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桃]重生家裡家外(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章　雙喜臨門？

　　馮霄剛剛推開院門，馮媽媽便從屋裡衝了出來，見兒子兒媳相攜進門，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期待，故作平靜的問道，「結果怎麼樣？」

　　馮霄和傅佩嵐相視一笑，對馮媽媽點了點頭，「媽，明年您就要當奶奶了。」

　　「孩子多大了，醫生怎麼說，」馮媽媽眼睛一亮，上前拉住傅佩嵐開始問東問西，「快快，佩嵐咱們進屋說，妳現在身子金貴，可得小心著點。」

　　屋裡的馮奶奶也知道了喜訊，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仿若一朵盛開的菊花，跟著馮媽媽妳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問起來，最後甚至拉住馮霄開始囑咐，「不許惹她生氣，不許吵她鬧她！」

　　「奶奶，這還用您說。」馮霄咧著嘴保證，「我現在恨不得把她當公主伺候。」

　　「應該！」沒想到馮奶奶聽了這話居然樂呵呵的點頭贊同，回手拍了拍傅佩嵐的胳膊，「好孩子，妳給我們老馮家傳宗接代辛苦了，奶奶和妳說，這懷孕期間心情最重要，有了煩心事要學會排解，多笑笑。還有，我們家沒有重男輕女的舊觀念，妳只看小楠和秀秀就知道了，無論丫頭還是小子我和妳公公婆婆都是一樣疼的，用不著為了孩子的性別擔憂。」

　　「正是正是，有個像佩嵐的閨女更好，一定聰明又漂亮。」馮媽媽連忙附和婆婆的話。

　　聽了馮奶奶和馮媽媽的話，傅佩嵐抿嘴一笑，心中湧起淡淡的感動。或許馮家有許多煩心事，太婆婆和公婆心中也有更喜愛的兒女，但是不能否認他們都不是刻薄人，也一直在努力做到公平和慈愛，無論是自己的子孫還是娶回的媳婦。

　　回到房間後，馮霄掏出剛買的《孕婦須知》用心讀了起來，手邊還扔著一本《準爸爸陪產指南》，那副認真的樣子看的傅佩嵐直樂，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的腰，搶過那本《孕婦須知》翻了翻，笑道，「你看這個有什麼用，又不是你生！」

　　「我還不是替妳看呢。」馮霄把書奪回來，現在書店關於科學養胎和陪產的書很少，他找了半個小時才翻到這兩本，自然要仔細讀讀，「妳整天大大咧咧的能全本看完才怪。」

　　傅佩嵐撇撇嘴，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孩子的模樣，確實沒耐心讀這些東西，「噯，等月份再大大，我們去省城找我表姐看看男女吧。」

　　「看那幹嘛，男孩女孩我都喜歡。」馮霄從書裡抬頭瞥了她一眼，「難不成妳還有所偏好呀？」

　　「胡說什麼，我自然也是一樣疼愛的，只是知道了性別才好提前做準備呀！」傅佩嵐支起胳膊興致勃勃的念叨，「我要給小寶寶做好多漂亮的衣服，還要給他定最好看的嬰兒床嬰兒車，買最可愛的玩具，我要讓他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嬰兒……」

　　看著妻子臉上夢幻般的笑容，馮霄的神情也跟著柔和起來，拉起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輕輕把臉頰貼到她的腹部摩挲，溫聲道，「好，我明天就畫幾張嬰兒床的圖紙，妳來選，到時候我親自動手做……」他要讓他的孩子從一出生就開始感受父母的疼愛。

　　東廂房裡的小夫妻溫情脈脈的幻想著將來對孩子的各種寵溺，而下班歸來的趙慧嫻也喜氣洋洋的跨進大門，身後的馮斌臉上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奶奶，爸媽，我們回來了。」

