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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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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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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雄鷹城之戰(上)


  隔著迷蒙的晨霧,提費科.溫布頓能隱約看到城頭上飄揚的旗幟。

  他舉起瞭望鏡,試圖辨認旌旗上的家徽。綠色底子上的帆船和皇冠圖案毫無疑問屬於他的妹妹,嘉西亞.溫布頓。這也是城頭最多的旗幟。

  第二多的是白色旌旗,白底布上的高塔和纏繞於塔上的毒蛇,那是巴爾亞家族的徽記。嗬,他在心底冷笑,投靠了碧水女王,卻仍掛著高塔圖案的旗幟,簡直是厚顏無恥。等我抓住你這個叛徒,非得把旗子喂你吞下去不可,巴爾亞伯爵大人。他心裡想。

  最後便是紅底的高塔雄獅,同樣無恥的席塔家族。提費科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將艾林.席塔判了死刑,和托曼.巴爾亞一樣。當然,同樣也要吃旗子。

  「奈門爵士,將灰堡王國的旗幟舉起來!」提費科下令道。

  「遵命,陛下。」凜風騎士應道,隨後策馬向身後的軍隊跑去,「國王有命,立旗!」

  新國王回過頭,看到一根根旗杆被舉起,灰色的旗幟隨風展開,黑色的圖案顯得莊嚴肅穆,巨大高塔和兩側傾倒、相互交叉的長槍,這才是灰堡之王的徽記。任何叛徒都將在這面旗幟下授首認罪。

  收到嘉西亞的消息,他立刻採取了應對措施——調動東境和王都的人馬,進攻雄鷹城。盡管當時他心底如同掀起了驚天巨浪,但表面上仍保持了鎮定,這給支持他的大臣增強了不少信心。

  召集封臣和部隊花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前往東境花了一周,趕到這裡又花了半個月,提費科終於在昨天太陽落山時抵達雄鷹城。幸好王都受邪魔之月影響不大,到南境的道路不會因為積雪而無法通行,反而地面因為低溫凍得十分結實,運糧的馬車隊伍進行速度比那些自由民還快上一截。

  他的隊伍十分龐大,主要有自己的親衛隊、王城騎士團和東境公爵弗蘭.徹裡特的部隊。三批人馬加起來有六千人之多,其中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騎士,就多達一千名。據可靠情報,嘉西亞的部隊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大多是碧水港的自由民,平時劫掠手無寸鐵的農民和商戶還行,正面戰鬥不可能是騎士的對手。

  財務大臣高德爵士曾提出過異議,他認為邪魔之月結束後,各地都要進行耕種,此時征召大軍會對收成造成不利影響。因此提費科沒有要求封臣抽調農奴出戰,而是召集領地上的自由民,由他們負責後勤運送。這樣一來,即使他們在南境作戰,也不會落下春耕。

  不管如何,提費科.溫布頓絕不能允許嘉西亞再在南境待下去。雄鷹城並不是座堅城,它的前身是個集市,剛好位於周邊城鎮的中間。後來隨著商貿的發展逐漸演變為城市,時間不到百年。加上曆屆領主為了宣傳它的親商形象,沒有修建難以逾越的高牆。三千人的平民部隊和兩個伯爵的手下加起來也不算什麼大軍,越早一天做出反製措施,勝算就越大。若給她之機,讓她將整個南境徹底整合後,自己再想擊敗她就十分困難了。

  經過一晚上的休整,他的人馬已經吃飽喝足,蓄勢待發。太陽逐漸由橘紅色轉變為亮眼的金色,霧氣開始消散,土褐色的城牆也現出了真身——在新王眼裡,那根本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城牆,充其量不過是一道土坡罷了。從坡底到坡頂都是條斜麵,不用任何攻城梯,直接靠雙手雙腳就能爬上去。坡頂斜插著一圈一人多高的圓木圍欄,能擋住流民和強盜,卻擋不住全副武裝的戰士。

  城頭的人站得稀稀拉拉,顯然不像是為守城做好了準備。

  「陛下,負責盯梢南門的騎兵回報說,觀察到了大隊人馬的行動。」凜風騎士跑回新國王身邊,勒馬彙報導。

  提費科將瞭望鏡交給弗蘭公爵,語氣輕鬆地道:「看起來她想要逃跑。」

  後者仔細觀望了會兒,點點頭,「能這麼快下定決心,也算是果斷的選擇。雄鷹城並不適合死守,她把人馬放在城裡,只會被我們一網打盡。」公爵說到這兒笑了起來,「正如您昨晚在作戰會議中預料的那樣,她沒想到我們會來得這麼快。」

  「我們抵達的時機也恰到好處,」提費科說,「她即使想逃,也沒辦法在夜間行動。」

  「您說得沒錯,夜間行軍是大忌。她真那樣做的話,不用我們主動出擊,隊伍就不戰自潰了。而人馬一旦在夜晚走散,幾乎再也沒聚攏的可能。如此一來,就算她逃回碧水港,也只有死路一條。」

  「因此我親愛的妹妹必須等到天亮後才能指揮軍隊撤退。」提費科滿意地看著唾手可得的雄鷹城,心想她所做的一切並沒有超過自己的預料。嘉西亞過於貪圖雄鷹城的象徵地位,而把部隊駐紮在這裡——占領曆代南境守護的府邸的確更容易征服南方貴族的人心,可好處同樣伴隨著危機。他特意派出一支佯軍慢吞吞地上路,自己先率領騎兵先行趕赴東境,不帶步卒,所耗乾糧一律由馬車運輸。抵達東境後再由公爵補足剩下的部隊,從王國另一側繞行趕往雄鷹城,騎兵先行封鎖道路,減少探子傳遞消息的可能。

  大軍行動不可能說走就走,嘉西亞應該是在兩三天前才得到模淩兩可的消息,今天拂曉就開始撤退,已算得上倉促之舉。從雄鷹城撤退到清泉鎮需要步行一天時間,兩條腿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四條腿,自己只要集中起一千騎士追上她的隊伍,銜尾追殺,她那可笑的聯軍自然便會崩潰。

  遺憾的是,嘉西亞仍有可能從自己手中逃脫,如果她丟下三千人不管,一人雙騎離開,活著回到碧水港並不算難事。

  終究要到她的老巢去,才能最終結束這場鬧劇,他想。

  「陛下,那麼按之前定好的計劃分頭行動吧。」弗蘭公爵說道,「您是等我攻進城內,穿過城市走南門追擊,還是繞行?繞行的話,要多走一截路。」

  「我還是從西南邊繞過去比較好,」提費科想了想,「騎士在狹窄的街道中不方便動作,而且嘉西亞也有可能將街道堵滿雜物,阻礙部隊通行。繞行就算晚上一個時辰,也不妨礙後續的追殺。」

  「那麼我出發了,陛下。」

  「當心點,」提費科提醒道,「嘉西亞想必不會在城裡留下什麼部隊,陷阱估計不少。另外提防街道狹窄,民房眾多的地方。只要埋伏一批死士,就能威脅到你的安全。」

  「哈哈哈,」弗蘭公爵爽朗地笑道,「請陛下放心,我跟隨您父親出征作戰時,親手斬下的頭顱也有數百,還從來沒有受過傷呢。」他向身邊的親衛擺擺手,「鳴號,出擊!」

  身後的軍隊湧動起來,數股人流從陣中走出,在數名騎士的帶領下,向雄鷹城邁步前進——那是作為先驅部隊的自由民,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披著盔甲的雇傭兵,也是這場攻城戰的主力。而公爵帶來的騎士已悉數集中到自己麾下。

  待到大部隊開始衝擊城牆時,提費科率領剩下的騎士和扈從向西南方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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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雄鷹城之戰(中)


  第一批充當炮灰的自由民沒有受到什麼阻擊,已經順利爬上土坡。

  與坡面形成夾角,斜著指向天空的木圍欄阻擋了他們的腳步。圍欄並不是堵得嚴嚴實實,而是留下了可供長矛穿過的縫隙。在進攻者破壞圓木時,守軍只需站在圍欄後面,便可用長矛殺傷對手。

  不過令弗蘭公爵有些意外的是,城牆上原本還站著的那些人也不見了蹤影,整個外圍目前處於無人防守的狀態。先頭部隊很快用小斧砍開了數個缺口,放倒幾根圓木後,眾人湧上城頭。不一會兒,木頭城門也被放了下來。

  「我們走,」公爵抖了抖韁繩,帶領剩下的部隊向城門前進。從開始攻城到城門被放下,還不到兩刻鍾的時間,嘉西亞.溫布頓在搞什麼鬼?弗蘭皺起了眉頭,稍有作戰經驗的人都知道,棄城而走時必須留下一批親衛,或重金雇傭不怕死的膽大之徒,去城頭阻擋敵人的攻勢,盡可能給撤退的大部隊爭取時間。

