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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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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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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4 23:0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章 炮兵隊


  水泥船在養護室中放置一星期後,終於到了下水舾裝的日子。

  被召來的工人目瞪口呆,當王子下命要把這個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澡盆推進水裡時,所有人都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然而羅蘭的命令確實是如此。

  他讓人將棚子暫時拆卸移開,隨後在水泥船的底部挖出一道斜坡,直通向河裡。這一部分必須做得格外小心,因為水泥製品抗拉抗震能力極差,出幾條裂縫還算小事,要是磕到地面四分五裂就等於白幹了。

  上滾木,捆綁繩子控制滑落速度,當一切準備就緒後,工人們將手腕粗的麻繩繞過新打下的木樁,拉成一條直線。隨著一聲聲口令,慢慢鬆開繩子,船底在滾木上滑動,發成刺耳的摩擦聲。

  所幸一切順利,羅蘭看到水泥船逐漸落入河中,整船吃水約半米深,船壁仍有一米左右露出水面。工人們則驚訝地看到,這個比石頭還沉的玩意兒居然沒有咕隆一聲沉進河底,而是像葉子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快把繩子圍著木樁多繞幾圈,然後捆緊!」羅蘭指揮道。綁在船體上的麻繩還不能解開,否則水泥船便會隨著河水向南飄走。

  夜鶯雖然沒有現出身形,但難以置信的語氣已將她的震驚表露無疑:「為什麼它能浮起來?」

  「呃……簡單來說,它的平均密度比水低,就能浮在水面上,」羅蘭思忖片刻後回答道,「至於跟它是鐵塊還是水泥關係不大。其實你看到帆船就應該明白,那麼大一條船,可比一塊石頭重多了。」

  聲音沒有再響起來,他猜測對方已經陷入苦思中。就算是安娜,也不一定能立刻反應過來。羅蘭笑了笑,繼續指揮工人進行下一步工作。

  後續的舾裝是段漫長的時間,當下起大雪時,工作就不得不停止,只有在雪勢較小時,才能搶著時間做上一陣。舾裝的主要內容是鋪設甲板,一塊塊刨出企口的木板被安裝上船,甲板和船底之間的間隙矗立著許多根短木樁作為支撐,雖然有點浪費空間,但考慮到水泥船的主要用途,也就不管這麼多了。

  接著是防腐處理。這點木匠倒十分清楚該怎麼做,他們先給甲板刷上了一層具有刺鼻味道的油液,等固結後又用紅色的塗料反複塗抹數層。等甲板層一切都完成後,舾裝進入了上層建築安裝階段。

  而所謂的上層部分,不過是一個立在兩根桅杆間的木棚子,用來存放火炮和彈藥。遇上下雨時,船員也能有個避雨的地方。木棚頂部還專門加裝了一處可供一人站立的平台,顯然這是為溫蒂準備的。只要她站在棚頂,能力施展範圍就能將風帆上下全部覆蓋。

  船尾的舵由生鐵熔成,安裝時則略顯麻煩,需要將舵柄從水下穿過預留孔,使其露出甲板,再從甲板上套入鐵圈,焊接卡扣。卡扣為直角三角形的鐵板,長邊焊接在舵柄上,短邊則可以在鐵圈預留的槽中自由旋轉。

  焊接工作自然交給安娜完成,在同樣對能浮在水上的石頭澡盆表示震驚和不解後,她問出了和夜鶯一模一樣的問題。

  羅蘭將答案重複了遍,便看到安娜蹲在一旁沉思起來。

  唔……普及教育任重而道遠啊。

  *******************

  另一邊,凡納為到底是加入炮兵隊還是火槍隊猶豫不決。

  一切都要從三天前那道命令說起。

  王子殿下決定將民兵一隊和民兵二隊中表現優異的人員調出來重新組建一支特別的隊伍,而凡納很高興的聽到自己的名字位列其中。但當鐵斧詢問他是加入炮兵隊還是火槍隊是卻迷茫了。火槍他知道,城頭對付邪獸乾脆利落,穿透力比手弩強多了。目前只有鐵斧、首席騎士大人和若幹獵戶能使用這等凶悍的武器。凡納本該是毫不猶豫的加入火槍隊的,但他偏偏多嘴問了一句,火炮是什麼?

  當得知是放大了十倍的火槍,威力更是強於火槍百倍後,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顯然,越能使用強大的武器,就越證明王子殿下對自己的看重,加入炮兵隊似乎是比火槍隊更優的選擇,但背著那杆筆挺的火槍,從小鎮街頭走過,吸引眾人的目光,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場景啊。火炮雖然威力強大,但放大了十倍後,肯定不能扛著走了吧?

  直到最後一天截止之日,他咬牙選擇了炮兵。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比火槍兵高出5枚銀狼的每月薪酬。

  接著嚴格的訓練開始了。

  一門炮需要五個人來操作,和凡納分到一組的分別是柚皮、貓爪、納爾遜和羅德尼。凡納因為擔任過長槍隊隊副的緣故,被任命為炮長。

  比起火槍,這玩意伺候起來麻煩十倍不止!一個多月來,他暗中觀察鐵斧操作火槍的流程,自認為已經滾瓜爛熟。但火炮光是從行進狀態轉換為預備射擊狀態,就要經過一套繁瑣的操作。

  停馬、拔出銷子、拉起掛扣、移動炮架、推至射擊點、落下支撐,這些程序需要五個人協同進行,比如拉起掛扣時,其他人要立刻推動火炮,使得掛扣和牽引車分離,四輪變兩輪,才能落下支撐。轉換期間必須配合嫻熟,否則沉重的炮架很難從牽引車上取下來。

  落位完畢後是裝填彈藥,預備射擊。這部分倒是和火槍極為相似,只不過清理炮膛需要換用兩根刷子輪流捅入一次,火藥也是包裝好的,直接裝入炮管即可。點火方式採用藥線引燃,看來下雨時很難發揮出它的威力,凡納想。

  好在炮長大多數時候都只需在一旁指揮其他人該怎麼做,倒不用耗費太多力氣。

  一開始的三天,被選出來的四個炮兵組只有一門火炮可供訓練。於是在鐵斧的口令下,一群人將炮架裝車,卸下,預備發射,再倒回去裝車。這兩個步驟反複進行,凡納懷疑那根炮管在不間斷地清理之下,興許比自己的臉還要乾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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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4 23:0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一章 操炮訓練


  每天這樣的訓練都會持續兩到三個時辰,完了後他還要回到城牆,繼續幹他的老行當。同一間宿舍裡的夥計報名了火槍隊,現在已經提著嶄新的火槍,站在自己身後炫耀個不停。如果不是紀律要求不準鬥毆,凡納恨不得把他的嘴給縫起來。

  但他也看出了不對勁之處。

  加入火槍隊的鄉親們這才訓練幾天?就開始在與邪獸的戰鬥中磨煉射擊技巧了,而炮兵隊呢?連一發炮彈都沒打出去過。而且,那麼沉的火炮,根本不可能運上城牆吧。

  看看這牆頂,兩個人並肩站立差不多就把過道堵滿了,平時大家都習慣在牆內側的斜坡上跑,哪怕陡了點,也比妨礙隊友做刺槍動作要好。至於火炮……光兩個輪子就比牆頂寬了,加上還要朝下射擊,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實用。

  莫非……這東西不是用來對付邪獸的?

