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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山楂丸子]七十年代神算生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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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6:25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因為住院,賀喜數日未上學,落下諸多功課,摸底考試一塌糊塗,密斯朱喊她去辦公室,語重心長與她長談。

    “密斯朱講我英文落下太多,最好找補習老師,否則我A-Level無法拿滿五個A。”

    賀喜跟大洋彼岸的人電話抱怨。

    那人笑得恣意,“我懂,老婆仔是想我了,拐彎抹角穿傳達想念。”

    “你,我不跟你講了!”賀喜作勢要掛電話。

    “別別別,找英文老師?行,我讓賴斯找。”

    “不用麻煩賴生,我去中介登記下信息就好了。”賀喜忙道。

    話筒那頭卻道,“因為我離港,更要警惕,萬一有英文老師勾引我老婆仔,我鞭長莫及啊。”

    自己用過的手段,格外擔心旁人效仿。

    “喂!張口閉口老婆仔,誰是你老婆仔。”賀喜嗔他。

    “好了老婆仔,賴斯會為你找個女英文老師,我忙,掛了。”

    嘟嘟兩聲,賀喜拿話筒干瞪眼。

    沒幾天,賴斯請來女英文老師,港大學生,念英國文學,相貌普通,卻很有氣質,愛讀梅爾文布拉格,像位詩人。

    她對賀喜要求嚴苛,不僅讓賀喜完成她布置的作業,還讓賀喜背詩給她聽。

    賀喜暗叫苦,但是一段時間下來,她英文進步飛速,密斯朱欣慰異常,私下裡親切喊她哈尼。

    英文老師的人工按月結算,月末,賀喜給她錢,她卻沒接,“賴生已經給過我。”

    賀喜只好作罷,找時間,又把三千塊給賴斯,堅持要他收。

    賴斯不解,“客董為你花錢,你不開心?”

    “聽我的,你該拿這三千塊去買件靚衫,陸羽茶室喝杯下午茶,再請同學去看戲,總好過傻乎乎把錢塞給我。”

    賀喜看他,“所以你在女友身上花掉許多錢。”

    賴斯燦笑,“我就是這麼大方的男人,遇到我,是她們幸運。”

    隨即又憤然,“可她們花夠玩夠,又一腳把我踹開。”

    賀喜由衷道,“好可憐。”

    這種情況還會持續三五年,十有八九是上輩子作孽太多,這輩子總是被女人玩弄身心。

    太過同情,臨走前,賀喜贈他一個驅煞符,希望能助他早日驅散桃花煞。

    身為客晉炎心腹,賴斯要及時向他報備賀喜情況。

    “客董,我不明白,女人總愛這樣來彰顯自己清高。“他嘀咕,“將來整個客家都是她的,現在要分這麼清做什麼?““無知沒見識,我阿喜和你那些女友不一樣。“客晉炎不悅,“你嚼舌的是你未來老板娘,嚼舌對像是你老板。““我很抱歉。“賴斯及時認錯。

    快到女王誕辰,金魚街多出許多陌生面孔,每年都是如此,深圳河裡又漂浮大量屍體,泡到發脹發臭,有損市容,新聞台日日播報,鼓勵市民去撈屍。

    這日母女二人坐魚鋪吃飯,雲姑跑來。

    “美鳳,明日去撈屍?我阿哥租舢板,聽講撈一具給一百塊啦,比你開鋪賣魚掙得多。”

    粱美鳳畏懼,“怪嚇人的。”

    雲姑不贊同,“美鳳你該這樣想,我們是做善事,如果不撈那些大陸佬,任由他們被魚分食,那更嚇人。”

    粱美鳳心動,看賀喜,“小囡,明日周末,你陪阿媽去?”

    又拋出誘餌,“有你在,阿媽少害怕許多,等撈回來,阿媽去蓮記餅家買蛋撻給你吃好不好?”

    賀喜趁機要求,“還要喝奶茶。”

    粱美鳳一口應下。

    轉天,粱美鳳找一頂草帽給賀喜帶上,又在草帽底下壓毛巾,打個結系在下巴上,裹住她整張小臉,只露一雙嘰裡咕嚕打轉的大眼睛。

    賀喜老實站著,任由她折騰。

    粱美鳳極為滿意,“阿媽皮糙肉厚無所謂,小囡不能被曬到,到時候客生該怨阿媽沒把你照顧好。”

    賀喜無語,“好了阿媽,別讓雲姑等太久。”

    她們在金魚街彙合,連同雲姑一家,騎三輪去新界撈屍。

    出市區進山村之後,迎面走來長排衣衫襤褸的偷渡客,他們橫跨深圳河,背井離鄉來港地,只為一口溫飽。

    粱美鳳心有戚戚,還沒下河撈屍,先把帶來的午飯給了還在哺乳期的阿嬸。

    “阿媽當年過來時,你還在阿媽肚子裡,你阿爸背行李,拎一兜炒米,還有一壺水,就是我們全部家當。”

    粱美鳳又把水壺給了阿嬸,嘆氣,“糊口飯不容易。”

    阿嬸一家連番感謝,可惜他們講的是方言,母女二人只能聽懂只言片語。

    雲姑喊粱美鳳去租舢板,賀喜坐岸邊眺望深圳河,因為死太多人,河上煞氣彌漫。

    耳邊傳來講話聲,賀喜扭頭看,是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在為碼頭工人看相,男人面色蒼白,臉細長,有些男生女相。

    她托腮,饒有興致聽他們講話。

    “你這手相不太好。”衣衫襤褸的男人道。

    碼頭工人不以為意,“我手相要是好,還用這裡做苦力?”

    男人道,“韓信還受胯下之辱,勾踐也曾臥薪嘗膽,兄弟,你的想法不對,手相不好,那就找出不好的地方,趨利避害,將來飛黃騰達也未可知。”

    工人將信將疑,“那你看我哪裡不好?”

    “兄弟,你家中貧苦,上有老母,下有兩子,老婆去年跟同村男人跑路,我講的對不對?”

    工人立刻瞪大眼,“對,對,大師講的特別對。”

    男人愈發得意,又講,“你家中雖然貧困,好歹身體無恙,憑借一身蠻力還能掙點錢,可你近來有一劫,如果避不開,你可能會因此喪命。”

    工人臉色慘白,忙道,“那怎麼辦?我還有老母小仔要養。”

    男人道,“別急,我在為你想辦法,就是…你也知道,干我們這一行,不能輕易為人化災,道破太多天機,將來難免遭報應。”

    工人倒也識趣,順勢道,“我給錢,大師你要多少,我給,我都給。”

    “我這人做事憑良心。”男人道,“給我六百,我立刻為你化災。”

    工人作難,“六、六百,有點太多了。”

    賀喜一旁實在聽不下去,在碼頭干一月苦力,薪水不過幾百,這人一口氣騙六百,未免太過分。

    他前面講的對,可見確實是有點本事,只是後來越講越離譜,最怕這種半缸水的騙子。

    “阿叔,你為我看看手相如何?”

    乍然聽見有人講話,男人扭頭看賀喜,見她單手托腮,正甜甜朝自己笑,不覺心中蕩漾,一口應下。

    可惜應太早。

    眼前伸來一只肉呼呼小手,手掌白嫩,沒一點手繭,掌紋清晰明了,可仔細看,竟然什麼也看不出。

    男人心中詫異,扭頭打量賀喜,她依舊甜笑,一臉單純無害。

    咳嗽一聲,男人故作高深道,“妹妹你日後…”

    賀喜打斷他,狀似天真,“阿叔你應該先算算我的人前事,不講中,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子?”

    男人心中一凜,隨即不悅,“我這人隨性,向來不喜歡算人前事,只算人後事,你要是不誠心,就別再讓我算!”

    賀喜笑出聲,“那我為你算一算怎麼樣?”

    不待男人反應,她一指河對岸,慢悠悠道,“你從湘西偷渡過來,苗族人,自古苗疆巫術傳女不傳男,但你和你父親是例外,你父親為養陰氣,生下你之後便自切為閹人,你男生女相,陰氣重,有養蠱天賦,可你也只會養蠱,堪輿相面學藝不精,時常騙人謀生。”

    賀喜向他眨眼,“阿叔,我講的對不對?”

    男人臉色驟變。

    此時工人也意識到被騙,惱怒不堪,大聲吆喝幾人,讓他們過來。

    男人見勢不對,慌忙跑路,人都跑遠了,還時不時回頭朝賀喜看,好似要記住她樣貌。

    “妹妹仔,還要謝謝你,今天不是你,我一定會上當受騙。”工人臉露憨笑。

    賀喜拍拍屁股起身,“沒事,我只是看不慣他行騙。”

    工人猶豫,“妹妹仔,你真會為人看相?”

    賀喜點頭,“會一點。”

    “那我…”

    賀喜笑,“阿叔,你別聽他亂講,阿叔你踏實干活,終有一天會出頭。”

    工人莫名就信了賀喜這句話,擦擦臉上汗珠,繼續去扛麻袋。

    粱美鳳遞給雲姑阿哥兩張青蟹,撐舢板喊賀喜和她一起下河撈屍。

    碼頭停有殯儀館的車,她們把屍體撈上岸交給殯儀館,殯儀館就會付她們人工,一百塊一具屍。

    到午時,雲姑招呼她們去她阿哥家吃飯,她阿哥家離碼頭不遠,鄉下,兩層小樓,很是寬敞。

    只是門口圍了不少人,皆伸頭往裡面看。

    雲姑阿哥吆吆喝喝,圍觀的人七嘴八舌,賀喜擠到前面,總算看見裡面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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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發表於 2017-5-31 12:06:42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雲姑阿嫂半靠在牆上,抱肚喊腹痛。

    蹲在她身邊的是個中年男人,臉頰瘦削,男生陰相,正用雞蛋在雲姑阿嫂的肚上來回滾動,雲姑阿嫂呻吟漸輕,良久,中年男人才收手。

    雲姑阿哥一頭霧水,忙問怎麼回事。

    雲姑阿嫂道,“中午太熱,吃掉半個西瓜之後就開始肚痛,平時從沒這樣過,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此時,中年男人剝開雞蛋給雲姑阿哥看。

    不止雲姑阿哥,圍觀的人皆倒抽一口涼氣,本應該白嫩光滑的雞蛋在滾過雲姑阿嫂的肚子之後,不僅發黑,還散發陣陣惡臭。

    賀喜拍掌,暗道厲害。再打量眼前男人,大概能猜到他身份,應該是剛才那個騙子的阿爸。

    中年男人追問雲姑阿嫂,語帶嚴厲,“你偷吃了誰家的西瓜?”

    雲姑阿嫂滿面尷尬,支吾不言。

    “你不講實話,明天這個時候還會繼續疼。”

    “為什麼?”粱美鳳低聲問賀喜。

    “因為有人下蠱。”賀喜同樣低聲。

    粱美鳳面露驚詫之色,港地不乏為人算命相風水的術士,唯獨巫蠱,還是十年前聽賀喜契爺提過,講他有位友人是巫師,只是後來這位友人也是聯合其他術士鬥死賀天罡的人。

    中年男人的回答跟賀喜一樣,是中了蠱。

    雲姑阿嫂當即嚇白臉,哆嗦道,“吃的是村口那家西瓜田的西瓜。”

    旁人立即傳來一陣竊笑,雲姑阿嫂羞臊不已。

    中年男人連搖頭,將發黑發臭的雞蛋扔進他隨身帶的酒罐裡,酒罐中泡一條烏梢蛇,他把酒罐遞給雲姑阿嫂,“送去村口,請西瓜田的家主喝一杯酒,如果他喝下,你今天就能好,如果他不願意喝,那只能怪你自食其果。”

    雲姑阿嫂忙不迭抱酒壇往村口跑。

    一番神乎其神的鬧劇,在村口西瓜田的家主暈暈乎乎喝下酒之後,才落下帷幕。

    雲姑阿哥和阿嫂已經對中年男人十分信任,不僅給他一張嶄新呱呱大金牛,還要留他吃中飯。

    中年男人只接下大金牛,高深莫測道,“為人化災,不過舉手之勞,給我香油錢已經足夠。”

    他要走,雲姑阿哥和阿嫂送他出門,好似送天神。

    賀喜卻看出他腳步匆匆,略有慌亂,應該是怕人識破他詭計,整個村的村民聯合起來揍他。

    果然是父子,騙人手段一個高過一個。

    賀喜本想識破他,可雲姑阿嫂今日本就應該破財,如果她擋住了,以後雲姑阿嫂只會破更多財。

    而且雲姑阿嫂確實中蠱,只不過下蠱的人是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趕到村口,那裡有他兒子接應。

    “阿爸,錢到手沒有?”