　　「趕緊洗手吃飯吧，飯菜我都做好了，馮鑫去喊你二哥二嫂過來。」馮媽媽將碗筷仔細擺好，添上米飯後招呼馮奶奶等人落座，抬頭看了一眼石英鐘，已經六點了，奇怪的看向兒媳兒媳，「你們兩口子今個怎麼回來這麼晚？加班了？」

　　「……媽，慧嫻升職了！」一向寡言的馮斌難得主動張口，偷偷握住妻子放在桌子下的手，自豪的說道。

　　「真的？」馮媽媽驚喜的問道，「快說說怎麼回事？」

　　一旁的馮奶奶和馮爸爸也抬起頭好奇的看向他們。

　　「你們別聽馮斌胡說，就是個小組長……」趙慧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今天下班後慧嫻車間專門開了個小會任命她為製版車間一組的組長。」馮斌樂呵呵的補充，「製版車間一共就分兩個組，慧嫻手底下管著十幾個人呢。」

　　「慧嫻也當幹部啦？這可是大好事。」馮爸爸滿意的看了一眼大兒媳，事業上有了發展，或許平時在家就不會那樣鬧騰了，這些年他是被這個兒媳婦作怕了，馮爸爸正要繼續鼓勵兩句，就見馮霄夫妻與馮鑫三人一起進門，老先生的目光立刻盯住二兒媳的腹部，隨後尷尬的移開視線，說道，「馮霄扶著點你媳婦，你媽剛擦的地，有點滑可別跌了。」

　　馮奶奶瞅了一眼微濕的地面，看向馮媽媽，道，「以後佩嵐在家時地上別倒水，明天把家裡那些棱棱角角的地方也都包起來。」

　　「奶奶，用不著這樣小心，我哪有那麼金貴。」傅佩嵐笑著阻止，她才剛剛有孕哪用得著這樣興師動眾！

　　趙慧嫻疑惑的看了看公婆和妯娌，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可還沒等她詢問，那邊馮霄已經開口道，「剛剛好像聽到你們說大嫂當幹部了？」

　　「可不是！慧嫻當了車間小組長，咱們家今天可是雙喜臨門！」馮媽媽的目光在兩個兒媳婦間轉了一圈兒，臉上滿是喜悅。

　　馮霄和傅佩嵐聽到後連忙向趙慧嫻道喜，可是趙慧嫻卻敏感的捕捉到馮媽媽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問道，「雙喜臨門？咱們家還有什麼喜事兒啊？」

　　馮媽媽突然想到大兒媳的情況，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眼神也有些閃躲，不知如何開口，而馮奶奶和馮爸爸則低頭夾菜，彷彿沒聽到趙慧嫻的問題。

　　傅佩嵐見屋裡突然安靜下來，心知馮奶奶和公婆的想法，抿抿唇，徑直選在馮媽媽身邊的位置坐下，與趙慧嫻之間隔了兩張椅子。她不想用惡意去揣摩他人，可是也無法用自己的孩子來試探趙慧嫻良心的底線，她賭不起，更輸不起！

　　馮霄的目光閃了閃，順勢坐到她身邊。

　　馮鑫見自己的座位被二嫂侵佔，愣了一下，抬手抓抓頭髮有些不情願的拉開趙慧嫻身旁的靠背椅，嘴裡卻笑嘻嘻的嚷道，「咱們家明年就要添個娃娃了。」

　　啪嗒！

　　趙慧嫻手中的筷子順著指縫掉落在地面，猛地轉頭盯住傅佩嵐，呆呆問道，「妳懷孕了？」

　　傅佩嵐看向她，輕輕點了下頭，「快兩個月了。」

　　或許馮媽媽他們不想刺激趙慧嫻，可是這種事情根本就瞞不住，不如早些讓她認清事實。這個世界上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有許多，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失去生活目標，甚至將自己的委屈發洩在別人身上。孩子確實可以給一個家庭帶來歡笑，可卻並不是生活的全部，趙慧嫻沒有孩子很可憐，可是在傅佩嵐看來，她最可憐的卻是將生育當作衡量幸福的唯一標準。