  接下來的練習印證了凡納的猜想。

  四個炮兵小組被鐵斧帶到了河邊。他發現,不知何時,赤水河裡竟多了一艘龐大的「船」!不……他也不確定這是否是艘船,外殼看上去跟搭建城牆的石頭沒什麼兩樣,又寬又短,除了兩根光禿禿的桅杆,哪裡有船的樣子?為此凡納的小組還爭執起來。

  「這擺明就是個浮橋嘛,」率先下定論的是柚皮,他曾跟隨運礦的帆船去過長歌要塞,常自誇見多識廣,「幾丈寬的甲板,顯然是為了穩定!我闖南走北見得多了,如果是船的話,沒風要怎麼動起來?以前這條河發過大水,把要塞裡十幾年的木橋都衝垮了。城裡的人們就是用浮橋取代的,搞一堆寬木板釘在扁舟上,再拉起鐵索連成一排,怎麼走怎麼穩!」

  「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長歌要塞,還走南闖北咧,」羅德尼嗤笑道,「浮橋的話需要立兩根桅杆,生怕自己不被風吹走?」

  「而且你看尾端,橫放著的不是舵輪嗎?浮橋可用不到這個。」納爾遜幫腔道,他們兩兄弟從來都是一個鼻孔出氣,「另外中間木架的擺設怎麼看都像是要搭出一個棚子來,只是還沒完工罷了。這是一艘船,毫無疑問。」

  凡納對它到底是不是船興趣不大,他只關心接下來的訓練內容。答案很快揭曉,鐵斧要求他們把拖著炮車的馬匹趕上小鎮號——沒錯,就是這艘船的名字,還是王子殿下親自命名的。聽完鐵斧的介紹,柚皮頓時臉色僵硬,而兩兄弟得意洋洋——再將火炮輪子係在預留的阻攔杆上。

  這樣的阻攔杆共有兩組,每組四個,位於甲板的中心線上,呈一前一後布置。顯然可以一次裝載兩門火炮。

  好吧,凡納想,這下可以確定,他們要對付的不是邪獸了——赤水河由北向南流淌,迷藏森林裡也沒有如此寬敞的河流。

  第一次踏上甲板時,凡納立刻感受到了它傑出的穩定性。河水伴著船身流過,而石船紋絲不動,如同站在地面一般。只有馬匹被趕上來時,才會感受到些許擺動。

  他還注意到,每當一組炮兵完成一輪上下船練習,鐵斧都會在旁記錄下時間。聯繫到甲板上的阻攔杆,看來四個小組只有兩組能派上用場。凡納偷偷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小組成員,大家立刻憋足了勁,每個步驟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氣。選不上被重新踢回長槍隊的話,顏面上過不去還是小事,提高的薪酬沒了可是大事!

  待到第七天,凡納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實彈射擊訓練。

  而這一天,王子殿下也親臨現場,觀看炮兵練習。四個小組的人無一不把胸口挺得高高的,走起路來渾身是勁。

  由於填裝彈藥那一套大家都已練得頗為熟悉,所以很快第一炮就由凡納小組率先打響。

  這也是他首次目睹火炮的威力。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兩倍於拳頭的鐵球落在一里開外的雪地裡,掀起大片積雪和泥巴,又彈跳著向前飛出老遠。而他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鐵球進行的軌跡。

  這讓凡納在興奮之餘也隱隱有些害怕,王子殿下到底是如何製造出這等可怕的武器的?若是自己面對火炮攻擊,就算有全身甲包裹,恐怕也無濟於事。

  每個小組射擊一輪後,王子殿下都會命人將一杆旗幟插在炮彈的首個落點位置上,同時截取一條從旗幟到炮口位置的麻繩。四輪打完,再次輪到凡納組時,他聽到了更換炮口射角的指令。

  炮管兩端與炮架連接的部位有一個刻有尺度的轉盤,上面標示著0、5、10、25、30五個刻度,雖然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按著指令操作就好。鐵斧大喊出:「射角五!」力氣最大的柚皮立刻將炮刷杆抵入炮管藥室下方,從尾端撬起火炮,凡納扭轉炮架上的螺杆,直至第一根白色刻線沒入孔洞中,柚皮才鬆開炮刷。

  炮管尾端回落後,比最開始的位置稍微矮了一些,炮口向上抬起,指示刻度正好落在5字上。

  接著又是四輪射擊、插旗杆、截取繩子、調整射角。

  凡納漸漸看明白了王子殿下所做之事。

  他在收集每一次鐵球射出的距離,而炮口上揚角度越大,鐵球落地的距離也越遠。

  這點凡納在用弓時深有體會,向上拋射時,箭才能射的遠,平射的話,很快便落地了。沒想到火炮也是這樣,只是因為速度快,所以飛行距離要遠得多。他不禁突發奇想,如果鐵球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是不是就永遠不會落地了?

  *******************

  赤水河邊,小鎮號的試航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

  考慮到要使用溫蒂作為動力,船上的人員必須絕對可靠。於是羅蘭挑選了一批政治過硬的手下來作為小鎮號的首批船員。船長兼任指揮是首席騎士卡特,舵手是布萊恩,升帆和降帆由卡特手下的侍從負責,傳訊員是提古.派恩。這些人經常和女巫接觸,加上自己潤物細無聲的思想改造,對女巫已不持任何偏見,提古更是愛屋及烏,將自己對女兒的關愛之情擴散到了整個女巫群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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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4 23: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二章 小鎮號初航


  閃電作為唯一有出海經驗的專業人士,義不容辭地擔任起了領航員。

  事實上她也對這艘造型古怪、材料奇特的駁船充滿興趣。盡管看上去粗陋無比,不過作為一艘船來說該有的部件都具備了,至於能不能動起來,她也摸不準。畢竟,在海上時她大多時候都只是一名旁觀者,父親總是拒絕她想要親自掌舵或者升帆的請求。

  按照新船起航的傳統,閃電將一罐麥酒砸碎在船頭上,隨後下令升帆。而卡特作為指揮,自然不願意讓小姑娘搶去位置,因此在她喊完後,騎士總會跟著補上一句相同的命令。

  小鎮號的帆是用動物皮縫製出來的,牛皮和羊皮占了大半,還混有些邊陲鎮特產,比如狼皮熊皮之類。因此看上去顏色深淺不一,棕白灰相間,像是打滿了補丁的破布。風帆呈梯形,中間有四根作為橫梁的木棍分隔,纜索穿過桅杆頂端的鐵環,垂落在甲板上。只要拉扯纜索,就能將整面風帆升起。

  為了使操作盡可能簡單,小鎮號前後兩杆帆都是單帆,相互平行且垂直於中心線。若是一般的雙桅帆船這麼設置,會導致有一面帆吃風極少,幾乎相當於失去作用。但有了溫蒂的控風能力,這樣的設計反而會使得動力均勻分布在中心線兩側,更方便舵手操作方向。

  閃電見升帆完畢,指揮陸地上的工人解開麻繩。此時的天氣還算不錯,天空偶爾有雪花飄落,在輕風和水流的推動下,船緩緩離開岸邊。

  小姑娘降落到布萊恩身旁,喊道:「右滿舵!」

  卡特也跟著喊道:「右滿舵!」

  「呃,右滿舵是什麼意思?」布萊恩撓了撓腦袋,「向右轉幾圈?」

  「不,向左轉到底,」閃電以手扶額道,「算了,還是我來吧。」

  她忘了這幫人都是第一次操縱帆船,連基本的指令含義都不明白。若是一艘標準的雙桅帆船,只怕現在連帆都沒有鋪開。就是這麼十個人不到,還能讓石船順利離岸,只能說小鎮號的設計確實有獨到之處。

  她握住比自己還高的舵輪把手,雙腳離地,向一側旋轉——巨大的橫置舵輪對於普通的女性來說十分沉重,在沒有機械助力的情況下相當於克服水的阻力做用,扳動船底下方整塊鐵質舵面。但這一切對於能飛的閃電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她注意到舵柄下方設置了防止轉過頭的阻攔片,不禁有些好奇,聽說這艘船是王子殿下一手設計的,他為什麼會連這種細節都一清二楚?要知道即使是常年待在海上的水手,都不一定清楚船隻各個部位的結構。

  「溫蒂姐姐,起風吧。」

  溫蒂站在棚頂哭笑不得,原來殿下問自己有沒有恐高症是因為這個緣故。用自己來推動帆船?想起自己平時幹的那些活,如風乾肉塊,吹幹衣袍等等,忽然產生了一股微妙的反差感。她張開雙手,進入平日裡練習的狀態,讓風從自己的腳下和頭頂均勻吹拂,盡可能使兩麵風帆所受風力相等。