    中年男人兩指夾大金牛,沒了剛才的和善,沉臉道,“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們剛過來,人生地不熟,想法弄點錢傍身萬無一失。”

    直到天將黑,母女二人才到家。

    粱美鳳癱倒在涼席上,對著大金牛笑到合不攏嘴。

    “小囡,明日我們還去撈屍怎麼樣?”嘗到甜頭,粱美鳳簡直想換行業。

    “阿媽,再撈幾日,你就該橫屍深圳河了。”

    “你又氣阿媽!”

    賀喜無奈,拿蒲扇為她扇風,“阿媽你印堂發黑,是衝了煞,三五日內必有小災小難。”

    粱美鳳將信將疑。

    果然,之後兩天,一向身強體壯的粱美鳳竟傷風發燒,無精打采,嘴唇干裂。

    賀喜為她熬藥,“阿媽,死人的錢不好賺,良藥苦口,快喝下。”

    粱美鳳惴惴,總算安分,再不提去新界撈屍的事。

    暑假前夕,賀喜上完假前最後一堂課,馬琳娜央求她陪著去中環。

    “男友生辰,幫我看挑什麼禮物送他才好。”

    賀喜看她,“你有足夠多私用?低於兩千,在亞皆街轉一圈就行了。”

    中環任意一家商鋪,一對袖扣,足以抵過尋常人家一月薪水。

    馬琳娜偷給她看書包,紙鈔硬幣塞滿書包。

    “你好富有。”賀喜感嘆。

    馬琳娜沒聽出她話裡深意,“老豆升職加薪,調去港島做警司,他日日開心,給我的零用也增加。”

    馬警督搗毀和盛會殘余勢力立下功勞,升職加薪如他所盼。

    中環逛一圈,馬琳娜男友請她們去戲院看戲,個子不高,長相一般的男生,對馬琳娜極為體貼。

    馬琳娜即將修成正果,賀喜為她開心。

    只是看人家出雙入對,有些不是心思,托下巴算時間,客晉炎離開已經快半年。

    大概是心有靈犀,賀喜剛從戲院回家,客廳裡粱美鳳正在講電話。

    “小囡,快接電話,客生打來。”

    來不及脫書包,賀喜接過話筒,“客生,今天好早。”

    平時他打過來都是晚上,正好趕在他午休。

    “想我老婆仔啊。”怕粱美鳳聽見,客晉炎壓低聲音。

    賀喜臉頰作燙,“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聲輕咳,話筒那頭人道,“上市時間推遲,可能要等年前。”

    賀喜一滯,隨即道,“那我都要十七了。”

    “嗯,大個女了。”

    掛下電話,賀喜悶悶扎進浴室,小臉不見笑。

    粱美鳳見怪不怪,女兒家心思,一時歡喜一時惱。

    才洗好澡,他又打電話過來。

    再接起,沒那麼好氣,“又干什麼啊。”

    話筒那頭人似乎也沒想到賀喜會生這麼大氣,隨即傳來他愉悅笑聲,“賴斯要來倫敦,你正好暑假,我讓他你來。”

    “我可以去?”話裡有壓抑驚喜。

    “老婆仔,你已經成年了,可以免去監護人作陪,去世界任何一個地方。”

    掛下電話,賀喜抱住粱美鳳,“阿媽我好開心,賴斯要帶我去英國。”

    “可你剛才臉上還寫著我不開心。”粱美鳳戳她面珠。

    對於去過最遠地方是深圳河對岸的粱美鳳來講,英國在哪裡,她還不知道,只知道女王去年來港,皇家軍隊開道,她穿定制套裝,戴貝雷帽,鑲大顆珠寶。

    那裡是個比港地富裕許多的地方。

    賀喜收拾行李,不忘喊粱美鳳,“阿媽,給我身份證。”

    身份證遞她,粱美鳳嘆氣,“女大不中留。”

    又在床邊坐下,再三教導,“中學還未畢業,阿媽不希望你從英國回來就挺巨肚,提醒客生用套知不知?”

    “阿媽!”賀喜臉紅到滴血。

    粱美鳳也難為情,不過仍舊虎臉,“大個女了,羞羞羞,不在阿媽身邊,阿媽鞭長莫及,你還沒結婚,阿媽可不想提前當阿婆。”

    賴斯過來接她,為她提行李箱。

    賀喜揮手粱美鳳,又聽她嚕蘇,“記得阿媽講的話,知不知?”

    阿晨開車送他們去啟德機場,提客良鏞的名開通貴賓通道,有專人送他們登波音七四七。

    “賴生,你在英國要待多長時間?”

    賴斯伸長腿,舒服到喟嘆,因為身旁的小囡,他有機會坐頭等艙,座椅之間為雙腿留足空間。

    “你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他悠悠道,“我負責你來回安全。”

    大七四七飛行六千多英哩,終於降落。

    跟在賴斯身後下機,撲面而來的潮濕空氣令賀喜詫異,她沒想到倫敦的氣候和港島這麼相似。

    早有人在等候,他穿白衫牛仔褲,頭發蓬松,看起來像是劍橋的在讀大學生。

    他彎腰向她張開手。

    賀喜朝他跑去,同時暗惱自己個子還不夠高,仍然差他許多。

    他一把將她抱起,她兩腳蹬空,唯有這樣才勉強能與他平視。

    “客生。”她笑彎眼,只能想到這兩字。

    客晉炎看她,雙眸含笑,比上次回港見她又胖了些,圓圓小臉,眼睛明亮有神,向你眨眼時好似會說話。

    視線落在她唇瓣上,想吻她。

    錯眼看到提行李箱的賴斯向他們走來,只好作罷。

    “坐飛機習不習慣,飛機餐吃得好不好,氣候適不適應。”坐上車,他話沒停過。

    “習慣,好,適應。”賀喜逐個回答。

    “老婆仔,你敷衍我。”他不滿,捏她面珠。

    賀喜躲開,拍他手,“是你太嚕蘇。”

    客晉炎在肯辛頓和切爾西交界有處公寓,開窗可以望見肯辛頓宮,賀喜剛來就看見英國皇室在肯辛頓宮舉辦家宴。

    “客生,是查爾斯?我在新聞台看過他,英俊的男人,他有沒有未婚妻?”

    客晉炎不滿她忽視,呼啦扯上窗簾,擋住她視線。

    “他發際線變高,有禿頂跡像。”

    “聽講禿頂會遺傳,伯父也有禿頂,客生你幾時會開始掉發?”

    講完,不待客晉炎回答,她先笑到肚痛。

    “很好笑?”他惱羞,捉住她腰丟她進沙發。

    賀喜笑到脫力,還未反應過來,他人已經壓制下來,手鉗住她雙肩。

    “管他幾時掉發,讓我先嘗嘗我阿喜小嘴。”他低語,先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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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17-5-31 12:07:03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他嘗的急,舌頭情急地搜尋她的,絞纏她。賀喜口中堵滿他舌,受不住他熱情,不住縮舌躲避他糾纏嬉戲。

    大手不安分,下滑游移,衣擺一角悄無聲息探進去,撫摸她軟乎乎肚皮,肋骨,再向上…

    賀喜驀地按住他手,一起停在她小包子上。

    他竟捏一捏,眼中帶了得逞後的壞笑。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大個女了,包子還沒長成奶桃。”

    賀喜羞惱,狠推他一把,他沒防備,猛地摔坐在地毯上,磕到玻璃茶幾,骨瓷杯滑下,砰一聲碎裂。

    一陣乒乒乓乓。

    樓下慌忙跑上來白種老婦人,“客生…”

    話音戛然,白種老婦人視線落在客晉炎狼狽不已的姿勢上,又看看頭發亂蓬蓬的賀喜,半響才合攏嘴,努力平靜,“晚餐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客晉炎若無其事站起,“中餐。”

    又問賀喜,“粵菜行不行?”

    賀喜忙坐起點頭,“隨意,都可以。”

    白種老婦人的手藝好得令人驚奇,她做一道蜜汁叉燒,賀喜贊不絕口,“比我阿媽做的好吃太多。”

    看她吃得滿足,客晉炎不覺也多吃,又為她解釋,“莉迪亞父親是傳教士,當年港地開埠,她隨父親去香港,在香港生活半輩,一次偶然機會,我嘗過她手藝,後來請她來倫敦為我做飯。”

    他講完,拿酒瓶,“來點香百丹?”

    賀喜搖頭,“不行,我沾酒必醉。”

    “只一點,喝完睡覺,能讓你在異國他鄉酣眠,否則今晚你會失眠,信我。”客晉炎為她倒酒。

    賀喜信他,喝小半杯。

    結果真酣眠一夜,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聽見動靜,莉迪亞上來,系著白圍裙,顯然在做早飯,“賀小姐,早餐三文治和牛奶,行不行?”

    入鄉隨俗,既然來到牛奶面包土豆牛肉的地盤,就要學會適應。

    賀喜點頭,隨即問,“客生呢?”

    “他一早開車去利物浦,下午才會回來,晚上要帶你去游泰晤士河,明日再帶你去劍橋市。”

    賀喜發現,這位白種老婦和粱美鳳一樣嚕蘇,她喜歡講話,時不時從口中飛出大串英文,偶爾停下來詢問賀喜聽不聽懂。

    如果賀喜點頭,她眉飛色舞,會講更多。

    聽不懂也沒關系,她會用白話再為她翻譯一遍。有她在,賀喜一整日都不無聊。

    “女王的丈夫愛丁堡公爵接任劍橋大學校監。”

    “查爾斯王子剛從聖三一學院畢業,巧合的是他外公喬治六世國王也畢業於聖三一,甘地家族出了尼赫魯、英迪拉和拉吉夫三任總理,尼赫魯和拉吉夫都是聖三一校友。”

    賀喜道,“莉迪亞,你對聖三一很了解。”

    莉迪亞面帶驕傲,“我父親也曾就讀聖三一。”

    賀喜手撫懷中藍短,抱它換個舒服位置,“每年上萬英鎊的學費,並非所有人能承擔起。”

    莉迪亞低嘆,“我們家族到我這一輩便家道中落,再支付不起高昂學費。”

    客晉炎下午四時許趕回來,解開西裝,扯下絲質領帶,見賀喜還一身白睡裙,趕她回房換衣,“晚上帶你出去吃。”

    賀喜換一條嫩黃無袖裙,客晉炎也新換一身,襯衫西褲,頭發重上發膠。

    他們在泰晤士河畔的觀景餐廳吃牛扒,對岸是聖保羅教堂,巍峨雄壯,夕陽揮灑在泰晤士河畔,為整條河籠罩一層朦朧紅。

    飯後,客晉炎捉住她手,拉她去泰晤士橋上散步,不遠處傳來威斯敏斯特鐘聲,摻雜自行車搖鈴聲。

    “難怪鐘敏佳向往英國,如果她站在這裡,一定張口誦一首拜倫的《唐璜》。”賀喜趴在鐵欄向下看,水波蕩漾,還有游輪經過。

    “鐘敏佳是誰?”

    “教我英文的家庭老師。”停頓片刻,她又特意補充,“是一位有氣質的小姐。”

    客晉炎低笑,站在賀喜身後,胳膊撐在兩側,將她虛圈在懷中,“我阿喜將來也會是走在金絲雀碼頭的知識女性。”

    賀喜皺鼻,“可你臉上分明寫著,賀大師,安分點,回去捧個羅盤為人相風水吧,還是那裡更適合你!”

    客晉炎開懷大笑,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癲人!”賀喜丟他偌大白眼。

    身後有人講一口牛津腔英文,賀喜沒聽太懂,但還是被聲音吸引,好奇回頭看。

    下一秒瞪大眼,眼中盛滿驚喜。

    客晉炎卻皺眉,一手搭在賀喜肩頭,占有欲明顯。

    距他們不遠處站著一個年輕男人,他穿短袖衫牛仔褲,頭發剪貼頭皮,他咧開嘴,露出滿口白牙。

    “七哥?”賀喜難以置信。

    “阿喜,我們算是有緣千裡來相會?”講完,竟文縐縐向客晉炎伸手,“客生,幸會。”

    賀喜以為他會罵一聲“叼你老母”。

    論偽裝,客晉炎不多承讓,伸手同七哥交握,明知故問,“林生移民過來?”

