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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山楂丸子]七十年代神算生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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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11:39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人窮時,猶如赤腳行走,只管向錢看,不懼鬼神。一旦富裕,格外畏懼鬼神,越富越懼。

    利家便是個中翹楚。

    聽伍寶山講是榕樹是因為龍脈被擾而受累,利四叔戰戰兢兢,“那我家裡連續三輩人遭難…”

    “因果輪回。”賀喜看他,沉下聲,“你先種下惡因,才有惡果,既然犯煞,自然身體弱和壞事做多的人最先受災。”

    利四叔沉默不語,心中懊悔不已,其他幾個兄弟也無精打采,似在仔細回想干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沉默中,兄弟幾人將樹坑刨出。

    賀喜抬頭看天,少了萬家燈火,夜空格外墨黑,正是月朗星稀時。

    “阿姑,擺陣?”仔仔開箱。

    賀喜掐指算時,“再等等。”

    利家有人不解,“為什麼要再等?”

    賀喜似笑非笑,“這個時間點,江洋大盜敢進你家門?”

    對方愕然,顯然沒聽懂賀喜比喻。

    仔仔一旁老長嘆氣,“笨啦,我們干的是偷雞摸狗事,肯定要等山靈最無防備時才下手。”

    話糙理不糙,想把榕樹種在龍穴並非易事,榕樹聚陰通靈,用它來溝通人與山靈的感情最佳。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從太古廣場遷一棵即將死亡的老榕樹,私心裡,賀喜是希望借龍穴靈氣,給老榕樹一個生還機會,助它度劫。

    一直等到子時,賀喜才道,“仔仔,擺陣。”

    仔仔應聲,飛快將法器逐個遞到賀喜手上。

    “伍寶山,催陣。”

    伍寶山不敢不聽,斂心神掐指念咒。

    銅錢為牢,黃旗為令,賀喜取出八張通靈符,凌空拍向八方,轟一聲響,通靈符緊黏八方樹干,紋絲不動。

    “四叔,把樹根埋進坑裡。”

    兄弟幾人合力搬起老榕樹。

    呼。四周山風驟然湧來,陰涼徹骨,利家兄弟幾人只覺手腳發冰,眼皮發僵,心跳幾欲停止。

    “阿姑,不好,幾個阿公要變凍屍。”仔仔驚呼。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賀喜一個指訣打去,“敕!”

    啪。如水火相撞。

    利四叔猛打寒顫,心裡察覺不妙,加速掩土,低念賀喜囑他提前誦讀的護身神咒,默誦兩遍之後,竟感熱氣回身。

    只是苦了其他幾個兄弟,沒把賀喜交代的話放在心上,全身冰冷,如墜冰窟。

    賀喜自顧不暇,怠懶理會,與伍寶山合力,將陣法催動到極致。

    到底源自一派,兩人隔空對視,伍寶山心領神會,繞陣心走罡步,賀喜一躍而起,隔空畫隱符,竭力推向陣心。

    四周空氣乍然稀薄,賀喜緊憋一口氣,“急急如律令,敕!”

    “四哥,快看!”其中一人叫出聲,所有人皆往賀喜身上看去,他們雖然看不見任何靈氣法鬥,但能看清周遭環境。

    碎石枯草飛揚,四面八方衝向賀喜,將她緊緊包繞。

    刺啦聲不停,像是破衣割肉的聲音。

    “阿姑!”仔仔驚呼。

    旁人或許不知,伍寶山卻清楚,這點靈打賀喜完全可以回擊,可她並沒動手,是存了向山靈求和的意思。

    其實今天本該他來受災…

    伍寶山動惻隱之心,咬牙撐住,急念金光神咒助賀喜護身。

    良久,碎石墜落,枯草飛散,驚動山鳥,振翅鳴叫。

    原本鴉默雀靜的山林格外可怖,利四叔猛跪在地,連聲告饒,“山神饒命,我無意驚動,你放過我家族子孫,日後利家必定向善,再不做虧心事,更不動大帽山一草一木。”

    賀喜累癱在地,無力講話,暗嘆利四叔醒目,明洞把握時機。

    果不然,他話音落下,山風漸小,漸聞悅耳鳥鳴,即便四周仍舊墨黑,可莫名能察覺生機在重新湧動。

    利四叔擦擦額上冷汗,小聲問賀喜,“世侄女,沒事了?”

    “我是沒事了,你還有事。”賀喜似笑非笑,“老榕樹因你利家受無妄之災,你對它沒半分愧疚?”

    “有的,有的。”利四叔忙道,“交給我,我一定護它周全。”

    一行人抵達山腳時,天已朦朧亮,仔仔小雞啄米一般,困得眼睜不開。

    “伍寶山。”賀喜喊人。

    伍寶山聽話將小師叔抱起。

    利家派司機將他們送回,先到金魚街。賀喜將下車,被伍寶山攔住。

    他虛抱拳,正色道,“師祖婆婆,多謝。”

    賀喜朝他笑,下一秒又板臉,“惡、貪、怒、怨,以後能不能戒?”

    伍寶山略猶豫。

    賀喜瞪眼看他。

    他忙道,“一定戒,再難也戒。”

    賀喜欣慰點頭,又囑他把仔仔送回家。

    熬整夜,鐵打的人也受不住,英文課上,賀喜連打哈欠,惹得密斯朱頻頻側目。

    下課,密斯朱喊她去辦公室。

    本以為密斯朱會訓斥,沒想到她拿出一張唐菲菲的照片,遞給賀喜,“哈尼,我侄女喜歡唐菲菲,幫我找唐菲菲簽個名咯。”

    “我?”賀喜指指自己,“我私下裡與她並無交情。”

    賀喜幾乎不關注娛樂,男演員只知丁子安,歌手知道許冠傑,女演員只聽過唐菲菲。

    聽講她極為性感,34C巨乳,裝扮明艷靚麗,是女生爭相模仿的對像。

    “還騙我?”密斯朱不信,“客氏實業投建中環廣場,請唐菲菲做宣傳,你不知?”

    賀喜干笑,她真不知。

    密斯朱把照片塞給賀喜,千叮萬囑她一定要到簽名。

    晚上客晉炎再打來電話,賀喜趁機問,“客生,你認識唐菲菲?”

    “老婆仔怎麼突然問這個?”他不應反問。

    賀喜講明情況。

    客晉炎不瞞她,把客氏實業與唐菲菲簽五年合約的事講給她聽,“要簽名簡單,給賴斯,他會搞掂。”

    賀喜放心。不幾日,和馬琳娜去皇後大道看戲,路過一家專櫃門店時,馬琳娜忽然瞪大眼,抓住賀喜胳膊驚呼,“唐菲菲!”

    差點忘記,馬琳娜也喜歡唐菲菲。

    賀喜順她視線向裡望去,妙齡女子,身邊跟位白衫黑褲佣人,正與銷售員談笑,挑選新款靚衣。

    同是女子,賀喜不得不承認,她大眼濃眉,極有風情,穿凱絲咪搭七分褲,踩高跟,長發撥在一側,發圈松松系住,堪堪垂在她鼓鼓的胸脯上。

    大約是她們看太久,隔玻璃窗,唐菲菲望過來,朝她們揚笑。

    “她有靚過這屆港姐!”已經到戲院門口,馬琳娜激動仍舊難以平復。

    賀喜默默贊同。

    “只是她風評不好,聽講還在麗池做小姐時,曾與和盛會大佬拍拖過,現在又與和諧珠寶的二公子何孝澤同居一處,山頂貝道璐大屋,是他們愛巢。”明報花邊新聞沒白看,馬琳娜如數家珍。

    當年令本埠男人醉生夢死的歡樂場中,麗池夜總會首屈一指,港姐發源地,隨便一個賣酒女郎也風情無限,唐菲菲早年更是麗池頭牌,舉手投足皆有風姿,不怪導演一眼相中,請她拍電影。

    皇後戲院放映的也是唐菲菲新戲,她身裹嫣紅睡袍斜靠沙發,大露白皙嫩腿,一雙玉足搭在一起,姿態實在慵懶。

    賀喜倒抽氣,“她太妖嬈。”

    “娼婦!勾引我二哥!”何瓊蓮電話中氣罵,意識到太損淑女形像,她略平復情緒,惱怒道,“因為她,我二哥整月不歸家,媽咪氣病住院。”

    能理解,唐菲菲沒發跡前,曾是麗池小姐,與何家三代積富相比,她背景就顯得不堪。

    作為旁人,賀喜不好議論感情事,只道,“伯母在哪個醫院,我該去探望。”

    何瓊蓮道,“聖母瑪利亞醫院。”

    話音落下,她又道,“阿喜,先陪我去大帽山,我要為媽咪許願。”

    太古廣場那棵將死的老榕樹,移到大帽山之後,竟生出新葉,繁茂更甚從前,實在奇跡。又經電台宣傳報道,這棵年過百歲的老榕樹儼然成為本埠市民的祈願樹,前來燒香祈福的人絡繹不絕。

    站在郁郁蔥蔥的大樹下,賀喜掐指訣,誠心祭拜。

    龍穴被動,它雖然遭到無妄之災,但也因禍得福,歷劫成半仙,靈氣氤氳,看在賀喜眼中,紫金盤繞。

    樹葉刷刷作響,它似有感應,向立在樹下的賀喜揮動靈氣,紫金之絲瘋狂朝她體內湧入,賀喜欣喜,它用靈力作答謝?

    比起兩百萬的現鈔,顯然能夠助她修煉的靈力更能讓賀喜激動。

    “這麼開心?”下山路上,何瓊蓮頻頻看她,笑道,“我知道,是因為客大哥?”

    這種奇事,賀喜沒辦法和她溝通,只能含糊應聲。

    下山之後,司機送她們去聖母瑪利亞醫院。

    二姨太捂著心窩,直嘆氣,“像中了邪,日日不歸家,原本聽話又孝順的人,竟然成我最擔心的那個。”

    正此時電視台插播娛樂,驟然出現唐菲菲身影,二姨太眼角余光掃過,咬牙擠出一句,“娼婦!”

    賀喜被嚇一跳。果然是母女,脾氣太像。

    賀喜沒坐太久,再回金魚街,遠遠聽見粱美鳳笑聲。俗話講,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能讓粱美鳳歡喜的,除了客晉炎這只倫敦歸來的金叵羅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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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8:55:54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三月初,客氏電子利物浦交易所以百元股價上市,客晉炎把手上工作交接給職業經理人,迫不及待回港。

    來不及歸家,先來看他老婆仔。

    “客生。”看見他,賀喜不是不欣喜。

    粱美鳳有意留金叵羅吃飯,提籃去通菜街,給他們留足空間。

    魚鋪只剩下兩人,客晉炎笑意岑岑,同時張手接住向他撲來的賀喜,不過待看清她臉之後,立即皺眉,“哪裡來的傷疤?”

    賀喜反手摸臉,其實已經結痂快好了,她老實道,“去大帽山時,樹枝劃的。”

    客晉炎捏她面珠,不滿,“老婆仔不乖,毀了我的所有物。”

    賀喜捂住臉瞪眼,“是我的臉,怎麼變你所有物。”

    他一本正經,“我有無向你下聘?我們算不算半個夫妻?”

    賀喜點頭承認。

    “那好,我阿喜的臉,我阿喜的奶包…”他的手順著賀喜臉蛋滑下,途徑山凹,越過平原,快抵達茵茵草地時,余光見賀喜驚愕表情,他低笑。

    最終略過草地,將手搭在她露在外的白皙嫩腿上,“還有我阿喜的腿,都算作共同財產。”

    賀喜哭笑不得,“你歪理多多,我辯不過。”

    坐在他腿上,賀喜捧他臉仔細打量,“客生,你都瘦了。”

    客晉炎不欲提工作事,側頭啵她手心,“是太想我阿喜。”

    “亂講,別把罪過扣在我頭上。”賀喜乜他。

    客晉炎學她嘟嘴,立時將手舉過頭作投降。

    有金叵羅在,晚餐異常豐盛,粱美鳳不住幫夾菜,客晉炎殷殷道謝,給面子全部吃下。

    餐後還有茶點,客晉炎言辭懇切,“阿嬸,薄扶林宅院已經裝修好,想帶阿喜去看一看婚房。”

    客家二老開明,不強求婚後婆媳同住,早在薄扶林買下地皮建大屋。歐式建築,三層,附帶地窖,春天薔薇花開,盤繞在籬笆院牆上,隨風搖頭。

    客家主宅派花王過來打理,年逾六十的花王,摘下草帽,笑眯眯向賀喜介紹他種的花。

    後院較前院更大,好似牛津鄉村的河谷草地,遠處可見摩星嶺和薄扶林大片牧場,再往北便是港大。

    三樓露台上,客晉炎指北面港大,“相距不過幾哩,以後我阿喜上學方便。”

    原來眼前這只狐狸,毛尾巴已煉化無形,早為同居作打算。

    “我阿媽不會同意。”賀喜駁他。

    “阿嬸已經同意。”

    “什麼時候?”