  說實在的,溫蒂沒想到這個看似簡單的要求,操作起來會如此困難。

  盡管在十五年前就已經覺醒為女巫,但她從未嚐試過深入了解和掌控自己的力量。無論是召喚急速氣流包裹石頭攻擊敵人,還是召喚一股狂風將敵人卷走,都是一次性釋放出大量魔力。而在營地處理雜務時,風力也是時大時小,只要能達成目的就行。現在想起安娜練習時認真的模樣,溫蒂忽然覺得有些汗顏。

  「你首先要做的,是反複練習你的能力,直至完全掌握它——就跟安娜一樣。」

  原來這不是一句玩笑話。

  那麼就從現在做起吧……她深吸了口氣,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風的感應上來。

  盡管風力並不完全均衡,但船帆依然鼓脹起來,源源不斷的推力使桅杆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響,船頭開始向右擺動。

  「竟然真的動了,」卡特感歎道。

  「殿下把石頭做成了船,還讓它浮在水面上,」提古摸著胡渣笑道,「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嗎?」

  小鎮號離河岸越來越遠,逐漸行駛在河道中間。

  溫蒂只能憑空產生風力,卻不能讓原本就存在的北風消失,在兩股風力作用下,船身前進的方向並不是一條直線,必須依靠轉舵來調整。這點閃電沒辦法講述清楚,只能讓布萊恩親自體會。為了讓他盡快掌握這種感覺,小姑娘先指揮他進行了幾次大舵面變換,感受舵輪旋轉角度和船頭擺動幅度的關係後,再做進一步細微調整。

  在赤水河上航行了半個多時辰後,溫蒂首先撐不住了。

  不是魔力耗盡,而是身體達到了極限。

  即使將身子包成粽子狀,也無法完全抵禦寒風的侵襲。她的棉帽上積起了薄薄一層雪花,手腳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站在頂棚上搖搖欲墜。如果不是閃電在空中巡航時發現了異樣,說不定她會一直堅持到昏迷過去。

  閃電迅速飛到溫蒂身邊,抓緊她的身子,同時大喊讓布萊恩靠岸。

  後者將舵輪向右打死,船頭慢慢往左偏轉。閃電也帶著溫蒂飛了下來,在甲板上雖然只能吹拂到一面風帆,但至少能暫避風寒,以免體溫流失過快。而且靠岸這種需要精細調控的活,閃電也不敢交給一個剛學會掌舵的新人來操作——盡管她同樣新手不到哪裡去。

  一番折騰下來,小鎮號終於靠岸,與河岸碰撞的瞬間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撞擊時船身發出沉悶的響聲,好在看上去並沒有大礙。一行人很快收攏風帆,搭起跳板上岸。

  不幸中的萬幸是,試航時眾人並沒有選擇一條直線走到底,而是在河道寬敞處調頭來回練習,因此小鎮號並未離開出發地太遠。

  閃電背著溫蒂直接朝城堡飛去,卡特望著石船歎了口氣,沒有女巫幫助,他們是別想把船開回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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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4 23:10:54 |只看該作者
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三章 北地車伕


  冬天對於大多數北地人來說都是沒有收成的日子,特別是靠近赫爾梅斯高原的城鎮。邪魔之月帶來的不僅是連綿不斷的雨雪,還有嚴寒、饑餓和死亡。但「假腿」懷特不一樣,每年冬天,教會的使者大人都會找上門來,讓他駕車去狼心王國邊境跑上幾趟,將受苦受難的孤兒們接上馬車,載往舊聖城。

  這可是樁好交易,一趟下來差不多能賺到二十枚銀狼,還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今年的邪魔之月差不多已接近尾聲,這一車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大人,要不您去車廂裡待著吧,外頭這雪還要下上好一陣子,您不像我們天天吃風喝雪的,可別凍著了。」

  「這不算什麼,」使者掏出酒壺灌了口,「新聖城可比這兒冷多了,在高原上,皮衣和盔甲都擋不住嚴寒,它們就像無孔不入的魔鬼,鑽入你身體的各個部位。沒有驅寒丸的話,那兒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您說的是,」懷特連連點頭,他沒有去過新聖城,也不想去。只有堅冰和邪獸的地方有什麼好去的?不過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馬車伕,他隨時都能找到新話題,而這位使者大人要比上一任好講話多了。「您這手套,是用來自灰堡西境的特產狼皮製成的吧?」

  「喔?你這都知道?」

  「嘿,大人,我幹這活快三十年了,」懷特得意地說,「先是替男爵駕車,後來替伯爵夫人駕車,甚至還為狼心小公主駕過車。要不是出了場意外,把腿給摔斷了,說不定現在還待在伯爵府呢。他們別的沒有,金龍可多得是,什麼灰堡的毛皮和銀器,永冬的珠寶、峽灣的工藝品,一上車就說個沒完,聽得耳朵都起繭啦。」

  「原來如此,」大使點點頭,「這就是你外號的來歷?出什麼樣的意外?」

  「哎,是流民暴動。那群惡棍為了點吃的,什麼都幹得出來。」懷特吐了口唾沫,「當時他們包圍了馬車,我為了保護伯爵夫人,不得不催馬狂奔,結果馬受了驚,把我摔了下去,車也翻了。」

  「於是你摔斷了腿?」大使好奇地問,「伯爵夫人呢?」

  「比我好,車廂裡有軟墊和厚棉被,只是摔得鼻青臉腫,」懷特忿忿不平道,「她爬出來跑了,把我丟在路上。我拖著斷腿回家,花光了積蓄給自己換了條假腿,」他敲了敲那截露在褲子外面的銅棍,「但伯爵府卻以我無法再駕車的藉口將我趕了出來,那幫該死的貴族!」

  「真是令人遺憾,」大使頓了頓,「但神明沒有拋棄你,你現在在為教會駕車。上天仁慈。」

  「是的,大人。上天仁慈。」不,老天若真是仁慈,就不該讓我遇上那樣的事,懷特想,在我最需要它的時候,它沒有拯救我。

  這時,車廂裡傳來了女孩子的哭聲。

  「稍停下。」

  懷特拽緊韁繩,讓兩匹馬逐漸停蹄,大使跳下車,繞到車廂後面。很快,車廂裡響起了皮鞭揮舞的聲音。

  可憐的孩子,他歎了口氣,忍忍吧,這可是你們的救星。沒有使者大人,你們連這個冬天都撐不過,只會變為街頭無人看管的屍體。

  不一會兒,大使走了回來,爬上車轅,「走吧。」

  「您坐穩了。駕!」懷特抖了抖韁繩,馬車重新動了起來。「她們都是從狼心王國各地來的?」

  「差不多,王國各個城鎮的教堂都會收容一些孤兒,特別是冬天衣食緊缺的時候,我們收納的人會多上好幾倍。單靠教會的修士根本顧不過來,所以也會委托車行雇傭一些信譽優良的車伕,來幫我們運送下。你表現很不錯,懷特,我的上任對你讚譽有加。」

  「能參與這樣的善行是我的榮幸,」懷特嘴角咧開了花,「大人,她們都會被送進修道院嗎?恕我多嘴,雖然她們都是孤兒,但品性可不一樣。有的人雖然年紀不大,可是什麼都幹過了,這樣的人會不會汙染聖潔之地?」

  「神明會做出裁決,即使有罪,她們也能獲得救贖的機會。」

  「是嗎?那可真是件好事。」懷特抬起頭,望了望天色,「不早了,大人,我們要不要在下一個鎮裡過夜?明天天氣不錯的話,午時應該就能抵達舊聖城。」

  大使嗬了口氣,「找個旅店吧,帶院子的,能停馬車就行。你去給她們準備下食物。」

  「好咧!」懷特應道。

  這個鎮子是狼心王國前往舊聖城的必經之路,他不是第一次來了,熟門熟路很快找到了之前經常住宿的旅店。把馬車趕進院子,他接過使者遞來的錢幣,去給孤兒們買吃的。和往常一樣,紅薯粥是最合適的選擇,便宜且味道還不錯。看著她們分完粥後,懷特一瘸一拐地走回旅店,要了份黃油麵包,坐在吧台前啃了起來。至於使者大人,肯定有更好的去處。