　　或許，求而不得才是最痛苦的吧？

　　當初的自己不也是那樣嗎？為了得到所謂的母愛，為了維護心中那一點驕傲，她不停的抗爭，最後甚至不惜用生命向親人抗議，用自殺來表達絕望……

　　如今的趙慧嫻和她當初何其相似，只不過表達的方式不同而已。她已經解開心結重獲新生，可是趙慧嫻卻仍舊在泥潭中掙扎。

　　傅佩嵐暗暗嘆息，忽然之間有些理解她的那份執著了。

　　這一天的晚飯吃的安靜無比，趙慧嫻整個人彷彿成了一隻提線木偶，馮斌夾一筷子，她吃一口，再沒有了往日對馮媽媽的討好，也沒有了曾經對傅佩嵐的挑釁，可就是這份平靜和呆板，讓所有人更為不安。

　　「馮斌，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你早點帶慧嫻回家吧。」終於，馮奶奶忍不住了，在馮斌放下碗筷後立刻開口趕人。

　　二孫媳婦如今可是懷著他們老馮家的第四代，這樣壓抑的環境讓人心慌又心煩，若是影響到她寶貝曾孫的發育和心情，她找誰賠去？

　　馮斌小心的看了看身旁的妻子，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輕聲說道，「慧嫻，妳吃飽了嗎？咱們先回家吧！」

　　趙慧嫻將空碗放回桌面，慢吞吞的咽下口中的米飯，垂著頭靜默了一會兒才喃喃道，「……飯桌還沒收拾呢……碗盤也要洗……」

　　馮斌的眼睛瞬間紅了，聲音也有些走調兒，「讓，讓媽一個人收拾就行了，咱們先回家。」

　　馮斌抓住妻子的手，他清楚他的這些親人都在擔心慧嫻無法承受妯娌有孕的事實，甚至懷疑她會行事偏激，可是馮斌知道他的媳婦不是那樣的人，慧嫻心地善良，勤勞孝順，她就算再生氣再委屈再嫉妒也不會真正的傷害別人，今日家中那些防備的目光一定傷透了她的心……

　　「咱們回家，回自己家！」馮斌挺了挺胸，沒有孩子不要緊，他還有個好媳婦！

　　趙慧嫻怔怔的跟著馮斌起身，腦中一片混亂，右腳剛剛跨過門檻便整個人栽倒在地……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一章　憋屈與散心

　　「慧嫻——」馮斌驚慌失措的抱住軟倒的妻子，「慧嫻妳怎麼了？」

　　傅佩嵐見大伯嫂突然暈厥嚇了一跳，右手緊緊抓住馮霄的手腕。如果趙慧嫻真的因為她的懷孕而被刺激發生意外，那麼她的喜悅也會蒙上一層陰影。

　　而此時的馮奶奶等人已經被眼前的變故驚住了，手忙腳亂的將趙慧嫻抬進馮媽媽的臥室，正要打電話叫救護車時，床上的人悠悠轉醒，拉住馮斌的手啞著嗓子阻攔道「我沒事，就是突然有些頭暈，現在已經好了。」

　　「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不然我們不放心。」馮媽媽坐在炕沿拉住她的手心疼的說道，佩嵐懷孕她發自內心的高興，可是對於慧嫻她也是打心眼裡喜愛的，如今一向爽利的大兒媳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馮媽媽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媽說的對，我這就去攔一輛計程車，馬上帶妳去做個檢查。」馮斌附和道。

　　「讓馮鑫去，你在這陪著慧嫻。」馮媽媽按住大兒子的肩膀，目光掃過門邊的二兒子和二兒媳，頓了一下，隨後用眼神示意他們先離開，慧嫻這明顯是受了刺激，若是再看到懷孕的妯娌在眼前逛，沒準兒又會想不開。