  三王女並不是愚蠢之人,否則就不可能如此迅速的令整個南境向她倒戈。為什麼她沒有安排一批手下防守城牆?再堅固的防禦、再靈巧的陷阱,沒有了人來操作,也只會淪為死物。弗蘭公爵想了想,決定還是讓親衛隊先行入城,探查情況。

  衛隊長回報的結果依然如此,城內也沒有遇見抵抗者,倒是一些街道確實被木頭和磚石封堵,他的部下已經在召集當地人民清除障礙。

  弗蘭不再猶豫,率餘下的部隊進入雄鷹城。自己也算跟隨溫布頓三世征戰多年的老將,總不能被一個小姑娘唬住了。倒是提費科這步棋略有些失誤,如果他能等到自己攻下城門,直接穿城而過的話,可以節約不少時間。

  經過城門時,公爵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並非是戰場上經常出現的腐屍味,而是類似於鬆子油、橘子皮和熏香的混合物。若深吸一口的話,甚至還覺得有些芬芳。

  這是什麼味道?他左右張望了下,並未發現異常之處。倒是用於土牆排水的溝渠被堵塞了,汙水漫出了渠道,沿著地面緩緩流淌。那些肮髒的積累物也不知道多久沒人管過了,黑糊糊的,在太陽照射下反射出五彩斑斕的光紋。

  大概就是這堆汙水的味道吧,弗蘭搖搖頭,率隊向城堡區走去。

  既然拿下了雄鷹城,自然要去領主城堡和市政廳轉上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拿走的東西。當然,這座城市很可能已被嘉西亞搜刮過一遍,金龍或許不會留下,但一些較大的工藝品和裝飾物也是十分適合當做戰利品的。自己帶來的運糧馬車稍微清理下,用來裝載繳獲再好不過。至於那些傭兵,估計此時已朝著商鋪和農場去了。

  管他們呢,反正喬伊公爵已經死了,下一位繼任者輪到誰還是個問題。此時把城市搶個底朝天才是正緊事。

  逛完領主城堡後,弗蘭.徹裡特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之處。

  城堡裡太空了,他想,不只是錢幣,整個地下室連布匹和儲糧都沒剩下一點。幾處掛著壁畫的地方,只留下空白的牆面,書櫃中一本書都沒有,甚至領主臥室的大床都不翼而飛,整個城堡如同被扒光了一般。

  這是倉促撤退間能辦到的事嗎?弗蘭心裡隱隱覺得不妙,如果不是從一開始就慢慢搬運這些東西,城堡不可能被搜刮得這麼徹底。

  正當他想去市政廳看一看時,北門忽然冒起了一股濃濃的黑煙。

  「怎麼回事,失火了?」

  「我不知道,大人,我已經叫摩莉爾去看了,」衛隊長說道,「或許是敵人故意在縱火。」

  沒錯,公爵首先想到的也是陷阱,但他很快意識到,這種用火封門的方法毫無意義。首先不說可以繞過城門,直接從土坡爬出去,就是光點火,沒人趁亂攻擊的話,有組織的隊伍很快就能撲滅火源。

  正確的用法應該是在城內設兵,待到四處火起時,趁敵人軍隊心慌意亂發起突襲,此舉可以有效打亂敵軍的陣型,甚至逼退對手。正如他所說,沒有人操作的陷阱,不過是死物罷了。

  就在這時,其他三個門也冒起了黑煙,而北門已經能看到火光,並且火光在迅速擴大,仿佛那裡堆滿了稻草一般。城中傳來平民的慘呼聲,似乎有人的屋子被點著了。

  這不對……公爵想,自己就是從北門進來的,那裡哪有什麼引火物,只有一片空地而已!但若沒有引火物,火勢怎麼可能蔓延得這麼快?等等……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年頭,莫非嘉西亞.溫布頓暗中招募了女巫?

  弗蘭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神罰之石,心裡稍微安定了點。如果是女巫之火,他只要直接趟過去即可,邪魔的火焰根本傷不了他分毫。而且親兵隊每個成員都佩戴了這東西,造成不了多少威脅。至於那些沒錢捐贈給教會的自由民,公爵此時已顧不上他們了。

  這座城市有些邪門,他決定還是先出去再說。大軍可以在南門紮營,既可以監視雄鷹城,又能接應新王回歸的騎兵隊。想到這裡,他朝衛隊長下令到:「我們從南邊出城,你路上吹響召集號,把隊伍聚攏過來。」

  「遵命!」

  眾人立刻開拔,但當一行人來到南門附近時,發現火焰已燒至城區,成片的住宅被點燃,撲面而來的熱浪迫使他們不斷後退。原本躲在屋子裡閉門不出的城民,此刻也都跑了出來,街上到處都是人,就連親衛的刀劍也無法阻止他們驚慌失措地逃往尚未燒著的空地。一時間所有人仿佛陷入火海,四周都是濃煙和烈焰。

  「冷靜!你們去找口井,打水滅火,」弗蘭公爵快速發出一連串命令,「房子不用管,只用把街道上燃燒的障礙物澆滅,清出一條路就可以了。召集號也不要停,讓其他人知道我們的位置!」

  「公爵大人!」一名騎士從城中心方向跑來,還不等勒停馬匹,人已經從馬背上翻身躍下,正是之前被衛隊長派去北門的摩莉爾。「大人,北門的火根本無法撲滅!」

  「你說什麼?」弗拉驚訝地問,「無法撲滅?」

  「火焰燃燒在那些黑水上,」她飛快地說道,「不僅不會被水澆滅,還能順著水流淌!大人,現在整個北城區都燒起來了!」

  「撲不滅的火焰……」他喃喃道,「沒錯,看來是邪魔之火。」隨後公爵大聲喊了起來,「所有人不要慌張,這是嘉西亞利用邪惡的女巫,施放的邪魔之火!只要你們戴著神罰之石,這火焰看似可怕,卻根本無法燒到你們!」

  「原來如此,願您仁慈,」摩莉爾下意識地撫摸胸口,「那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有神罰之石怕什麼!所有人上馬,我們衝過去,」公爵揮手道,「這些邪火只要遇上神石,自然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頓了頓,「摩莉爾,你先帶一批人出去,我留在這裡收攏後面跟上來的人。」

  「是!」女騎士點點頭,「大人您保重。其他人,注意跟上!」

  隨後她翻身上馬,毫不猶豫地朝灼熱的街道盡頭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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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雄鷹城之戰(下)


  王都騎士團像是一把銀色的利刃,切入了嘉西亞隊伍的後方。

  人群中頓時亂成一團,不少人倉皇逃竄時摔倒在地,然後被馬匹活生生踩死。

  偶爾有人拔出武器抵抗,卻被技藝精湛的騎士提槍刺穿。引領這股無人可擋的洪流,衝在利刃最前端的便是凜風騎士奈門.摩爾,他背後飛舞的藍條披風顯得格外打眼,所到之處,敵人紛紛避讓。一輪衝殺下來,他的槍尖和長劍都沾滿了鮮血。

  提費科.溫布頓站在較遠處一個小山坡上,觀察戰場的局勢。此時,三千人隊伍的尾巴已不複之前整齊的模樣,人群越散越開,隊伍行進的速度幾乎停滯下來。

  他們撐不了多久了,提費科心想,再來兩輪三妹的隊伍就會崩潰,這些人根本沒辦法抵擋灰堡精銳騎士的衝擊,大多數人連盔甲都沒有,只要挨上一劍,便會徹底失去戰鬥力。

  和他預想的差不多,多花費一個時辰從雄鷹城邊繞行,翻過一道山坳,再穿過一片稀疏的樹林後,騎士團再次回到了大道上。隨後他命令全隊提速,終於在中午時分追趕上了嘉西亞的大部隊。

  提費科按公爵教導他的那些,將騎士團分為三組,每組約三百人,輪流掩殺敵人的側後方。這樣既可以保存馬力,遇到緊急情況時手頭也有能調動的援軍。為了避免被包圍,騎士們不用殺入大隊人群中,只需從側面靠近隊伍,提速猛衝,將一小段尾巴截斷吃掉,每次都能造成對方數十人的損失。

  這樣的戰術顯然起到了成效,幾個回合下來,敵人死傷一百多人,卻毫無還手之力。他們也想組織騎兵反擊,但裝備和訓練差距實在太大,比起王都騎士團,臨時拚湊出來的騎兵不過是一群騎在馬上的步卒。一個照麵間,那些硬著頭皮上陣的「騎兵」便被殺得四散奔逃。

  這種單方面的屠殺對士氣打擊極大,提費科注意到了嘉西亞的隊伍中已有人開始脫離列隊,朝其他方向逃竄。

  是時候發動總攻了,他想。等到凜風騎士帶隊返回時,他沒有命令展開下一輪衝擊,而是從小山坡上回到了騎士團中。

  「陛下,他們快被衝散了,」奈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掌心中的血漬在臉上留下幾道印記——那都是敵人的鮮血,他戰鬥到現在依然毫髮無傷。