  若是十年前還未斷腿的時候,他定會去酒館點一杯葡萄酒,再找人丟上幾把骰子——那個時候他手氣一向不錯。現在的話……懷特摸了摸自己懷裡的錢袋,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傍晚時,他聽到院子裡有些響動。起身掀起窗簾,懷特看到醉醺醺的使者大人打開車廂門的鎖,鑽了進去。不一會兒便從裡面拖出兩名孤兒。而他身後還站著兩人,看穿著打扮都是貴族模樣。

  懷特放下窗簾,回到溫暖的被窩裡。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目睹,上任大使也常這麼幹。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他想,比起一時的痛苦,還是忍忍吧。等到了聖城,你們就能迎來全新的生活。至少在修道院裡,不用擔心挨餓受凍。懷特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

  天一亮,他便搭著大使繼續前進。一路上十分順利,兩人比預計時間提早半個時辰抵達舊聖城。那裡已經有教會的馬車在等待他們,似乎這群可憐鬼還有一段路程要走,但那已和自己無關。

  「這是你的報酬。」大使拋過來一個布袋。

  懷特接過後倒在掌心中數了兩遍,的確是二十枚銀狼不錯。他點頭彎腰道:「希望來年再見到您。」

  大使沒有答話,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懷特注意到,除了他以外,還有其它幾輛馬車也在幹同樣的活。或許是從別的王國送來的?他想,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從車上下來的,似乎都是小姑娘。教會收養孤兒時,只收養女孩嗎?

  他搖搖頭,將這些問題拋至腦後,駕車踏上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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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4 23: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四章 赫爾梅斯機關


  主教梅恩踏過一階又一階的環形樓梯,向地底深處走去。

  這是一處自然形成的天坑,深度至少能沒過四座天之塔,直徑約有二十餘丈,塞進一座領主城堡綽綽有餘。洞井內起初並不昏暗,高高的穹頂上留有天窗,光線透過一扇扇窗戶竄入地下,在寒冰鑄就的石壁上留下蜿蜒曲折的光斑。

  隨著高度不斷下降,光斑逐漸變暗,很快和石壁融為一體。但坑洞中心卻反射出淡淡藍光,越往下走就越明顯,即使不持火把,也不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困境中。

  腳下的樓梯如同一條環繞坑洞的小蛇,緊緊貼在岩壁上。

  樓梯板是花崗石削切而成,呈長方形,厚三指,夠兩人並肩而行。一端嵌入岩壁裡,另一端懸空。為了防止意外跌落,懸空端頭立有木欄杆,欄杆間用繩索相連。

  他沒有數過這裡到底有多少階樓梯,但他知道,每一塊石板的鋪設都艱巨無比。教會的石匠們依靠繩索懸吊而下,在堅硬的岩石上敲鑿出足夠深的凹槽,然後把一塊塊石板塞入其中。每個動作都必須小心翼翼,因為繩索滑脫或崩斷墜入坑底的,足有三百人之多。

  若建在頭頂的赫爾梅斯大教堂是教會不屈精神的象徵,那麼深藏在洞井底層的赫爾梅斯機關才是教會真正的核心。

  階梯邊的石壁上鑲嵌著神罰之石,每隔一百步就會有一名審判軍站崗守衛,機關內還有一隊神罰軍隨時待命迎擊入侵者。而穹頂和大教堂地板的夾層之間,埋藏著許許多多沙包和碎石。若是聖城防線失手,眾人不得不撤離時,教皇就會啟動陷阱,讓砂礫和碎石將這裡徹底掩埋。

  盡管梅恩不是第一次前往赫爾梅斯機關,但行走在半空中的感覺仍讓他覺得頭暈目眩。特別是向張望的時候,總會產生自己正在墜落的錯覺。

  當雙腳踏在堅實的地面上時,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天坑底部是一塊巨大的圓盤形白色磨石,表面如同鏡子般光滑,站在上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經過工匠巧妙設計,從穹頂天窗射進來的光線,在坑壁內多次折射後,會恰好彙聚在洞底的這塊磨石上。即使沒有燃起火把,天坑底部也不是一片漆黑。

  只有身處坑底才會發現,陽光並非是無色的。磨石被照耀後反射出淡淡的藍光,抬頭望去,整個天坑被這抹藍光點亮,呈現出冷冽的色澤。仔細看的話,還能注意到光線較亮處有無數塵埃在飛揚,如同古書中記載的微小生靈。

  利用洞底山壁上自然形成的孔洞,教會將其打通連接,進一步擴大,建造了赫爾梅斯機關。也多虧了這些四通八達的孔洞,使得此地空氣流通暢快,完全沒有置身地底深處那般腐朽沉悶的感覺。

  梅恩邁入機關大門,防衛力量頓時嚴密了許多。這裡的審判軍五人為一組,守衛著每道關卡——他們都是教會最為忠誠的武士,一旦接受了這個職責,所有人將在機關中度過一生,永遠不能再回到地面。

  事實上只有他和教皇能出入機關,就連希瑟和泰弗倫兩位大主教都無法涉足此地。

  但梅恩也不清楚,機關中到底有多少條岔路。除了這條正南方的主道,兩旁還有許多分支通道,順著它們一路走下去,往往會發現更多的分支。有些被教會利用起來了,而有的則乾脆封死。他曾聽聞過,修建機關時,有幾名工匠誤入了那些沒有標注的岔道,結果在裡面迷失了方向,再也沒能找到回來的路。

  筆直的主道一直通往山體深處,每隔三十丈(約100米)左右,便設有一道關卡。梅恩知道每段關卡之間的機關所承擔的任務不同。最靠外的一段是生活區,供值守在洞底的武士們居住。第二段是檔案館,用於存放文書、殘卷和古籍。第三段是監牢區,關押著一些無法見光的犯人……和無辜者。

  越過三道關卡後,梅恩停下了腳步。再往前走,便是機關樞秘區,教會所有研究和發明都來自於那裡,不經教皇同意的話,自己也無法擅自前往。擔任大主教三年多來,他隻進去過一次。

  梅恩轉身向左,拐入了一條岔道。

  岔道很短,沒多久他便走到了頭,見到主教出現,守門的審判軍立刻握拳擊胸,「大人!」

  梅恩點點頭,「把門打開。」

  門內是一條走廊,牆上掛著燃燒的鬆脂火把,像是黑暗中無數躍動的光點,沿著走道向盡頭不斷延伸。兩旁並列排布著許多張厚實的木門,每個門板中間掛有一塊號碼牌。

  審判武士舉起火把,走在前面引路。梅恩邊走邊注意著號碼牌上數字的變化。當看到標記著三十五號字樣的斑駁門牌時,他停下腳步,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扭。鎖頭開啟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洞底顯得格外刺耳,走廊盡頭傳來隱隱的回聲。仿佛是發出一道信號般,不少門洞後響起了哭嚎聲,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仔細聆聽的話,大多是些「快放我出去!」「救救我!」「求求您,殺了我吧!」之類的哀求。

  梅恩不為所動。他命武士守在門口後,走進房間,關上木門,將那些紛亂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

  隔著鐵欄杆,主教看到了一名靠坐在床頭的老者——或許他年紀並不老,但此刻已是頭髮斑白,額頭上布滿了皺紋。鬍子許久沒有刮過,幾乎快要垂到脖子處。由於太久沒有見過陽光,他的皮膚呈現出駭人的蒼白,手腳枯瘦得如同竹竿。

  梅恩看了眼鐵欄杆邊的餐盒,裡面的食物幾乎沒有動過,他歎了口氣,「您應該對自己好點,教會不缺這麼點吃的。您的三餐都是按國王標準製定的,除了沒有酒之外。就連魚肉,都是來自於碧水港的上好鱈魚。您應該很熟悉它的味道吧,溫布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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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四章 赫爾梅斯機關