　　得到馮媽媽的暗示，傅佩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舒服。這種情況下趙慧嫻一定不想看到她，實際上在這待著她也彆扭，只是嫂子在床上暈著她卻自己回房又顯得太過冷漠無情，因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可是如今真的被馮媽媽攆走，她心裡又覺得彆扭，一家子都在這，就她和馮霄走了，弄得好像他們夫妻是趙慧嫻暈倒的罪魁禍首似的。

　　回到東廂房後，傅佩嵐的心情有些不好，好好的一樁喜事結果卻慘澹收場，任誰也開心不起來。

　　「大嫂真的不能再生了嗎？」傅佩嵐支著下巴靠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抿著唇問道。趙慧嫻雖然有自己的小算盤，愛找茬愛妒忌，但卻絕不是壞人。可換一個角度來說，正是因為她不夠壞又不夠好，才讓人糾結。

　　沒有懷孕時她無法理解趙慧嫻不能生育的絕望，如今有了孩子仍舊不能體會那份無助，可是經過今天這件事，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認識到孩子對於趙慧嫻的重要性，如果繼續求而不得，她不敢想像這個女人將來會如何……

　　「當年流產時醫生說會影響生育，並沒表示一定不能生，可是這些年大嫂確實再沒有懷過孕。」馮霄嘆息，目光穿過半開的窗戶看著馮斌和馮媽媽一起扶著趙慧嫻進了停在門口的計程車。

　　過了不久，馮斌給馮奶奶馮爸爸打電話報平安，說趙慧嫻只是受了點刺激，情緒起伏過大，歇歇就好。

　　傅佩嵐聽到這個消息，原本提著的心落了地，情緒卻更加低落。這一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個家，哪怕馮媽媽和馮奶奶對她再好，她也不想繼續住下去了，這樣無時無刻被比較，隨時隨地要小心的生活讓她難受極了。

　　趙慧嫻可憐，難道她不委屈嗎？她只是正常的結婚懷孕，可是還沒等她好好感受為人母的喜悅，那邊就有人承受不住打擊進了醫院，那將來她的孩子出生時怎麼辦？悄無聲息的降臨馮家，然後一輩子不給趙慧嫻看？一旦她知道了看到了會不會再一次受不住打擊？今天可以暈倒，天知道以後會不會鬧一場自殺！那時她的寶貝在馮家人心中說不定就成了馮斌家破人亡的導火索，任何人看到他都會聯想到趙慧嫻的悲劇。

　　她同情這個大伯嫂，可是現在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了她的忍耐限度，確實，趙慧嫻不是故意暈倒的，可正是因為這份不故意，才讓她更憋屈！

　　傅佩嵐深吸了一口氣，和馮霄結婚她的確得到了許多快樂，可是這樣戰戰兢兢的生活讓她壓抑，她重活一世是希望能夠享受生命，她想要每天懷著感恩的心情看待日出日落，不是為了擔心礙到別人眼而委委屈屈的守在東廂房！

　　傅佩嵐咬住下唇，騰地從椅子上站起，快步從衣櫃裡翻出自己的幾件衣服塞進行李箱，同時對著愣在原地的馮霄說道，「我要出去住幾天散散心，你來不來？！」

　　「小嵐——」馮霄有些無奈，這個時候離開真的不是好時機，當年他大嫂不就是因為和父母鬥氣回娘家才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嗎？

　　「我不是鬥氣，馮霄，我是壓抑，我是憋屈！」傅佩嵐啪的扣上箱子蓋，眼眶有些發紅，「我覺得我現在變得都不像自己了……」

　　第一世她活到十七歲，哪怕沒有母親疼愛，仍舊養成了驕傲直率，寧折勿彎的性格，當年的她死後不自不覺成了一個六歲孩童，因為身體原因受盡呵護，沒有接觸社會和陌生人，自然也沒機會懂得笑裡藏刀和委曲求全，而這幾年讀書做生意雖然長了許多見識，也明白想要達成目的並非只有一種手段，可是無論她學的再多平時再克制也無法從根本上扭轉自己的個性，從始至終，她傅佩嵐都是那個笑就大笑，哭就流淚的姑娘！