    “你管什麼時候。”他話音落下,賀喜身體忽然騰空,被他打橫抱下樓,他垂眼,遮住眼中欲望,“阿嬸還默許你今晚留宿。”

    他們在起居室沙發上擁吻,賀喜難得乖順,啟開唇瓣,客晉炎微停頓,眼中有欣喜,隨即熱烈到幾乎要將她吞噬,賀喜回抱他,手指插進他發間。

    舌尖交纏,口沫相交。

    察覺到懷中人喘息困難,他稍離開,手指撫她被吮吸的嫣紅唇瓣,彎起嘴角,又俯下臉,密密的吻覆在她唇瓣,嘴角,下頜。

    “老婆仔。”客晉炎將她抱上床,垂眸。

    賀喜才得以看清他眼中氤氳欲望,心跳驟然加速。

    “我…”

    才出口,客晉炎已經捂住她嘴,“我阿喜已成年,我們也訂婚,不要拿猥褻幼童來搪塞我。”

    原本還有點羞臊,卻因為他這句忍俊不禁,氣氛驟然輕松下來。

    啪,一件棕色羊呢裙掉落在地毯上。隨之而來是西裝褲,長筒及膝襪,白色襯衫…

    伴隨最後一條茜色小褲跌落,賀喜低聲驚呼,“客生…”

    客晉炎心不在焉應聲,實在是眼前景色讓他無心顧及其他。

    桃花源內芳草萋萋,落英繽紛,更有溪水潺潺流動,尋水源,盡頭處有一峽谷,那裡將是他領地。

    粉嫩花瓣,在他注視下,嬌嬌顫顫,漸為他綻放。

    “好靚個西。”他低嘆,埋頭親吻他領地。

    一聲嗚咽從嘴邊溢出,賀喜輕顫,兩腿抵在他後背亂蹬,難耐捂臉,“客生,我難受…”

    他密密匝匝的吻又游曳回來,“老婆仔,乖,我更難受…”

    他試探進入少許。

    賀喜猛然繃緊身體,緊抓他手臂,下一秒,低泣出聲,好似被人釘住七寸的小蛇。

    維多利亞四柱大床窸窸窣窣聲傳來,夾雜低泣和粗喘。

    “我疼…”

    “乖,老婆仔放松,我也疼…”

    床上人濕發凌亂,姿勢扭曲。

    “客生,我不要了…”她低語。

    “老婆仔再忍忍,快好…”

    “什麼時候好…”

    “唔,快了…”

    驟然間,大床一陣劇烈吱呀,伴隨緊密的低泣中,客晉炎低吼一聲,交盡存糧,如同打通任督二脈一般,飄然欲仙。

    摟緊懷中人,他滿足到喟嘆,“老婆仔,終於是我的了。”忍不住不停吻她額頭。

    懷中人眼皮發紅,仍舊抽噎,氣到翻身背對他,“鹹濕佬,我再不信你。”竟然騙她忍忍就能過去,結果足足讓她忍一個多小時。

    客晉炎下巴抵在她肩上低聲悶笑,故作委屈,“好了老婆仔,我已經過快三十,再幾年能當阿公,你忍心讓我一直憋,嗯?”

    “怠懶理你。”她幾欲癟嘴。

    聽出她話裡嗚咽,客晉炎由她頸下抽出手臂,撐起半身,只差心肝寶貝哄,不住俯臉親她額,“下次不疼了。”

    賀喜忿忿低語,“誰跟你有下次!”

    初嘗禁果,客晉炎不懂節制惹惱師祖婆,薄扶林愛巢遲遲缺女主人搬進。

    就連客丁安妮也察覺異常,借晚餐,她問客晉炎,“聽講阿喜已經去看過婚房,准備什麼時候住進去?”

    腦中飄過賀喜氣鼓鼓的小臉,客晉炎干咳一聲,“媽咪,等阿喜參加聯考之後再講。”

    客丁安妮以為是粱美鳳不同意,“找時間我約小鳳喝下午茶,和她講講?”

    “阿嬸已經同意。”

    客丁安妮一時不解。

    客晉年道,“媽咪,我看十有八九是大嫂在生大哥的氣,你沒看大哥這幾天回家多准時?”

    不愧是花間老手,一猜即中。客晉炎繼續吃飯,表示默認。

    客丁安妮恍然。

    晚上,賀喜正忙於功課,粱美鳳敲門喊她,“小囡,客太電話,講找你。”

    賀喜心裡疑惑,接過話筒先喊人,“伯母。”

    客丁安妮笑意岑岑和她閑話,問她功課,問她近況,末了才道,“阿喜,再過幾天中環廣場剪彩,我和你伯父都去,你也過來。”

    晉炎也會去。賀喜默默為她補充一句。

    “好,那我過去。”

    掛下電話,客丁安妮笑道,“搞掂。”

    客晉炎耳根發燙,“謝媽咪。”

    剪彩這日恰好周末,賀喜還沒起床,就聽見門鐘響,接著是粱美鳳和那人講話聲。

    臥室門吱呀響,粱美鳳伸頭進來,不迭催促,“小囡快起了,客生在等。”

    扯被蓋腦袋,賀喜悶悶應聲,磨蹭許久才起床。

    客晉炎一身路易維當手工西裝,梳大背頭,發膠固定,他端坐在沙發上,看起來中規中矩。

    “阿喜。”他笑,好似迷人紳士。

    假像!

    賀喜不理,向粱美鳳要早飯。

    “吃吃吃,再吃禮服該裝不下。”粱美鳳不給飯。

    餓著肚子,她被粱美鳳趕出去。

    街旁停平治房車,客晉炎為她開門。

    阿晨回身遞來蛋撻,接到客晉炎遞來眼神,替講好話,“大少一早去蓮記排隊,等半小時才買到。”

    客晉炎接過,拆開紙盒,濃郁香味撲鼻而來。

    賀喜只覺肚裡咕咕叫,余光看他。

    “吃點墊肚。”蛋撻就在她眼前。

    “你排隊半小時?”賀喜猶豫,還是接過,小心咬一口。

    紙巾拆開鋪在她腿上,客晉炎低咳,選擇講真話,“是我讓阿晨去排隊。”

    前座阿晨及時補充,“大少一直坐車裡等,總有狗仔盯他,不好下車的。”

    “給,那你也吃。”賀喜給他。

    察覺她有松動,客晉炎順勢朝她靠近,手腳還算規矩。

    放在膝上的手被捉住,賀喜扭頭看車窗外,嘴角忍不住翹起,稍微掙一下,隨即被他捉緊,再沒松開。

    中環廣場人潮湧動,早有記者在等,賀喜挽客晉炎胳膊,隨他阿叔阿公喊人。

    唐菲菲也在,她著裝大膽,一身紅色西裝,胸前露深溝,傲人巨乳一半在外。

    她先向賀喜揮手。

    賀喜腦中驀地蹦出何瓊蓮那句“娼婦”,回以一笑,暫時沒有和她講話。

    直到剪彩結束,酒店餐廳內自助用餐,兩人同時夾中澳龍。

    賀喜視線落在她略發黑的指甲上,收回了手,笑道,“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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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8:56:16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我有見過你。”唐菲菲送一支克魯格玫瑰給她。

    賀喜搖頭,“我不喝酒。”

    “那一起坐聊聊?”唐菲菲邀她。

    選一處僻靜卡座,兩人相對而坐。

    借飲茶,賀喜不動聲色打量她,等她開口。

    “好像是兩年前,皇後戲院,那時你才多高。”唐菲菲比劃一下,笑道,“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

    賀喜想起來了,“那時你和七哥…”

    “我們算不上拍拖,沒出道前,我在麗池上班,他是我米飯班主,後來也是,只是陪他睡幾夜。”她輕描淡寫,好似談論旁人。

    賀喜突然對她感興趣。

    唐菲菲抽出一支好彩,點火前猶記得詢問,“介不介意我抽煙?”

    賀喜抬手,“不介意,你抽。”

    “你很醒目。”察覺賀喜視線落在她手指上,她大方伸給賀喜看,“以前我的指甲粉嫩,甲根有小月亮,九龍城寨的無牌醫生講我身體好,以後進醫院次數少。”

    “可惜你沒珍惜,身體大不如前。”賀喜緩道。

    “如果你和我一樣,九龍城寨裡長大,五歲開始提水桶去公用自來水管排隊打水,鄰居是鹹濕佬,是街頭爛仔,或者把白粉當飯的窮鬼,睡醒覺出門,門口躺一具還未死透的屍體抓住你一條腿…”

    話匣打開,唐菲菲不覺講許多。

    賀喜只聽,並不插話。

    “我能從麗池出來,還要多謝七哥給機會。”她端起面前的酒,全部喝下,“我開始拍戲,開始有人送鮮花,有公子哥約我,還有山頂大屋住。”

    她又從手袋裡翻出車鑰匙,“你看,蓮花小跑,也是他送的。”

    賀喜知道,唐菲菲口中的那他,是何家二公子何孝澤。

    “我得到了本以為我想要的。”她雙手捂住臉,竟有哽咽,“可我發現,我並不開心。”

    賀喜嘆氣,“因為這些本不屬於你。”

    唐菲菲低頭抽煙,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服務生過來,委婉提醒她,“有太太講煙味嗆人,唐小姐能不能…”他也為難,兩邊都不能得罪。

    “行了,我知道。”唐菲菲不為難,當即摁滅了煙頭,在餐廳內掃視一圈,最後落在幾位貴婦身上,嘴角扯出一絲笑,“看,此時她們估計又在心裡罵我。”

    賀喜順她視線看去,只聽她嬌笑開口,“她們一定罵我婊子,罵我娼婦,這群管不住男人褲襠只會自欺欺人的良家小姐。”

    九龍城寨出來的人都這樣恣意瀟灑?賀喜突然好奇。

    “講吧,你找我有什麼事。”賀喜開口將她拉回。

    “我…”唐菲菲才開口,察覺到客晉炎向這邊走來。

    “下次吧,下次我請你喝茶,賀小姐一定要賞面咯。”她起身離開,臀肉款擺,身姿妖嬈。

    賀喜倒抽一口氣,“有魅力的女人。”她的半生堪比旁人活一輩子的經歷。

    客晉炎點頭,“不假,她閱人無數。”僅他所知,圈內不低於五個公子哥跟唐菲菲拍拖過,包括最近好似中邪的何孝澤。

    私心裡,客晉炎不希望他阿喜和她過多往來。

    客晉炎在她身旁坐下,遞她一支香百丹,“來點?”

    賀喜有警惕,“不喝。”

    客晉炎失笑,隨即附耳低語,“老婆仔,自從上次和你…我舒服許多,或許就是你講過的采陰補陽?”

    只是兩次,堪比他用手解決數次。

    他又問,“老婆仔,你有無感覺?”

    賀喜沒講話,她是有感覺,除了兩腿之間作痛,邁不開腿,腹部卻暖洋洋的舒服,只是她講不出口。

    “老婆仔?”

    “我不和你講。”賀喜嗔他一眼,起身去客丁安妮那裡,跟唐菲菲這等娼婦對坐許久,她一定有話要講。

    “阿喜,我們良人,不好與她多往來的。”客丁安妮斟酌道,“聽講她曾經同時與三個男人拍拖。”

    “伯母,你也愛看明報。”

    客丁安妮不覺多講,“最近與何家二公子同居,住離我們不足英哩的地方,二公子迷她,已經與他父母鬧翻,要去注冊結婚,何太死守他證件。”

    她不僅愛看明報,還愛與豪門貴婦八卦。

    “阿喜,伯母不欲多講你。”客丁安妮拉住她手,“只是人言可畏,你是客家兒媳,晉炎的太太,多少該注意點。”

    她講的也有理。

    賀喜微低頭,作乖巧狀,“伯母,我知道。”

    客丁安妮滿意笑,拉她朝一干貴婦走去,“你年歲還小,面皮薄,不一定要多講話,跟著我喊人就行了。”

    本埠豪門大富間多有往來,邁進豪門坎,賀喜第一要學的是交際,與豪門貴婦間的交際。

    晚宴結束時,已經深夜,客晉炎脫了西裝搭在她肩上,緊將她裹住,上車之前猶記得問,“回富康花園?”