  主教梅恩踏過一階又一階的環形樓梯,向地底深處走去。

  這是一處自然形成的天坑,深度至少能沒過四座天之塔,直徑約有二十餘丈,塞進一座領主城堡綽綽有餘。洞井內起初並不昏暗,高高的穹頂上留有天窗,光線透過一扇扇窗戶竄入地下,在寒冰鑄就的石壁上留下蜿蜒曲折的光斑。

  隨著高度不斷下降,光斑逐漸變暗,很快和石壁融為一體。但坑洞中心卻反射出淡淡藍光,越往下走就越明顯,即使不持火把,也不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困境中。

  腳下的樓梯如同一條環繞坑洞的小蛇,緊緊貼在岩壁上。

  樓梯板是花崗石削切而成,呈長方形,厚三指,夠兩人並肩而行。一端嵌入岩壁裡,另一端懸空。為了防止意外跌落,懸空端頭立有木欄杆,欄杆間用繩索相連。

  他沒有數過這裡到底有多少階樓梯,但他知道,每一塊石板的鋪設都艱巨無比。教會的石匠們依靠繩索懸吊而下,在堅硬的岩石上敲鑿出足夠深的凹槽,然後把一塊塊石板塞入其中。每個動作都必須小心翼翼,因為繩索滑脫或崩斷墜入坑底的,足有三百人之多。

  若建在頭頂的赫爾梅斯大教堂是教會不屈精神的象徵,那麼深藏在洞井底層的赫爾梅斯機關才是教會真正的核心。

  階梯邊的石壁上鑲嵌著神罰之石,每隔一百步就會有一名審判軍站崗守衛,機關內還有一隊神罰軍隨時待命迎擊入侵者。而穹頂和大教堂地板的夾層之間,埋藏著許許多多沙包和碎石。若是聖城防線失手,眾人不得不撤離時,教皇就會啟動陷阱,讓砂礫和碎石將這裡徹底掩埋。

  盡管梅恩不是第一次前往赫爾梅斯機關,但行走在半空中的感覺仍讓他覺得頭暈目眩。特別是向張望的時候,總會產生自己正在墜落的錯覺。

  當雙腳踏在堅實的地面上時,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天坑底部是一塊巨大的圓盤形白色磨石,表面如同鏡子般光滑,站在上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經過工匠巧妙設計,從穹頂天窗射進來的光線,在坑壁內多次折射後,會恰好彙聚在洞底的這塊磨石上。即使沒有燃起火把,天坑底部也不是一片漆黑。

  只有身處坑底才會發現,陽光並非是無色的。磨石被照耀後反射出淡淡的藍光,抬頭望去,整個天坑被這抹藍光點亮,呈現出冷冽的色澤。仔細看的話,還能注意到光線較亮處有無數塵埃在飛揚,如同古書中記載的微小生靈。

  利用洞底山壁上自然形成的孔洞,教會將其打通連接,進一步擴大,建造了赫爾梅斯機關。也多虧了這些四通八達的孔洞,使得此地空氣流通暢快,完全沒有置身地底深處那般腐朽沉悶的感覺。

  梅恩邁入機關大門,防衛力量頓時嚴密了許多。這裡的審判軍五人為一組,守衛著每道關卡——他們都是教會最為忠誠的武士,一旦接受了這個職責,所有人將在機關中度過一生,永遠不能再回到地面。

  事實上只有他和教皇能出入機關,就連希瑟和泰弗倫兩位大主教都無法涉足此地。

  但梅恩也不清楚,機關中到底有多少條岔路。除了這條正南方的主道,兩旁還有許多分支通道,順著它們一路走下去,往往會發現更多的分支。有些被教會利用起來了,而有的則乾脆封死。他曾聽聞過,修建機關時,有幾名工匠誤入了那些沒有標注的岔道,結果在裡面迷失了方向,再也沒能找到回來的路。

  筆直的主道一直通往山體深處,每隔三十丈(約100米)左右,便設有一道關卡。梅恩知道每段關卡之間的機關所承擔的任務不同。最靠外的一段是生活區,供值守在洞底的武士們居住。第二段是檔案館,用於存放文書、殘卷和古籍。第三段是監牢區,關押著一些無法見光的犯人……和無辜者。

  越過三道關卡後,梅恩停下了腳步。再往前走,便是機關樞秘區,教會所有研究和發明都來自於那裡,不經教皇同意的話,自己也無法擅自前往。擔任大主教三年多來,他隻進去過一次。

  梅恩轉身向左,拐入了一條岔道。

  岔道很短,沒多久他便走到了頭,見到主教出現,守門的審判軍立刻握拳擊胸,「大人!」

  梅恩點點頭,「把門打開。」

  門內是一條走廊,牆上掛著燃燒的鬆脂火把,像是黑暗中無數躍動的光點,沿著走道向盡頭不斷延伸。兩旁並列排布著許多張厚實的木門,每個門板中間掛有一塊號碼牌。

  審判武士舉起火把,走在前面引路。梅恩邊走邊注意著號碼牌上數字的變化。當看到標記著三十五號字樣的斑駁門牌時,他停下腳步,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扭。鎖頭開啟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洞底顯得格外刺耳,走廊盡頭傳來隱隱的回聲。仿佛是發出一道信號般,不少門洞後響起了哭嚎聲,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仔細聆聽的話,大多是些「快放我出去!」「救救我!」「求求您,殺了我吧!」之類的哀求。

  梅恩不為所動。他命武士守在門口後,走進房間,關上木門,將那些紛亂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

  隔著鐵欄杆,主教看到了一名靠坐在床頭的老者——或許他年紀並不老,但此刻已是頭髮斑白,額頭上布滿了皺紋。鬍子許久沒有刮過,幾乎快要垂到脖子處。由於太久沒有見過陽光,他的皮膚呈現出駭人的蒼白,手腳枯瘦得如同竹竿。

  梅恩看了眼鐵欄杆邊的餐盒,裡面的食物幾乎沒有動過,他歎了口氣,「您應該對自己好點,教會不缺這麼點吃的。您的三餐都是按國王標準製定的,除了沒有酒之外。就連魚肉,都是來自於碧水港的上好鱈魚。您應該很熟悉它的味道吧,溫布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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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六章 女巫的抉擇


  葉子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是如何撐過來的

      從蠻荒境返回絕境山脈的營地花費了她近半個月的時間。為了躲避邪獸,她小心翼翼地隱藏在粗壯的樹幹中,確認附近沒有邪獸活動後才前往下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盡管心急如焚,但她沒有別的選擇,一旦被混合種邪獸發現,她無法單憑自己的力量逃過追殺。

  十餘名姐妹倒在了魔鬼的殺戮之下,而其他姐妹們的能力根本不善於戰鬥,她們在鐵手魔鬼跳入人群中肆意屠殺之際四散奔逃,但最終能有幾個活著返回營地,葉子心裡根本沒底。她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可怕的問題。

  走一路躲一路的行動方式對魔力消耗頗大,一天只能走出十餘里,特別是還要預備晚上過夜所需要的魔力。身上的乾糧吃完後,她就將一些野果轉化為可以充饑解渴的食物。共助會徽記早已失去了保暖功能,她只能用樹皮將自己包裹得更緊一點。想到還未成年就喪命於此的絲諾,葉子的眼淚便止不住滑落下來。

  更糟糕的是,到第四天晚上,她在樹幹中迎來的邪魔噬體——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幾乎忘卻了這事。一股撕裂般的劇痛突然從胸口綻放,並迅速蔓延到全身,一瞬間差點令她失去意識,把舌頭咬得滿嘴是血才強聚起精神來對抗痛苦。在邪魔噬體的陣陣折磨下,葉子也曾想過放棄,但想到那二十多名可能活下來的姐妹,或在營地等待她歸來,或身受重傷,需要她的治療和救助,她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好在這次邪魔噬體時間並不算長,當她從苦難中掙脫出來時,渾身上下已遍布裂口,流出來的鮮血把樹幹內都沾濕了。為了避免血液的味道引來邪獸,她不得不忍著傷痛,脫下衣服,前往另一棵大樹。同時讓光禿禿的樹枝長出綠葉,再把綠葉製成可以禦寒的衣服。在魔力的引導下,枝椏成了她的針,葉脈是她的線。