    七哥心中咒罵,面上卻笑,“申請政治庇護,獲得合法居住權。怎麼,客生是要回港向差佬提供線索?”

    即便提供線索也無用,港警維護的是港地治安,無權越界跨國追捕。

    “阿喜,明日有無空閑?我有諸多話想對你講。”七哥眼含期盼。

    賀喜搖頭,“七哥,明日我和客生要去劍橋市,回港之後,我會告訴你阿媽,你在這裡一切安好。”

    七哥失落,又道,“我在上AL課程。”

    又拽過一旁頭發半白的老者,“他是我英老師。”

    賀喜竟生出欣慰感,“七哥你好好念書,自考大學,拿到文憑之後找個正當工作。”

    他們道別,七哥拽老者下泰晤士河畔,老者滿口晦澀難懂牛津腔,七哥不勝其煩,低喝,“干你老母,閉嘴!”

    老者竟聽得懂白話,英文白話切換自如,“七哥,去上課?”

    “上上上,上你老母,心情不好,沒興趣啦!”七哥氣惱,“看見鳥文腦仁發脹!”

    轉天客晉炎帶她去劍橋市,劍橋大學也是他母校。

    “我讀國王學院。”客晉炎拉她四處轉,賀喜仰頭四下看周圍的建築,常春藤爬滿花崗岩的牆壁,生機盎然,偶有路過學生側目看他們一眼,只當他們是在校情侶。

    “我聽講你碩士在牛津讀。”

    客晉炎點頭,“晉年愛好藝術史,志不在做生意,爹哋希望我繼承家業,成為客家話事人,本來我想讀哲學。”

    賀喜竊笑,“那完了,你是唯物主義,我卻是神婆,以後會因觀念不和而日日爭吵打鬧。”

    客晉炎伸手給她一個暴栗,老長嘆氣,“賀大師,你已經重新規劃了我的世界觀。”

    他又帶她去牛津,游覽他讀碩士的地方,莫德林學院。

    路過查韋爾河時,聽見有人大聲喊,“阿喜,好巧!”

    “七哥,巧啊。”賀喜向河中揮手。

    七哥爬上岸,渾身濕漉漉,頭發直甩,一指查韋爾河,“他們邀我下去游泳比賽,一幫吃牛肉長大的番鬼,還沒我吃豬肉游的快!”

    賀喜誇張拱手,“七哥厲害。”

    客晉炎一旁低咒,陰魂不散。

    迫不得已,兩人行變三人行。因為客晉炎在去他牛津村的莊園時,客氣的問了七哥一聲,“林生去不去?”

    七哥求之不得,“去!”

    客晉炎後悔到咬舌。

    客家在英國多有置業,牛津村裡有座數畝莊園,茂密的山毛櫸樹林,大片池塘,挨池塘一側是座城堡,花藤盤繞鏤空雕花大門,鵝卵石小路直達城堡大門。

    “叼。”枉七哥曾經自詡不可一世,以為擁有太平山頂貝道璐大屋已是風光無限,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客晉炎側目看他,實現落在七哥手腕金光閃閃的勞力士上,片刻無言。

    叼字掛口的人,與勞力士確實相配,如果懂得低調,手腕上應該帶一塊康斯坦丁。

    莊園除了有官家和僕人之外,狗舍還養兩個訓犬師,馬廄有四個馴馬師。

    客晉炎告訴官家備飯。

    又客氣詢問七哥,“林生,西餐怎麼樣?”

    “可以。”心裡卻嘀咕,又吃番鬼餐!

    私下裡,他難得找到機會跟賀喜私語,“阿喜吃得慣番鬼餐?一道接一道上菜,還沒吃過癮,又上下一道。”

    賀喜忍不住笑,隨即又道,“七哥,你同我實話講,你真是在讀AL課程,准備考大學?”

    “真的。”七哥撇開臉。

    賀喜不講話,似笑非笑看他,明顯不信。

    半響,七哥泄氣招認,“我才小學畢業,讓我念鳥文考AL,還不若斬骨刀給我兩刀來得痛快。”

    “我在唐人街開中餐館,順帶收留一批同樣偷渡過來無家可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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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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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轉天,客晉炎去上班時,七哥電話打到肯辛頓的公寓,接電話的是白種老婦莉迪亞。

    對於陌生聲音,莉迪亞向來謹慎,示意管家接錄音器錄音。

    “我找阿喜。”七哥聲音歡快。

    莉迪亞應聲,有意無意盤問,就在七哥不耐,差點要問候她老母時,莉迪亞結束了她嚕蘇,喊賀喜接電。

    “七哥,你怎麼知道這裡電話?”賀喜不是不好奇。

    他洋洋得意,“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又道,“阿喜,趁白斬雞不在,我接你來唐人街,請你吃中餐,帶你去鴿子廣場喂鴿子!”

    怕賀喜不應,他使出殺手锏,“還想托你給我阿媽帶份禮回去。”

    賀喜爽快應下。

    掛下電話,告訴莉迪亞要出門。

    莉迪亞並不阻攔,“賀小姐,你先換衣,我電召司機過來送你去,你初來倫敦,如果出了問題,我們沒辦法向客生交待。”

    賀喜理解,換下睡衣,又喂了藍短貓糧,司機已在公寓樓下等候。

    她出門的同時,剛才那份錄音已經有專人送去利物浦客氏實業大樓。

    七哥的餐館位於威斯敏斯特市的穌活區,二戰後,倫敦擁進諸多逃難華人,他們勢力逐漸占據爵祿街一帶,其中猶以香港移民或偷渡過來的華人居多。

    七哥站在他餐館門口向賀喜招手。

    賀喜也揮手,同時仰頭,七哥的餐館叫“大吉祥”。又轉頭四下看,街上隨處可見黃種老鄉,門口豎起招牌上的中文,還有他們講的話,都格外有親切感。

    “快進來,我讓大廚煮了好吃的,絕對比番鬼餐好吃百倍!”

    他回頭,嫌棄道,“我討厭白斬雞的手下跟進來。”

    司機止步,很無辜。

    “阿叔,你先在周邊四處轉轉,兩小時後過來接我。”

    七哥滿意,帶賀喜進去。

    進門之後賀喜有片刻無言,總算明白七哥為什麼討厭司機跟進來。

    因為這裡就是換了地方的賊窩。

    “阿嫂。”力哥先喊,其他人立即附和,十有八九都是熟悉的面孔。

    和盛會被差佬端了老巢,他們背井離鄉尾隨七哥換底盤扎根,只要有兄弟在,哪裡都是和盛會。

    賀喜扶額,強調,“我不是阿嫂。”

    他們選擇性耳聾,仍舊左一句阿嫂,右一句阿嫂。

    奇怪的是,以往在港時,賀喜並不待見他們,現在異鄉碰面,竟然倍感親切。

    有女服務員上菜,放下時,好奇打量賀喜一眼,賀喜回笑,比她稍微大點的年紀,巴掌臉,大眼睛極為靈動,笑起來有酒窩。

    賀喜不覺對她有好感,主動講話,“阿姐,哪裡人?”

    “浙江余姚。”她笑,“我叫子君。”

    “我叫阿喜。”

    “去去去,後廚忙翻天,還在這閑話,信不信我炒你魷魚,到時候別哭鼻!”七哥從後廚出來訓人,大咧咧坐賀喜對面。

    子君怕他凶相,喏喏應聲,放下菜慌忙去後廚。

    “偷渡過來沒多久,阿力遠房表親,講在大陸活不下去,轉渡香港和阿力一起過來,愛哭鼻,大聲點對她講話就紅眼眶,不看她是阿力親戚,早攆她滾蛋!”

    賀喜笑,“七哥不懂憐香惜玉。”

    七哥遞她筷,正色,“我懂,我憐香惜玉的對像只有阿喜。”

    “七哥,我中意客生,把你當朋友。”賀喜也正色。

    “吃菜,吃菜。”七哥避開不談,強笑,“你在白斬雞那裡待多久?”

    “過幾日就回去了,七哥你讓我為你阿媽帶什麼東西?”

    七哥喊人拿來,絲絨錦盒,“我阿媽六十壽辰快到,幫我把禮物帶去,告訴她七仔一切安好。”

    賀喜點頭,錦盒裝手袋,“其實你阿媽最希望你金盆洗手,做正經行當。”

    “我開餐館養活兄弟,做的行當再正經不過。”七哥想點煙,又擱下,“我也在上AL課程,雖然聽不懂鳥語,總歸是個態度。”

    賀喜看他,笑而不語。

    “算了算了,你是大師,什麼瞞不過你,告訴你就是了。”七哥抹臉,“只靠開餐館,哪能養活兄弟們,這條街的人給我點薄面,幫他們看看場子。”

    賀喜哭笑不得,還是變相收保護費。

    “不過阿喜,粉我是沒再碰,人年紀大,經不起再偷渡折騰了。”

    提起偷渡經歷,七哥驀地想起,掏出隨身攜帶的香包給賀喜看,“阿喜,我不明白,明明是張符紙,怎麼就成了粉末?”

    賀喜沒告訴他實情,“說明它為你擋過一劫,日後你再做壞事,就沒那麼好命了。”

    七哥心有戚戚,“我還想多活幾年。”

    在大吉祥嘗過中國大廚的手藝,七哥又帶她去鴿子廣場,游客熙攘,膽大的鴿子直接立在賀喜肩頭,她松開手,掌心一把鴿糧,立即飛來無數鴿子爭先搶食。

    有熟悉腳步聲,賀喜回頭,忙招手,“客生,好多鴿子。”

    客晉炎應聲,視線卻落在七哥身上,七哥得意洋洋回視,四目相對,劈裡啪啦一陣火星四濺。

    “太熱?這麼多汗。”客晉炎伸手抹她額上汗珠。

    “客生,你手好涼,舒服。”偏頭追著他手蹭,親昵感不覺流露。

    七哥一旁看得刺眼,只覺自己被他們擯棄到三藩市,暗罵一句,轉頭就走,怒氣衝衝回爵祿街,誰撞槍口就罵誰。

    有經驗的四九仔們早躲進後廚,唯有子君剛來,經驗不足,被七哥捉到罵得狗血淋頭。

    “哭哭哭,再哭斬骨刀砍斷手腳丟泰晤士河喂魚!”七哥不勝煩惱,作勢要揍她。

    子君是真畏懼他,忙抱腦殼縮進餐桌低下,委屈還不敢哭,心裡盤算什麼時候才能申請到政治庇護,光明正大出去半工半讀。

    等賀喜喂完鴿子再回頭,鐵藝長椅上早就沒了七哥的人影。

    “他早回了。”客晉炎攬她肩,“外面熱,我們也回吧。”

    “客生,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坐上車之後,賀喜才想起來問。

    “肯辛頓有防護系統,他打完電話之後,我就聽見了錄音。”客晉炎不瞞她。

    隨即又低語,“那人陰魂不散,太過厭煩。”

    賀喜哭笑不得,默默道,七哥也講討厭你。

    公寓有冷機器,進門撲面而來涼意,賀喜舒服到喟嘆。

    她撥通越洋電話,打給粱美鳳,嘴甜,“阿媽,好想你。”

    粱美鳳笑得愉悅,問她能不能適應,何時回港。

    “過得好,再有幾日就回去。”賀喜不覺多講,等掛下電話,客晉炎已洗好澡,頂著濕漉頭發挨她坐下。

    “客生,賴生幾時回港?”賀喜無比想念故土。

    “老婆仔不陪我了?”客晉炎作傷心狀,環住她肩膀圈在懷,“好想讓你陪我到公司上市。”

    不過片刻,他又道,“還是先回去。”

    賀喜好奇,“一會講不讓回,一會又讓回,客大公子,你發癲?”

