。

    “此間土地,神明最靈,妖魔鬼怪,速速現形。”賀喜口中念念有聲,手中拖布一點點將鬼畫符擦去,越擦阻力越大。

    賀喜不管,用力繼續擦拭。

    “才四月,天怎麼說變就變。”有行人不免嘀咕,方才還晴空萬裡,眼下竟烏雲翻滾,連維港海水擊打海岸的聲音也變得更響。

    “快走啦,要下雨!”

    還剩最後一點,賀喜穩住心神,稍緩口氣,繼續拖。

    床鐘鈴響,護士姑娘慌亂喊道,“病人又吐血!”

    郝國強癱在床上,奄奄一息,竟生出即將死亡的恐懼感,他極為恐慌,嘶聲力竭喊他徒弟,“阿標,阿標,你過來!”

    “師父,有什麼要我去做?”

    “去趟內陸,請陳大峰過來,就講是賀天罡契女來尋仇。”他勉強把話講完,又吐出大口鮮血,頭一歪,生死未知。

    直到牆角地面拖得干干淨淨,賀喜才把拖布還給阿叔,豆大雨點灑下,賀喜抱頭慌忙找地方躲雨。

    接連幾天,她日日出門,專挑人口集中的地方去,九龍圖書館,浸會大學,還有位於中環的各大商鋪,察覺有異常的,順手就破他陣法,反正她有足夠靈力陪他耗。

    只是郝大師要可憐些,躺在醫院養傷,幾乎日日吐血,吊著的一口氣始終難咽。

    這日,門鐘叮咚響,有警署差人找上門,一男一女,賀喜並不認得。

    賀喜沒把門打開,隔一道雕花防盜門,她聲音怯怯,“阿sir,madam,來找我阿媽?”

    “找賀喜。”男警員出示證件。

    賀喜眼厲,只一眼,已看清他證件,港島警署刑事情報科一組。

    “我就是。”賀喜打開防盜門。

    兩人對視一眼,詫異之色不掩。

    為兩位差人沏茶,賀喜乖坐沙發上,不動聲色。

    女警員咳一聲,先道,“郝國強昨日凌晨無端死於伊麗莎白醫院,郝國強的徒弟一口咬定是你背後搞鬼整死郝國強,你有什麼話要講。”

    賀喜兩手捧奶茶,吸一口才道,“我不懂madam在講什麼,昨日凌晨我在家酣眠,我還未發育好,阿媽定規矩,每晚十點前必須上床睡覺。”

    女警員語塞,也難以想像眼前小囡有什麼本事整死郝國強。

    相較女警員經驗不足,男警員頭腦要清晰許多。

    “好,我現在問你,你契爺生前是術士?”

    賀喜點頭。

    “你和你契爺一樣,懂得術法?有證人指出,你曾經為旺角警署大樓化煞。”

    賀喜並未隱瞞,“阿sir講得對。”

    “郝國強生前與你結仇,你們曾於住院期間在花園中起爭執,有目擊證人講你罵他不能人道,氣他吐血,是否屬實?”

    賀喜再點頭,用蚊蚋般的聲音反駁,“阿sir,我罵郝大師之後,他有氣死?時隔半月之後他才突然死亡,難道還是因為我提醒過他不能人道?”

    男警員怔愣,又道,“你們前有仇怨,之後又有郝國強徒弟咬定郝國強猝死與你有關,警方有理由懷疑,你有殺害他動機。”

    “阿sir,郝大師驗屍報告已出?”

    男警員略尷尬,“並沒。”

    賀喜連“呵呵”也欠奉。

    又有門鐘叮咚聲,賀喜丟下一句,“我去開門。”便起身。

    客晉炎並不知有家中有人,捉她小手,“這麼涼,進去再添件衣服…”

    話音未落,客晉炎視線落在兩位差人身上。

    “郝大師昨日猝死,他們講我是頭號嫌疑人,過來調查。”賀喜快速低語。

    客晉炎很快反應過來,攬賀喜肩膀坐下,“我是客氏實業董事,賀喜未婚夫,我未婚妻是奉公守法好市民,我們為港府納稅,我們有權保持沉默,等律師來再談。”

    兩位差人又對視一眼,女警員瞪大眼,“你幾歲,有無成年?”