  一路上她未吃一口熟食,未喝一口熱水。進入絕境山脈後,盡管給自己的綠葉衣服再添加了兩層,手和腳都包裹的嚴嚴實實,但迅速降低的氣溫和沒過腳踝的積雪依然凍傷了她的腳趾。就這樣走走停停,拖著毫無知覺得雙腳,她終於回到了營地。

  看到姐妹們熟悉的身影,葉子一頭栽倒在地。

  轉醒過來已是兩天後,過長時間的失溫導致腳部受創嚴重,草藥也無法阻止不斷擴大的壞疽,不得已之下,姐妹們切除了她左腳和右腳各兩個損壞的趾頭。

  葉子並沒有太在意,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比起那些永遠回不來的姐妹,她已經足夠幸運。不過看到還活著的人雙臂上纏滿的白色布帶,莫大的悲痛便抑製不住地從心底湧起。

  出發時四十二名姐妹,現在只剩下六人。

  大家安撫了葉子一番後,年紀最大的書卷向她講述了一行人的經歷。

  在自己和魔鬼纏鬥時,非戰鬥能力的女巫趁機向營地方向逃跑。當天夜裡她們便遇上了邪獸——一群野豬種。眾人無力抵抗,只得四散而逃。被邪獸獵捕的那一批顯然凶多吉少,但她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到隔天早上,眾人又被一隻狼形混合種盯上,這次逃出來的僅剩下八人。好在進入絕境山脈後,邪獸沒有再跟上來。

  回到營地沒幾天,兩名姐妹先後出現了魔力反噬的症狀。也許是因為共助會這次受到的打擊過大,前景一片灰暗,兩人都沒能挺過邪魔噬體。而戰鬥女巫們遲遲沒有歸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們死在了魔鬼手下時,沒想到葉子竟然回來了。

  「那麼……其他人呢?紅椒、追風、還有導師大人,她們怎麼樣了?」

  葉子搖搖頭,「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

  「是嗎……」書卷輕聲應道,看得出她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那你好好休息吧。還有……」她猶豫了下,「葉子。」

  「什麼?」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商量了下,如果哈卡拉沒有回來,希望你能接過導師一職。」

  葉子愣了愣,隨後閉上眼睛。是啊,共助會在遭受如此慘痛的打擊後,不選出新的領導者,只怕立馬會土崩瓦解。但共助會的宗旨是為了尋找聖山,獲得自由和安息之地。現在尋找聖山已化為泡影,不,「聖山」本身就是一個騙局,它不存在於絕境山脈,也不存在於蠻荒之地。如此一來,共助會還有必要存在嗎?

  她心亂如麻,即使不去看她們,也能感受到姐妹們期待的目光,她們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帶領迷茫的眾人繼續前進。

  「我們……去找夜鶯吧,」沉默良久,葉子開口道。

  「什麼,找她?」

  「你是說去邊陲鎮嗎?」

  「萬一她是騙我們的,該怎麼辦?」

  「溫蒂也在那裡啊。」

  「說不定她早就死了。」

  姐妹們七嘴八舌嚷嚷道。書卷拍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問葉子道,「如果夜鶯說的,也是一場騙局呢?」

  「你們可以在鎮外安全的地方等待,」她睜開眼睛,「先讓我去探明情況,如果她說的是謊言,我會接過導師一職,如果……我死在鎮裡,書卷,你來帶領姐妹們繼續走下去吧。」

  「可是我……」

  葉子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你的能力不適合戰鬥,對營地日常運作也幫助不大。但我現在明白了,能力強弱與適不適合擔任導師並沒有聯繫。」導師是引路人,而不是能力最強者,可惜自己領悟得太晚了。若共助會的導師是耐心而又心細的溫蒂,結局會不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你和溫蒂一樣,都是最早加入共助會的人,也是姐妹中的長者。從王國東邊伴隨大家一起來到絕境山脈,經歷豐富,行事謹慎,大家都看在眼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擔任姐妹們的導師了。」

  書卷沉默片刻,「……若夜鶯說的都是真的呢?」

  「那共助會就沒有必要再存在了,」葉子緩緩道,「邊陲鎮就是我們的「新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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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七章 冬暮(上)


  「預備——!刺!」

  凡納用力刺出手中的長槍,然後雙手劇震,槍杆發出崩裂的嘎吱聲。一頭狼種頂在槍頭,它的毛髮蓬鬆,血紅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張開的嘴中露出兩排尖牙,最大的那顆抵得上自己的拇指。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邪獸,對方在空中揮舞雙爪,雪花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

  凡納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是按訓練中積累下來的本能,下意識握緊槍杆,持續向前發力。一息的時間仿佛變得無比漫長,他看到槍杆彎曲到了極限,槍尖深深沒入邪獸的腹中,他甚至以為下一刻,那尖銳的利爪就會撕開自己的臉頰。

  「啪」的一聲,槍杆承受不住狼種的衝力,終於斷成兩截。也正是這一聲脆響,讓時間流動恢複了正常,對方往下墜落,正如來時一樣——它的爪子落在護牆上,刮出一連串碎屑,帶著那半截槍杆,沿著城牆重重砸落在地。

  「火槍隊,裝填完畢!」

  「自由射擊!」

  凡納身側立刻伸出兩根槍管,他趕緊後退半步,揚起頭,避免火藥碎屑和燃氣衝到自己的眼睛。至於耳朵,他已經顧不上了。

  火槍很快擊發完畢,凡納重新靠近護牆,發現牆底倒了一批各式各樣的邪獸。身邊有人捅了捅自己,他轉過頭,看到自己的捨友正得意地朝自己咧嘴。

  才摸槍一個星期多點,有什麼好得意的。凡納回瞪一眼,把視線重新移回戰場。等殿下的火炮隊派上用場時,你就會意識到自己手中那鐵管不過是根拐杖罷了。

  「炮長,你的槍,接著。」貓爪遞過一把新木槍,「這群邪獸發瘋了?已經有二三個時辰了吧?」

  「它們本身就瘋子,」凡納把槍杆架好,等待敵人下一波進攻,「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快到午時了。」貓爪嗬了口氣,趁著獵戶沒注意,飛快向兩邊張望兩眼,「柚皮呢?羅德尼兄弟呢?」

  「不要移開視線,你想被狼種開膛破腹嗎?」凡納沒好氣地說道,「他們被分到了其他城牆段,或許在三組,或許在四組,話說回來,你怎麼會來第一組?」

  「我是替補隊的嘛,」他嘿嘿一笑,「哪裡有需要,我就來哪裡唄。剛有一位大叔負傷了,正好輪到我替——」

  「預備——!」獵戶觀察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貓爪的話。凡納看到十來隻邪獸正在迅速靠近,現在他也能快速分辨各種邪獸的類型,這一波只有兩隻狼種,其他為野豬種、狐種和一隻熊種,對城牆的威脅不大。

  「刺!」盡管如此,他還是聽從指令,和隊友統一刺出長槍。果然這一次槍頭空空如也,他收回槍杆,餘光看到狼種已被一組的其他隊員擊落。待到其它跑得較慢的邪獸也彙聚到城下時,火槍隊又擠進他的身側,向下自由射擊。

  這樣固定動作的重複,已經從拂曉持續到現在。當最初號角被吹響時,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凡納打了個哈欠,這一次邪獸的攻擊比以往都要激烈,平時只會維持一到兩波的侵襲如今仍在繼續,城牆下的邪獸屍體都快堆起來了。中途已經被民兵二隊替換過一次,胡亂吃了點東西,休息片刻後又重新上了城牆。

  但意外的,凡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鎮定,聽到號令刺槍收槍,其他交給火槍隊,就跟平日裡練習時一模一樣。起初看起來有些莫名奇妙的條例和動作要求,此刻都派上了用場,而且難以置信的有效。