    賀喜瞪他,“明知道這個時候我阿媽早已熟睡。”

    被拆穿,客晉炎耳根作燙,替她可惜,“那只能跟我回薄扶林了。”

    驀地有汽車鳴笛聲,兩人同時朝聲音來源處看,何孝澤開門下車,向他們走來。

    “何二哥。”賀喜先開口。

    何孝澤笑容依舊,拾起賀喜的手,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吻,笑道,“小阿喜越長越靚。”

    賀喜回以甜笑,視線落在他額間。

    “哈尼。”身後高跟鞋噠噠急踩,唐菲菲搖曳生姿,與何孝澤貼面相擁,“怎麼過來了?”

    何孝澤眼含寵溺,“我不過來,明天報紙上為你獨辟版面,女星vivi酒駕,灣仔被查,並揚言要控告黑皮差人非禮。”

    唐菲菲撲在他肩上,笑得花枝亂顫,引來一旁貴婦頻頻側目,面有不齒。

    “孝澤像中邪一樣。”車裡安靜,客晉炎先開口。

    “或許何二哥心甘情願。”賀喜持反對意見。

    平治房車由櫻桃山道登山,開往薄扶林,有女佣小跑出來開門。

    累一天,熬到現在賀喜早就眼皮發沉,拒絕女佣放洗澡水的好意,站花灑下匆匆洗完出來。

    床畔輕微下陷,客晉炎挨在她身邊擠下,與她同蓋一條毛毯。

    “我以為你會另擇一床。”賀喜太困,睜不開眼。

    客晉炎撐起半身,俯下臉輕吻,“這裡的枕被有我阿喜香味。”

    賀喜無語片刻,“我才來睡下。”

    他吻漸下移,啃她下巴,低聲咕噥,“我阿喜在哪睡,枕被哪裡香。”

    一手游曳,拉下睡袍衣帶,蹭她肩頭,求歡意圖明顯,令客晉炎詫異又欣喜的是,懷中人軟綿綿貼在他身上,好似貓咪,順從無比。

    “老婆仔?”手上摸到硬硬一塊,他有疑惑,隨即惱喪,“你月事來潮?”

    賀喜這才睜眼,不掩狡黠,“今早剛來,肚子還有點疼呢。”

    客晉炎無奈笑,“小混蛋!”

    維多利亞四柱大床極軟,舒舒服服睡一夜,轉天賀喜精神百倍,早起在花園裡跟花王學剪枝。

    莉迪亞從倫敦跟隨客晉炎回港,早餐她做了三文治,有人從薄扶林奶場送鮮奶,鍋裡煮得咕咕冒泡。

    穿過花池和工人尾房,賀喜摸進廚房,“好香,莉迪亞你在做雙皮奶?”

    “大少有講你愛吃甜食。”許久不見,莉迪亞想念她,大串英文從口中飛出,她養的那只藍短悄無聲息進來,跳上賀喜膝頭,腦袋不住蹭她手。

    “莉迪亞。”她講話太快,賀喜腦脹,不得不開口,“莉迪亞,聖母瑪利亞有沒有告訴你,你語速太快?”

    莉迪亞抱歉,端來三文治和雙皮奶,“在餐廳?”

    正好客晉炎也進來,賀喜道,“在廚房吧。”

    廚房桌椅俱全,兩人相對而坐,對面人剛衝過冷水澡,頭發還濕漉漉。

    “我送你去上學,來不來得及?”客晉炎又遞她鮮奶。

    賀喜抬頭看時間,“還早,先送我回家,書包還沒拿。”

    又有女佣匆匆進來,“大少,何小姐電話,講找小姐。”

    何瓊蓮十萬火急,猶帶哭腔,“阿喜,你快來看看我二哥,他昨晚休克被送聖母瑪利亞醫院,到現在還沒醒,一定是那個娼婦!我…”

    到底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何瓊蓮大哭不止。

    賀喜忙道,“先別哭,我馬上過去。”

    掛下電話,她道,“何二哥住院,講是心髒驟停,客生我們去看看他吧。”

    聖母瑪利亞醫院距薄扶林不過兩哩,很快便能到,下車前賀喜不忘叮囑,“阿晨,累你去學校替我向密斯朱請假。”

    阿晨應聲,把車開走。

    病房內隱隱傳來哭聲,有客晉炎在,何家保鏢開門請他們進去。

    賀喜回頭看一眼坐走廊裡的唐菲菲,她靠坐在椅上吸煙,滿面倦容,任憑護士數次提醒病房禁止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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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17-5-31 18:56:36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何孝澤仍舊未醒,有金發碧眼醫生在講他情況,不排除成植物人可能。

    二姨太幾欲暈厥,“我就知道,那個女人早晚毀了他!”

    凌晨時分,赤身裸體,裹一條床單被送至醫院,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猜到他們半夜干了什麼事。

    大太和三姨太一左一右寬慰,雖然她們為爭奪家產,私下裡沒少鬥,但何孝澤終歸是看在眼前長大的孩子,不心疼是假。

    沒外敵時,三個女人只差鬥到頭破血流,現在因為一個女人,她們又站上同一條船。

    大太說,“報警,讓差人介入調查。”

    三姨太建議,“電話召律師過來,控告那娼婦,讓她身敗名裂!”

    數年的豪門生活,讓三姨太忘卻曾經她也是北角麗池一姐的事實。

    “小媽咪,她麗池小姐,一路走來,睡遍港島半數男人,根本沒有名聲可言!”何瓊蓮跺腳提醒。

    三姨太忽然憶起她也是麗池小姐,訕笑不語。

    趕來看望何孝澤的人漸多,賀喜和客晉炎並未久待,提告辭時,何瓊蓮才想起電話給賀喜的目的。

    “阿喜,你看我二哥,他會不會是中邪,或者那女人養小鬼,我二哥被衝到?”

    港地女星被爆出養小鬼的不少,何瓊蓮能想到並不奇怪。

    賀喜搖頭,“何二哥命裡該有這一劫。”

    二姨太兩腿發軟,她捉住賀喜胳膊,“孝澤能不能度過這劫?”

    “伯母,我不好講的。”賀喜為難,人的命數本就玄之又玄,此時她透露太多,對何孝澤來講有害無利。

    從病房出來,唐菲菲仍在,她起身朝他們走來。

    因為何孝澤,客晉炎對她有些許厭惡,並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賀喜朝她笑笑。

    “放不方便,請你喝杯茶?”她邀請。

    隨即又看客晉炎,“一起?”

    對於他厭惡的,客晉炎向來話不多,冷聲道,“不必。”多一句話也怠懶講。

    轉對賀喜時,好似變一個人,他低聲道,“老婆仔我送你過去,讓阿晨來接。”

    賀喜點頭,“那你去上班。”

    唐菲菲靠牆抽煙,饒有興致看他們。

    “客大公子是良人。”陸羽茶室的隔間裡,唐菲菲無不感慨。

    “何二哥也是。”賀喜道。

    唐菲菲揚笑,眼裡卻帶苦澀,“他是良人,我卻不是,如果再早幾年我能碰到他多好,幾年前我也蔔蔔脆,西也很靚,能掐出水。”

    賀喜差點嗆住。

    “我也不後悔,如果早幾年,哈尼可不會開摩根跑車進九龍城寨與我約會,他只會看到我打補丁的布鞋,還有亂糟糟的頭發。”

    她一撥長發,風情無限,“我自然卷。”

    賀喜端起面前的骨瓷杯,“講吧,找我為什麼事。”

    她一手捂臉,“四年前我進麗池上班,有姐妹告訴我她在養小鬼,講它可以為我完成一切心願,那時我不信,直到她被選港姐,後嫁豪門生三胞胎。”

    賀喜大概知道她講的是哪位。

    “我開始相信,並且不甘。論姿色,她在我之下,我卻只能窩在麗池討人歡笑。”

    賀喜明洞。當年李生在北角開辦麗池花園游樂場,含納餐館、夜總會、游泳池、高爾夫球場。

    其中尤以夜總會名號響亮,本埠醉生夢死歡樂場,最初的紅牌舞女,因為恩客願意捧,多少有些端著,吃不了多少苦頭。

    近幾年世道大不同了,有鈔票的就是大爺,讓你如何便如何,即便玩出人命,花錢請律師也能撇清。苦的是倒霉小姐,能讓老鴇動惻隱心為你收屍已經算是造化。

    “那年我勾上七哥,他帶我去南洋,我開始供養古曼童。”唐菲菲補充,“是那位阿贊告訴我,它是古曼童。”

    賀喜道,“它是小鬼。”

    古曼童與小鬼有本質區別,前者是靈魂自願,供養它必須心善慈行,用來保家安宅,累積功德。後者是靈魂強迫,阿贊或龍婆催咒燒符,殘害嬰靈,強迫使嬰靈追隨供奉著。即便後者法術更強,能夠幫供奉著達成心願,無往不利。

    有因必有果,一旦遭到反噬,也是毀滅性傷害。

    “我已後悔,但無法停止。”唐菲菲臉有倦色,“只要我停止供養,它會來找我。”

    “那何二哥…”

    “我們在做愛,它竄到我身上,嚇暈孝澤。”她兩手捧臉,“是我害他,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可我愛他,他風趣幽默,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是我不願放手。”

    賀喜在心裡嘆氣,“能告訴我你用什麼養它?”

    她伸手,並且捋起衣袖,肘臂間無數針孔,“在外我化妝,去沙宣修容做頭發,人人道我靚過港姐,自稱良人的小姐們,背地裡不恥,轉頭又效仿我穿衣。”

    她笑,嘴角溢出苦澀,“沒人會知道,我每天必須回家,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裡,一支注射器,一條膠皮管,與吸毒佬無異。”

    “何二哥與你久居,他應該知道。”

    唐菲菲點頭,“是,他知道,他仍與我同住。”

    “他也愛我,我知道。”她雖低語,卻篤定。

    賀喜並不講話,不好評定他人感情。

    “如果你有辦法。”她握住賀喜的手,“求你幫我,如果我知道會這樣,我不會去養阿贊口中的古曼童,不管你信不信。”

    賀喜抽回手,“因果輪回,以後所有的報應你都該承擔。”

    “那孝澤…”

    “是他自己選擇,與你無關,不用勸我通過為你施術法解救他。”

    唐菲菲喜極而泣,“你的意思是他不會有事?”

    賀喜沒講話。何孝澤氣運白中帶紅,祖上積福,他本人平日若是再積德,老天會給他留一線生機。

    以前通菜結尾住一個阿婆,從外地搬來,與她相熟的沒人不誇她善良,可她卻無子無孫,並且沒活過五十歲。可憐她的街坊無不罵老天不開眼,善人不得善終。

    粱美鳳可憐她,時常去照看,她臨終時抓住粱美鳳的手泣不能聲。

    本來阿婆有子也有孫,兒媳懷雙胞胎早產,先生下孫女,孫子卻胎死腹中,產婆抱女嬰出來,讓阿婆送醫院保溫,或許能活命。阿婆私心裡嫌棄孫女不值錢,加上當時太窮困,把將死女嬰扔進垃圾桶,篤定她兒媳以後能繼續生養。

    人算不如天算,阿婆再後悔,再積善,仍舊沒能逃過斷子絕孫詛咒。

    唐菲菲淚流滿面,“好,我造的孽,我自己承擔。”

    賀喜微嘆氣,不管她最初知不知道養小鬼後果,可她造的因,必然也要自己承擔果。

    “是不是我以後只能靠一支注射器,一條膠皮管,日日抽一管血喂它。”唐菲菲忍不住點煙,“我厭倦了它,不想再看到它,哪怕我遭反噬。”

    賀喜不應反問,“你知不知它從哪裡來?”