    客晉炎低頭咬她鼻尖,“你在這裡一日,那個撲街佬就惦記一日。”

    “醋壇子。”鼻尖作癢,賀喜捂鼻嘀咕他。

    他不羞惱,反引以為傲,“客家的男人都是醋壇,因為他們只一心對一個女人,從我阿爺開始。”

    賀喜甜笑不已,又問他,“客生,你相不相信前世?”

    客晉炎唔一聲,抹下巴思考,良久反問,“賀大師能不能算出我前世?”

    來了勁,賀喜重咳兩聲,盤腿坐沙發,掐指算,像模像樣。

    “客生你前世是受人敬仰天師,二十歲那年在道觀門口撿到一個棄嬰,將她收作徒弟養在身邊,這個棄嬰尚在襁褓中,已經深懂會哭孩子有奶吃的道理,誰也不給抱,唯獨親她師父。”

    “所以我養他長大做半子,他為我送終?”客晉炎道。

    “錯,是半女。”

    客晉炎也坐正了身,“繼續。”

    “你養她長大,她卻喜歡上你,要做你妻子。”

    “簡單,拜四方土地結成夫妻,從此過神仙眷侶日子。”

    “師徒如父女,結成夫妻會被人恥笑。”

    “後來呢?”客晉炎伸手攬她進懷。

    賀喜低頭,語聲低落,“後來,你娶了妻,只不過不是她。再後來她被心術不正的術士害死。”

    “他是懦夫。”客晉炎評價,“另世的我。”

    “不許你這樣講他!”察覺到失態,賀喜又補充,“我的意思是,或許他只把他徒弟當子女來看,並沒有其他想法。”

    文慎成親那日,建康城中張燈結彩,帝王親臨,他身披紅衣,手握紅綢,紅綢另一頭牽的是他妻子。

    後來這一幕經常在夢中穿梭,讓賀喜哭醒。

    “阿喜,老婆仔?”

    耳邊有朦朧喊聲,賀喜困難睜開眼,身體仍在打顫,對上客晉炎的,他摸她濡濕的頭發,擔心道,“噩夢了?”

    “嗯。”

    踢掉鞋,客晉炎擠上她床,側身向她,輕拍她後背,“好了不怕了,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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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發表於 2017-5-31 12:07:33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他體溫偏低,睡夢中賀喜不覺擁緊他,臉貼在他胸膛上,貓咪一樣蹭了又蹭,蹭得他心中旖旎難耐。

    低頭想親她,剛好聽清她咕噥,“文慎。”

    客晉炎僵住,一顆火熱心好似掉進寒窟,推開她,氣惱道,“文慎是誰?”

    她睡得香,對他問題置之不理。

    客晉炎干瞪眼,思索半夜無果,無數次想搖醒她,可看她酣眠,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改拍背哄她,心中酸澀難耐。

    轉天天光,賀喜縮在他懷裡醒來,對上他胸前裸露的大片肌肉,一時臉頰作燙,抿嘴對他笑,“客生,早啊。”

    “不早。”他一夜沒睡。

    猶記得問她,“文慎是誰?”

    “嗯?”剛睡醒,賀喜一時腦殼混沌,反應過來後,干脆埋頭在他胸膛嘀咕,“你好嚕蘇。”

    他臉更黑。

    早餐莉迪亞熬了山藥粥,賀喜喜歡吃甜,請她幫忙加砂糖,趴在餐桌上靜靜吃。

    對面,客晉炎正在讀一份熨燙好的早報,賀喜想提醒他,報紙拿倒了。

    他渾然不覺,執著於文慎,“他是男人?”

    他突然講一句。

    賀喜沒接話。

    他又道,“他幾歲?娶老婆沒有?”

    賀喜點頭,眼藏狡黠,“和你差不多年紀,至今還沒娶老婆呢。”

    吐出一口郁氣,他低聲道,“沒娶老婆你也不能惦記。”

    再沒心思吃飯,擱下報紙電召司機過來接他上班,只是工作頻頻出神。

    先有撲街佬覬覦,後又來個文慎。

    “叼!”逼得紳士也暴粗。

    直到賀喜登機回港,客晉炎心中仍不爽,連賴斯也有察覺,私下偷問賀喜,“客董押醋了?”

    不虧女人堆摸爬滾打出來的,一猜即中。

    七四七即將起飛,賴斯來催登機,賀喜抬眼皮偷看站她身旁的人,他臉上分明寫著“快來哄我,不然我真生氣了。”

    賀喜忍笑,小指勾他的拇指,“客生。”

    他不為所動,提醒她,“你該登機了。”

    “那個文慎…”

    他立即豎耳,她拉他胳膊,示意他彎腰。

    他遲疑一秒,順勢彎下腰。

    “文慎就是你呀。”賀喜在他耳邊低語,“一定要等我長大娶我,不要再娶別人了。”

    她往登機口跑去,猶記得回頭向他揮手。他立在原處,呆若木雞。

    港地依舊潮濕悶熱,卻不影響賀喜心情好,下飛機迫不及待讓阿晨先送她去金魚街。

    “阿媽!”丟下行李箱,纏住粱美鳳一番撒嬌作嗔。

    久不見她,粱美鳳心裡也惦念,任由她阿媽叫不停。

    “幫阿媽看鋪,阿媽去街前買菜。”

    “阿媽,我想吃滑雞煲仔。”

    粱美鳳應聲,人已走遠。

    魚缸該換水,賀喜把錦鯉逐個撈出,搬開氧氣機重新加水。

    “賀大師。”

    有匆匆腳步聲,賀喜回頭,那人已經進鋪,面孔方正,極有氣勢。她有熟悉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那人自報家門,“賀大師,我是港府警衛。”

    賀喜恍然,總算想起。

    請他坐,“是麥港督找我有事?”

    “不是港督找。”周警衛面上赧然,“是我,想勞煩大師為我家看風水。”

    “可以,什麼時候?”

    周警衛詫異,來時心裡還有點忐忑,他人微言輕,怕請不動賀喜,卻沒想到她能答應這麼爽快,不由心生感激。

    他懇切道,“大師什麼時候有空?我配合您時間。”

    賀喜沉吟,“那、就明日吧。”坐一夜飛機,一身臭汗,總要收拾歇息一天。

    粱美鳳拎菜回來,又請雲姑幫忙看鋪,母女兩人回家做飯。

    飽餐一頓,賀喜格外滿足,幫粱美鳳收拾殘桌,系上圍裙刷碗。

    “小囡,你走之後,客太太去魚鋪幾次。”

    客丁安妮時刻貴婦做派,難以想像她會在魚鋪那張沾染魚腥味的高凳上坐下。

    “好端端的,客伯母過來做什麼啊?”

    “話裡話外,還是想讓我同意你和客生訂婚。”粱美鳳笑得頰肉作抖。

    “那阿媽怎麼講?”

    “阿媽也不好端過頭,就答應等你中學畢業再訂婚嘍。”她心中暢快,連番拍手,“我粱美鳳也沒想到有天會住半山大屋,進出有車接,菲佣盡我使,難怪你契爺講我有福相。”

    賀喜好笑,“有福相的阿媽,先把垃圾拎樓下倒了好嗎?”

    粱美鳳不滿,“打斷我美夢!”

    轉天粱美鳳去魚鋪,趕在她出門前,賀喜睡眼迷蒙從床上爬起,“阿媽,我今日去為人相風水,中午不回來。”

    粱美鳳已習慣,叮囑她小心,戴遮陽帽出門。

    賀喜本想再睡回籠覺,又被電話鈴吵醒,打哈欠接起,“客生。”

    話筒那頭聲音有些疲累,“昨天想打電話,擔心擾到你休息。”

    賀喜笑,“我每天都精力充沛。”

    漫無目的講許久,掛電話前,客晉炎不忘問,“阿喜,真的有前世,我是文慎?”

    賀喜賣關子,“信則有,不信則無。客生,你晚安。”

    掛下電話,賀喜匆匆洗漱下樓,周警衛在下面等,他開一輛老舊凌志,為賀喜開車門。

    “最近老婆總講家中鬧鬼,她疑心重重,看哪裡都有問題,我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

    自從港督府鬧鬼,麥港督請幾位大師查看之後,守衛室晚上再沒接到麥港督的電話,周警衛本來不信,可港督府事件擺在眼前,不由對鬼神之事也將信將疑。

    “老婆日日勸我搬家。”周警衛苦惱。

    “那你怎麼講?”

    “洋樓價一日貴過一日,賣掉舊屋,再買新屋錢不夠,只能租間尾房,劃不來。”

    講話間,車開到周警衛家樓下。

    周警衛原是警署差人,後來調進港府做港督貼身警衛,薪水應該不錯,否則也無法在尖東地段買洋樓。

    老式電梯緩慢上升,在八樓停下。

    數字也很吉利。賀喜不動聲色看四下看。

    “我老婆打麻將應該回了。”周警衛按門鐘,沒片刻,門從裡面打開。

    見到周師奶那一刻,賀喜略有詫異,她穿幾萬塊的姬仙蒂婀洋裙,妝容精心搭理過,委實靚女一個。

    她招呼賀喜,不冷不熱,似乎不太歡迎。

    周警衛面有尷尬,請賀喜進門,私下低聲道,“自從家中鬧鬼,我老婆就這樣,對我也冷淡。賀大師,您別介意,我代老婆給您賠禮。”

    賀喜不在意,“沒事,我看看就走。”

    周警衛家坐北朝南,無論是采光還是通風,都再好不過,樓與樓之間距離也適中,裝修大氣,家私擺放得宜,臥房四柱大床朝向也得當。

    “大師,我老婆講馬桶裡總有聲音,還有女人頭發。”周警衛帶賀喜去衛生室,“她總擔心哪天馬桶裡會伸出一只手。”

    他講完,自己先哆嗦。

    賀喜想笑,看一眼洗刷干淨的馬桶,又抬頭看天花板,“我看不是鬧鬼,可能是周師奶鬼片看多受影響。”

    “我講有,就是有。”周師奶踩高跟過來,不掩輕蔑之色,“自己沒有真本是,不要把問題推我身上。”

    她語聲不快,“老公,哪裡找來的騙子?幾歲了?有無畢業?”

    “閉嘴!”周警衛低喝他老婆,朝賀喜尷尬笑,“我老婆…”

    賀喜抬手打斷,示意她沒放在心上,如果她沒看錯,周師奶眼泛桃花,不像衝煞,更像是有了外心。

    “周警衛和周師奶結婚幾年了?”賀喜轉問。

    周警衛笑,“快七年了,小仔已經念小學。”

    可以看出,周警衛是個顧家愛老婆小仔的男人,他講這番話時,臉上帶笑,看他老婆時,眼中也帶了化不開的愛意。

    相較之下,周師奶就顯得有些無動於衷,她歪靠在沙發上,有些不耐,“還沒看好?粱太約我打麻將。”

    不待周警衛講話,她又道,“粱太有個朋友想買洋樓,我們正好能低價轉手給他,早點搬家,這裡我一刻住不下去!”

    她講完,拎上莉姬手袋,踩高跟蹬蹬出門。

    周警衛滿面尷尬,“賀大師…”

    “我還是那句話,房子沒問題。”賀喜別有深意對周警衛道,“有房才算家,賣房無疑是拆家。周警衛,既然房沒問題,該從人身上找問題了。”

    周警衛若有所思,送賀喜出門。

    仔細想,他老婆從他尾隨麥港督從英國回來之後,才開始有變化,近來更甚。

    春閨寂寞,周師奶打牌作樂次數漸多。

    粱太是她中學時期密友,畢業後嫁給紡織廠老板,家中殷實,加上她開朗大方,朋友很多。

    這日她照舊帶牌搭子過來湊腳,牌搭子叫陳威,三十不到的年紀,面容清俊,長相極佳,唯有一點,稍顯瘦削,膚色也太過蒼白。

    不過他一張嘴,天花亂墜,極討人歡心。

    他一坐下,便朝周師奶擠眼,“周太今日打扮賽過天仙。”

    周師奶立時臉紅,面上羞臊,一顆心卻砰砰跳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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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7:58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太平山頂,一男一女相擁眺望蔚藍海景,海風徐徐吹,吹不散私密耳語。

    “心肝,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住同一屋檐下?”陳威在懷中佳人耳邊輕嘆,“每日麻將散,見你柳腰款擺離開,去接小仔,去對另一個男人笑,我的心都在滴血。”

    “小威,再給我些時間。”周師奶擁住他,靠在他胸膛上,“我會盡快勸他賣房,找借口和他離婚。”

    “相信我,我是愛你的。”陳威注視她,眼含深情,“我家中只有老父,無妻無子,只缺少你這樣賢惠美麗的女主人。”

    周師奶動心不已,又猶豫,“我騙他講家中鬧鬼,他還請大師來看,我怕他不能輕易答應,他不轉賣我拿不到太多錢。”

    “不用太為難自己,比起錢多錢少,我更想要你人。”陳威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懷中佳人瞬間軟如水。

    “小威。”周師奶嬌嗔,愛意羞意齊齊萌發,心中更加堅定要和他在一起。

    有他做對比,那個跟她生活了七年的男人,猶如一塊木頭,呆板而無趣,床上花樣也不多,每每感受不到床笫樂趣,是眼前這個男人重新點燃了她寂寞已久的心。

    “小威,我聽你講過,你有辦法讓他答應,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陳威面上有猶豫。

    周師奶不迭催促,“小威你快講,為了我們將來的幸福,只要你講,我都願意去做。”

    “你真是我的心肝。”陳威附在她耳邊一陣低語,又從口袋中掏一個白瓷瓶。

    周師奶將信將疑,“他吃下後真能聽話?”