　　她也知道現在離開不好，說不定馮家眾人會覺得她剛開始懷孕就拿喬，可是總是這樣瞻前顧後，想這想那，最後只能委屈自己！

　　她同情趙慧嫻遭遇，也理解她的渴求，可是現在她自己的生活因此受到影響，偏偏面對這樣的情形她還不能埋怨不能指責，誰讓趙慧嫻可憐呢？

　　可是，難道她就活該被無辜的捲入別人的執念和絕望中？

　　馮霄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最後無奈抹掉她眼角的淚珠，道，「我知道妳受委屈了——」

　　傅佩嵐按住他的手，用臉頰摩挲了幾下，低聲道，「馮霄，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馮霄揉揉她的頭髮，彎腰再次打開腳邊的行李箱，找出兩件自己的換洗衣服放進去，故意抱怨道，「說是要我陪著走，可連衣服都不給我裝一件。」

　　傅佩嵐破涕為笑，「我現給你做不行呀？」

　　「我哪捨得勞動妳。」馮霄笑嘻嘻的摸了一把她的肚子，打趣說，「妳現在可是比女王都尊貴。」

　　裝好衣物和日常用品，馮霄想了想，又把床頭櫃上的兩本書塞了進去，這才合上行李箱，問道，「女王，準備去哪兒？」

　　傅佩嵐揚起頭，「青柳路的房子買完後還一次沒住呢！」

　　當馮媽媽陪著馮斌和趙慧嫻去醫院看完病回家時，傅佩嵐和馮霄早已經離開馮宅過自己的二人世界去了，正屋裡電視開著，卻沒有人看，馮奶奶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馮爸爸則捲著旱煙抽個沒完，見妻子回來，問道，「慧嫻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兒，已經回家歇著了。」馮媽媽搖搖頭，又嘆又憐，「這個孩子也太敏感了，將來可怎麼好喲……」

　　「不用等將來了，現在就氣走兩個！」馮奶奶睜開眼睛冷冷的說道。

　　馮媽媽一愣，「怎麼了？」

　　「馮霄和佩嵐走了！說是慧嫻最近情緒一定不好，他們先離開一段時間等她緩過神再回來！」馮奶奶瞇了瞇眼睛，表情鄭重，「這是挑好聽的說呢，實際上就是被氣的！」

　　「老二媳婦剛爆出喜訊，慧嫻就進了醫院，也難怪他們心裡不舒坦。」馮爸爸吸了一口煙，無奈的吐出一圈圈煙霧，「過幾天就好了，妳們也別上火，天晚了，都趕緊睡吧。」

　　「我哪還睡得著呀！」馮奶奶恨恨的罵道，「這整個是一攪家精，她不能生難道還不許別人生？今個是佩嵐，將來馮鑫要是娶了媳婦呢？她再暈一回？」

　　「慧嫻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時沒轉過彎來。」馮媽媽雖然惦記離家的二兒子夫妻，但仍舊忍不住為趙慧嫻說好話，「……以後就好了。」

　　「以後以後，妳就知道以後，以後是多久？她要是一直這樣，我們家還有安寧日子嗎？」馮奶奶重重的拍了兩下沙發扶手，她可以忍受大孫媳婦不能生育，可卻不耐煩應付她這樣不懂事的行為，「我好不容易有了個曾孫子，如今還被她氣走了！」

　　「媽，瞧您說的，佩嵐他們還能不回來呀？」馮媽媽撐起笑臉，「這可是他們的家！」

　　「妳就是個蠢的，到現在連自己兒媳婦什麼心思都瞧不出來，難怪當年把家裡弄得一團亂！」馮媽媽挑剔的看向兒媳婦，諷刺道，「妳這個家，人家佩嵐恐怕根本就沒看上，妳當誰都樂意跟公婆一起住啊？」