    唐菲菲微愣,隨後搖頭,“我花一萬塊從阿贊手上請來,他只告訴我怎麼養,並沒有講它來歷。”

    賀喜沉吟片刻,“如果你能找到它來源,還有它生辰八字,或許我能化開它怨恨。”

    “謝謝你願意幫我。”她誠摯道。

    賀喜搖頭,“你講錯了,我並沒有幫你,我是幫它。”

    “它何其無辜,原本養在母親肚子裡,已經幻化成人形,數月之後就能看見天有多藍,它母親的笑容有多美。”賀喜不覺扯出一絲諷笑,“正因為你們貪得無厭,才致使阿贊念咒殘害更多嬰孩。”

    唐菲菲臉色微白。

    “如果有天你懷孕,肚裡的嬰孩已經養成形,阿贊路過你時,念咒在門檻上施法,你跨過門檻,即刻流產…”

    “不要講了。”唐菲菲泣不成聲,“求你。”

    賀喜擱下骨瓷杯,起身,快走到隔間門口,回頭看她,“你會開口乞求救贖,它去向誰乞求?”

    “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丟下這句,賀喜離開陸羽茶室。

    阿晨在街旁等,問賀喜,“回薄扶林?”

    賀喜坐穩,“去金魚街。”

    阿晨猶豫,透過倒車鏡,頻頻看賀喜。

    賀喜好笑,“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是我看大少可憐,同他數歲差不多的,早結婚生子,他天天形單影只,好似出家修行。”他重點補充,“大少從不進夜總會,連蘭桂坊都極少去,之前想貼他的女明星,脫光了大少都沒看…”

    “等等。”賀喜忍不住打斷,“你家大少看沒看,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大少讓我去救他。”

    無端想到女妖精與唐僧,賀喜笑到肚痛。

    “太太,那我開去薄扶林了?”阿晨建議。

    賀喜搖頭,“去金魚街。”

    阿晨失望。

    “我一件行李沒拿,阿媽還在家,總得征求阿媽同意啊。”

    才到家,粱美鳳便道,“何小姐來電話,講她二哥醒來,托我告訴你一聲。”

    “太好。”賀喜忙不迭給何瓊蓮回電。

    話筒那頭傳來喜極而泣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阿喜,我要吃素,為我二哥吃素半年,我太不敢相信。”

    賀喜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二哥是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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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發表於 2017-5-31 18:56:52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阿媽,給我撈六尾錦鯉,我去看看何二哥。”

    粱美鳳撈好,又叮囑,“記得再買些水果添上。”

    賀喜已出門,遠遠應聲。

    何孝澤雖然醒來,但精神不佳,嘴唇略蒼白,他時不時向門口看,希望下一秒會是他想的人推門進來。

    賀喜進去時,將他眼中閃過的失落看得清楚。

    “二哥,祝你早日康復。”她把大束鮮花擺在窗台,連並魚缸。

    “謝謝小阿喜。”何孝澤強笑。

    “二哥,你早點死心吧,高家小姐劍橋念藝術史,蘇富比上班,難得她對你有意,比唐菲菲要強百倍。”提起那個女人,何瓊蓮仍舊氣鼓鼓。

    “阿蓮。”何孝澤語氣不重,但任誰都能聽出他不快。

    “怠懶理你!”何瓊蓮癟癟嘴,從郭啟文懷中接過熹仔,小寶寶早就餓了,不停朝媽咪胸脯上湊。

    郭啟文搖頭,低聲道,“老婆仔少講兩句,讓二哥安心休養,其他事不重要。”

    不虧郭家話事人,兩頭都不惱。

    賀喜也不好作評價,只把香包給何孝澤,“二哥,這個你戴在身上,別隨意取下來。”

    何孝澤怔愣,隨即試探問,“她有去找過你?”

    賀喜點頭。

    “她瘋了。”何孝澤苦笑,“她一定是瘋了,她該知道後果。”

    “二哥,對她來講,或許是最好的結果。”賀喜拍他肩膀,捏指訣打散他額間黑煞。

    再回家,天已全黑,有人在樓下來回踱步等候,這次不再是粱美鳳。

    “客生。”賀喜快跑幾步摟住他腰,“二哥醒了,我去看他。”

    “阿嬸有跟我講。”客晉炎攬住她肩,“我們上樓。”

    粱美鳳已做好晚飯。飯間,客晉炎誠懇道,“阿嬸,有沒有想過請人看鋪,你隨我們去薄扶林住?”

    賀喜點頭,“是啊,阿媽你心願就是有一天住進半山大屋,閑暇時邀上三五太太喝下午茶,逛中環商鋪,再湊足四腳搓麻將。”

    客晉炎忍不住笑,“阿嬸,再簡單不過,能滿足。”

    日日盼望住大屋,穿新款時裝,戴幾十卡鑽石項鏈,出門有司機接送,逛街有僕人跟隨,專櫃買靚衫只簽支票不付鈔,幾百英鎊一盎司的魚子醬隨意吃…

    近在眼前的富貴,粱美鳳又怯懦了。

    “不了,阿媽字識不多,不會講英文,日日魚腥味纏身,見到富太話不會講,腰太粗靚衫穿不上,幾十卡項鏈戴不住。”粱美鳳極有自知之明,“阿媽還是喜歡金魚街的街坊。”

    “阿媽…”賀喜握她手。

    沉吟片刻,客晉炎道,“阿嬸,我為你請菲佣和司機,菲佣隨你住,至於司機,有需要時電召,隨叫隨到。”

    粱美鳳惴惴,忙擺手,“這樣不好的,給你添壓力。”

    人道有母必有女,一點不假,客晉炎開始由衷敬重眼前的婦人起來,有她教導,他阿喜才會這樣可愛。

    “阿嬸安心,女婿半個子,照顧你是我和阿喜分內事。”

    粱美鳳唯唯應下。

    晚間在征求粱美鳳同意之後,客晉炎得以留宿。只不過是賀喜和她阿媽一起睡,他自己睡。

    客晉炎衝完澡出來,賀喜在為他鋪床。

    “還是我阿喜的枕被香。”客晉炎歪靠在床頭,深嗅。

    賀喜乜他,“我才換上新的。”

    “一樣。”他環住她纖細腰身,頭改枕在她腿上,“過幾日阿公壽辰,你陪我一起。”

    “那阿公喜歡什麼,我先准備。”賀喜拿毛巾擦他濕漉漉的頭發。

    “阿公最想我阿喜生仔。”客晉炎輕笑,“一定和我阿喜一樣惹人愛。”

    啪,賀喜把毛巾扔他臉上,“想太多,自己擦!”

    他在毛巾下呵呵傻笑。

    賀喜一直在等唐菲菲上門。果不然,幾天後她找來。

    擔心被認出,唐菲菲戴墨鏡,穿著普通,只是纖細的腰肢,挺巧的臀,以及搖曳的步姿,仍舊惹得街邊擺水果攤的阿叔頻頻側目。

    她進門才摘眼鏡,賀喜幾欲倒抽冷氣。

    平日她化妝遮掩,賀喜很難看出她原本氣色,沒了妝容,眼前是怎樣晦氣一張臉。慘無血色,印堂發黑,煞氣盤繞,唯有一雙眼還算靈動。

    唐菲菲苦笑,“嚇到了?”

    賀喜講實話,“有點。”

    “我已經幾天沒喂養它,它有來找我。它綠瞳,牙齒血淋,眼睛直勾勾盯著我脖頸。”她極為膽大,像在談論別人事,“我懷疑,我再不抽血喂他,他會飛撲來咬斷我脖頸。”

    “你拿到它生辰八字?”

    小鬼的生辰八字與常人有差異,它的八字是從它母親懷上它那刻算起。

    唐菲菲應聲,“我去了趟南洋。”

    賀喜讓她等片刻,准備好東西,隨她去太平山頂。

    何孝澤闊人,為了金屋藏嬌,揮金買下山頂大屋,白色洋樓,雕花大門,與蔚藍海景相應,風景視野極佳。

    只是風水再好,人心不正也枉然。唐菲菲揮散菲佣,帶賀喜下地下室。

    下樓梯時,她摸索牆壁打開燈,散發紅光的照明燈灑在黑暗的地下室裡,顯得格外靜默詭異。

    賀喜得以見到唐菲菲奉養的小鬼,一具被掩埋在花盆裡的嬰靈骨骸,它已干枯,不足手掌長。

    賀喜捏指訣誦經,向它鞠躬示好。

    唐菲菲對它沒有懼怕,沒有敬畏,僅剩下厭棄,深深的厭棄。

    捕捉到她的眼神,賀喜搖頭,沉聲問她,“它為你辦過這麼多事,你心中可有片刻感激?它間接因你喪命,你對它可有愧疚?”

    “現在你有名有利,它飄散在陽間無法輪回,你有無半分歉意?”

    “不怪豪門貴婦不放你在眼中,因為你確實嘴臉醜惡,貓狗尚且知道懷恩,你呢?”

    唐菲菲張張嘴,看看神壇上供奉的花盆,面上狼狽之色不掩。

    賀喜把花盆裝進隨身帶來的黑布袋中,黃符封口,捧它上樓梯。

    唐菲菲仍立在原處,肩膀塌陷,身姿頹敗。

    賀喜側頭,垂眸看她,低聲道,“如果你還存半分人性,最該向它道歉,不然誰都幫不了你。”

    唐菲菲跟了上來,接過賀喜手中的花盆,聲音沙啞,“我捧它。”

    法壇已經設好,賀喜盤腿坐下,示意唐菲菲將花盆放在畫圈位置,並且丟給她一支朱砂筆和一張紫色的符紙。

    “寫吧,你對它想講的話。”

    她低低應聲,再沒了妖冶風情,此時的唐菲菲猶如罪犯,跪趴在地上逐字逐句將她內心所想寫出。

    良久,她才把紫色符紙遞給賀喜,啞聲道,“如果可以,幫我轉達一聲歉。”

    賀喜沒講話,接過略掃一眼,是真是假,有幾分誠意,全在眼前女人心裡,後果會如何,不是她關心的事。

    符紙夾指間,甩動自燃。

    “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賀喜不停念咒,捏指訣打散盤繞在花盆四周的怨煞。

    滋。猶如蛾火相撞。

    沒幾時,掩埋嬰靈骨骸的泥土逐漸熱氣蒸騰,一旁唐菲菲癱跪在地上,瞪大眼看著這股熱氣變黑。

    突然,黑氣衝頂,伴隨而來是嬰孩尖銳刺耳的嬉笑聲,冰冷刺骨,無端讓人發顫。

    唐菲菲偷抬眼,愕然發現時常在她夢中出現的嬰孩正瞪眼看她,綠瞳,嘴角猶有血跡,它貪婪的伸出舌頭舔舐嘴角,伸手向她,“阿媽,我好餓啊,你什麼時候喂我?”

    “啊!”唐菲菲抱頭尖叫,不停向後縮。

    嬰孩不滿,衝頂的黑氣猛然向唐菲菲撲過去。

    “急急如律令,敕!”賀喜忙捏指訣打散,低斥唐菲菲,“不想死,就擺出態度,拿出誠心來!”

    唐菲菲一時茫然。

    賀喜無奈,“跪下,向它悔過,安撫它情緒。”

    唐菲菲忙跪下,“對不起,如果我知道你是被迫屈服阿贊,我一定不會與阿贊做交易,我願意為你豎靈牌,供你香火,日日拜你,願你來世能富貴吉祥…”

    眼淚不停滴下,唐菲菲一直向它磕頭,砰砰砰,聲聲作響。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敕!”賀喜凌空拍咒,所有符咒將怨煞盡數束縛,糾纏不休。

    砰。花盆四碎,泥土崩散,埋在裡面的骨骸無火自燃,沒幾時便化為灰燼,隨之消散的還有盤繞在屋內時而嬉笑時而哭鬧的刺耳聲。

    良久,唐菲菲試探抬起頭,眼前再無嬰孩蹤跡,她低低嘆氣,猶如九旬老嫗。

    賀喜看眼仍舊趴在地上的人,提醒她,“記得你允諾的,捧起它骨灰,為它找一處風水寶地埋葬。”

    唐菲菲低應聲,“我記得。”

    賀喜不再講話,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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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發表於 2017-5-31 18:57:18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香港大學建立於1910年,校訓為“明德格物”。

    只因為這四個字,賀喜很久以前就確定讀它。

    新生入學前除卻要通過AL考試,還需要參加一次面試。

    密斯朱將封蠟的邀請函給賀喜,笑容滿面,“哈尼,恭喜你獲得港大面試機會。”

    賀喜欣喜言表。香港大學四個燙金字印於暗紅色邀請函上,通知書是賴廉士爵士親筆,英文流暢大氣。

    馬琳娜扔下明報,搶過去看,捂嘴驚呼,“是賴廉士爵士?聽講他曾指揮英軍參加太平洋戰爭,女王親頒受他OBE勛銜、CBE勛銜和爵士勛銜,我有見過他,去年聖誕,他在維多利亞公園拉小提琴,好多市民圍觀,是個風趣幽默的阿公。”

    賀喜開心補充,“是他親自面試,馬上我也有機會見他。”

    馬琳娜羨慕,“浸會的通知還沒發,這幾日我連連噩夢,快擔心死。”

    賀喜拍她肩安撫,“不怕,付出總歸有回報。”

    視線落在馬琳娜課桌的明報上,賀喜拿起翻看,唐菲菲宣布息影的消息占據明報娛刊半個版面。

    馬琳娜擠過來和她一起看,皺鼻持反對意見,“哪裡是息影,聽講是被邵氏電影公司雪藏啦,也不知是得罪哪個大佬。”

    她慣來八卦,“和諧珠寶二公子,和唐菲菲傳緋聞的那位,被送去三藩市啦!”