    “心肝,我是為我們將來考慮,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心挖出來讓你看看,上面一定刻著你的名字,它無時不刻不在為你跳動。”

    “小威。”她臉紅。

    “走,我們找個地方午休。”他別有深意笑,惹得佳人悸動不已。

    廝混到天色將黑,周師奶才從酒店出來,面頰桃紅,弱柳扶風,猶如二八少女。

    酒店門口依依不舍相別,周師奶去接小仔,陳威不便相陪。

    直到佳人消失在視線中,陳威才收了笑,隨即又嗤笑一聲,轉乘雙層巴士趕往元朗市郊的棚屋。

    “阿爸,不用多久,我們就能在市區有個落腳地。”陳威恣意笑,“從未見過這麼蠢笨的女人!”

    陳大峰睜眼,擰開瓷瓶收了原本攀附在他腿上的蟲蠱,“我們初來乍到,不要惹出大問題。身份證辦上了?”

    “已經辦好。”陳威道,“阿爸放心,那女人蠢到家,不會有問題。”

    他又道,“阿爸,只是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不直接住到郝國強家裡?聽講他在淺水灣有大屋,既然他徒弟請我們來,最起碼要拿出點誠心。”

    “古話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住他淺水灣大屋,總歸要看家主臉色。”陳大峰冷笑一聲,“憑阿爸本事,早晚在香港混出頭,絕不會比郝國強差。”

    “阿爸講的有理,我會盯緊那蠢女人。”

    ……

    趕在七哥阿媽六十歲壽辰前,賀喜去了趟薄扶林住宅區,按七哥給她的地址按響門鐘。

    沒幾時,有佣人過來,見她是生面孔,警惕打量,並未開門。

    賀喜向她講明來意。

    “你等等。”佣人跑進去。

    再有人出來,是幾個孔武壯漢,其中一人手中拿了黑色探器,開門之後在賀喜身上前後掃幾次,才放賀喜進門。

    賀喜得以見到七哥阿媽,非常普通的婦人,她頭發半白,穿衣粗糙,唯有手腕上的念珠是小葉紫檀。

    她在後院給蔬菜澆水。

    “阿婆,我是七哥朋友,我叫阿喜。”

    “阿喜啊,我知道。”阿婆放下水瓢,慈眉善目,“七仔常跟我提你。”

    賀喜把絲絨錦盒給阿婆,笑道,“七哥讓我轉交給您,他在那邊一切安好,開餐館做正當生意。”

    阿婆掐指訣念菩薩,“我不求他富貴,只盼他能平安。”

    賀喜默然,注意到阿婆肩膀上有黑氣纏繞,伸手撣灰塵一般為她撣去。

    阿婆平時酸痛難耐的肩膀,剎那間輕松了許多。

    “阿婆,我祝您青山不老春長存。”

    “好,好,謝謝小囡。”

    出阿婆家,賀喜幾轉巴士,在港督府對面轉乘通往金魚街的車。

    驀地傳來汽車鳴笛聲,賀喜聞聲看去,周警衛頭伸車窗外向她揮手。

    “賀大師,快上來,我載你一程。”

    待賀喜走近了,才察覺不對。周警衛尋常身強體壯,陽氣極為旺盛,氣運更不算差,白中帶紅,錢財不缺,唯有婚姻稍不順。

    可眼下看他,嘴唇發白,臉色隱隱泛青,好似大病一場,極為無精打采。

    賀喜上車關門,“周警衛,你臉色極差,有沒有去醫院掛診?”

    周警衛笑,並不放心上,“連續幾日熬通宵,回家睡一覺便能好。”

    賀喜點頭,若有所思。

    好人做到底,周警衛開車將賀喜送到富康花園門口。

    周警衛下車時,賀喜才注意到異常,他腹部膨隆,好似懷孕數月。

    細思極恐,賀喜忙道,“周警衛,襯衫掀起來給我看看。”

    “賀、賀大師…”周警衛難為情,哪怕眼前站的是個小囡,到底也快成大個女了,旁人不知情的,會以為他當街耍流氓。

    賀喜並未多想,直接伸手掀他襯衫,如她所料,周警衛肚皮上紫筋盤繞,仔細看還有蟲子在蠕動。

    “你吃了苗家的藥丸?”賀喜問。

    周警衛茫然搖頭,“我沒生病,怎麼會吃…”

    周警衛掩了後半句話,臉色極為難看。

    “賀大師,我哪裡出了問題?”

    賀喜並不瞞他,“你被人下了蠱,再不找到解決方法,你會喪命。”

    停頓片刻,賀喜又補充一句,“並且下蠱的人與你極為親密,旁人沒法投蠱。”

    蠱,講白是一種毒或蟲體,和尋常術士通過生辰八字念咒害人不同,想要下蠱,必須是近身,這也是苗女常投蠱在她們情人身上的主要原因,也是苗蠱相傳數千年沒有擴散的緣故。

    周警衛沒再講話,臉色極為難看,呈現灰敗色,眼中的神彩也消失殆盡。

    賀喜在心中暗嘆氣,寬慰他,“你還有小仔,想想小仔,日子也不會那麼難過。”

    “小仔?”

    “對,我猜小仔一定像你,憨敦可愛,將來他長大也會像你一樣,是個好警察。”

    周警衛臉上總算帶了些笑,“小仔是很可愛,他黏我,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日日都要打電話,他講將來也要像我一樣,考警校,更想進飛虎隊。”

    之後他語聲漸低,竟帶了哽咽,“大師,她、真會…真是她做的?我是小仔的阿爸,是她老公,我們、我們讀書時便認識,已經結婚將近七年。”

    “是不是她,你心裡已經有答案。”賀喜嘆氣,“我還是那句,你還有小仔,萬事為小仔考慮。”

    “明日去金魚街一趟,我在那裡等你。”

    屋中有鬼,她能捉鬼,人心生鬼呢?

    爬上樓進家,賀喜在客廳來回走幾圈,才想到給誰電話。

    電話打去客宅,本以為會是菲佣接,沒想到接電的人是客丁安妮。

    “伯母,我是阿喜。”

    話筒那頭傳來笑聲,“是阿喜啊,找我什麼事?”

    賀喜硬頭皮道,“我想找阿晨,幫我捉一條蛇。”

    她補充,“要烏梢蛇。”

    不過半日,阿晨便將兩條烏梢蛇送過來,賀喜接過道謝。

    阿晨好奇,“要烏梢蛇拿來做什麼?”

    賀喜請他進家,“有人中巫蠱,我為他驅蠱。”

    港地市民喝白酒的人並不多,烈酒的就更少,賀喜跑了許多地方才買到烈酒,她要捉蛇泡進酒壇裡。

    阿晨一旁看得咽口水,忙道,“我、我幫你。”

    賀喜搖頭,“不行,這樣不夠誠心。”

    講話間,面不改色捏住蛇頭,盤繞幾圈,將它放置在酒壇中封住壇口,又煮熟五個雞蛋扔進去,就擺在客廳的圓桌上。

    晚上粱美鳳回來掀開看,嚇到腿軟。

    下一秒,氣得衝進賀喜房間,擰她耳朵出來。

    “阿媽,輕一點,輕一點嘛。”賀喜歪腦袋抱怨。

    粱美鳳扯她到餐桌前,掀開酒壇讓她看,“這是什麼?”

    “它們醉了?”賀喜欣喜,隨即跑去廚房,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把菜刀。

    “小囡,你要干什麼?”粱美鳳瞪眼。

    “阿媽你別出聲。”賀喜交代,一咬牙,割破手指,血滴酒壇中。

    “咒詛諸□□,所欲害身者,念彼觀音力,還著於本人!”賀喜低聲念咒,隨即取來仕女圖封壓在壇口。

    “阿媽,今晚你跟我睡,無論聽見什麼聲音,不要出來,更不要掀開它。”

    賀喜推她進浴室,“阿媽你快去洗澡。”

    粱美鳳一夜戰戰兢兢,總覺得客廳有人在走動,好奇想開門偷看,卻發現怎麼也擰不開門,只好耳貼在門上仔細聽,依稀還能聽見嬉鬧講話聲,第一反應便是鬧鬼。

    “阿媽,快過來睡覺啦。”賀喜才不管,翻個身繼續酣眠。

    轉天天光,賀喜掀開酒壇看,滿意將她的寶貝卷起來符咒封上,抱上酒壇和粱美鳳一起去魚鋪。

    粱美鳳驚疑不定,“小囡,又是蛇又是酒,能用來干什麼?”

    “阿媽別急,一會你就知道了。”

    按約定好的時間,周警衛准時登門,賀喜話不多講,讓他坐凳上解開襯衫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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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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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周警衛也驚疑不定,眼看賀喜從酒壇中撈出雞蛋,邊念咒邊在他肚皮上四處滾動。

    沒幾時周警衛便覺腹痛難耐,一股氣不停向上衝,頂的他犯惡心,更控制不住放了屁,惡臭熏天。

    他滿面尷尬,再看賀喜,見她沒察覺一般,仍舊在掐指訣念咒。

    “大師,我太惡心,忍不住想吐。”周警衛漲紅了臉,立時干嘔一聲。

    “阿媽,找個盆來接住。”

    粱美鳳應聲,隨手拿來塑料盆接在周警衛嘴邊。

    周警衛再也忍不住,張口便吐,大堆額黑乎乎的嘔吐物,散發惡臭,粱美鳳本來不嫌棄,眼下也受不住,連聲催賀喜,“小囡,好了沒有,阿媽也想吐。”

    “快了,阿媽你堅持住。”

    賀喜又掐指訣,撈出酒壇中余下的四個雞蛋,一起在周警衛肚上滾動,只覺手下阻力越來越大。

    “清清靈靈,心下丙丁,吾能混元,天地發生,今誦一遍,可治萬病。”賀喜手下用力,眼盯蟲蠱,不停驅趕它向上走。

    嘔。周警衛猛地端過塑料盆,又是一陣嘔吐,粱美鳳離他近,駭然看見從他嘴中吐出一只手掌長的白蟲。

    周警衛瞪大眼,也被嚇到。

    賀喜停手,雞蛋剝開給周警衛看。

    “大師,怎麼會是黑的?”周警衛驚詫。

    “是你肚裡的蠱蟲在作怪。”粱美鳳還有印像,看向賀喜,“小囡,上次我們去鄉下,雲姑阿嫂…”

    賀喜點頭,“阿媽聰明,是一人所為。”

    粱美鳳撫胸口平復驚嚇,又遞給周警衛一碗茶水。

    周警衛低聲道謝,眉頭緊鎖,盯著塑料盆裡奄奄一息的白蟲,有點想不明白,“大師,我吃下去的只是一粒藥丸,它怎麼會、怎麼會…”

    “蠱,拆開來看是蟲和皿,大意是養在茶碟裡的蟲子,會有多大?”賀喜向他伸小拇指比劃,“它們通常種養在苗疆人的身上,和蟲卵相似,被你吃進肚子裡之後,它吸附你精血,才慢慢長大,最後掏空你內髒,等你死後,它再咬破你肚皮逃生,去尋找它主人。”