  其他人也跟自己差不多,雖然雙手緊握槍杆,神情看起來頗為嚴肅,一些替補者還顯得十分緊張,大家的身子卻都站得筆直,沒有人往後退卻一步。

  不過凡納清楚,大家最大的信心不是來自於日複一日的練習,而是來自於殿下。凡納只有在火槍隊射擊後,才偷偷向城牆中段的望樓瞟上一眼——那是王子殿下矗立的位置。

  從號角響起,殿下第一時間就抵達城牆,和大家站在同一條防線上,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就連自己被輪換下去吃東西時,王子殿下依然待在望樓頂端,早餐還是首席騎士大人親自送上去的。

  回想上一任領主,每年邪魔之月撤離時,都是早早乘船離開。接下來是貴族,最後才輪到平民。尚有餘錢的可以付上幾枚銀狼,跟船離開,沒錢的,只能靠自己的雙腳,走到長歌要塞。光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沒錯,他們是屬於灰堡王子的部隊,和邊陲鎮之前的巡邏隊完全不一樣。那夥人仗著自己有盔甲有兵器,常常在新舊區橫行霸道,外來商人也是他們敲詐勒索的對象。在凡納看來,除了巡邏隊兩位隊長,其他人根本和流氓沒什麼區別。而民兵隊是一支強大的隊伍,在王子殿下的率領下,他們甚至能把令人聞風喪膽的邪獸阻擋於小鎮之外,始終不得前進一步。以往只有長歌要塞才能做到這一點。

  看看魚丸,舊區裡出名的膽小鬼,經常被人嘲笑的對象,加入民兵二隊後,現在拿起長槍也是有模有樣。還有費米,個頭巨大,卻總是慢人一拍,舊區裡的人以捉弄他為樂。現在,他那一套出槍動作,又快又狠,比大多數人都要嫻熟。凡納知道別人訓練結束後,他都要多練上一百槍,只因為殿下親口跟他說過一句,「越是不靈活的鳥,就要越早日起飛,才能趕上別人的步伐,最終超過他們。」

  明明一開始只為了那兩個雞蛋,為什麼現在反而有種慶幸自己加入了民兵隊的感覺?每天都有細微變化,每天都比昨日更進一步。凡納相信,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許,概括起來就是殿下在訓練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他們是一支不同於時代的隊伍。

  「嗚——嗚——」兩聲短促的號角聲讓凡納精神一振,這是混合種邪獸出現的預警。他眺目遠望,又是獅頭雙翼混合種,跟上次闖入城內的那隻極為相似。這是今天遇到的第二隻了,他想,不過,這次不一樣。除了火槍隊,他們還有其他幫手。

  凡納微微側頭,餘光中,殿下身旁一名金色短髮的小姑娘已經浮空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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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八章 冬暮(下)


  「不要這麼著急,它還沒過來呢。」羅蘭望著躍躍欲試的閃電,歎了口氣。

  天知道她竟會對挑戰邪獸這麼感興趣,明明就不是適合戰鬥的類型,卻沒有一點兒常人面對邪獸該有的恐懼。「按照之前對付第一隻的辦法來,別逞強,你只是引誘邪獸,將它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注意保持高度!它雖然不能飛,但跳起來的時候也是頗具威脅的!」

  「知道啦知道啦,」閃電自信滿滿地道,「第一只過來的時候我就摸清了它的底細,放心,它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說話間,混合種邪獸已經靠近城牆,越過一片障礙地帶,朝無人防守的區段猛得躍起,翻上牆頭。不過這一次,沒有民兵隊員加以理會,他們仍留在自己防守的區段,等待獵戶觀察員的下一次刺擊命令。

  「那麼,對混合種邪獸特種作戰,現在開始!」羅蘭沉聲道。

  已經飛出去的閃電又停了下來,回頭望向羅蘭。

  「怎麼了?」

  「你這句話……」閃電想了想,隨後搖搖頭,「有些奇怪。算了,我出發了。」

  望著小姑娘快速遠去的身影,羅蘭尷尬地笑笑,問身後的安娜和夜鶯,「你們也覺得奇怪嗎?」

  「嗯。」兩人齊齊點頭。

  好吧……看樣子中二的台詞即使放到異界仍是中二,「那你們也去吧,注意安全。」

  「殿下您也是,」夜鶯躬身道,隨後拉起安娜的手,進入迷霧。

  羅蘭雙手背在背後,迎風而立,盡力裝出大BOSS應該有的模樣。他知道不少人都會在戰鬥喘息之機偷偷回望自己,所以盡管雙腳發麻,他仍站在城牆最高點,讓所有人都看得到——無論何時,王子都與他們同在。既然不能親自投入戰鬥,他至少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激勵人心。

  這次邪獸侵襲已經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進攻的強度。按鐵斧的說法,往年整個邪魔之月中,只會有一到兩隻混合種出現,但算上現在這隻,今年邊陲鎮已遇上了四隻混合種邪獸。持續時間也格外漫長,邪獸們不停從迷藏森林中出現,以數十只為一批的規模,不斷奔向城牆。

  還好最近一個月燧發槍產量大增,現在一百人的火槍隊已經武裝完畢,不然真不能保證如此高效的擊殺速度。若是弓弩的話,只怕現在上弦都吃力了。在持久戰中,火槍對體力消耗頗小的優點會愈發明顯。當然,火藥的消耗猛增也夠令羅蘭頭痛的了,他已經在考慮把倉庫裡那二十多包炸藥統統拆掉,取回火藥配給火槍隊使用了。

  另一邊,閃電已經飛臨混合種邪獸的頭頂。她從口袋裡摸出塊石頭,朝邪獸擲去。石頭準確地落在了對方的腦袋上,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令它猛得向後一退,才發現攻擊竟是來自空中。

  閃電挑釁似的壓低高度,從它面前穿過,並貼地向小鎮中心飛行。混合種邪獸雖然有著一定的思考能力,但眼前的小姑娘顯然被判定為不具威脅。它立刻猛撲上去,雙翼張開,幾個起躍間便滑翔出去近百米。閃電立刻將自己拉起,在空中一個轉身,繞過幾棟平房,向另一條街道拐了進去。

  就這樣七拐八繞之間,她將敵人引誘到了小鎮中央廣場上,這也是她和夜鶯約定的攻擊地點。由於獅頭雙翼混合種的嗅覺十分靈敏,即使身處迷霧中的夜鶯也會被發現,所以在夜鶯和安娜發起攻擊前,自己必須盡可能牽扯住邪獸的注意力。

  而閃電做得十分完美,混合種現在顯然已暴跳如雷,愈發狂躁的獸性掩蓋了那本就不多的理智,它張大著嘴,向空中數次跳起,但身上沒有任何負重的閃電遠比邪獸靈活,她上上下下地戲弄對方,讓其每一次跳起都無功而返。

  夜鶯也已從另一個方向抵達廣場——和閃電不同,進入迷霧後的她,完全忽視了路上的房屋和柵欄,以一條筆直的路線前進。安娜的火焰距離只有十步(5米),必須從尾巴後方靠近才能降低被邪獸發現的可能性。

  對付第一隻混合種時還出了不少岔子,但此刻夜鶯已經完全熟悉了安娜的攻擊方式,在離邪獸還有三十步的時候,她將速度提至極限,地面在瞬間像是縮短了一般,幾乎一步就跨過了剩下的距離,安娜回過神來時,怪物的尾巴都快貼到臉上了。

  「就是現在!」夜鶯喊道。

  安娜身邊的黑白世界如潮水般褪去,眨眼間,她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鎮廣場。綠火在指尖悄然乍現,隨後擴大成巨大的火焰牢籠,將邪獸一頭罩入其中。

  夜鶯飛速後退,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已經讓她感受到了灼痛。

  在可以融化鋼鐵的高溫中,邪獸甚至還來不及掙扎,便已化成一團火球,轟然倒地。

  「看來她們已經解決了,」代替夜鶯充當臨時守衛的溫蒂看到遠處騰起的碧綠火焰,撇撇嘴道,「似乎就我沒起什麼作用啊……」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都不用上戰場,」羅蘭仍保持著背手站立的姿勢,故作輕鬆道。話雖如此,但他心裡清楚,今天若沒有女巫加入防線協助作戰,面對能飛躍城牆的混合種邪獸,民兵隊必然會陣腳大亂。