    這個賀喜有聽何瓊蓮提過,何家對外稱何孝澤是調去三藩市打理外埠生意,其實是勒令他與唐菲菲斷絕往來。

    再見唐菲菲,是在上亞釐畢道的專櫃門店裡,她戴墨鏡,只身一人。

    彼時賀喜邀何瓊蓮出來,幫她挑面試時穿的衣衫。

    何瓊蓮忽然揚起下巴,恨不得拿鼻孔看人,這可不像何小姐一貫親切喜笑作風。

    賀喜順她視線看去,不過一秒,收回目光,繼續挑選衣衫。

    “因為她,我媽咪快氣死,二哥著魔一般惦記她,她哪比得上高家小姐半分,我不懂,二哥看上她哪裡。”冰室裡,何瓊蓮一杯法國水下肚,仍未消火。

    賀喜搖鈴招來服務生,“格雷伯爵茶,蘇芙喱。”

    待服務生走遠,賀喜不附和,反問,“當初你與利可寧拍拖,你知道他腳踩幾條船?”

    何瓊蓮語滯,忿忿乜她,“嘴厲小囡,我辯不過你!”

    賀喜笑,為她倒茶,“感情事,我們旁人不好多評價,給二哥些時間,有些東西需要他自己看透,他看不透,旁人講再多也無益。”

    “想來也是,畢竟二哥也不是細路仔。像我,不親眼見,也無法相信那人與唐菲菲暗中有往來。”

    提起初戀,她一時感傷,不過好在何小姐風一樣脾性,很快將話題轉到別處。

    “信我,不用穿西裝啦。”何瓊蓮道,“那天爵士穿西裝,密斯們也會穿,還有傳播教義的嬤嬤,加上你,滿屋的黑烏鴉,壓抑又無趣。”

    賀喜忍俊不禁,決定聽和瓊蓮建議,穿那條蒂婀拉瑪紅裙去面試。

    客晉炎樓下等她,遠遠看她踩高跟鞋走來,胸脯鼓鼓,纖腰款擺,差點嗆住。

    察覺他神色有異,賀喜低頭看自己,“是我哪裡不對?”

    視線落在她黑絲襪包裹的膝蓋上,客晉炎深深呼吸,目視前方,保持鎮定,“老婆仔靚過港地明星,任何一個。”

    “一大早發癲。”賀喜嗔他。

    車停薄扶林道東,港大校門即在眼前,道旁停諸多車輛,亦有家長陪同。

    “等我好消息。”下車前,賀喜伸長脖,在他臉頰蜻蜓點水。

    客晉炎意猶未盡,側頭要追吻,可惜那抹紅身影已經走遠。

    “小混蛋!”客晉炎笑罵,轉對阿晨道,“福臨門訂間包廂。”

    本部大樓會議室外,許多學生在等,從他們眼中,賀喜讀出必勝之志,她找位坐下,直到一位頭發整齊的中年女性喊到她名。

    何瓊蓮所講不假,包括宣傳教義的嬤嬤在內,所有人都是黑西裝,正式而莊重。

    賀喜坐下後,坐在最中間的賴廉士爵士露出親切笑容。氣氛瞬間輕松許多。

    賴廉士來港數十年,會講一口流利白話,但眾所周知,港大全英式教學,口語要求極嚴苛,他僅用英文與賀喜作溝通。

    坐一旁的兩位密斯,時不時補充問題。

    賀喜沉著應對,落落大方向他們展示自己在校成績,並遞交密斯朱的推薦,再配以甜笑。

    在賴廉士爵士和兩位密斯眼中,賀喜一身紅裙,美麗不失大方,且談吐從容,給人感覺十分良好。

    此戰告捷,由賴廉士爵士向她發邀請,“通知書會送到府上。”

    賀喜笑彎眼,同他們逐個握手。

    阿晨去福臨門訂下包間之後,一直在校門口等候。

    賀喜心情輕松,上車便道,“阿晨,快送我回金魚街。”

    粱美鳳含辛茹苦十幾載,無時不刻不盼望她小囡有文化有學識,將來有體面工作,不再像她日日魚腥味纏身,字識不多,英文不會講,台面上不去。

    好在賀喜爭氣。

    “阿媽。”賀喜回來便彎腰摟緊她腰身,像小時一樣蹭她胸脯,開心道,“賴廉士爵士誇我美麗大方,成績優良,再開學,我要去薄扶林道念書啦。”

    粱美鳳欣喜言表,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阿媽開不開心?”

    “太好,快回去給你阿爸和契爺上柱香,讓他們也為你歡呼。”粱美鳳沒心思看鋪,囑咐菲佣看著,她要回去為賀喜做好吃的。

    中午有粱美鳳慶祝,晚上客晉炎來接去福臨門。

    有岳母在,客晉炎猶記得禮貌,“阿嬸,和我們一起?”

    粱美鳳心裡有數,直擺手,“你們年輕人,帶我多沒意思。”

    賀喜愛吃海鮮,客晉炎動手剝帝王蟹喂她。

    “客生,今天好開心。”邁向另一個門檻,不是不激動。

    客晉炎遞她一支香檳,“喝點慶祝?”

    賀喜猶豫片刻,還是接過與他碰杯,興致勃勃,“站在本埠大樓,透過玻璃窗,能看見我們新屋的花園,紫荊花開正好。”

    她喝的快,客晉炎不攔著,及時為她添上。

    “你故意的!”賀喜怒瞪他,兩腿被分開跨在他腰上,纖腰款擺,不住蹭他,蒂婀拉瑪紅裙擺上移,漸挪到腿根。

    仰躺在維多利亞四柱大床上,客晉炎頗感無辜,“是你自己多喝,怪我咯?”

    原來他阿喜喝少會睡覺,喝多了竟然這樣熱情,反差太大,客晉炎極想搖鈴喊佣人再送酒慶祝,不過跨在他腰上的人好像等不及。

    他褪下她絲襪,喉結不住動,輕哄,“老婆仔,抬一條腿。”

    “嗯?”賀喜兩頰酡紅,一手扶額,腦殼發暈。

    再磨片刻,爆炸的人會是他。

    等不及,客晉炎猛地坐起,抱她緊貼自己,一手從後探進桃花源,察覺那裡已經有潺潺溪流,放心拉下褲鏈。

    “我難受。”絲襪橡筋卡在大腿上,緊勒住。

    “馬上不難受了。”客晉炎會錯意,稍提起她身子,撥開小褲,哄她坐下,“乖,慢點,自己坐。”

    才坐下一點,賀喜已經苦臉,開始做縮頭烏龜,“不要了,我困。”

    客晉炎學她嘟嘴模樣,卻不容她退縮,箍住腰按她下去,“惹我一身火,就想睡覺,嗯?”

    賀喜嗚咽出聲,緊捏粉拳捶他後背。

    妖冶的靡靡聲,好似貓咪飲水,伴隨低吟和粗喘聲,在靜謐的夜晚尤顯清晰。

    一瓶酒,一場禍。

    賀喜先醒來,扶額坐起,錘錘發脹腦殼,四下看。下一秒,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臥房猶如災難現場,衣衫破布一般散落在地,梳妝台一眾化妝品被掃,床尾凳踢翻,穿衣顫巍巍下床洗漱,浴室好似經歷一場洪澇。

    肇事者仍在床上裹被酣眠。

    再從浴室出來,那人已醒來,赤裸胸膛靠在床頭,春風得意。

    “老婆仔。”他周身舒暢,掀被下床。

    他沒穿衣!

    賀喜一手遮眼,另一手中毛巾砸向他,“快點擋住。”

    客晉炎低頭看他老二,隨即擁住她,低頭吻她白皙頸子,“老婆仔,我今天也好開心。”

    賀喜羞到全身發燙。

    他們下樓,很快有佣人上來收拾。

    莉迪亞送來早餐,賀喜低頭悶聲吃飯,臉紅到幾欲滴血。

    她能想像,兩個佣人進臥室之後是何種表情,私下裡會如何偷偷議論。

    反觀肇事者,很是淡定,為她塗抹果醬,又喊莉迪亞再添牛奶。

    視線落在玻璃杯裝的牛奶上,賀喜猛然抬頭,“昨晚,你、你有沒有戴那個…”

    他不答反問,“戴哪個?”

    “你知道的。”賀喜乜他。

    也怕惹惱佳人,客晉炎及時道,“老婆仔安心,你還小,不會讓你要,我有注意。”

    賀喜稍放心。

    餐後,客晉炎送她去學校,臨走前叮囑,“下課之後等我,阿公壽辰,我們去趟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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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發表於 2017-5-31 18:57:45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客丁安妮的父親是元朗大地主,坐擁連綿屋舍和大片農田,每年僅靠收租都能為丁家帶來不菲收入。

    但真正令丁家獲益的是在建的沙田馬場,除卻占用丁家數十公頃良田,尚有港府填海批文,夷平沙田四座山頭,計劃填出兩百英畝土地。

    因為地租關系,這項工程被丁家拿下,丁家因此水漲船高。

    又適逢阿公八十歲壽辰,港地政商給足臉面,悉數到場。

    賀喜隨客晉炎,一起給阿公拜壽,將提前備好的禮物送出。

    阿公一身紅色唐裝,笑容慈善,把兩個小輩的手疊在一起,不住輕拍,越看賀喜越喜歡,“肉呼呼臉,有福氣小囡。”

    又轉對一旁客丁安妮道,“你脾氣差,可不許為難小囡。”

    見客丁安妮尷尬,賀喜忙鋪台階,“阿公,伯母和善,待我如同阿媽。”

    客丁安妮深感欣慰,笑眯眯拉賀喜,帶她去認識娘家親戚。

    世家望族並不是只靠金錢堆砌,起碼三代積富,五代熏陶,才能讓她們待人接物游刃有余。

    賀喜和客晉炎訂婚時,丁家不是人人都到場,即便參加過訂婚宴的大舅媽和小舅媽,也只是在派對上見過賀喜一面,幾位表嫂更未曾謀面。

    可她們親熱異常,拉著賀喜的手講話,問她有沒有住進薄扶林,有空來元朗小住。

    等她終於有空獨處,小舅媽家的表嫂出現在身邊。

    賀喜在電視上見過她,唐菲菲口中憑三胞胎嫁進豪門的港姐。

    “表嫂。”賀喜稍起身。

    楊若欣挨她坐,拉她手以示友好。

    賀喜朝她笑,只是扮乖裝巧,並不開口問她過來為何事。

    論城府,楊若欣到底比不過已經成精的師祖婆婆,先沉不住氣,試探道,“阿喜,我有聽講你是大師。”

    賀喜在本埠已經小有名氣,即便客家人從不外傳,豪門大富間也心知肚明,傳十傳百,楊若欣有心打聽,不會不知。

    “阿嫂抬舉我了,我只是勉強會幫人看看風水。”她繼續賣乖。

    楊若欣吶吶應聲,隨即面泛愁苦,竟突然嘆氣,“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賀喜視線落在她面上,等她發泄。

    “你表哥迷上電台主播,包她做外室。”楊若欣再嘆氣,“可我已經為他剩下三個兒子。”

    賀喜有點納悶,已經新時代,連她這個千年前過來的女人都懂得,靠兒子拴不住男人,楊若欣思想竟趕不上她前衛。

    “他要同我離婚。”楊若欣繼續嘆氣。

    賀喜總算意識到哪裡不對,楊若欣美則美,但是美得毫無生機,好似一顆蒙塵的珍珠。

    只不過這層灰是她自己給自己蒙上。

    楊若欣抓緊她手腕,央求她,“阿喜,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挽留住我老公?”