    客晉炎不悅,“已滿十六,她母親粱美鳳女士應允我們訂婚,madam,有問題?”

    一場盤查在客晉炎專人律師到來之後,將兩位差人打得落花流水,匆匆結束。

    送走差人和律師,賀喜嗔他,“誰是你未婚妻。”

    “我阿喜肚腸忒冷,剛利用完就扔一旁。”客晉炎學她嗔樣,又低嘆,“明日我該走了。”

    賀喜不舍,“要我暑假才能回。”

    他環住她,眼中有認真,“不若等你中學畢業,我們先把婚事訂下,至於我媽咪,你不用擔心,她比我更心急。”

    賀喜不解,“為什麼?”

    “因為她怕兒子出家當和尚,或者再克死一任未婚妻,讓她們湊足四腳,在陰間打二十四圈。”

    賀喜忍不住笑彎眼,客丁安妮女士是膽小,耐不住恐嚇。

    歪靠在客晉炎臂彎裡,他全身暖暖,賀喜舒服到眯眼喟嘆。

    “阿喜,郝大師的死…”

    賀喜睜開眼,“確是我所為,只是我沒用術法詛咒他,只是順手破了他幾個旁門左道的害人陣法。天道輪回,大凡術士,布下害人陣法的那刻,就要承擔隨時被反噬風險。”

    “他本身又受傷住院,自然承受不住接連幾個陣法的反噬。”

    “我擔心我阿喜將來會受傷,像這次。”講不害怕是假。

    賀喜捧他手,反在他手背啵一下,“客生,只要我不想著害人,將來下場便不會很慘。”

    轟鳴巨響,客晉炎搭乘七四七離港,賀喜去啟德機場相送。

    事後,白手套司機送她回家。

    途徑九龍城寨附近,街旁停靠數輛警車,電子蜂鳴聲盤繞,其中有環抱斯登衝鋒槍,穿防彈衣戴頭盔的飛虎隊。

    賀喜好奇觀望。

    白手套司機道,“先有4k獨角被炸身亡,後有七哥逃港生死未知,唯獨剩下義安,再難掀腥風血雨,聽講警署派三千差人,今日要強進九龍城寨,強制鏟除城內殘余黑幫勢力。”

    “阿晨,你很懂。”他為客晉炎開車許久,賀喜還未細看過他,憑直覺,阿晨不會只是普通司機。

    果然,他開口,“我先前在警隊待過,曾是飛虎隊一員。”

    後續話,他隱去未再講,或許有他苦衷也未可知,賀喜不擅長打破砂鍋問到底,轉和他講別的。

    阿晨將他送至樓下。

    賀喜揮手和他道別,上樓。

    甫一進門,家中鈴聲作響,來不及脫下書包,賀喜接起,“你好,我是賀喜,找誰?”

    那頭沒有聲音,唯有粗重喘息,好似微風,呋呋吹入耳膜。

    賀喜試探開口,“七哥?”

    喘息聲放大,話筒終於出聲,他說,“阿喜,我活了,我重見天日了。”

    將近一個月的逃難,擠在暗無天日的船艙中,尿騷味,惡臭味,甚至還有來不及抵達目的地,就半路餓死的屍臭味。

    他終於重見天日,從未覺得陽光如此好,空氣如此濕潤溫和。

    賀喜不覺笑,“七哥,重來一次,你還要做四九仔,過街串巷收保護費,不防哪日就橫屍街頭?”

    “阿喜,重來一次,我不願。”他燦笑,笑聲極大。

    不止白斬雞會念書,會做生意,會做紳士討人歡心,他林家祥若想學,一樣難不倒他。

    電話亭講太久,惹得在外等候的番婆不滿,向七哥嘰裡咕嚕飆出大串英文。

    “叼你老母!死番婆,再多講一句廢你一條腿!”前一刻還信誓旦旦要當紳士的七哥,只需一秒,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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