    周警衛臉無血色,賀喜拍他肩給予無聲安慰。

    半響,周警衛留下一疊大金牛,低聲道,“多謝大師。”

    賀喜只抽兩張,其他還給周警衛,“拿回去,你比我更需要錢。”

    才住幾年的洋樓被低價轉賣,生活在一起七年的老婆緊跟著要離婚,離婚理由是和他住一個屋檐下沒有感受到半分樂趣,生活如同一潭死水,求他放過,爽快點和她離婚。

    對於早有外心的女人,不值得他再挽留,去律師樓簽協議,他沒別的要求,唯有一點,小仔一定要歸他養。

    聽他這麼講,周師奶竟松口氣,她也為難,擔心自己帶拖油瓶,時間長了遭到陳家父子嫌棄,畢竟她是結過婚的女人,陳威仍舊對她死心塌地,也說明他是真心愛她。

    簽下協議,從此大路朝天,各走兩邊。

    “曉雲,希望你能過得好。”為彼此留有余地,是周警衛唯一能做的。

    周師奶面露慚愧,低聲道,“我會很好,你也是。”

    周警衛戴上警帽,經過她身邊時丟下一句,“記得你還有個小仔,他才是真心愛你的人。”

    周師奶怔愣,立在律師樓下,一時有些茫然。

    “心肝,你們辦完離婚了?”陳威攬她肩膀,面上露出笑,“以後你終於是我一個人的。”

    附著在心口的陰霾散開,周師奶嘴角溢出甜蜜笑容,“小威,你一定要對我好,我也只剩你了。”

    對於她離婚,她母親還有嫂子都如臨大敵一般,堅決反對,甚至將她未來幾十年的生活狀況都預料到,算命大師都沒她們能說會道。

    周師奶不懂,離婚明明是她一個人的事,日子是她在過,為什麼她們如喪考妣?

    哪怕三十歲的家庭主婦,也有權利追求幸福。

    ……

    暑期將盡,何瓊蓮電話約賀喜陸羽茶室喝下午茶。

    何瓊蓮這一胎是郭家長房大孫,好似金叵羅,陸羽茶室街旁停一輛年產幾十部的復古平治,除卻司機,尚有兩名保鏢,兩名白衫黑褲菲佣跟隨。

    賀喜驚得瞠目結舌。以往何瓊蓮出門,一台蓮花小跑,至多再帶一個司機,好似風中少女,這才結婚多久,貴婦派頭已初現。

    “我知道,你要笑我。”何瓊蓮挺巨肚艱難坐下,“盡管笑,反正我已是被圈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任務是養好身體,一胎接一胎,最好生出足球隊,瓜分盡郭家巨額財產。”

    郭太太立志要用肚皮來證明,什麼是母憑子貴。

    賀喜不厚道,真笑出了聲。

    “自從客生被綁,港地安保公司業務一度飆升,保鏢千金難求。木頭塊再不許我出門,今天能出來透氣,央求他許久。”何瓊蓮驀地拍手,“賤格,又追來!”

    賀喜順她視線看去,郭啟文正向她們走來,他抬手向賀喜致意。

    “何姐姐,看得出郭生很愛護你。”賀喜揮手,由衷道。

    “是愛護他的小仔!”何瓊蓮嘴硬。

    郭啟文入座,先捉住何瓊蓮的手,視線落在她豐滿的胸脯上,忍不住皺眉,“怎麼穿無袖裙?講多少遍,至少帶半截袖,還有領口,開這麼大做什麼?給誰看?”

    “賤格,你干脆拿被單將我裹起。”何瓊蓮不滿,用力抽回手。

    郭啟文緊捉不放。

    賀喜重重咳一聲,無奈提醒,“打情罵俏能否回家關門再繼續?”

    郭啟文面上不自然,總算松開她手,何瓊蓮俏臉通紅,招手茶博士過來沏茶。

    賀喜端起錫蘭紅茶,視線在郭啟文額上掃過,“郭生家中有長輩生病?”

    郭啟文一愣,不瞞她,“阿爺生病住院,並未向外界透露。”

    “木頭塊你就會多心,阿喜不是多嘴的人。”何瓊蓮不悅。

    郭啟文向賀喜舉起骨瓷杯,“不向外界透露,是怕記者隨意揣測亂報道。”

    賀喜理解,更重要是怕競爭對手在這個節骨眼上給郭家下絆。

    “郭生,雖然你是長房,很多事已經成定局,但不到最後,都會有意外,提防點你平時最信任的人。”賀喜提醒。

    何瓊蓮和郭啟文對視一眼。

    “阿喜,再多講點,是有人要害木頭塊?”何瓊蓮緊張道,“有沒有危險?”

    賀喜忙安撫大肚婆,“小心動胎氣。”

    又對郭啟文道,“郭生近來犯小人。”

    郭啟文一時想不出,他周邊親近的人太多,心腹也不少,腦中來回略過那麼幾個人,也無法立刻判斷。

    賀喜看他困惑,稍挪開茶爐,“這樣,郭生你寫一個字。”

    桌上剛好有滴濺出的茶水,郭啟文食指蘸水,略停頓,隨後在桌上寫下一個字,蒼勁有力,不失大氣,美中不足,有些規矩,說明此人守疆土容易,拓疆土難。

    “鬆。”

    “松有長青之意,生機延綿,但有物壓頂,一波三折。松又有稀散之意,樹根緊,枝椏分散疏松,預示將來你家族人會逐漸離心分散,哪怕你最親的一母同胞。”

    郭啟文若有所思,腦中立刻浮現他胞弟郭啟山。

    “樹雖分叉,但總歸有主干,郭生你保持本心便能屹立不倒,至於散開太多的枯枝,砍斷未嘗不可,砍斷枯枝主干才能獲取更多營養,將來長出更為茂盛的分支。”

    何瓊蓮聽得懵懂,抓住賀喜的手追問,“阿喜你越來越壞,講話不給個明白,聽不懂啦!”

    視線落在何瓊蓮巨肚上,賀喜扶額,“都講懷孕損害智商,一點也不假。”

    “連你也奚落我。”何瓊蓮想哭,又問而郭啟文,“你懂?”

    郭啟文看老婆仔一眼,又朝賀喜舉骨瓷杯,“謝謝,我知道是誰了。”

    “老公,是誰小人,快點告訴我。”何瓊蓮好奇。

    “你安心養胎,不要知道太多。”郭啟文給她倒牛奶。

    “你不告訴我,我更沒辦法養胎。”她摸肚,“小仔在踢我,他也抗議,急著想知道。”

    郭啟文要笑不笑,不講話,視線落在她一張一合的唇瓣上。

    做夫妻時間長了,何瓊蓮當然懂他意思,忿忿唾罵,“賤格,別想我吃那個髒東西。”

    郭啟文繼續喝茶,沉得住氣。

    反倒何瓊蓮先耐不住,扯他衣袖,低聲道,“我答應就是。”

    賀喜一旁受不住,恨不得捂耳,欺負她年紀小,以為她不知人事。

    “那個,我先走了,你們繼續啊。”賀喜起身,扶額出茶室,給他們留足膩歪空間。

    何瓊蓮喊她,要追上,被郭啟文拉住,“你小心點,我讓司機送阿喜回去。”

    “都怪你。”何瓊蓮唾罵,“賤格,精蟲上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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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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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八月末,德貞女中開學,在學校聽密斯朱一番鼓勵式宣講,賀喜回來便鎖進房間定下新學期計劃,直到粱美鳳喊她接電。

    賀喜以為會是客晉炎。

    哪知粱美鳳喊,“是客太。”

    賀喜一滯,磨蹭去接電,“伯母,生辰?哦,好的,我知道…”

    粱美鳳一旁聽,直到賀喜掛下電話,她才道,“客太有事?”

    “客太生辰,想請我們去福臨門吃飯。”賀喜特意補充,“阿媽也要去。”

    “可是阿媽沒有新衣。”粱美鳳翻盡衣櫃沒找到合適衣衫。

    “還要送伯母禮物。”賀喜補充。

    母女兩托腮,互望,齊齊嘆氣。

    富家人過生辰就這樣不好,打電話邀請,不去不好,去了更作難,沒有靚衫,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

    沒幾分鐘,電話鈴又響,依然是客丁安妮。

    她道,“阿喜,你和小鳳過來,送我一束鮮花,我最喜歡百花街的茶花。”

    賀喜萌生暖意,話語輕快,“伯母,那我一定送你最大束。”

    話筒那頭傳來愉悅笑聲,提個小小要求,“最好拿舊報紙打包。”

    客丁安妮生辰,客家兄弟必然要回,客晉炎夜半抵港,司機阿晨去啟德機場接機。

    “去富康花園。”客晉炎上車便道。

    阿晨欠身,小聲建議,“不若明天再見,夜半吵醒門旁鄰居不講,賀太對您也有看法。”

    “哦,那先回家。”

    轉天天光亮,賀喜還在刷牙,門鐘叮咚響。

    粱美鳳廚房忙碌,喊她開門。

    匆匆漱口,拉開門,門外赫然站的是客晉炎,他大約是不好意思捧花,由阿晨代勞,大束英國空運過來玫瑰,猶有水珠,嬌艷欲滴。

    粱美鳳伸頭出來,見是准女婿,忙請進。

    “客生你先坐,我去換衣。”她穿的還是睡裙。

    哪知他後腳跟進來,並且關門,賀喜壓抑驚呼,“阿媽在外。”

    他不管不顧抱起她,先狠啵幾次,自欺欺人,“阿嬸進廚房做飯,讓我自便。”

    “結果你自便到她小囡房中偷親她小囡。”

    “想死我阿喜。”他咕噥一句,兩手捧住她臉頰,稍用力擠到一起,她便不自主的嘟嘴,好似小豬。

    客晉炎總算滿意,彎腰含住重重吮吸一口,松開,又用拇指抹掉他留下的口水。

    賀喜不滿,“我阿媽要是知道,一定揮鍋鏟敲你腦殼。”她臉頰還被擠著,講話含糊不清。

    “阿嬸要是知道,會巴不得我們訂婚。”他篤定。

    賀喜低估他無恥。

    “快換衣,我出去等。”客晉炎怕再待下去,會做出更加失禮的事。

    良久,賀喜才出來,白衫格子裙,德貞女中校服。

    客晉炎送她去上學,身後不遠不近跟兩個保鏢。

    “媽咪有意談我們訂婚的事。”

    聽他提起,賀喜好奇道,“客生,跟我講你的前三個未婚妻好不好?”

    一聲干咳,客晉炎道,“都是過去事,還提做什麼。”

    “講講,你跟她們…也像我們那樣?”她自覺表達夠清楚。

    他仍裝蒜,“像哪樣?”

    賀喜丟他白眼,往前快走幾步。

    他一把拉住,眼中盛滿笑意,“我阿喜是呷醋了?”

    “哪有,我純粹好奇。”

    “好,我講。第一個直接略過,她只活到五歲,那時我也差不多年紀,早記不清她相貌。”

    “第二個呢?”