    賀喜不應反問,“什麼辦法?”

    對上她乞求的眼神,賀喜半開玩笑,“養小鬼嗎?”

    手腕猛地被松開,楊若欣四下看,警惕道,“誰告訴你的?”

    她驀地想起什麼,“是唐菲菲?一定是她,賤格,自己發衰不忘拉我下水。”

    賀喜扶額,佩服這兩人,不愧是閨中密友。

    “表嫂,下次出門呢,不僅要塗指甲,還記得穿帶袖衣衫,最好能把你胳膊上針孔遮住。”賀喜指指她手肘上的小孔。

    楊若欣臉色幾變,訕笑不語。

    客晉炎也過來,猶記得向楊若欣問好。

    楊若欣揚笑,只字不提剛才事,挽住賀喜胳膊,親熱道,“我讓阿喜留下小住,阿喜不同意。”

    賀喜扶額,連“呵呵”也欠奉。

    “表嫂這個人,少與她往來。”回去路上,客晉炎提醒,“她是丁家的異類。”

    不是因為三胞胎,根本進不去丁家門。賀喜在心裡默默補充。

    夜裡台風過境,大雨滂沱,港地狼藉一片。

    早上醒來時,仍在下雨。

    賀喜坐在床沿穿衣,客晉炎也醒,靠在床頭看她起床,白雪雪裸背,彎腰找拖鞋時,兩團奶包垂下露出尖尖荷角,有絲絲蕩漾。

    客晉炎也隨之蕩漾起來,伸手臂從後擁住她纖腰,拿下巴蹭她背,懶懶道,“老婆仔,不去學校了,課已上完,只等畢業就好啊。”

    胡渣刺她後背發癢,賀喜躲開,拍他手,“密斯朱管教嚴苛,不去算曠課,影響不好的。”

    重要的是,今天浸會出通知,她要陪馬琳娜一起等。

    早課間,馬琳娜被密斯朱喊去辦公室,再回來時,她滿臉雀躍,“阿喜,我一定是上帝眷顧的寵兒!”

    話音未落,通知書塞給賀喜看。

    賀喜也開心,隨即打趣,“看來我要為你准備訂婚禮。”

    馬琳娜竟臉紅,羞澀起來,“不知道他拿沒拿到通知。”

    忐忑一天,才下課,馬琳娜便迫不及待往男校跑,將賀喜遠遠丟下。

    “重色輕友!”賀喜笑喊。

    她獨自一人回金魚街,快晚飯時,客晉炎也趕過來。

    最開心是粱美鳳,喊菲佣,“起菜,起菜。”又用公筷不住為客晉炎夾菜。

    客晉炎適時道,“阿嬸,爹哋的意思是我和阿喜先公證結婚,婚禮可以日後再辦,爹哋讓我問您意見。”

    粱美鳳幾乎沒猶豫,“還是客生想得周全,公證之後阿喜住新屋更名正言順。”

    他們有商量,賀喜卻被丟一旁,她提醒,“阿媽,至少還要問問我意見。”

    粱美鳳丟她白眼,“你沒意見。”

    客晉炎忍笑,殷殷道,“阿嬸,找合適時間我約律師來公證。”

    回薄扶林路上,賀喜不理他。

    客晉炎捏她面珠,“老婆仔生氣了?”

    賀喜乜他,“不想與大灰狼講話。”

    他已摸清套路,事事先征求粱美鳳,粱美鳳待他如同半個兒,只要他開口,沒有不同意。

    她上樓洗澡,客晉炎厚臉擠進,彎腰從後擁住,拿下巴蹭她,“老婆仔,別氣了,我怕你拒絕才先和阿嬸提。”

    他竟先委屈?

    賀喜哭笑不得,“我們都這樣了,我怎麼會不同意。”

    “我們哪樣了?”客晉炎故作不解,攬緊蹭她,硬硬一團抵她後腰。

    結果把懷中人徹底惹惱,將他推出去,啪甩上門。

    約律師公證很簡單,只需要把證件交給律師,等他備好材料,隨時簽字就可以。

    直到賀喜畢業這天,客晉炎才電召律師帶材料來他辦公室。

    穿西裝打領帶的律師很嚴肅問他二人有無婚姻史,尤其問客晉炎,“客生有無原配?”

    之所以這樣問,是因本埠一夫多妻廢除不久,仍有男人隱瞞婚姻史娶兩房太太。

    客晉炎也正色,“並沒有,賀小姐將是我發妻。”

    他用發妻來稱呼,賀喜猛然憶起文慎,不覺眼眶發熱,忙低頭掩飾失態。

    律師把事先備好材料分給他二人,又把一份財產公證給賀喜,“賀小姐,客生已簽下財產轉讓證明,日後他有任何意外先你一步離世,他名下財產將歸你所有。”

    賀喜驚詫看他,“你發癲,這是你的錢。”

    “我在一天,照顧我阿喜一天,我死後所有東西歸你,留下來也便宜別人。”他漫不經心,把子孫也劃在別人範疇中。

    他眼神堅定,讓人不自覺心尖微顫。

    雙雙簽完材料,律師收裝文件包,告辭離開。

    客晉炎不掩開心,捉住她手,連啵她手背,“老婆仔,以後家中話事權歸你。”

    賀喜忍俊不禁,像摸莉迪亞養那只藍短一樣揉他發頂,“那你以後一定要乖呀,否則我會生氣趕你出家門。”

    “當我是貓狗,嗯?”他有所察覺,危險欺近。

    賀喜連後退,被他擠在沙發一角,鬧作一團。

    驟然傳來一聲重重咳嗽,隨即客良鏞敲門,禮貌道,“門沒關,我有打擾二位?”

    賀喜忙坐正,只覺臉快丟到三藩市,“伯父。”

    相較賀喜,客晉炎淡定許多,撫平西裝褶皺,“爹哋。”

    隨客良鏞進來的還有一人,賀喜認得,是丁家表哥。

    客良鏞笑容爽朗,打趣賀喜,“還喊伯父?”

    賀喜笑,小聲喊,“爹哋。”

    客良鏞滿意,“乖,快喊表哥。”

    “表哥。”

    丁家表哥連應聲。他長客晉炎許多,已經年逾四十,只比賀喜高一點,胖墩墩的身體,額高下巴圓,笑起來與阿公有七分相似。

    “阿喜,過來是有事煩累你。”丁家表哥開門見山,並不拐彎抹角。

    賀喜坐正身體,問道,“表哥是為填海一事過來?”

    丁家表哥略詫異,隨即心口大石放下一半,來找她看來沒錯,面上揚笑,他無所隱瞞。

    沙田填海工程是港地目前進行最大規模的填海工程,它把沙田區的面積擴展了三分之一,並且將海岸線向海港伸展,伸展最多的部分達一英哩。

    方案早已定好,眼下填海也快要完工,沙田馬場打樁興建在即,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卻出了事故,緊靠沙田海岸大面積坍塌,已經有數名工人傷亡。

    “已經請專人來查看,填土方案並無問題,地基也打牢。”丁家表哥道,“有人講是風水出問題,所以才找上姑父,想請阿喜過去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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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發表於 2017-5-31 19:00:32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事關數條人命,丁家表哥不敢大意,詳細把情況講給賀喜聽。

    “已經死掉五個人。”丁家表哥無不可惜,“在沙田醫院見過他們親屬。”

    他比劃,“小的才這麼高點,還未念小學。”

    他眼中惋惜並非做戲,賀喜想了想,還是道,“表哥,我隨你過去看看吧。”

    丁家表哥忙不迭感謝,“那現在去?”他又難為情搓手,“你和晉炎今天公證,本來是好日子,我…”

    客良鏞抬手打斷,“誒,事有輕重緩急,如果能查出問題,也算他們積德。”

    客晉炎電召賴斯安排車。

    外面仍舊大雨滂沱,客良鏞坐上車之後感慨,“今年暴雨格外多。”

    賀喜遞他紙巾,“爹哋,事出必有因,剛才表哥在我不好講太直白。”

    客良鏞微愣,與客晉炎對視一眼。

    視線落在樣貌七八分相似的父子兩身上,賀喜道,“爹哋,客生,你們知道以前大肆夷山填海意味什麼嗎?”

    客晉炎沉思片刻,“逆天而行。”

    賀喜點頭。

    不可否認,二戰之後港地日新月異,生活一日強過一日,人人渴望住大屋,開平治,出門尾隨三五僕人,趾高氣昂。

    無止境的欲望驅使所有人不顧一切為錢,包括急於表現政績的港英政府。

    古時,人人敬神畏神,愚公移山的作法並不受推崇,歷代帝王生怕毀掉基業,逆天的事更是極少去做。

    現在人管不了許多,炸山填海,怎麼賺錢怎麼來。她還有一句話藏在心裡沒講,港地風水大格局早已改變,至多再有二十年,它將走下坡路。

    一個多小時後,車停在源禾山道路口,客晉炎接過保鏢手中黑傘,攬住賀喜肩,兩人共撐一把。

    丁家表哥要在前引路。

    賀喜忙攔住,一指身後大嶼山,“表哥,帶我先上山。”

    丁家表哥微愣,隨即連連應聲。

    大嶼山地勢高,山路崎嶇,客晉炎道,“爹哋,你在下面等,我陪阿喜上去。”

    畢竟老胳膊腿了,客良鏞有自知之明,盡管他心裡也好奇,還是道,“好,我在守衛室等。”

    山路未經修建,又下暴雨,泥濘不堪。

    手上雨傘塞進賀喜手中,客晉炎在她身前蹲下,“老婆仔,爬上來,我背你。”

    看眼走在前的丁家表哥,賀喜小聲道,“表哥在,他會笑話。”

    客晉炎管不了許多,反手扯住賀喜胳膊,“你是我老婆仔,我背你誰好講閑話?”

    丁家表哥聽見,回頭道,“路難走,又髒,還是讓晉炎背你,我不笑話。”

    講完,他卻哈哈笑出聲。

    賀喜無語,驟然間兩腿懸空,人已經被客晉炎背起,他人高步子大,很快越過丁家表哥爬到山頂。

    站在山頂俯瞰,整個沙田海岸盡收眼底。

    賀喜眾觀全局,忍不住吸一口涼氣,“毒蛇釘。”

    對上客晉炎疑惑眼神,賀喜指向西南方,“客生你看,整個沙田馬場狹長蜿蜒,像不像一條無尾蛇伏在沙田海面?”

    “所以形成蛇釘煞?”

    賀喜點頭,“客生醒目。”

    丁家表哥才爬上山頂,氣喘吁吁,又聽賀喜講填海犯風水煞,一時兩腿打軟,竟跌坐在泥坑裡,狼狽異常。

    他把手伸向客晉炎,借力站起,苦臉道,“我只管工程,設計方案歸老四管,出方案前,還特意請風水師看過。”

    港地信風水,上至港督府,下到尋常工程建設,動土前必然要找風水師相看。

    丁家表哥臉色數變,篤定道,“一定是風水師不懂亂講,白花十萬塊,聽老四講過,請的是徐大師。”

    在家養花弄草的徐大師重重打了個噴嚏。

    表哥憨厚,相應的,腦子卻不太夠使。客晉炎提醒他,“你該問四哥,錢花到哪處,他應該最清楚。”

    私心裡,賀喜更贊同客晉炎想法,徐大師為人闊朗,講話又直,故弄玄虛的事他多半不會做。

    丁家表哥心頭煩亂,連聲嘆氣,“阿喜,現在怎麼辦才好?都已經建成,難道要丟棄?”