  就連娜娜瓦都已來到了城牆下,在提古男爵的保護下,快速治療那些不慎受傷的戰士。這是羅蘭第一次在所有民兵隊員面前公開女巫的力量,結果令他十分欣慰。在隊伍裡有著治愈天使之稱的娜娜瓦顯然將女巫群體聲望刷到了一個新高度,安娜和夜鶯在城牆上聯手殺死第一隻混合種後,人群中還一度響起了歡呼聲。

  當然,他清楚不可能所有人都對此毫不介意,這樣的局面已是十分難得。民兵隊中有了初步的共識後,他接下來的計劃才會方便實施許多。

  忽然間,城牆上的槍聲稀疏下來,羅蘭注意到,邪獸開始紛紛撤離城牆。它們竟然撤退了?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天空中一道光芒穿過厚厚的雲層,灑落地面,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很快,灰蒙蒙的天空被千萬道光芒穿透得千瘡百孔,所有光線彼此融為一體,變得耀眼而不可方物。大地陡然明亮起來。

  「太陽再次升起之日,便是邪月完結之時。」

  城牆上出現了短暫的平靜,接著,歡呼的浪潮席卷了邊界防線。漸漸的,鎮民們也陸續走出屋子,跟著高喊起來。為這久違的陽光,為自己平安度過冬天,為了他們的王子,歡呼雀躍。所有聲音最終彙聚成一股洪流,響徹整個邊陲小鎮!

  邪月之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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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4 23:13: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星星之火 第八十九章 慶典(上)


  今年的邊陲鎮與往年都格外不同。

  往年邪魔之月結束後,要在長歌要塞的貧民窟再等上一個月,待積雪完全化淨後,才能踏上返家的歸途。而回到小鎮後,看到的大多是一片狼藉。數個月無人打理的房屋破敗不堪,一些不甚結實的木屋早已被大雪壓垮,有些鎮民家中甚至還躲著邪獸,把櫃子桌子咬得七零八落不說,還拖來草料破布填在角落,顯然是把這個能避風躲雪的地方當成了自己的巢穴。他們往往要花一周來修葺房屋,更換泡水發黴的家具,至於久久不散的腐壞味道,此地的居民們都習慣了。

  不過今年,邊陲鎮可謂煥然一新,積雪很快被掃去,家門口掛起了王子殿下發放的彩色紙旗。遠遠望去,單調而破敗的小鎮變得五彩繽紛起來,各色旗子混合在一起,如同花的海洋。所有人奔走相告,邪魔之月結束後的首日,殿下將在廣場舉行盛大的歡慶舞會!任何人都可以前往,不僅不需要繳納錢幣,聽說還有免費的食物發放!

  舞會是什麼,那可是上層貴族才能參加的社交場合,大家從來都只在見多識廣的大城市行商口中聽說過,但即便是他們,也無法參與其中。聽商人們說,那不是光有錢就能得到邀請的活動。王子殿下居然讓所有人參加?

  「殿下,您這樣做,不太好吧?」首席騎士勸阻道,「這裡既沒有樂隊,又沒有領舞者,舞會的節奏誰來控制?再說了,這種偏僻之地,就連貴族都不一定會跳舞,您的領民只會把一切都搞砸的。」

  卡特在王都時只去過一次舞會,那是一位侯爵為慶祝女兒生日舉辦的。優雅的弦樂和激昂的鼓點交錯響起,女士們在悠揚的音樂下翩翩起舞,男士則在鼓聲響起後展現自己快速而有力的舞步,或旋轉,或踢踏,將動作與鼓點接合起來。休息期間,侍從端著酒水和點心在人群眾穿梭,男士們紛紛物色自己心儀的女子,待到最後一首樂曲奏響時,便鼓起勇氣上前邀約,成功者在舞會散去後,還有一番風花雪月。

  卡特歎了口氣,雖然當時年少的自己沒能約到心儀的姑娘,但那種優雅而浪漫的氣氛至今仍讓他回味不已。把風度出眾的貴族換成這幫天天和石頭、野獸打交道的村夫?天哪,他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的場景。

  「領舞人?有啊,」羅蘭吩咐民兵隊將廣場中的石頭雕塑和絞刑架統統拆除,「鐵斧和民兵隊就是。」

  「那個沙民?」卡特愣住了。作為火槍隊隊長,鐵斧在邪魔之月的表現總算是贏得了首席騎士的認可,異族稱號也不再提及,不過對方終究是莫金族人啊,怎麼可能知曉大陸王國的禮儀!

  羅蘭神秘地笑了笑:「因為我要舉辦的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舞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要做的準備工作並不算多,主要是拆除廣場中的障礙物,再在中心位置搭起一座木柴堆。柴堆邊用磚頭壘起了桌台,用於燒烤食物。沒錯,這就是羅蘭一拍腦袋想出來的慶祝舞會——篝火聚會和野外燒烤的混合體。

  用什麼來增加人民對於居住地的認同感,一直是王子認真考慮的問題。國家主義、民族主義對於這些一輩子為領主打工,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野村民來說實在太過深奧,也只有他們的家財和親人才值得關心。越是落後,就越是短視,這是文明發展的規律,「文明最後總會變得和它的思想一樣大」,羅蘭對此深以為然。

  不過這並不代表精神建設可以忽略,勝利慶典就是他琢磨出來的改造方法之一。事實上他對這個世界度過邪魔之月後沒有任何慶祝表示感到難以理解。每年一次的邪獸侵襲簡直就跟天災一樣,戰勝了這般邪祟,自然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

  於是他決定,將每年邪月結束後的第一天命名為勝利日。凡歸屬於他的領地,這一天不僅公休,還要舉辦各種慶祝活動。只要持續三四年,它將會變為一種傳統,在領地上流傳下去。而領民們逐漸也會感受到,自己與其他領主治理下的人民確有不同。

  還未到中午時,廣場中就擠滿了人,民兵隊員排成圈,將大家擋在木柴堆之外。

  看來免費發放食物還是頗具吸引力的,整個小鎮至少來了一半人,羅蘭想。美中不足的是廣場終究小了點,除了柴堆外的一圈空地,千餘人幾乎肩貼著肩,很難有活動的空間。他還看到一些孩子已經爬上了最近的屋頂,向廣場中間探望。

  第一次慶典嘛,難免有缺憾。羅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登台致辭。

  這已是他第二次在廣場進行公開演講,心態要比上回鎮定得多。

  「我的領民們,中午好。我是灰堡王國四王子,羅蘭.溫布頓。」他依然選用了和上次一樣的開頭,但這次效果截然不同,話音還未落下,人群中已經爆發出熱烈的呼聲,「王子殿下萬歲!」「殿下萬歲!」

  羅蘭頓時感到胸口一熱,這次他可沒安排什麼托,看到民兵隊和群眾自發的歡呼聲,成就感和滿足感充盈於他的心頭。

  待到呼聲稍退,他向下壓壓手,「邪魔之月結束了,在民兵隊英勇奮戰之下,邪獸始終未能越過城牆一步。邊陲鎮以極小的代價戰勝了可怕的敵人,這證明,只要大家團結起來,即使不依靠長歌要塞的施捨,我們也能在此地站穩腳跟!他們想用糧食威脅小鎮,想用饑餓和嚴寒逼迫我們屈服,而今天的勝利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徒勞之舉!」

  「說得沒錯,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了!」

  「跟著王子殿下,冬天沒有一日餓著肚子的!」

  「終於可以不用受他們勒索了,殿下仁慈!」

  羅蘭趁著眾人不斷高漲的情緒,繼續大聲說道:「讓我們為這輝煌而榮耀的勝利慶祝吧,這是值得被銘記的一天!我宣布,從今以後,邪魔之月結束後的首日將稱為「勝利日」!慶祝舞會正是為此而設!我的領民們,盡情享受這一天吧!現在,舞會開始!」

  火把被丟進塗抹過油脂的木柴堆中,火焰碰的一聲騰起,瞬間點燃了整個廣場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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