　　「他們想分家單過？」馮媽媽驚訝的張大嘴。

　　「攤上妳這麼個糊塗婆婆和慧嫻那樣的大嫂，是個有氣性的都不愛在這待！」馮奶奶冷笑著看了眼馮媽媽，「妳當誰都稀罕妳這點家產呢？」

　　馮媽媽聽了馮奶奶這番話又緊張又委屈，她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被婆婆這樣指著鼻子教訓難免心情不好，好在兒子兒媳都不在，要不可就丟死人了！

　　「總之，這幾天慧嫻那邊妳給我安排明白了，等佩嵐回來她要是還敢作怪，小心我翻臉不認人！」馮奶奶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直勾勾的盯住馮媽媽的一雙大眼，嚴厲道，「我可不管她是故意還是無意！」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二章　報喜

　　趁著馮斌送馮媽媽下樓的功夫，趙慧嫻從床上起身，慢悠悠的走進廚房，鑲著瓷磚的灶臺上擺著煎藥砂鍋和幾個拳頭大小的玻璃瓶，裡面裝的都是今早熬好的湯藥。

　　從她1989年流產，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五年了，吃了無數的中藥和西藥，只要有誰說哪家醫院治得好，無論多遠多貴，她都會去瞧瞧，但凡有人說了什麼偏方，無論多苦多怪，她也會想法子弄來試試。可是沒用，通通沒用，妯娌才嫁過來半年就有了身子，可她吃了這麼多藥看了這麼多醫生卻毫無起色，她就是不能生，她就是生不出來……

　　趙慧嫻緩緩舉起藥鍋用力摔在地上，碎裂的陶瓷就彷彿是她破碎的心，一片一片，再難癒合……

　　馮斌回來時，趙慧嫻已經將玻璃瓶裡的藥汁盡數倒盡，家中的西藥也翻得一團亂，藥盒與藥瓶四處亂扔，而地面上則散落著五顏六色的藥片。

　　「慧嫻，妳這是在幹什麼？」馮斌皺起眉頭，彎腰抱起跪在地上的妻子，小心的將她放到床上。

　　「馮斌，我們這輩子都沒孩子了……」趙慧嫻喃喃說道。

　　「誰說的，上次看的那個大夫不是說妳的狀況已經有所好轉了嗎？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一定會有的，妳別灰心。」馮斌有些慌張，這些年看病吃藥已經成了支持妻子生活的動力和信念，現在這樣絕望的慧嫻讓他不知所措。

　　趙慧嫻嘴角扯出一朵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幽幽道，「……沒了，我知道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因為我不配當一個媽媽……」

　　「誰說的，慧嫻妳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最好的！」馮斌拉住她的手，肯定的說道。

　　趙慧嫻搖搖頭，淚水順著眼角一串串的滑下，她嗚咽兩聲，隨後哭道，「馮斌，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的痛苦……是我自己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後悔……我後悔的恨不得殺了自己，我想再有一個孩子，我想疼他愛他，我想補償他，我做夢都想讓他喊我一聲媽媽……可是老天再也不給我機會了……」

　　這些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若是那天她走慢點，再慢點，她仔細看好腳下，會不會就不會摔倒？甚至如果當初她沒有一時賭氣天天娘家婆家兩頭跑，她的孩子也會平平安安的降生。她恨馮楠，可是她更恨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她沒有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所以她的兒子才會離開她，才會不要她……可是這些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她總覺得，只要不承認，她的孩子就還會回來，她就沒有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慧嫻，不是妳的錯，妳別難過。」馮斌抱住他，哽咽道，「妳若累了，我們就不治了，我們去抱養一個孩子……」