    賀喜安撫他,“也不是沒辦法,就是要看表哥舍不舍得花錢。”

    他幾乎沒猶豫,“花錢不算大事,只要別再死人,看到死人我心裡難受,總覺業障太深。”

    “表哥學佛,長年吃齋,是所有表兄弟中最像阿公的人。”下山路上,客晉炎仍舊賀喜,低聲解釋。

    賀喜恍然,難怪她看不出表哥命數。

    暴雨漸停,漫天火燒雲浮在沙田海上口,延伸出海岸一哩的沙田馬場儼如披了鱗片的蛇,惡形惡相。

    守衛室裡,賀喜借了紙筆,飛速寫畫,未幾時,沙田海四周山脈公路河流,躍然於紙上。

    丁家表哥愈發欽佩,原先他對賀喜大費周章爬山很不解。想看沙田馬場全景,在守衛室三樓頂,完全可以看清。只是他沒想到同樣爬一次山,賀喜竟然把所有山頭河流記在腦中。

    賀喜一指沙田海對岸的香港水局,“沙田對出海面是水局入口,是天門所在地。”

    “天門在風水中被比作人的喉嚨,是命脈所在,現在沙田馬場基地直衝咽喉,儼如毒蛇緊咬,如果不改格局,不僅馬場事故連連,海對岸水局也會出問題。”

    “想要破解蛇釘煞也不是沒辦法。”賀喜又改指對岸鳳凰嶺,“鳳凰嶺由太祖山分支而來,是龍脈一支,過水局,又入沙田海,途徑馬場,止於火炭。”

    “破解法需要找到這支龍脈的過峽點。”

    客晉炎道,“過峽點,也被比作喉嚨?”

    “客生醒目。”賀喜在鳳凰嶺上圈住一點,“既然毒蛇咬喉,那就在龍脈喉嚨處布陣反釘死蛇頭。”

    她敢篤定,沙田馬場的設計師一定深諳風水之道,至於對方設計這樣惡毒的蛇釘煞,到底存了什麼目的,賀喜不得而知。

    丁家表哥迫不及待,“我該怎麼做?”

    賀喜思慮片刻,把丁家需要准備的東西寫在紙上,“表哥,當務之急是要備齊六十四根黑黃檀。”

    黑黃檀,世上最硬的樹,子彈穿不透,釘在地上儼如鐵釘,擺八字鎖喉陣非黑黃檀不可。

    “黑黃檀?”丁家老四難以置信,“大哥,六十四根黑黃檀少講五十萬。”

    “還要挑家裡年份最久的古董作法器?”丁家老四嗤笑,“我看她才是吸血毒蛇。”

    “阿四!講話注意分寸。”阿公不悅,“我問你,建馬場之前,花十萬塊請風水師,你請哪位大師了?”

    丁家老四語滯,囁囁嚅嚅,“阿爸,過去這麼久,誰還記得。”

    阿公心中有數,重重嘆氣,不再多講。

    月末,賀喜穿上新添置的白襯衫,打上紅絲絨領結,下穿藏藍裙,和一干女同學尾隨密斯朱繞校園走一圈,去往圖書館頂樓會議室參加畢業典禮。

    這一天仍舊下雨,客晉炎撐雨傘,站在一眾家長中間。他穿一身拉夫勞倫馬球衫,碎發蓬松,眼鏡未摘,好似在校學生。

    賀喜經過他,偷偷扭臉朝他鬼臉,他招手,無聲喊“老婆仔”。

    粱美鳳和客良鏞夫婦在圖書館門口等候,仔仔環抱大束玫瑰,他鬼馬精靈,“阿姑,你今天好靚,靚過玫瑰。”

    賀喜笑彎腰,捧他臉左右打啵。

    仔仔羞澀,不忘道,“阿姑,師公買的花,快親下師公。”

    客晉炎伸手摸他腦袋,醒目仔,沒白疼。

    他殷殷朝她笑,賀喜朝幾個長輩看,趁沒人注意,在他臉上飛快貼面。

    典禮結束,一行人轉去怡東酒店晚飯。

    客丁安妮路上道,“阿喜,沙田馬場的事…”

    賀喜握住她手,“媽咪別擔心,表哥備好東西之後,我隨時能去。”

    客丁安妮稍放心,轉又嘆氣,“阿四和若欣家的三個仔仔,還不滿一歲,昨天聖母瑪利亞醫院查出心髒病,會不會也因為沙田馬場犯煞?”

    賀喜感慨,現世報太快,“媽咪你多想,與沙田馬場無關。”

    客丁安妮心性單純,但不傻,聽賀喜這樣講,她低頭若有所思。

    晚上掀開四柱大床的蠶絲被,賀喜躺進去,准備睡覺。

    客晉炎靠坐在床頭,枕臂沉思。

    “客生,怎麼了?”

    “在想孝澤,剛才我接到他電話,他講要回來。”

    賀喜道,“那我們為他接風洗塵。”

    客晉炎應聲,“他回來訂婚。”

    賀喜沒再講話,良久才道,“其實我不懂,你們男人似乎都喜歡唐菲菲那種類型。”

    “別算我。”客晉炎深感無辜,“我只喜歡老婆仔。”

    “嘴貧。”賀喜靠在他臂彎裡算時間,“已經快半月,表哥也該准備好東西了。”

    念曹操,曹操到。轉天天光,丁家表哥開車來接她去鳳凰嶺。

    車停山腳下,賀喜隨他上山,鳳凰嶺龍脈過峽處,堆足六十根長短一致的黑黃檀,丁家佣人一旁等候差遣。

    丁家表哥又把錦盒打開,遞給賀喜看,“九龍朝珠,蘇富比拍賣行兩百萬拍下,阿爺最喜歡的寶貝。”

    賀喜拿起,指尖摩挲,“是不可多得寶貝,表哥,喊他們開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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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發表於 2017-5-31 19:00:48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八字鎖喉陣,故名思議,用六十四根黑黃檀擺出八字,緊鎖蛇頭,再以朝珠作法器打入陣心,目的是死釘毒蛇七寸。

    陣法狠戾,鎖喉陣一旦催動成功,對沙田馬場的設計師反噬極大,但賀喜管不了許多,能設計出這種破壞港地風水大格局的設計師,也絕非善良之輩。

    她找不到更好的破煞方法。

    從藤箱中取出羅盤定位,賀喜抓糯米在陣點上標記,再以朱砂墨畫出蛇頭圖案。

    丁家表哥忙著指揮佣人,沿賀喜所作標記釘下木樁,又請來工匠打磨花崗岩,直至花崗岩與蛇頭圖案契合。

    等所有准備工作忙完,天已漸黑。

    “阿喜,現在開始?”丁家表哥跑過來問,夏季悶熱,他早已滿頭大汗。

    抬手看時間,賀喜擦汗,“再等等。”

    丁家表哥雖然不懂為什麼要再等,但也照做,眼看家中佣人累得氣喘,忙喊他們休息,他自己反倒端茶遞水,忙忙碌碌,沒有半分架子可言。

    賀喜一旁看得想笑,又開始打心裡喜歡這位表哥。

    不怪丁家佣人個個對他唯命是從,如果不是從心底裡敬重家主,再任勞任怨的佣人也會存小心思,嘴服心不服,但賀喜從這群佣人眼裡全看到忠誠。

    快七點,客晉炎過來,與他一起的還有徐大師和伍寶山。

    加上賀喜,他們三人本出一源,對八字鎖喉陣了如指掌,三人一起催陣,成功的可能性會更大。

    見徐大師也在,丁家表哥神情有些微妙,時不時偷眼打量他,似在判斷他是不是真如丁老四所言,其實是個江湖騙子。

    徐大師敏銳,早有察覺,他脾性直,慣來開門見山,“丁生,我有得罪你?”

    丁家表哥支吾不言,反急壞徐大師。

    賀喜能猜到表哥心中困惑,笑道,“表哥,徐大師胸懷寬廣,你心裡有惑可以直接講。”

    不管他二人如何對峙,賀喜熱死,忙握住客晉炎的手降溫,隨即略失望,“客生,抱你不再像抱冷氣機。”

    聽出她話裡嫌棄,客晉炎捏她面珠,低聲笑罵,“小混蛋,我日日采陰補陽,要怪也怪你。”

    他們新婚,客晉炎精力無窮,幾乎日日要來,賀喜只感快招架不住。

    她正想講話,伍寶山沒眼見的過來喊師祖婆。

    賀喜斂住心神,朝他點頭,掐指算時間,差不多快到,“伍寶山,擺陣。”

    一旁徐大師聽見,不再與丁家表哥爭執,捏指訣,五心朝上坐陣點,他與伍寶山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南鬥主生,北鬥主死,中主化萬物。賀喜盤腿坐陣心,捏指念咒,“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身形…”

    伴隨賀喜念咒,伍寶山一躍而起,凌空將鎖喉符拍向八方,牢牢打中六十根黑黃檀柱,紋絲不動。

    他與徐大師對視,徐大師明洞,繞黑黃檀走北鬥七星天罡步,口中念念有聲。

    相較他二人,賀喜在旁人眼中算最為正常。

    一旁丁家表哥瞪大眼,不知是他產生錯覺,還是因為別的,“晉炎,有沒有感覺涼颼颼。”

    客晉炎不講話,他感受不到氣溫變化,但怪異的是他能憑肉眼看出他們三人設下的陣,盡管他並不懂賀喜凌空畫出的圖騰代表什麼,但他能看得清楚,是陣法催動了,八字鎖喉陣上空驟然騰飛一條巨蟒,怒張嘴,朝賀喜飛撲而來。

    賀喜早有察覺,一個指訣打散幻形。

    但很快,巨蟒再次聚形,黑煞更盛,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它以更快速度朝飛撲,將賀喜團團包繞。

    轟。原本鴉默雀靜的鳳凰嶺上空炸開電閃雷鳴,嚇壞丁家表哥。

    “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丁家表哥捏指訣不停低念。

    客晉炎一旁看得清楚,幾乎控制不住,抬腳急步朝陣心走去。

    “萬事萬物,因果循環,不死不滅!”賀喜一個驢打滾,腳踩幾個陣點,凌空畫咒,連同刻有鳳凰的朝珠釘入毒蛇七寸。

    遠在三藩市的貝德月緊抓左胸口,瀕臨窒息的死亡感令他生出無限恐懼,用力掃落書桌上的圖紙,砸下骨瓷杯。

    樓下佣人聽見動靜,慌忙上樓。

    “貝生!”黑皮女佣焦急呼喚,左右點胸,直念聖母瑪利亞。

    醫院白車呼嘯而至,貝德月被抬上擔架送醫院,急查心電。

    賀喜再醒時,人已經躺在薄扶林的四柱大床上,頭頂是暗紅色絲絨帷幔,賀喜眨眨眼,撐臂從坐起,呆呆傻傻。

    窗外依稀有講話聲,賀喜赤腳下床,推開陽台門,是花王在和莉迪亞吵嘴,因為莉迪亞養的藍短玩壞了花王剛修枝的玫瑰。

    莉迪亞語速慣來快,許多白話還不通,大串英文從口中飛出。

    偏偏花王小學都未念過,字不識幾個,更別提英文,他惱怒,“講講講,死番婆,給我講中文啦!”

    賀喜蹲在陽台,透過花柱看他們,不住偷笑。

    客晉炎端藥進來,見她赤腳蹲在陽台上,放下藥盤,快步走來將她從後抱起,一掌打在她屁股上,仍舊不夠,啪啪再幾下。

    聲音太清脆,樓下花王和莉迪亞停止了爭吵,齊齊抬頭。

    賀喜羞憤到捂臉,直蹬兩腳,“客生,你太討厭。”

    把人抱坐床頭凳上,客晉炎捏她鼻,“我討厭?昨晚你暈倒知不知?家庭醫生講你腦供血不足。”

    賀喜摸鼻訕笑,“睡一覺,我現在精神大好。”

    “是是是,賀大師厲害,血槽已滿。”客晉炎把黑乎乎的藥端給她,“趁熱喝了。”

    本埠中西貫通的醫生不在少數,眼前中藥苦臭味撲鼻而來,賀喜嫌棄皺鼻。

    客晉炎管不了許多,直接捏她鼻灌下,末了又塞一顆松露進她嘴。

    “表哥是不是嚇壞。”賀喜笑問。

    客晉炎挨她坐下,“老婆仔,嚇壞的人是我。”

    他眼裡滿是認真,賀喜漸收笑。

    客晉炎嘆氣,兩手捧住她臉頰,俯臉舔掉她嘴角溢出的藥汁,苦澀頓時彌漫開,“老婆仔,不要再走你契爺的路了,嗯?去念港大,讓中環多一位知識女性,上班下班,哪天你不想工作,我們乘游輪游歐洲,南極釣魚,再去澳洲吃帝王蟹?”