  提費科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他,「做得很好,休息片刻,我們就給敵人最後一擊。」

  見下一輪斷尾衝擊沒有到來,嘉西亞的人馬也意識到,決戰的時刻就要到來了。龐大的隊伍完全停止前進,緩緩收攏,直至抱成一團。最外層的人們紛紛舉起了木槍。

  提費科嗤之以鼻,這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沒有拒馬,沒有盔甲,單靠血肉之軀想要阻擋王都騎士團的衝擊,只能是慘敗收場。不管此時三妹還有沒有在隊伍中,都改變不了結局。或許她早已換裝離開,留下這幫人為自己拖延時間。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

  人群中再次豎起了碧水女王的旗幟,綠色的錦旗迎風飄揚,帆船和皇冠的圖案讓提費科皺起了眉頭。他舉起瞭望鏡,向敵人陣中觀望。只見一名女子模糊的身影站在幾名武士搭起的「人台」上,高舉著手,似乎正大喊著什麼。他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可那頭飄揚的灰發揭示了她的身份。

  嘉西亞.溫布頓,她居然沒跑。

  提費科深吸了口氣,很好,這樣一來,鬧劇將在此地提前結束。他也不用再去一趟碧水港了。

  待馬匹休息充分,新王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

  由騎士和扈從組成的八百餘名騎兵,在王都騎士團的帶領下,向敵人發起了衝鋒。而騎士團的刀尖,依然是凜風騎士——奈門.摩爾。

  正當騎士們即將殺入敵陣之際,東西兩側的地平線上忽然出現了大批人馬。他們發出陣陣怪叫聲,一路狂奔著向戰場中心逼近。

  提費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幫人又是誰?

  沒有旗幟,沒有家徽,突然出現的部隊跟王國任何一方勢力都不相同。在瞭望鏡下,他們大部分人連護甲都沒有,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不過那高壯的身材和怪異的面孔,在提費科的認知中,只有一種人才具有。

  極南境的沙民!

  他已經無需再猜測對方是敵是友了,毫無疑問,必定是嘉西亞和沙民達成了某種交易,讓這群該死的異族介入到灰堡王權之中。想到此處的提費科怒火中燒,他回頭大聲喝道:「鳴號,召集騎士們回來!」

  但此時已經晚了,高速衝鋒中的大軍根本無法輕易調轉鋒頭,騎士團一頭紮入了嘉西亞的陣中,並向熱刀切黃油一般,直刺碧水女王所在的位置。

  提費科熱切地望向那杆迎風而立的旗幟,希望它就此折斷——兩邊夾擊過來的沙民都在千人左右,如此一來,嘉西亞的大軍膨脹至五千人,這個人數已不是自己能吃得下了。而且沙民個人武力彪悍,陷入貼身戰後對騎士團威脅極大。若能在此時擊殺敵人的首領,斬斷旗杆,衝垮嘉西亞的民兵團,他還是有一絲勝算的。

  然而旗杆晃了晃,依然矗立陣中。

  沙民們完成了合圍,尾隨騎士團開辟的通道加入戰局。

  若沒有這批援軍,嘉西亞的那三千亡命之徒應該早已潰散,而此刻,他們仍在堅持,像沼澤一般,一點點將騎士們拖入其中。

  撤退的號角響徹戰場,陸陸續續有衝出來的騎士向提費科靠攏,但仍有許多人被困在敵方陣地中,其中就包括凜風騎士。

  他被一個身高足有九尺的異族戰士纏上,已是氣喘籲籲。對方揮舞的巨型木棍讓兩人周圍出現了小片空白之地,奈門的坐騎早已被砸死,他靠著過人的反應和敏捷身手左躲右閃,然而厚實的鎧甲快速消耗著他所剩無幾的體力。終於,他在一次側身躲閃時,腳下失穩,被橫掃而來的木棒正中胸口。力道之大讓盔甲陷入體內,木棒也因此斷成兩節。

  藍色的披風緩緩墜下,消失在人群中。

  半個時辰後,還在戰鬥的騎士越來越少,當沙民們將目光對準提費科所站立的位置時,他咬牙下達了撤離命令。一行人開始向北撤退,比起來時的龐大隊伍,現在新王身邊只剩下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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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預警


  自從邪魔之月結束後,西境只下過兩場雨,其他時間都是陽光明媚,似乎在補償整個冬天所欠下的份額。辦公室裡也一掃之前的黴味,空氣變得清新自然,打開窗子,還能時不時聞到花園中飄來的一抹輕香。

  到如今,小鎮前往長歌要塞之間的陸路基本已恢複原貌,羅蘭對要塞方面的動向也變得格外關注起來。

  按上一年的情況,陸路交通恢複後,很快會有商人前往邊陲鎮出售日常貨物,但現在他還沒有見到一個來自長歌要塞的商人。閃電每天都要進行兩次偵查,確保敵人到來前小鎮能做好充足的準備。

  近一周來,第一軍已經進入綜合演練階段,包括防線迎敵和野戰追擊兩個部分。前者主要依靠閃電在空中報出敵人距離,炮兵和火槍隊按指令射擊這一部分較為容易,無論是指令還是對應動作都清晰明了。例如進入八百米和五百米時的實心彈炮擊,迫近到三百米後的霰彈炮擊,進入五十米後的火槍射擊等等。只要看到閃電舉起的旗幟,各組組長就通告隊員使用何種方式攻擊。

  關鍵在於野戰追擊階段。按羅蘭的計劃,對方被擊潰後,撤退返回要塞和來時一樣,同樣需要三天時間。就算丟下民兵和雇傭兵單騎返回,時間也不會少於兩天,因此對方必定要在野外露營。就這給了第一軍追擊的機會。由閃電保持全程監控,第一軍跟在不被斥候發現的安全區域步行追趕,火炮和彈藥則由小鎮號運輸。在對方建立營地過夜時,部隊完成合圍,再於清晨發起夾擊,殲滅對手。

  計劃看上去也不複雜,但在沒有無線電通訊的情況下,把部隊分開兩頭再進行合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羅蘭只能在這個環節投入女巫,來彌補通訊上的不足。最終效果如何,他心裡也沒底。

  另外一點就是火藥儲量所剩無幾,因此綜合演習階段反而沒進行實彈射擊,主要訓練的是火槍隊與炮兵隊的協作,以及第一軍同女巫之間的配合。他已經派人前往更遠的墜龍嶺和赤水城,希望能在那兒找到更多的硝石來源。如果不能及時補充火藥,恐怕兩次戰鬥後,第一軍手中的火槍就只能當長矛用了。

  羅蘭將一些新的採購計劃寫在紙上,包括硝石、糧食、種子等物資,打算讓巴羅夫再派遣一名學徒前往灰堡王都碰碰運氣。那裡的商品十分充足,特別是硝石隨著夏季臨近,王都的製硝場肯定已經全力開工。作為擁有大量貴族和富商的城市,天氣一旦炎熱起來,硝石的消耗量便會大得驚人。他希望能找到一個穩定的供應商,為邊陲鎮源源不斷提供火藥原料。

  在此之前,他已經派出了兩名親衛去實施召集女巫和尋找果實計劃。前者一般假扮成旅者或商人,在街頭巷尾、酒館黑市等地方傳播邊陲鎮收容女巫的流言。當然收容者不是四王子羅蘭,而是終於尋得聖山,希望女巫們前往定居的共助會。後者則直接前往碧水港,購買來自峽灣對岸的奇特作物種子。當然,途經的城市若有什麼稀罕農作物,同樣將其種子一並帶回。

  寫完採購單遞給書卷,讓她前往市政廳轉交給巴羅夫。書卷應聲離開後,羅蘭伸了個懶腰,想要喝口水,卻發現杯子裡已經空了。

  他正準備起身拿水壺時,夜鶯已經將壺子提到他桌前。不止如此,她還微笑著將杯子倒滿,又把水壺提了回去。

  羅蘭緩緩抿了一口,心裡百思不得其解。最近夜鶯的態度實在有些不對勁,對他總是一副笑臉,還主動幫忙端茶倒水,這是想要提工資嗎?以前她可是直接往沙發椅上一坐,抱著盆魚乾片啃上一下午的。

  雖然羅蘭也曾詢問過原因,但對方笑而不答,他乾脆只好聽之任之了。

  莫非昆特牌真可以讓人充滿愉悅?以後再把撲克和麻將都弄出來,開個娛樂城,簡直是坐等收錢啊……打住,羅蘭搖搖頭,將雜念拋到腦後。現在還不是貪圖享樂的時候,他必須要考慮好拿下要塞之後的事情。

  把辦公中心搬遷到長歌要塞去?羅蘭為此考慮了許久,遷都到更繁華之地看起來頗有誘惑力,實際上並不是個好選擇。要塞和邊陲鎮不同,建成至今已逾百年,勢力盤根錯雜,貴族也是一抓大把。領地按照分封制度管理,即使是要塞領主,也很難把手插到其他領地裡去。想要徹底將其轉化為自己的領地,不掀起一場變革幾乎無法實現。更別提在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自己的安全係數都無法保障。他可不想散步在街頭時被某位激進貴族一箭帶走。