    “她是利家長孫女,我還英國留學時,我們訂婚。她在港,我在英國,家族聯姻並沒有感情基礎,我們各玩各,我還未回港,她已出車禍去世,算起來,我們見過不超過五次。”

    賀喜能理解,以前男女成親當天,也是見面日。

    譬如她師父文慎,沒見過,一樣娶妻,她問緣由,他講年紀大該成親。

    多簡單又讓人無法挑錯的理由。

    “第三個是我回港後,媽咪朋友介紹認識,可能是做大律師的緣故,很會講,有她在,我不用開口,她能從二戰後世界格局講到皇室醜聞,市民離婚案她也能津津樂道。”

    賀喜忍不住笑,“那很有趣。”

    “也很聒噪。”客晉炎不覺多講,“性格奔放的一位女士,包括性生活方面。”

    賀喜驚詫到捂嘴,“她為你戴綠帽。”

    沒男人會樂意被戴綠帽,客晉炎也不例外,只是人已過世,他不好碎嘴太多。

    “可能與她生活環境相關,誰知道。”他簡略帶過。

    “難怪我頭次見你,看你命犯桃花煞。”

    “那現在呢?”客晉炎突然彎腰,臉靠近她,好讓她看得仔細。

    賀喜推他,搖頭,“我看不出。”

    “我有聽講過,大師一不算己,二不算最親近的人。”客晉炎眼中含笑,“我阿喜是我命定老婆仔,所以你才算不出我。”

    他捏一把她面珠。

    賀喜捂臉躲開,“看不懂你,一時冷臉一時發癲。”

    “那我阿喜一定沒讀過契訶夫。”客晉炎揉她發頂,“好了,快進去,我看見密斯朱在向我們看。”

    校門口站的赫然是密斯朱,穿墨藍套裝,踩高跟,一手撫眼鏡在賀喜和客晉炎身上來回打轉,眼神狐疑。

    “完了,密斯朱快四十還未結婚,對男人更有莫名厭惡,她對早戀持反對態度,一定會與我促膝長談。”

    賀喜不能多講,奪過他手中書包,忙跑進校門。

    跑遠了回頭看,客晉炎還在原地。見她回頭,中指抵側額,向她敬禮燦笑。

    賀喜決定讀一讀契訶夫。

    ……

    客丁安妮生辰宴,福臨門簡單擺一桌,除卻客家和粱美鳳母女,再沒別人。

    粱美鳳還沒到老懵懂的年紀,大約能猜到他們一起吃飯的目的。

    客晉炎親自開車來接粱美鳳母女,做足誠意。

    粱美鳳一身時興打扮,跟賀喜穿同色洋裙,儼如姐妹花。

    “客生,客太。”

    “賀太。”

    他們互相寒暄,賀喜只需要在粱美鳳攬她肩時,才把大束茶花贈給客丁安妮,笑彎眼睛,“伯母生辰愉快,祝您永遠嬌顏美若花。”

    之後她便乖乖坐下,話很少講。這種場合,不喧賓奪主已經是最好的禮貌。

    客晉年回來的晚,直接從機場趕來,襯衫西褲,波呔系頸,進包廂就將頸下波呔扯下,歪在椅上直喘氣。

    “累死了,昨日答辯,夜裡坐飛機趕回,只因為我最愛的媽咪生日。”

    他彎腰與客丁安妮親昵貼面,“媽咪生日愉快。”

    客丁安妮滿面笑容,拍他背,“賀太在呢,快問候。”

    視線落在粱美鳳身上,客晉年愣住,他心直口快,“太年輕,大不了我幾歲,我能喊阿嬸?”

    客家夫婦略尷尬,客晉炎臉黑。唯有粱美鳳母女偷樂。

    好在粱美鳳主動化尷尬,“還是喊阿嬸。”

    客晉年喊人。

    又向賀喜作揖,他喊,“阿嫂。”

    客家夫婦扶額,粱美鳳母女尷尬,客晉炎眼中含笑。

    客良鏞咳一聲,開口解圍,“動筷,我們先吃飯,先吃飯。”

    福臨門主吃海鮮,阿拉斯加空運過來的帝王蟹占據半張桌,有服務生為他們卸殼剝肉,賀喜蘸醬油,吃得滿足。

    “少吃點,寒涼傷胃。”客晉炎為她夾魚子醬蒸山水蛋。

    傳說中幾百英鎊一盎司的魚子醬,賀喜小口品嘗,錢花刀刃上一點不假,美味異常。

    客晉炎拿餐巾擦她嘴角醬汁,賀喜習以為常,稍扭頭,示意他擦另一邊。

    客晉年一旁看得呆滯,開始佩服起眼前小囡,不管怎樣,能讓他大哥俯首稱臣,必然有過人之處。

    飯後是客家夫婦和粱美鳳的主場,賀喜一旁聽著不多言,作乖巧狀。

    有服務生來添茶,賀喜沒在意,仍舊托腮聽他們講在哪辦訂婚宴,首飾盒最好用辜青斯基,又講現在可以動工在深水灣為他們築愛巢。

    手背傳來一陣燒灼痛,賀喜嘶一聲,反射性縮手,為她添茶的服務生已經手慌腳亂,連番道歉。

    “沒事沒事。”賀喜擺手。

    客晉炎捉過她手,見她手背燙紅一片,不覺沉臉。

    服務生滿臉歉意,他抬頭時,賀喜才認出他來。

    “丁家二哥,丁諾康?”賀喜幾乎篤定。

    事實上從賀喜進來時,丁諾康就已經認出了她,只是不方便講話,一直沒和她招呼,直到聽見他們談論訂婚,丁諾康聽得太入神,才一時大意燙到賀喜。

    “阿媽,他是之前為我補習的英文老師。”賀喜提醒。

    粱美鳳也認了出來,既然都是相識的人,不好再多計較。茶歇時,賀喜借口去衛生室,才跟丁諾康講幾句話。

    “剛才太大意了。”丁諾康不好意思,又向她道歉。

    賀喜不放在心上,擺手,“已經塗過藥,沒事了。”

    講話間,賀喜視線落在他面上,“二哥,你家中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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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17-5-31 12:08:39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丁諾康為她補習時間雖然短,但賀喜對他印像很深,閑暇時,也聽他講過家中情況。

    丁諾康家中兄妹五人,他排行二,上面有個阿姐已經嫁人,父母在避風塘擺攤賣海產品,因為兄妹多,生活壓力難免大。考上浸會之後,丁諾康半工半讀補貼家用,日子也能過得去。

    只是這段時間日子難熬了些。

    “我阿媽生病住院,急需用錢。”丁諾康苦笑,“沒辦法我只能打兩份工。”

    賀喜撫掌,“巧了,我的女英文老師忙著申請去英國深造,無暇顧及我,你可以過來,繼續教我英文。”

    “真的可以?”丁諾康欣喜,沒想到賀喜會主動提讓他當英文老師。

    賀喜半開玩笑,“不過我也沒多少錢付你,每晚最多一百塊。”

    丁諾康忙道,“一百塊已經很多。”

    視線落在丁諾康局促的笑臉上,賀喜笑笑,“你什麼時候過去,提前向我家裡打電話。”

    再進包廂,客家夫婦和粱美鳳已經敲定好訂婚事宜,一餐飯,賓主盡歡。

    餐後,客晉炎又送她們母女回來,還未訂婚,已做足“好女婿”姿態。

    粱美鳳合不攏嘴,“小囡,客家不虧是闊人,聘禮要給百萬,婚戒八心八箭火鑽,將近九卡拉,可見他們誠意十足!”

    賀喜好笑,手指伸給粱美鳳看,“阿媽,九卡拉的火鑽,我戴不住啦。”

    顯然粱美鳳和她開心點不一樣,她開心,只因為以後能和客生一起生活到老。

    回倫敦前,客晉炎以道別為由,帶賀喜去游船。不過游船是假,戴戒指套牢她是真。

    盡管客晉炎已經比劃過尺寸,戒指還是有些松,鴿子蛋幾乎要遮住她兩根手指。

    客晉炎握住她指尖欣賞,她膚白,配上火鑽格外顯白嫩。

    忍不住親一口她手指,問,“怎麼樣?”

    賀喜實話實說,“很大,嗯,很重。”

    客晉炎笑出聲,“我就知道,想賀大師懂情趣,除非太陽出西邊。”

    他半開玩笑,“我以為,你至少會驚呼一聲,然後在我臉上連啵數十下。”

    “才不如你意。”賀喜嗔他,把鴿子蛋小心取下,安置在錦盒中,“太松了,我戴不住。”

    客晉炎道,“那我再讓工匠調小一個號。”

    錦盒遞給一旁保鏢,客晉炎咳一聲,狀似無意道,“阿嬸有講過,你又請一位英文老師?”

    賀喜遞給他一個“你管太多”眼神,四處看看,還是低聲對他道,“客生,我是覺得哪裡不對。”

    “你的英文老師,丁諾康?”

    賀喜點頭,幾乎篤定,“他面相和以前相比有了變化,只是我不知道什麼原因,不過既然他想來我家,就給他一個機會,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客晉炎臉色發沉,“我讓阿晨跟著你?”

    賀喜向他比劃抹脖動作,“不用擔心,一個丁諾康並不能把我怎樣,我是想知道到底誰在背後指使他。”

    思慮片刻,客晉炎道,“如果察覺出問題,打電話給賴斯,讓他解決,你不要輕舉妄動。”

    賀喜點頭,半開玩笑,“安心啦,誰敢動我,我讓他有來無回!”

    轉天客晉炎乘客機離港,賀喜送他去機場。

    再回來時,金魚街已經有人在等,是周警衛,滿臉焦急之色。

    “賀大師,您總算回了,拜托您再幫我一個忙。”他央求,隨即掏出一疊大金牛塞給賀喜,“都給您,我的所有錢都給您。”

    “你先講什麼事。”賀喜並不接錢。不違背她准則的事,不收錢她也可以幫忙,相反,再多錢她也不會出面。

    周警衛擦額上汗珠,開口道,“是我老婆…是我前妻,小仔阿媽,昨天她去看小仔,臉色極差,倒是像我之前的情況,我擔心她招惹上不該惹的人。”

    還真是個長情的男人,賀喜心裡腹誹,嘴上卻道,“臉色差勸她掛診看醫生,找我能做什麼?”

    一句話將周警衛堵住。他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急得滿頭大汗。

    賀喜暗嘆氣,“這樣,你把她帶來給我看。”

    周警衛臉上立時露笑,把一疊大金牛全留下,“我現在就去接。”

    看周警衛走遠了,粱美鳳才感慨,“是個好男人,可惜她老婆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不信她後來找的姘頭能有周生對她好。”

    “阿媽,福氣這東西,一靠祖宗積德,二靠後天修行。周警衛他老婆祖上不積德,她自己又不是行善積福的人,前半生因為有周警衛借福給她,她才能無憂無慮,沒了周警衛,她還想再當悠閑太太?”

    賀喜忍不住搖頭,“水性楊花的女人,她犯淫、犯貪、犯痴,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命大。”

    索性周末不用上課,賀喜一直坐魚鋪等候,直到下午,周警衛才把周師奶帶過來,她臉色發黃,頭發蓬亂,當初光鮮亮麗的模樣不復存在。

    賀喜凝神朝她看,見她額間晦氣纏繞,周身帶煞,像是將死之人。

    周師奶有些局促,站在狹小的店鋪裡,格外不知手腳往哪安放。

    賀喜並不想奚落她,一指高凳,直接對她道,“請坐,上衣掀開給我看看。”

    周師奶先看周警衛,見他點頭,才解開衣扣露出肚皮。

    一旁粱美鳳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周師奶肚上青筋盤繞,本該白皙光亮的皮膚發紫泛黑,極為嚇人。

    賀喜抬眼看她,“你沒去醫院掛診?”

    周師奶直接掉眼淚,“去過,西醫查不出我有事。”

    她比任何人都怕死,最初發現臉色變差時,就去了醫院,只是裡外檢查之後,並沒有問題,醫生講她是沒休息好,囑她多休息。

    她又改看中醫,日日在家中熬藥,陳家父子多有不滿,陳威更是把她藥罐丟進垃圾桶,講他阿爸不能聞到藥味。

    “大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周師奶兩手抓住賀喜,眼淚不止,“他一定有問題,一定有,我在家見過蟲子,好惡心的蟲子。”

    她語無倫次,周警衛和粱美鳳一旁聽得糊塗。

    賀喜大概明白,問她,“他們是父子?苗族人,從大陸偷渡過來?”

    周師奶一愣,不迭點頭,“他阿爸養蟲,我看見過蟲子,無數只。”

    賀喜沒講話。

    周警衛試探道,“大師,有沒有辦法救我老婆…”

    意識到自己慌不擇口,他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救她?”