    賀喜臉頰被他擠作一團,幾欲開口,唇已先一步被他吻住,糾纏著她的。

    他想誘哄我。賀喜這麼想,仍舊保有清明,直到客晉炎放開。

    他拇指撫她下唇,眼神繾綣。

    賀喜抵制住誘惑,反問他,“如果我不是我,變成跟何姐一樣,鮮艷亮麗的女設計師,會化妝懂情趣,閑來無事邀三五牌友坐下搓麻將…”

    “那樣的阿喜,客生還喜不喜歡?”

    腦中何瓊蓮的聒噪和艷麗的妝容先撞進客晉炎腦中,他皺眉,“少學她,太吵。”

    賀喜忍笑,“那唐菲菲,她風情又懂討人歡心…”

    他眉頭死鎖,“我阿喜良家,提她做什麼。”

    “那好,我提媽咪。”賀喜數給他聽,“媽咪知禮大方,相夫教子,愛好逛中環商鋪,閑暇時逗貓插花,偶爾與三五貴婦小聚…”

    客晉炎作敗,腦殼發脹,擠她臉作豬嘴狀,以唇摩挲她的,“算了,我阿喜還是做我阿喜。”

    賀喜開心,張臂緊擁他脖頸,兩腿騰空圈住他腰,任由他抱進浴室。

    他們在廚房吃早餐,莉迪亞將彩色電視打開,賀喜邊吃邊看晨間新聞。

    中間插播娛樂花邊,播報有最美港姐之稱的楊若欣,在憑借三胞胎成功入元朗大家族之後,再被爆出三胞胎相繼被查出先心,畫面又跳至港姐生平履歷。

    賀喜喝完最後一口牛奶,“客生,我需不需要去看望?”

    客晉炎點頭,“媽咪會打電話,你和她一起。”

    不兩日,客丁安妮電話打來薄扶林,叮囑賀喜換衣裝扮,老宅司機開車來接。

    三胞胎住進聖母瑪利亞醫院心科,隔玻璃窗,賀喜見到還不會講話的三個孩子,他們仍舊揮舞胳膊,盡情歡笑,不知人間愁苦。

    楊若欣幾欲崩潰,以淚洗面。

    她有想過會有這一天,也曾心存僥幸,卻沒想到報應來得這樣快。

    這些都比不過丁家阿四對她的態度,令她心寒無措。丁家阿四仍堅持離婚,奪要撫養權,他們爭執半夜,幾度撕破臉。

    丁家阿四怨憤她破壞他與初戀感情,直言不是她,他與初戀早已結婚。

    她先插足別人感情,婚姻再被那人反插。

    楊若欣捂臉,伏在客丁安妮肩上痛哭。

    這場豪賭,她敗了,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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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9:01:01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月末,何孝澤乘飛機抵港,與高家小姐訂婚,何家大宅內舉辦訂婚派對。

    高家雖不似本埠其他家族三代積富,但也在新貴圈中擁有響當當名號,兩家聯姻旨在打破英資控股,拓寬港地新局面。

    何家鐘表珠寶起家,贈給高家小姐的訂婚首飾自然不會差。

    “八卡拉火鑽,切割度幾近完美。”何瓊蓮羨慕,隨即向賀喜嘀咕,“比我訂婚時的藍寶好看許多。”

    一旁郭啟文提醒,“那是我太祖母傳下,蘇富比拍賣行兩千萬起價,唯有郭家話事人的太太才有機會得到。”

    言下之意,他娶她,是拿足了誠意

    “那又怎樣,我戴上它生生老十歲。”話雖這樣講,心裡不是不甜蜜。

    賀喜默默離開,不再看這對夫妻打情罵俏。

    她找一處僻靜地方坐下,客晉炎與其他公子哥在講話,男人彙集的圈子,賀喜不好過去,徒惹他們從恆生指數硬掰成家長裡短。

    何孝澤過來朝她舉杯,笑容殷殷,似從情困中走出,只是面龐有些許清瘦,他臂彎中挽著高家小姐。

    講起來高小姐與客家關系更為親厚,高小姐的母親與客丁安妮同父異母,她喊客丁安妮姨媽。

    “二哥,明月,祝你們締結良緣,白首成約。”賀喜與他們碰杯。

    高明月是真開心,向賀喜眨眼,“謝謝阿嫂。”

    她比賀喜足足大六歲。

    相較高明月幸福之色溢於表,何孝澤則和尋常差不多,不怪客晉炎講他戴副面具生活,對街頭不相識阿公都是這副笑臉。

    賀喜略感慶幸,好在她的客生對不相熟的人冷漠,對自己人敞開心扉,開心不開心起碼都會讓她知道。

    “老婆仔,想什麼?”結束男人圈的交流,客晉炎找過來。

    賀喜回神,向他眨眼,“在想客生最好。”

    冷不丁一句,客晉炎竟臉紅,干咳一聲,他低聲叮囑,“這句話,回去講百遍給我聽。”

    身後有人遲疑喊“阿喜”,打斷他二人講話。

    賀喜回身,那人隨即瞪大眼,不住打量,“阿喜,我們許久未見,你比我還高了。”

    她比劃,“那時你才這麼高一點。”

    “阿秀姐。”賀喜也驚訝。

    看得出她過得好,衣裙簇新,皮鞋合腳,妝容得體,即便臉頰有處肉粉色傷疤,也不影響她眉眼溫和自信。

    舊識重逢,必然有許多話要講。

    阿秀握她手,笑彎眉眼,“老公去牛津讀醫學碩士,我隨他一起住鄉村,幾天前希爾頓禮堂畢業典禮才結束,我們立即趕回。”

    賀喜為她開心,視線落在她眼瞼下,篤定道,“阿秀姐,你懷寶寶了。”

    阿秀怔愣,“我、我懷寶寶?”

    片刻,她欣喜若狂,“阿喜你講的對,我太粗心,不對不對,是最近我和老公太忙…”

    看她語無倫次,賀喜笑眯眯提醒,“傅太,你該讓傅生帶去醫院,a超會給你個確切結果。”

    “阿喜,那改日我約你喝下午茶。”期盼已久的寶寶到來,阿秀再坐不住,去找她老公。

    阿秀並非開空頭支票,閑暇時電話到薄扶林,約賀喜茶樓喝茶。

    她搖鈴招服務生,“紅豆姜撞奶,錫蘭紅茶,士多啤梨,司康餅。”

    賀喜兩手捧臉,由衷道,“阿秀姐,你好靚。”

    阿秀臉紅,一手不自覺摸肚,“阿喜,要謝你吉言,講我日後住洋樓養番狗,老公待我很好。”

    賀喜搖頭,“可不是我吉言,是你自己修來的福氣。”

    靜坐一會,阿秀突然色變,賀喜順她目光望去,那人瘦削矮小,眉毛只半截,穿著尋常。

    阿秀緊捏拳,低語,“水上疍家老大,專干賣豬仔的勾當。”

    賣豬仔,講白是販賣人口。新界山區鄉下一帶有生活艱難願意自賣身,也有不知情況被拐賣,這些人多被送去南洋橡膠園做苦工。

    當然也有被送去從事性工作。

    這裡靠近缽蘭街,港地無牌紅燈區,私娼館內接客的大部分是本埠失足婦人和內陸偷渡來的黑戶。

    還有因輕信男人,被誘惑吸白粉,為錢做妓女,男人甘當馬夫在私娼館樓下為她拉客。

    人蛇混雜,三教九流,疍家老大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賀喜視線再次落在疍老大身上,他眼帶淫,眉帶邪,眼瞼虛浮,看樣子是從哪家私娼館裡剛癲狂過出來。

    “你是被他賣到南洋?”賀喜低問。

    阿秀恨聲,“他與印度商販聯手,騙我們去南洋做工,其實是轉賣索納加奇,逼迫我們做妓接客。”

    “我記得你有去報警。”

    阿秀忿忿,“無用,早已立案,卻遲遲結不了案,商販逃回印度,差人無法跨界追捕,水上疍家一艘海輪,四處為家,差人更加鞭長莫及。”

    賀喜心裡嘆氣,世道亂,她也鞭長莫及。

    “阿喜,我到現在仍舊不甘,他害人無數,為何老天沒報應在他身上。”阿秀紅了眼眶,“我是幸運,還有不幸的呢,背井離鄉,她們該怎麼辦。”

    賀喜沒講話,唯握她手輕拍。

    十月初,馬琳娜訂婚,隨後港大開學。

    賀喜穿上白衣黑裙,和其他新生一起,在悠揚的樂聲中,進入本部大樓參加入學典禮。

    客晉炎在本部大樓空中花園茶餐廳內等候。

    他穿襯衫西褲,梳大背頭,坐鐵藝椅上,向服務生要一杯拿鐵和報紙邊看邊等。

    對面有女生坐下,她試探詢問,“我能坐嗎?”

    客晉炎視線在報紙上,隨意嗯一聲。

    女生一手托腮,手中輕攪咖啡,偷偷看他,臉頰緋紅,再次問,“你是哪個院的?醫學院還是文學院?”

    客晉炎才抬頭,將視線落在對方身上,停滯了數秒。

    因為對方和他阿喜竟有三分神似。

    又環顧四周,仍有空座位,客晉炎端起骨瓷杯,禮貌道,“失陪。”隨即換一個座位。

    新時代,風氣放開,知識女性有追求幸福權利,她鍥而不舍,又在客晉炎對面坐下,“看你好面熟,是學長?”

    客晉炎擱下報,“不是,我在等老婆。”

    對方愕然。

    正巧賀喜從禮堂出來,遠向客晉炎揮手,女生背對她,賀喜走近了才看見女生的臉。

    啪。賀喜手中校刊跌落。

    客晉炎略有詫異,彎腰拾起。

    女生也看賀喜,捂嘴驚訝,“看你像在照梳妝鏡。”

    她打量賀喜,見她著裝規矩,還系著絲絨領結,幾乎篤定,“你是新入學的學妹?我是文學院,讀大三,你是哪個學院?”

    “好巧,也是文學院。”賀喜勉強笑。

    見賀喜臉色不大好,客晉炎攬她肩離開,不待她質問,自己先交代,“不認識,她主動在我對面坐下。”

    他小心翼翼,“老婆仔,呷醋了?”講完,他先笑。

    看她呷醋,心裡竟然格外暢快。

    賀喜乜他,“才沒有。”

    已經走很遠,賀喜仍回頭看,她是謝姝,文慎的發妻。

    晚飯,莉迪亞煮粵菜,賀喜心裡裝事,幾乎在數米粒。

    維多利亞四柱大床上,客晉炎不滿她頻頻出神,縮腰胯連撞她。

    賀喜嗚咽出聲,被撞太疼,癟嘴看他。

    客晉炎看她幾欲要哭,不是一般詫異,摟她腰翻身,讓她趴在自己胸膛上。

    “老婆仔,怎麼了?”客晉炎抹她眼角,竟有濕意。

    賀喜側頭貼在他心口,低聲道,“我是想阿媽了。”

    “我讓阿晨接阿媽過來住。”一手撫她汗濕頭發,另一手順後背滑下,托她臀輕哄,“乖,老婆仔你動一動。”

    “不要,他太大。”

    客晉炎低笑,“舒服的時候你又不嫌棄他大。”

    抱起她翻過身,縮腰再次深埋進去。

    yin靡的水聲,伴隨女人的呻吟,男人的粗喘。

    最後時賀喜被弄哭,白綿綿胳膊不住收緊,不止流淚,仍找尋他唇。

    雙雙相擁輕顫,客晉炎拔下套隨手扔地,緊摟懷中人輕吻。

    粱美鳳被阿晨接過來,賀喜圈住她臂彎,阿媽叫不停。

    “阿媽腦袋嗡嗡響。”粱美鳳面上嫌棄,心裡也想了,任由賀喜歪纏她。

    “阿媽,我帶你去參觀校舍。”賀喜興致勃勃。

    薄扶林林蔭道,母女二人挽胳膊走去,身後阿晨不遠不近跟著。

    大學堂,美術博物館,梅堂,中山廣場上遠眺維港。

    與有榮焉,粱美鳳感慨,“我們那一輩窮困,飯吃不飽,哪有心思念書,阿媽辛苦,無非為這一刻,將來我的阿喜有個出頭被人尊重機會。”

    “阿媽最好。”賀喜摟她肩。

    快天黑才回去,莉迪亞面有惴惴,跑過來道,“太太,有警署人在等,講姓應。”

    賀喜不應反問,“他進門有出示搜查令?”

    “聖母瑪利亞。”莉迪亞才想起,“太太,我非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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