  而邊陲鎮則不同,領地裡完全是自己說了算,周圍土地寬闊,並不急需擴張地盤。人民大多由礦工和獵戶組成,成分單一,在成功抵禦邪魔之月後,自己在此地的聲望也水漲船高。更重要的一點是,經過完全由人民構成的第一軍思想宣傳,大多數領民都接受了女巫的存在。比起教會影響深遠的長歌要塞或其他城區民眾,小鎮很容易發展成女巫的安居之所。因此,羅蘭仍決定將小鎮作為自己的核心區域。

  至於要塞方面,可以扶持他人代為管理,只要能源源不斷為自己提供勞動人口和稅收即可。他現在最缺的便是人和錢。

  羅蘭初步的設想是以長歌要塞的錢,雇傭長歌要塞的人,來為邊陲鎮添磚加瓦。這些從戰敗貴族手裡搜刮來的金龍將返回到人民手中,再通過稅收集中到要塞,要塞上繳給他後他再花出去。除此之外,還可以通過一些優惠政策,將部分具有特殊手藝的人長期留下來。

  不過這些仍然只是一個大概的框架。例如扶持何人代管、具體的稅收政策,都要等戰鬥結束後再考慮。

  就在這時,窗外飛進一個黃色的身影,隨後穩穩停在王子桌前正是閃電。

  「辛苦了,喝口水吧,」羅蘭端起杯子遞給她,她接過卻顧不上喝,大聲嚷嚷道,「殿下,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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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雷鳴


  浩大的要塞聯軍緩緩行走在前往邊陲鎮的路上。

  隊伍最前方的是要塞六大家組成的騎士團。從各家騎士的盔甲和打扮上,就能看出其所屬家族實力的差異。毫無疑問,最為醒目的當屬萊恩公爵麾下的騎士們,胯下的坐騎都是來自王都的短尾馬,善於長跑,體形比其他馬匹大上一圈。坐在馬背上的騎士更顯得威武不凡,他們的盔甲由要塞「錘子與龍牙」鐵匠鋪統一打造,銀光發亮的厚實護胸上雕著碩大的獅頭,肩甲處則是兩隻狼頭,仿佛在張嘴咆哮。背後披風上繡有精致的花紋,腰間還係著紅色的綢帶。

  這些騎士可不是樣子貨。每年邪魔之月結束後,他們都要負責出城清剿殘餘邪獸,保證陸路暢通。每個人都積累了相當豐富的戰鬥經驗,論起單打獨鬥,他們並不比王都騎士團差多少,只是數量上略顯不足當然,以公爵之力攢出一支一百五十人的精銳騎士部隊,已是筆十分驚人的花費了。

  萊恩公爵滿意地看著這支鋒銳之師,毫無疑問,有了他們的力量,西境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得了他。

  走在隊伍中間的是傭兵部隊,他們的裝備相比之下就遜色了不少,大部分人穿著有些老舊的鎖甲或片甲,要嘛缺了護手,要嘛沒有頭盔。還有一部分人隻裝備了廉價的皮甲,武器也是各式各樣。他們沿道路散的很開,三三兩兩地搭在一起,邊走邊大聲談笑,似乎此行不是為了去戰鬥,而僅僅是一場踏春觀光罷了。

  排隊伍尾端的是被各領主強征來的自由民,他們拖著一輛輛運載著食物和帳篷的獨輪,慢吞吞地跟在傭兵身後。行進速度的差異使得這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隊伍拉得非常長,最前面的騎士部隊需要時不時停下來,等待後面的人馬跟上。

  「大人,」麋鹿伯爵希爾泰.梅德拉扯韁繩,讓自己和公爵齊頭並進,「我們離邊陲鎮還有小半天路程,順利的話,應該能在犬時(下午4點)到達。到時候部隊是休整一夜,等隔天早晨再行動,還是立刻向領主城堡發起攻擊?」

  「難道你還想在野地裡睡上一覺嗎?」公爵笑道,「晚上我覺得我們應該躺在城堡的大床上,而不是濕漉漉的泥巴里。當然,王室的臉面還是要顧及的。抵達邊陲鎮後,我會先派出使者,勸他投降。」

  金銀花伯爵走在稍微靠前的位置,他回過頭,「騎士們走了一天,人和馬都疲憊了,直接進攻的話會不會不太妥當?畢竟,羅蘭.溫布頓靠他那點礦工安然度過了整個邪魔之月,我覺得我們還是謹慎點好。」

  「哈哈,別人不清楚也就罷了,連你也不知道邪獸的底細嗎?我的老朋友。它們在野外時的確可怕,行動迅捷,力氣又大得驚人,但有堵城牆的話,大多數邪獸都只是靶子。它們終歸不過是群野獸。」麋鹿伯爵聳肩道,「我倒是驚訝他能這麼快建出一座城牆,可是光憑這個,總不可能抵擋住我的騎士們吧?他們可不是沒有腦子的蠢貨。」

  「正是如此。而且我還收到了一條來自北方的消息,」萊恩公爵漫不經心地說,「今年的赫爾梅斯遭到了大量混合種邪獸的攻擊,新聖城險些淪陷。目前還不清楚原因,不過看來今年的邪獸都是衝著聖城去的,西境這邊不過是幾條漏網之魚。」

  作為西境的主人,他的目光不只集中於這塊偏僻之地,各大城鎮都有安置多年的眼線,為他源源不斷傳遞回各地最新的情報。北地的慘烈之戰還不是重點,前幾日,他收到了一封從斷崖城寄來的密報,新王提費科和碧水女王嘉西亞在南境的雄鷹城爆發了激烈戰鬥而根據之前的消息,提費科的隊伍應該在一個月後才能抵達雄鷹城。

  信裡沒有提到戰鬥經過,只記述了提費科從斷崖城返回時,數千人的部隊所剩無幾,他甚至無力再像來時一般封鎖道路。還有人看到雄鷹城燃起了衝天大火,騰起的黑色煙柱幾乎和雲彩齊平,周圍城鎮的居民都目睹了這一奇景。

  毫無疑問,不管碧水女王有沒有死於提費科之手,如此慘痛的損失對新王來說都是嚴重的打擊。這封密信讓萊恩公爵蠢蠢欲動,連夜派出多批親信前往王都和東境,希望能摸清提費科現在的處境。假如這場雙王之戰有機會摧毀新國王尚未穩固的政權,他絕對不介意在火堆上再填上一根火把。

  若想要獨立稱王,現在幾乎是最好的機會。北方的士兵都埋在了聖城腳下,南邊剛經歷了場大戰,顯然需要躺下來好好舔舐傷口,東境和王都就不提了,恐怕幾年內都回不過氣來。只要自己拉上一批人吃掉北方,就能把灰堡撕成兩半。到那時,他所擁有的領土和人口堪比大陸最北方的永冬王國,實力完全可以和灰堡東南兩地抗衡。

  而他,奧斯蒙.萊恩,將是這片土地的首位國王。

  想到這裡,公爵露出了得意地笑容,他希望今天結束這場鬧劇後,明天立刻押著王子踏上歸途。幸運的話,三天後他就能在城堡裡迎來親信傳回的好消息。

  當太陽逐漸西斜,快要接近群山之巔時,萊恩看到了邊陲鎮城堡若隱若現的輪廓……以及,小鎮外一批排列得密密麻麻的人影。

  「父親、公爵大人,」負責在隊伍前方引路的雷恩.梅德趕回來彙報,「前方那些人應該是四王子的衛兵,他們都持有武器,看樣子並不歡迎我們。」

  「這樣也好,至少我們不必費心去城堡請他了,」麋鹿伯爵笑道,「去通知騎士們,把速度降下來,現在離衝鋒距離還遠著呢。」

  「是,父親,」雷恩領命而去。

  萊恩公爵舉起瞭望鏡,觀望對方陣型。鏡中的隊伍顯得十分奇怪,他們握著一把奇怪的武器,人挨著人站成密集的兩排。要說那武器是長槍吧,根本看不到槍尖,而且握柄也太短。而且對方擺出的陣列,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如此單薄的防線,豈不是一衝就穿?