    一陣淚意上湧,周師奶眼眶發紅,偷偷看一眼周警衛,見他也在看自己,狼狽垂頭,再也沒臉抬起頭。

    “我不能保證。”賀喜搖頭,“周警衛,她比你更嚴重。”

    關於苗疆蠱毒,賀喜接觸的並不多,只是在文慎門下時翻過幾本講蟲蠱的書,周警衛是他命大,至於周師奶,她命數將盡,再為她逆天改命,稍有不慎,賀喜自己會被反噬。

    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賀喜並不想干。

    “大師,拜托您想想辦法。”周警衛只差沒給她下跪。

    “人各有命,周警衛你求我沒用。”賀喜道,“如果你想幫她,就像我那天幫你一樣幫她,你看過,應該知道怎麼做。”

    賀喜之所以給周警衛出這個主意,是因為她在古籍中看過類似記載。

    夫妻本同命,男子為樹,女子為藤,藤纏樹枝,生生世世。

    這個時候就要看周師奶對周警衛還存有多少感情了,如果她不給自己留余地,誰也沒法救她。

    賀喜把方法寫在紙張,遞給周警衛,末了叮囑,“如果你們看到蟲蠱從口中吐出,一定不要讓它活命,捉住扔進酒壇,對方就會遭到反噬。”

    周警衛連應聲,扶周師奶離開。

    “小囡,周師奶看著可憐,會不會有事?”粱美鳳直嘆氣。

    賀喜搖頭,“阿媽我不是神仙,沒法鐵口直斷,不過萬事都有一線生機,看周師奶自己造化吧。”

    傍晚賀喜接到丁諾康電話,講他要明日過來。

    “行,那我們就從明晚開始補習。”

    掛下電話,賀喜點燃香燭朝賀天罡三拜,去房中取出三帝錢,擲向地板。

    啪。三帝錢呈現奇怪擺放順序。

    賀喜掐指計算,“凶?”

    再看賀天罡遺相,她老常嘆氣,“賀天罡啊賀天罡,你可真會給你師祖婆婆找麻煩。”

    相片中的賀天罡眼中似有笑意,仔細看,還帶三分羞愧。

    轉天傍晚,丁諾康按約定時間過來,賀喜開門請他進來,面上露甜笑,好似人畜無害,“二哥,我們在客廳還是進我房間上課?”

    丁諾康目光不覺落在賀喜臥房門口,“去你房間吧。”

    賀喜爽快應下,“那你先進去坐,我去沏茶。”

    講完,賀喜便一頭扎進廚房燒水。

    客廳只丁諾康一人,他警惕看賀喜一眼,見賀喜背對他並無察覺,才進臥房。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在他心生警惕那一刻,他腳步驟然間變輕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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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8:58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賀喜房間陳設簡單,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再無其他。

    丁諾康幾乎一目了然,他四下掃看,視線最終落在床底的藤箱上,正想彎腰查看,門口驀地傳來腳步聲。

    “二哥,快坐。”賀喜展顏笑,把茶杯擱在書桌上,“你坐我的椅子,我再搬一把進來。”

    丁諾康吶吶應聲,依言坐下。

    沒幾時,賀喜再搬椅進來,丁諾康收斂心神,專心為她上課。

    茶歇時,兩人閑聊,丁諾康好奇,“阿喜,還不知道你生辰是哪日。”

    賀喜笑,“我的生辰很好記,在年初一,每年阿媽都要過海去港島為我買蛋糕。”

    她一手托腮,半開玩笑,“二哥是打算為我慶生?”

    丁諾康點頭,有些尷尬,又問,“那你是幾時出生?”

    察覺自己追問突兀,他補充,“我聽阿媽那一輩人講過,凌晨出生的小仔最醒目。”

    “那可惜了,阿媽講我是亥時出生,那時阿媽瘦弱,骨盆未開,又是頭胎,受好多苦,所以阿媽特別記得那一日。”

    賀喜端起茶杯,斂眸,“我墜地時,護士姑娘報時間,講是晚上十點半。”

    丁諾康暗記下。

    往日丁諾康不是多話的人,現在話多了起來,只是講的話題多數圍繞賀喜契爺的事。

    他講自己對風水感興趣,想多了解一些。

    人艱不拆,賀喜盡量配合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油麻地避風塘,陳威嘴裡叼根煙,在河口等丁諾康。

    天快黑時,丁諾康才出來。

    “我知道她生辰八字了。”丁諾康道,“你什麼時候去收掉我阿媽的蟲蠱。”

    “別急,再取她三根頭發給我。”陳威攬住他肩,豆粒大的丸藥給他,“想辦法讓她吃下這個。”

    丁諾康撣開肩上的手,後退兩步氣道,“十幾歲小囡精乖異常,她早晚會有察覺!”

    “不管,這是你的事。”陳威狠拍他肩膀,警告,“記住,你阿媽撐不了多久。”

    ……

    客晉炎在傍晚打來電話,“賴斯已經讓人查清丁諾康家中情況。和他自己講的差不多,只是有一點,他阿媽生病住院,雖然嚴重,但一直沒查出是什麼病。”

    聽客晉炎這樣講,賀喜一時想到了周警衛和周師奶,“客生,我想我該提果籃去看望丁家阿媽。”

    “讓阿晨開車送你。”

    賀喜應聲,“放心,有需要時我會打電話去客宅。”

    晚上丁諾康再來時,賀喜甜笑,“二哥,你阿媽在哪兒住院?我想去看看她。”

    丁諾康忙擺手,“不用麻煩。”

    賀喜堅持要去,丁諾康阻攔不住,也怕阻攔太過露出馬腳,只能選在周末,帶她去聖母瑪利亞醫院。

    內科病房內,賀喜在見到丁家阿媽那一刻,篤定了心中所想。

    和周警衛還有周師奶一樣,是同一人所為。

    賀喜佯裝不知,坐床沿陪丁家阿媽講話,“阿嬸,我聽講避風塘一帶流行血吸蟲,您住院會不會是因為血吸蟲?”

    丁家阿媽道,“醫生也這樣講,只是一直沒查到蟲卵,吃藥也沒用,再這樣下去我會肝硬化。”

    丁家阿媽是個喜歡講話的人,賀喜不過問一句,她便講不停,雖然嚕蘇,但是讓賀喜肯定一點,她應該不知情,否則講話不會這樣坦蕩。

    丁諾康安靜一旁,時不時看看賀喜,又看他阿媽,內心掙扎,手攥了松,松了攥緊。

    賀喜坐片刻便告辭離開,丁諾康下樓送她。

    醫院一角有可疑身影,賀喜仍作不知,直到她離開,陳威才光明正大走到丁諾康身旁。

    他向丁諾康伸手,“頭發有沒有拿到?”

    丁諾康從口袋掏出一個小鐵盒扔給他,陳威打開看,狐疑,“真是她頭發?”

    丁諾康不看他,氣道,“隨你信不信,不信的話你自己去取。”

    “信,我信。”陳威哼笑,滿意闔上鐵皮盒蓋。

    他又問,“你看見她吃了蟲蠱?”

    丁諾康應聲,隨即厭惡道,“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到,我阿媽的蟲蠱你什麼時候收走?”

    陳威扯嘴笑,“急什麼,等我辦完事,自然收了你阿媽的蟲蠱,你阿媽肚子裡養的可是我的寶貝,我還舍不得丟掉它呢。”

    淺水灣半山大屋,除了郝國強的幾個徒弟,陳大峰父子也在。

    進秘室前,郝國強的大徒弟先燃香燭祭拜郝國強,“師父,您在天有靈,一定要護佑我們除掉賀天罡契女。”

    賀喜早已擺好法器,坐等他們上鉤。

    客晉炎教過她,若要對方完全信任,十句話裡必然要有九句是真。

    丁諾康問她契爺,她講真,問她幾歲,她講真,問她生日,她也講真,唯有問她出生時辰,她講了假。

    別說她不知道,就連粱美鳳也記不清了。

    門鐘叮咚響,是丁諾康按時過來為她補習。

    賀喜請他進門,笑意岑岑。

    丁諾康卻腳步停滯,視線定在賀喜臥室內,面露驚詫之色。

    整間臥房內黏滿黃符,銅錢為牢,黃旗為令,牢牢釘入牆角,還有許多他沒見過的東西,占據大半個屋。

    “丁家二哥?”賀喜臉上仍舊帶笑,“進來坐啊。”

    “阿喜,我…”丁諾康張張嘴,講不出話。

    “怎麼,是想問我為什麼突然擺法壇?”賀喜笑容漸隱。

    丁諾康有些慌張,抓住賀喜的手臂,急切道,“阿喜,我不是有意要害你,是我阿媽中蠱,叫陳威的人讓我接近你,在福臨門那天,我故意燙將茶水濺到你手背,也是為引起你注意,我…”

    賀喜抬手,打斷他話,“所以這成了你傷害別人的手段。如果今天換成是別人,等於你拿別人的命去換你阿媽的命。”

    丁諾康幾欲崩潰,“我能怎麼辦,我阿媽就該死?”

    同樣的手段,周警衛只是帶周師奶來找她,丁諾康以他阿媽為借口來害她。

    這樣一比,港府該為周師奶頒發道德楷模錦旗。

    賀喜暗暗想,如果她能躲過這一劫,就買束鮮花去看望周師奶。

    窗外驟然一聲驚雷,丁諾康被嚇到,“阿喜,我…”

    怠懶聽他廢話,賀喜一把將他推出去,關門落鎖。

    丁諾康在客廳焦急踱步,又開窗看外面,豆大的雨滴已經砸向地面,原本在樹下打牌的阿叔阿婆紛紛抱頭回家。

    闔上窗,丁諾康欲打警署電話,話筒拿起又放下。

    他阿媽還躺在醫院,生死未知。

    猶豫間,電話鈴響起,一聲接一聲,大有不接起不罷休之勢。

    丁諾康接起,“我是阿喜英文老師。”

    話筒那頭沉默半秒,冷聲質問,“阿喜呢。”

    丁諾康支吾沒講話。

    話筒那頭似有水杯摔地聲,接著傳來陰測測的聲音,“姓丁的,你最好祈求我阿喜沒事,不然你阿媽不會見到明日太陽。”

    “我講,我講。”到底年歲輕,禁不住恐嚇,丁諾康慌張道,“她自己關在屋裡,我聽不見任何聲音…”

    那頭已經摔下電話。

    加上郝國強的三個徒弟,五人作法對賀喜一個,他們自覺勝券在握。

    “我們有她的生辰八字在手,足以釘死她。”陳大峰把寫有賀喜生辰八字的白紙貼在稻草人胸腹,一根銀針緩緩插入心髒部位。

    他陰笑,“小威,確定她吃下蟲蠱?”

    陳威道,“丁諾康不敢騙我,他阿媽還半死不活住在醫院。”

    “擺陣!”

    賀喜盤腿坐在地上,兩指捏住豆粒大小的丸藥,在指尖來回轉圈。

    啵。藥丸掉入酒壇中,伴隨茲茲作響,酒壇浮上一層泡沫,賀喜扇扇鼻,嫌棄撇頭,“臭死了。”

    賀喜的三根長發被陳大峰裹在符紙上,他甩手,指間符紙驀地自燃。

    與此同時,郝國強大徒弟將稻草人連同賀喜生辰八字投入血壇中。

    暴雨傾至,賀喜五心朝上坐,掐指念咒啟動陣法。

    尖東一間尾房,小仔趴在凳上寫作業,周師奶一旁輔導他,時不時撫摸小仔柔軟頭發。

    “小仔,快和阿媽過來吃飯。”

    裡外兩間尾房,外間被隔開,靠門口支一張折疊圓桌,周警衛一家圍圓桌而坐。

    周師奶吃得並不多,她精神雖差,但臉色比之前好許多,周警衛看在眼中,他喊小仔,“給你阿媽夾菜。”

    “阿媽多吃點。”小仔聽話,小大人一般叮囑,“阿媽,阿爸講你多吃才能和以前一樣靚。”

    童言無忌,周師奶幾欲哽咽。

    周警衛話並不多,飯快吃完,他才道,“找個時間,我們去復婚。”

    周師奶瞪大眼,面露驚詫。

    “看什麼,快吃飯。”周警衛起身,“只要你活一天,我周世榮不會找任何借口拋棄你,更不會讓小仔沒有阿媽。”

    周師奶輕嗯一聲,朝他笑,眼中帶淚。

    小仔低頭扒飯,眼睛咕嚕轉,“阿媽,你以後都會跟我和阿爸住一起了吧?”

    周師奶摸他腦袋,認真點頭。

    周警衛眼中帶笑,從衣架上取下警帽,“我去值夜,小仔記得洗碗,別讓你阿媽沾水。”

    他出門,身後是小仔干脆的保證聲。

    經過包租婆家門口,包租婆吐出嘴裡牙簽,伸頭喊他,“周生,快來接電,有你電話啦!”

    周警衛一愣,接過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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