  這讓公爵有些迷惑起來,王子就算再沒有軍陣常識,但他手下還有騎士和親衛,不可能都陪著他胡來吧?思考片刻後,公爵決定先讓傭兵打頭陣,騎士部隊暫時停在衝鋒加速區域待命,看看王子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當然,勸降的使者還是要派的。萊恩公爵招來一名親衛,「你去告訴王子,我無意傷害他,只是國王提費科.溫布頓的旨意已到,我不得不遵從。現在放下武器投降的話,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會按照一名王子的待遇護送他返回王都。」

  大軍集結是個很緩慢的過程,騎士們陸陸續續就位,而傭兵們仍在慢吞吞向陣前集合。就在這時,萊恩公爵看到對方陣地上出現了四團火光火光一閃即逝,轉而升起一股青煙。他皺起眉頭,以為自己看錯了,正想用瞭望鏡仔細觀察一番,一連串如雷鳴般的巨響突然間在他耳邊炸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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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邊陲鎮防禦戰(上)


  當敵人遠遠出現在視野裡時,凡納看到了那些全副武裝的騎士,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身穿亮閃閃的盔甲,緩緩向小鎮靠近。平時鎮裡一名騎士老爺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現在一下出來近百人,這景象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凡納感到自己手心又出汗了,如同站在城牆上初次面對邪獸時一樣,不過這一次,他面對的是同類長歌要塞的貴族聯軍。

  不對,他吐了口唾沫,將自己的想法甩到一邊,同類?那些貴族什麼時候把你當過同類?他自嘲地想。他們此行是為了搶奪邊陲鎮,把北坡礦區重新納入要塞的掌控。更重要的是,他們竟然打算把王子殿下趕出西境,這是第一軍全體成員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

  昨天殿下在戰前訓話時說得很清楚了,提費科.溫布頓,也就是殿下的哥哥,使用陰謀詭計謀取了王位,害死了老國王溫布頓三世。本來這些王室和貴族之間的事情,凡納並沒有什麼看法國王換誰當不是當?可萊恩公爵想借著這個機會,把殿下的領地奪走,這就太過分了。

  想想看,殿下沒有來這裡之前,邊陲鎮是個什麼樣子?前任領主似乎是個伯爵,平時很少見到,收購毛皮時都帶著親衛,常常用低價強買獵戶手中的好貨。邪魔之月到來時第一個逃走,鎮民們在要塞貧民窟受苦時,從來沒有過問過。

  如今,邊陲鎮在王子殿下的治理下越變越好,這些變化都是大家看得到的。凡納想,礦工們產出越多,得到的薪酬也越多。殿下把那台黑色機器投入北坡礦洞後,額外的產出依然算在礦工頭上。無論是修建城牆,還是礦山碎石,鄉親們的報酬都是按時發放。今年冬天甚至沒有餓死凍死一個人。

  當然最大的變化還是民兵部隊,現在的第一軍。有了他們守衛小鎮,所有人都不必在冬天蜷縮於要塞冰冷的木棚裡,乞求那些大人物賞賜一口食物了。如果王子殿下不在了,公爵還會允許第一軍存在嗎?

  凡納深呼吸兩下,將手汗擦在衣服上。他們當然不會允許,要塞貴族並不在乎鎮民的死活,這正是殿下說的那句話:唯有一支由人民組成的軍隊,才會願意為人民而戰。

  他抬起頭,望向天空左側,遠處隱隱有個黑點在盤旋,不經意看的話,還以為是隻個頭碩大的鳥。那是火炮組的射擊指揮閃電,她借著道路兩旁的樹林作掩護,居高臨下觀察敵人的動向。當她飛回來時,凡納也注意過,只要她不主動前往空曠地帶,底下的人仰頭只會看到兩側的樹枝,很難發現上空偵查的女巫。

  閃電曾在一刻鍾之間,飛到陣前較近的位置,亮出過綠色緞帶。

  那代表著敵人已經進入一千米的預備射擊範圍。凡納尚不清楚殿下口中的「一千米」到底有多遠,但看到綠色信號,他就下意識地按綜合演習時的規定,喊出了裝填和調整射角口令。

  四個炮組很快完成了這一套動作,炮口射角被調到第三擋,火藥和實心炮彈都已填入炮膛。

  原以為站在城牆上與邪獸對抗過,就已經算得上經驗豐富,但凡納今天才發現,自己比起鐵斧和布萊恩,仍是差得遠了。下午列陣集結時,他的心跳就一直很難穩定下來。而這兩人率領著各自的小組進入射擊位,不僅神色如常,他甚至能從布萊恩的喊話聲音裡聽到一絲躍躍欲試。可直到現在,自己仍沒有恢複鎮定,就連羅德尼兄弟看起來都比自己表現得要好。這讓凡納心底有些沮喪。

  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再次尋找閃電的位置。

  就這時候,敵人前進速度忽然放緩了許多。

  「他們在幹什麼?」羅德尼問。

  「不清楚,」貓爪瞪大了眼睛張望,「似乎是在調整隊形?他們的人看起來有些亂。」

  「他們在等後面的部隊,」柚皮聲音帶著些顫音,「騎士老爺不可能單獨作戰的,他們後面肯定還跟著大批人馬。」

  「你這都知道?」納爾遜撇撇嘴。

  「我見過的!一位騎士老爺至少會帶兩名扈從,還有十來個農奴為他們搬運糧草,」他掰著手指算到,「你看看,一個要塞公爵,手下至少有百餘名騎士吧?光能騎馬作戰的,至少就有三百人。加上領地裡的伯爵、子爵……就更多了!還有雇傭兵,他們幹的都是刀頭舔血的貨,殺起人來各個不眨眼!我們總共才三百人啊。」

  三百人不到,凡納在心裡糾正道。火槍隊只有二百七十多人裝備了武器,按殿下的說法,這叫產能不足。現在那些沒有火槍的人都被派到了火炮組,為四門火炮搬運彈藥。不過看到還有比自己表現得更差的,他心裡好受了點。

  「那就是雇傭兵,他們來了!」柚皮低呼道。

  凡納挑首望去,只見一群穿得五花八門的家夥逐漸占據了戰場正面,他們沒有騎馬,也沒有列隊,而是三三兩兩地向場中間聚攏。騎士們則向兩旁散開,似乎在給傭兵讓出位置。比起半刻鍾之前,公爵聯軍又離自己近了許多。

  此時,一名騎士從聯軍中飛馳而出,向邊陲鎮快速奔來。凡納心裡一緊,差點把開火口令喊了出來。

  這是要幹什麼?他抬起頭,仍沒有看到閃電,而對方越來越近,同時搖起了一杆白色的旗子。

  「他是公爵派出的使者,」柚皮嘟囔道,「應該是來勸降的。」

  「那不關我們的事,」羅德尼在火炮後面蹲下身子,將視線對齊炮管中線,「組長,火炮需要調整下方向,大部分騎士已經離開場中了。」

  在之前的實彈練習時,他們被反複教導過,火炮的攻擊範圍就在炮口前方的這條直線上,因此想要打中目標,必須使目標與炮管中線重疊。五人一齊將炮車稍稍轉動,直到重新將聯軍最前方的騎士部隊納入炮口指向的方向。

  單獨前來的使者隨即被卡特大人押入防線後方,不過凡納知道,公爵的這一舉措只是在浪費時間,王子殿下絕對不會答應投降。

  忽然,閃電突然加速向小鎮防線飛來,她的手臂揮舞著,手中黃色的緞帶迎風飄揚。

  黃色信號代表對方已經進入八百米範圍,這個距離內,火炮的實心彈已有幾率命中目標。只要炮隊隊長沒有示意禁止開炮,各炮組可以自由射擊。

  組員們也注意到了這個信號,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凡納,後者點點頭,深吸了口氣,「開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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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3:5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邊陲鎮防禦戰(下)


  騎士衝鋒並不是一開始就能把速度提到最高,馬匹體力有限,僅能在短時間內保持高速。常規來說,他們會在一千到八百米讓馬匹小跑,到五百米逐漸加速,最後進入兩百米才開始衝刺。

  而十二磅拿破侖炮發射實心彈丸時,理論有效射程可達一千三百米。或許是倍徑過短的緣故,羅蘭打造的火炮在千米之外已經偏得沒辦法看了,因此他只好在訓練中規定八百米內再開火。此時火炮的準頭已有保障,加上炮彈在落地後依然會向前彈跳,造成彈跳殺傷,對複數目標射擊時命中的可能性還是較高的。

  萊恩公爵為了讓傭兵先上,命令騎士在加速區域內待命這在往常來說,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區域,弓和弩都無法威脅到騎士,而後者留有充分的距離來提高馬速。傭兵低下的集合效率讓已經就位的騎士紛紛拉停坐騎,靜立在原地等待。對於火炮組來說,他們幾乎成了固定的靶子。

  公爵不知道,當他的部隊踏入這片土地時,就已經陷入了羅蘭預設好的戰場。中間的道路平坦寬敞,而兩側被葉子催化的植物填滿,看上去像是普通草地,及膝深的雜草下卻掩蓋著粗壯的藤蔓,猶如一道道絆馬索。騎兵若想包抄防線側面,只能以極低的速度前進。千米範圍內都被索羅婭標記好了距離,地面上或許看不明朗,但在空中俯視全局的閃電眼裡,戰場被精確分割成數段,不同顏色的標記代表不同的距離敵人就像在一根直尺上前進,炮兵隊無需再計算炮口射角,只用按演習中預定好的步驟實施便是。

  凡納組的十二磅炮第一個發出怒吼。

  火藥爆燃生成的大量氣體將彈丸向外推擠出去,飛出膛口時已加速到每秒四百米以上,幾乎是兩輪呼吸之間,炮彈帶著嘯音砸在地上,從兩名騎士中間穿過,落入道路旁的草地中。飛濺起的泥土和碎石讓馬匹受驚奔走起來,其中一人來不及反應,不慎從馬背上跌落。

  另兩發緊跟而至的炮彈同樣射失,帶起了一連串塵土。

  四門火炮的首輪射擊只有最後一組成為了幸運兒這顆鐵球前方本空無人一人,一名騎士在控制受驚坐騎時恰巧經過它的前方,盔甲在巨大的動能面前形同虛設,鐵球將薄薄的鐵皮連同血肉一齊洞穿後,在地上經過一次小幅度彈跳,又撞斷了一名騎士的小腿。他胯下的馬匹也連帶被開了膛,內臟流了一地。

  若是騎士團處於正常加速階段,下一輪炮擊就應該先調整射角,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顯然震懾了公爵聯軍,他們甚至不知道打擊從何而來,用的什麼方式炮彈的飛行速度超過了肉眼辨識能力。騎士沒有接到攻擊命令,仍然在原地徘徊,試圖將躁動的坐騎安撫下來。

  凡納組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再裝填程序,第二輪炮擊開始。

  血肉之軀在熱兵器下暴露了它的脆弱和柔軟,一旦被鐵球擦身而過,就是無法挽回的重傷。被直接命中的騎士除了斷成數截的肢體,還有一團團飛濺開來的血霧。只有炮彈落地後形成的二次彈射,人們才能隱隱看到一個模糊的黑色幽靈,在人群中肆意掠奪同伴的生命。

  兩輪炮擊下來,公爵終於將敵人陣營中的火光、轟鳴和莫名打擊聯繫在一起。對方似乎擁有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武器,它的射程遠遠超過弓弩,幾乎和要塞的投石機相當。想到這一點,公爵命令手下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只要拉近距離,這種遠距離打擊武器基本就會喪失作用。

  然而騎士們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一部分人在聽到號聲後開始向小鎮方向加速,一部分人仍在和坐騎較勁,而還有小部分人已朝後方撤退,加上一擁而上的傭兵,整個場面混亂不堪。

  進攻的騎士紛紛回到主道上,火炮組頓時忙碌起來,除了清理炮膛和裝填彈藥,他們還需要重新移動炮架。這時,閃電再次回到防線上空,手中的緞帶換成了紅色。

  紅色信號意味著對方已逼近至五百米,而這個距離內,火炮平射命中率足可達到八成以上。

  凡納大喊道:「射角調平!快,點火,點火!」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過,他甚至顧不上去觀察戰果,直接轉身朝彈藥配送人員吼道:「霰彈,送霰彈上來!」

  在操炮訓練裡,王子殿下曾多次強調過,若見到紅色信號,炮膛裡已裝上實心炮彈的,應立刻擊發並裝填霰彈。若還未裝填的,應改換為霰彈,並等待對方進入三百米範圍後射擊。

  霰彈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個圓桶狀的鐵皮罐頭,裡面塞滿了指頭大小的鐵丸和鋸末,罐頭直徑比炮膛小上一圈,因此在裝填完藥包後,還要額外多塞入一塊薄木板,再將霰彈填入。

  等待閃電打出紫色信號時,四門火炮幾乎同時開火。

  這也是凡納首次使用霰彈進行實彈射擊按殿下的說法,霰彈打出去後不易回收,因此只練程序不點火。今天他第一次目睹了這種特殊炮彈所能造成的驚人殺傷。

  鐵皮桶在飛出炮口後因為巨大的壓力差而破裂,內部的鐵丸像雨點一般撒向敵人,三百米內的騎士頓時被一陣金屬暴雨覆蓋。人和馬身上暴起點點血花,像割麥子般瞬間倒下去一片。一些鐵丸在穿透人體後仍然具有不低的動能,重疊在一起的目標同樣無法逃過此劫。

  僥倖未被彈幕覆蓋到的騎士好不容易逼近到了衝刺距離,他們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衝破這道單薄的防線,屠殺那些只會龜縮在防線後操作邪惡武器的懦夫。越過最後一百五十米距離只需要短短的二十息時間,剩下的騎士紛紛伏低身子,將馬速提至最高。

  然而這一百五十米看似近在眼前,卻是段遙不可及的距離,最後一輪霰彈抵近射擊徹底摧垮的騎士們的戰鬥意志。在百米範圍內,不易變形的鐵丸已能穿透兩到三人,炮口前方的錐形區域成為了死神的領域,衝在最前的二十餘名騎士幾乎無一幸免,區別只在於中幾顆彈丸而已。

  隊伍崩潰了。

  因為恐懼而潰散的隊伍沒有再挽回的可能,後面的騎士紛紛勒轉馬頭,想要逃離戰場。

  見到騎士團四散而逃,傭兵自然不會願意再向前一步,他們向來是為錢幹活,拚命這種虧本買賣從來輪不到他們。現在到了撤退的時候,傭兵跑得比來時快多了。

  潰敗的浪潮卷了萊恩公爵的聯軍,局面很快變得無法控制,眾人擁擠著向後逃竄,擠倒的人被活活踩死,誰都無暇顧及他人,只恨自己為何不多長出兩條腿。

  遊擊隊歌的曲調此時響徹全場,排成戰列線的步兵邁出整齊的步伐,開始清掃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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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追擊(上)


  卡特.蘭尼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戰鬥。

  三百多位騎士組成的龐大陣容,竟然連防線的邊都沒有摸到,就已潰不成軍。

  直至最後,他們也沒能進入五十米範圍那是殿下劃下的火槍隊射擊線,只有越過五十米線時,所有人才允許開火。

  四門火炮就把對手硬生生地遏製在百米線附近。一百五十到一百米區間內,橫七豎八地躺著二十來具屍體,而這些人和自己一樣,都是技藝精湛的騎士,否則的話,他們不可能在炮火轟鳴聲中仍控制著馬匹高速前進。

  卡特慶幸自己不是其中一員。他隱隱預感到,以後的戰爭將變得大不相同,而掌握這樣強大力量的羅蘭.溫布頓,問鼎王位也是遲早的事。

  第一軍少數人看到慘烈的戰場後,出現了頭暈、嘔吐等不良反應,但由於不是貼身肉搏,火炮殺傷敵人帶來的震懾感要小於親手用刀刃殺死敵人,反應症狀並不算嚴重。卡特從隊裡挑出一批見慣了殘肢和鮮血的獵人,給戰死者收屍,同時搜尋還活著的人。

  太陽逐漸落入群山之中,卡特望著血紅的天際,以及遠方樹林中響起的鴉鳴,他忽然感到了一絲蕭瑟。

  騎士的時代結束了。

  ……

  萊恩公爵到現在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不明白怎麼就敗了,明明那道防線薄如蟬翼,只要輕輕一捅便能貫穿,騎士們卻像看到了魔鬼一般四散而逃。他甚至不能去責怪別人,因為衝在最前面的,就是他麾下的精銳騎士。

  親衛連著砍倒數人,才讓蜂擁而至的傭兵避開公爵的位置,但也僅此而已罷了,無論他怎麼咆哮,都無法收束潰敗的部下。無奈之下,奧斯蒙.萊恩公爵只好隨著人流向後撤退,這一退就是近十里。

  直到夜晚降臨,公爵選擇了一處靠近河岸的地方安營紮寨,失散的騎士和傭兵才順著火把靠攏過來,不過仍有大部分人下落不明。更糟糕的是,撤退時自由民毫不猶豫地丟下了推車和糧食,因此今晚他們只得宰殺掉幾匹馬來充當軍糧。

  營地最大的帳篷裡,五大家貴族聚成一團,面色蒼白地望向萊恩公爵,而後者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誰能說說看,他們到底使用了什麼新武器?距離比弓弩遠,又不像投石機那樣能看到拋出的石塊,」他瞅了雷恩.梅德一眼,「你當時也衝在前列,有看到什麼嗎?」

  「大人,我……不太清楚,」雷恩扶著腦袋,「只聽到轟鳴聲不停響起,他們就成批的倒下,特別是最後那一響,衝在第一位的騎士好像突然間撞在一堵無形的牆上,我看到他身子一震,頭和手臂四分五裂,就如同……」他想了想,「從城堡頂上丟下去的雞蛋。」

  「難道是女巫?」麋鹿伯爵呢喃道。

  「不可能,」公爵皺眉說道,「我手下的騎士都佩戴著神罰之石,女巫根本不可能傷到他們。你又不是沒玩過女巫,她們在神石面前跟普通女子有什麼區別?」

  「對了,大人,」雷恩忽然像記起什麼來一般,「在聽到巨響之前,我看到他們列隊中有幾輛像推車一樣的玩意,車上架著巨大的鐵管,裡面能冒出紅光和煙霧。」

  「鐵管?紅光和煙霧?那不就是個禮桶嗎?」麋鹿伯爵疑惑道。

  公爵當然知道禮桶是什麼,以前還只有王都貴族們在重大慶典時拿出來用用,現在各地領主基本都會備上一兩個。他的城堡裡就有一對青銅禮桶,放入雪粉後就能炸響。可那響聲比起今天攝人心魄的雷鳴,根本相差太遠了。

  「禮桶可不會讓騎士四分五裂,」金銀花伯爵開口說,「不管王子用的是什麼武器,我們都已經敗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萊恩公爵不悅地掃了他一眼,失敗一詞在他聽來顯得尤為刺耳,「我們還沒有失敗,」他強調道,「一場戰鬥的不利無法改變最終結果。只要回到要塞,我可以再征召起一支隊伍,同時掐斷赤水河上的貿易。沒有糧食補充,邊陲鎮撐不了一個月。只要他敢把那些村夫帶出來,我的騎士就能從側面和背後擊潰他。」

  勝利終會屬於自己,他想,但因此遭受的損失根本不是一個小鎮能彌補的……想要再拿下北境幾乎已成泡影。該死!如果能抓到羅蘭.溫布頓,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才好。

  「可是大人,赤水河上的船隊不只來自長歌要塞,還有柳葉鎮、墜龍嶺和赤水城的船隻,若是全部截下來,會不會……」金銀花伯爵猶豫道。

  「我全買下來就是,只要付錢,他們賣給誰都一樣。」公爵冰冷冷地說,「大家先回帳篷睡覺吧,明天清晨就出發。有馬的騎士和我們一同行動,沒有馬的,就留下來負責帶領傭兵。」

  夜晚無法行軍,即使四王子打算追擊,從拂曉時分出發,首先遇到的便是留在身後的傭兵。他想,哪怕這群廢物一觸即潰,也能給自己爭取到不少時間。

  第二天公爵並沒有收到王子追上來的消息,為了確認這一消息,他派出自己的親信擴大了偵查範圍,得到的回報同樣如此。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大概是那種新式武器跟投石機一般難以移動,只能在防禦戰時使用。單靠一幫拿著木棍的礦工,王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到下午三時,公爵命令騎士停止前進,等待後面步行的人跟上。接近黃昏時,傭兵和自由民才陸陸續續追上騎兵。眾人又是一番忙碌,圈出一塊地草草搭設帳篷了事。

  只要過了今天這一晚,明天他就能趕到長歌要塞,高達三丈的青石城牆對幾百人的部隊來說如同天塹,就算對方擁有射程極遠的新型武器,他也能用牆後的投石機進行反擊。這筆賬,他一定會跟王子好好算算。

  不過令萊恩公爵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是,今天一路走來,他總覺得被人盯著看一般。

  大概是錯覺,他想,自己太過緊張了。

  第二天清晨,公爵是被炮聲驚醒的。

  當他衝出帳篷,發現所有人都在抱頭鼠竄,時不時有泥土和鮮血飛濺而起,向西邊望去,穿著製式皮甲的「民兵」排成一條直線,靜靜站在營地外。震耳的轟鳴聲中,公爵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們是怎麼追上來的?

  昨天負責偵查的騎士沒為什麼發現追兵!?

  「公爵大人,快走!」親衛牽來一匹馬,大聲喊道。

  奧斯蒙.萊恩這才從茫然中醒悟,他翻身上馬,跟著親衛向東狂奔。然而剛出營地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另一支一模一樣的部隊。

  同樣製式的皮甲,手中握著奇怪的短棍,排列成整齊的一排,就連表情看上去都仿佛一樣。

  緊接著,公爵聽到對面響起了極富節奏感的樂聲,王子殿下的部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向他迎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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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擊(下)


  羅蘭雖然讓第一軍每周都拉練兩次,但從未試過夜間行軍。

  晚上出動部隊是件危險的事,看不清路面,容易被野獸和毒蛇襲擊,容易迷失方向,舉起火把簡直是天然的靶子。因此他也只好等到第二天天亮時讓才隊伍出發,尾隨公爵聯軍。

  為了保證這次行動順利,王子決定跟隨第一軍親征。當然,比起顛簸又磨屁股的騎馬,他選擇乘坐小鎮號隨行。

  蜂鳥經過半個月的訓練,已能將十二磅炮輕質化時間控制在固定範圍內,考慮到較長的附魔過程,羅蘭安排她在拂曉時對火炮進行轉化,令第一門持續時間最長,剩下幾門依次遞減,保證四門輕質化失效時間盡可能相同。

  得益於蜂鳥的能力,現在小鎮號能一次性運載四門火炮以及炮組成員。偌大的水泥船上站滿了人除了火炮隊和羅蘭外,搭乘小鎮號的還有安娜、夜鶯、娜娜瓦、葉子、回音、蜂鳥和提古.派恩,溫蒂負責提供動力,操舵人為布萊恩。

  可以說,除了不善於戰鬥的書卷、索羅婭、莉莉和謎月外,邊陲鎮的女巫幾乎傾巢而出。本來安娜是沒有必要上戰場的,可她堅定的眼神讓羅蘭最終沒能狠下心來。

  陸上部隊為第一軍的火槍軍,由首席騎士卡特和鐵斧帶隊,閃電承擔了全程定位跟蹤任務。一群人安靜地跟在敵人身後,所隔距離恰好在偵騎巡邏範圍之外。一旦閃電發現有偵騎活動,軍隊便會停止前進。一路上他們還抓獲了不少走散的傭兵和自由民,不過此刻也沒辦法處理這些投降的敵人,只好解除武裝後,由沒有分到火槍的隊員看管起來,一同帶著上路。

  這也是羅蘭第一次統領「大軍」征討敵人,他站在小鎮號船頭,感受迎麵吹來的晨風,心底頗有些躊躇滿志。

  「你在笑什麼?」安娜忽然出現在他身邊,抬頭問。

  「呃……」羅蘭瞬間收起笑容,「沒什麼。」

  「是嗎?」她遞上一張手帕,「擦擦口水。」

  「……」羅蘭忽然覺得有種想跳進水裡的衝動,「謝謝。」

  當閃電彙報對方紮營時,已是太陽落山之際。比起來時的不間斷偵查,顯然經歷一場大敗後,聯軍士氣值已降到冰點,剛到黃昏,偵查的騎士就迫不及待地趕回營地,生怕錯過晚上的馬肉。

  羅蘭的部隊就駐紮在離公爵軍兩公里之外的岸邊。

  一路上沒有被發現,殲滅計劃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只要等到天微亮,趁敵人還未出發時完成包圍即可。

  這也是羅蘭第一次在野外過夜,比起各種爬蟲橫行的營地,他更傾向於在船上睡覺。停放炮車的木棚被清空出來,炮組成員卸下十二磅炮住進營地,小鎮號成了王子的臨時行宮。除了羅蘭之外,其他女巫也待在船上過夜。大家將墊被鋪滿棚子,和衣肩並肩躺下。

  羅蘭本想矜持一下,結果發現女巫們比他更不在意,除了安娜外,她們都是吃過不少苦頭的人,顛沛流離的日子裡,野外露宿是家常便飯。不一會兒,眾人便紛紛進入夢鄉,只有羅蘭和安娜難以入睡。前者習慣了柔軟的床鋪,對於堅硬的甲板床一時難以適應,而後者則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側著頭注視著羅蘭。當王子轉過頭時,安娜總會飛快閉上眼睛,假裝已經睡著,但在月光的映照下,仍能看到她的睫毛微微抖動。如果不是怕吵到其他人,羅蘭真想捏住對方小巧的鼻尖,逼迫她睜開眼後再擁她入懷。

  就這樣,兩人幾乎一夜未眠。

  天還未亮起時,羅蘭便展開了他的分兵包圍大計:二百七十名持有火槍的步兵要分成兩組,其中一組搭配上兩門火炮由小鎮號分送到公爵軍後方,在一公里外完成布防。閃電負責監控公爵的動向,當繞背組架立好火炮後,小姑娘會給出指示信號,此刻卡特率領的留守部隊將開始正面強攻。

  水泥船統一運輸避免了行軍走散的可能,夜鶯進入迷霧後的黑白視界完全能當作夜視儀來用,由她承擔領航員可以讓小鎮號具備晝間航行的能力。

  這一套流程已反複練習過,所有人閉著眼睛都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溫蒂將風力輸出擴大,小鎮號幾乎是乘風破浪般,將人馬分批運至後方,約一個時辰後,鐵斧率領的攔截部就位完畢,閃電飛臨卡特營地上方,亮出了橙色旗幟。

  此時天色才剛剛破曉。

  圍殲計劃正式開始。

  由於回音被分配到後方作戰,負責正面強攻的火槍手並不用移動作戰,他們只需排成一條戰列線,保護好兩門火炮即可。十二磅炮很快被推上陣地,對準敵方營區開火這個時候公爵軍大部分人仍在睡夢中。

  隨著隆隆的炮火聲,實心炮彈呼嘯著飛向營地。大夢初醒般的騎士和傭兵衝出帳篷,卻發現第一軍已經列好橫隊,靜靜待在原地等候。有了前日慘敗的經驗,誰都不敢去挑戰這條看似單薄的防線,只能蜂擁著向東邊逃竄。

  鐵斧已在背後等待多時。

  當敵人出現在視野中時,這場圍殲計劃終於到了收攏絞索的時刻。

  隨著回音奏響行軍樂,第一軍一百五十人踏著鼓點,排成整齊的兩排,向敵人邁步前進為了給公爵軍造成壓力,負責截擊的鐵斧必須主動出擊。若固守原地的話,回過神來的敵人很可能會放棄坐騎,繞道從樹林裡逃離。

  萊恩公爵已經陷入了絕望,他根本想不明白,對方是如何出現在他們身後的。

  承認失敗,就此投降?他不知道羅蘭.溫布頓會怎麼對待一名膽敢向王室亮出刀刃的公爵,也許是監禁,也許是流放,更可能是被直接送上斷頭台。無論是哪種,長歌要塞今後肯定與他無關了。

  看到步步逼近部隊,以及對方身後時不時發出轟鳴和火光的恐怖武器,他知道此刻若是不衝,就再也沒有衝過去的可能。身邊只剩下三十多人,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他們這點人根本擋不住我們,」公爵大吼道,「只要越過這道橫陣,他們單憑兩條腿休想追上來。我們離長歌要塞只有半天路程!騎士們,隨我衝鋒!」

  接著公爵開始催促坐騎加速,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抱著拚死一搏的精神,跟著他衝鋒的包括親衛在內只有十人,然而他現在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樂曲聲戛然而止。

  對方整齊劃一地停下步伐,如同一堵牆一般立在他面前。

  接著他看到那些人舉起了手中的短木棍。

  當萊恩公爵距離人牆只剩下百步時,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接連響起,他感到胸口和腹部猛得一震,像被大錘擊中一般。隨後而來的是麻痹和無力感,他的身子向後仰倒,從馬背上摔落在地。

  公爵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咳嗽兩聲,只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甜腥味,黏稠的液體堵住了嗓子。很快,黑暗籠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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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3:5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贖金(上)


  培羅.赫爾蒙坐在書桌前,下意識地擺弄著手中一張精美的羊皮紙那是長歌劇院每周末下午送來的節目單,若在平時,他一定會挑選好中意的戲劇,讓管家付下訂金,再將請帖送給雪莉爾。

  可他現在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今天已是出征的第七天,順利的話,父親昨天就應該隨公爵大人返回。或許是路上耽擱了,或許是人疲馬倦,在邊陲鎮多休息了一天?他安慰自己,心底的不安卻在慢慢擴大。

  四王子羅蘭.溫布頓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培羅甚至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這樣一位傑出的王子,卻在王都有著糟糕至極的風評。性格惡劣、紈絝、無能、不學無術……任何一個評價都和他所認識的王子不一樣。

  正是如此,他的不安才會如此強烈。

  他害怕公爵會輸給他。

  「培羅少爺,」管家在門外喊道,「有封從要塞來的信。」

  要塞來的?培羅愣了愣,「快拿進來。」

  揭開封皮,信紙上第一句話就讓培羅目瞪口呆。

  這是四王子寫來的信!

  奧斯蒙.萊恩公爵以武力襲擊本王領地,妄圖謀反,未遂。公爵本人已於戰場上伏法,現在長歌要塞已歸於本王之手。

  公爵敗了?他心猛得一沉,接著往下看去。

  萊恩公爵的同黨除了少數頑固分子,大多數已投降認罪。反叛王族本當處死,但本王心懷仁慈,只誅惡首和罪不可赦之人,其餘參與者可按以往交戰習俗,用金錢贖買被俘者。交換地點在長歌要塞領主城堡,以下為名單。

  這段公文遣詞造句顯得極為彆扭,並不是外交通用語言,但想表達的意思卻再明白不過公爵謀反失敗,想要俘虜,拿錢來換。

  培羅視線稍稍下移,自己父親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第一排。

  「赫迪斯!」他高喊著管家的名字,「備車,我要去要塞城堡!」

  ……

  金銀花伯爵領地在要塞以東,當培羅趕到城堡區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領主城堡前站滿了他從未見過的「民兵」他們沒有鋥亮的鐵甲,也沒有披風和緞帶,手中握著一把造型奇特的短棍,頂端插著尖銳的刺槍。只是整整齊齊、昂首挺胸站成兩排,就令他感到了迫人的氣勢。

  通報完身份,培羅被人接入庭園,隨後由一名衛兵帶往城堡大廳。

  這個地方他來過很多次,可今天,他卻猶如踏入一塊完全陌生的領域,過道上站崗的侍衛都是從未見過的面孔,沒人對他點頭微笑,而是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大廳門口,一位騎士迎了上來。

  「你的名字?」

  「培羅.赫爾蒙,」培羅略微不快地答道,他不喜歡這樣審問式的對話,因此又強調了遍,「赫爾蒙爵士。」

  「喔,」對方看上去不以為然,翻看了下手中的名單,「夏拉非.赫爾蒙伯爵是你的……」

  「父親。」

  「失敬了,」騎士嘴上這麼說著,表情卻沒有一絲歉意,「我是卡特.蘭尼斯,四王子的首席騎士。請先來側室,我們需要檢查你有沒有攜帶武器。」

  一番搜身後,培羅的神罰之石也被衛兵取了下來。

  「那不是武器,」培羅提醒道。

  「當然不是,」騎士點點頭,「會見結束後我們會還給你的,放心。」

  他張了張嘴,最後忍了下來。歸還?那顆神罰之石算得上上品,至少值五十枚金龍,到了對方手裡不換成次品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罷了,他想,就當成是贖金的一部分吧。

  走入大廳,四王子正坐在主位上寫著什麼。抬起頭看到培羅時怔了怔,隨後笑道,「我們又見面了,大使先生。」

  還是熟悉的面孔和語調,培羅也稍稍放鬆了點,躬身行禮道,「向您問好,殿下。」

  「坐吧,」羅蘭抬抬手,示意他入座,「發生了什麼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你的父親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是最早投降的一批。」

  「感謝殿下的仁慈,」培羅趕緊說道,「不知殿下要多少贖金,只要金銀花能拿得出來,我立刻讓人把錢送到。」

  「我不需要錢,」羅蘭搖搖手指,「我要牲畜和人。」

  要牲畜很正常,甚至在五十年前,領主間爆發的衝突最後都以失敗者賠償牛和羊收尾,關於這點培羅在書中不止一次看到過。可……要人是什麼意思?「殿下,牛、羊、馬匹,金銀花領地上都有不少,至於您說的人……」

  「很簡單,泥瓦匠、石匠、木匠、農夫、農奴我都要,」王子遞過來一張紙卷,「你可以按上面的數值換算,只要總數滿三千即可。」他笑了笑,「順便一提,由於伯爵大人算得上俘獲裡爵位最大的一個,所以數值也是最高的。」

  培羅將紙卷攤在桌前。

  只見上面寫滿了職業類別和牲畜種類,後面還跟了一個數字,例如:牛3,羊2,石匠10之類,他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三千數值意味著一千頭牛,或三百名石匠方可贖回父親。當然,他的領地並沒有這麼多的牛和石匠,而且光是把紙上的項目排列組合下就會產生許多種選擇,作為一名天天和貿易打交道的貴族,培羅瞬間意識到,這裡面大有文章可做。只要給他幾天時間,他就能算出最優解,以最小的花費滿足三千點數值的要求。

  「殿下,我能否……」

  「一天,我只能給你一天時間,」羅蘭伸出一根指頭,「這僅指你做出選擇的時間,畢竟想要集齊如此多物資和人,沒有三四天是辦不到的。而且我也不會一直待在這裡,最多一周后,我就會離開此地。」

  「可一天時間實在是……」培羅忽然愣住,睜大眼睛望著王子,「等等,您剛才說……您要離開?」這是什麼意思?若信上沒寫錯的話,公爵已經死在了戰場上,長歌要塞都屬於殿下之手,他居然說要離開,難道這裡還比不上那個又小又破的邊陲小鎮嗎?不,這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若殿下走了,誰來管理這座宏偉的城市?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由公爵子女來繼承?想想都知道這絕不可能,等著他們重新召集軍隊為父親報仇嗎?除了萊恩家族之外的五大家,還是其他貴族世家?

  「沒錯,」羅蘭點頭道,「我會帶上贖金,返回邊陲鎮。」

  他心裡忽然湧起一個念頭,而這個念頭一旦出現,便再也無法壓製下去。

  「殿下,」培羅咽了口唾沫,低聲問道,「請問……贖回長歌要塞也有一個數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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