　　「可抱來的永遠都不是我生的呀。」趙慧嫻閉上眼睛，軟軟的倒在馮斌懷裡，「我只想要我自己的孩子……」

　　作為一個女人不能生下自己的孩子，這絕對是無法言說的痛苦。她這一輩子並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她只是不小心，真的只是不小心，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她？為什麼？！

　　心情抑鬱的趙慧嫻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清早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喉嚨也啞的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蔫蔫的躺在床上起不來，馮斌只好跑去廠裡給兩個人都請了假，又拜託馮媽媽煲了湯拿給妻子補充營養。

　　馮斌在家忙著照顧生病的妻子，而在青柳路住了一晚的馮霄則早早起床整理昨天帶來的物品。

　　這套九十平的兩居室是市衛生局自建的員工住宅樓，原房主是局裡一個小領導，房子剛剛分下來就調去了外市，後來周豔和林君霞聽說傅佩嵐要買房，這才幫著牽了線。

　　房子在四樓，是三陽朝向，冬天很暖和，可是夏天就有些不夠通風，昨晚剛回來傅佩嵐就把幾扇窗戶全部打開，這套房子在過戶後她就進行了裝修，不算太奢華，可是用料都是好的，與馮霄結婚後又從他們廠裡內部價訂購了傢俱擺上，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主人居住。

　　住在自己家的感覺格外安心，早上傅佩嵐洗漱完畢後又鑽回被窩，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終於回家啦……」

　　馮霄眉頭一挑，停下整理衣物的動作，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傅佩嵐吐了吐舌頭，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留神說出了心裡話，連忙下床拉住他的手，討好道，「核桃巷雖然也是家，可卻不是我們兩個人的窩呀，這裡就不同了，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寶寶。」傅佩嵐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眉眼彎彎。

　　「孩子沒出生前，奶奶和媽不會允許咱們一直待在這裡的。」馮霄見她光著腳立在地毯上，連忙推她上床，又將拖鞋擺到床腳，自己也抻了個懶腰爬上床歪在她身邊，「孩子出生後會更忙，妳一個人根本帶不過來。」

　　「我也沒真的想一直住在這裡，畢竟我們當初說好的馮鑫結婚才離開。」傅佩嵐皺了皺鼻子，「偶爾來住住就好了，咱們也可以過一下二人世界啊……」

　　再開明的長輩和年輕人的思想也是不同的，在公婆面前，作為媳婦一定會事事小心避免矛盾的產生，反之亦然。她對馮爸爸馮媽媽甚至是馮奶奶都沒有偏見，也一直努力和他們和睦相處，只是馮家並非只有馮霄一個孩子，妯娌之間的攀比也不是她退一步就能消失的，何況趙慧嫻的情況十分特殊，她不想跟她撕破臉，那樣會讓馮霄為難，她也沒有立場去開導趙慧嫻，勸說馮家其他人，她能做的只是儘量避免和趙慧嫻正面交鋒，眼不見心不煩。

　　有時候想想，婆家和娘家的區別或許就在這裡。與傅沛齊發生矛盾，她可以直接說出來，即使明知傅媽媽最心疼小兒子，可是對於趙慧嫻和馮斌，她卻無法開口，也不能開口。

　　突然，傅佩嵐想起還沒告訴傅媽媽自己懷孕的消息呢，這套房子目前沒有電話，只能自己跑一趟了。傅佩嵐懶洋洋的起身穿好外出的衣服，昨天來的匆忙，家中一點食物都沒有，夫妻二人只好到樓下的早餐店簡單吃了些粥和小菜，隨後馮霄上班，傅佩嵐則慢悠悠的坐上公車去了柳樹巷。

　　傅媽媽得知小女兒懷孕十分高興，連忙拉著她坐到炕上說道，「過段時間去省城找學敏看看男女，妳也別嘮叨我重男輕女，我告訴妳這小子和丫頭絕對不一樣，有了兒子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板說話！妳只看妳大姐，為啥借娘家點錢都要推三阻四，還不是沒兒子說話不硬氣？」

　　「媽，您都知道大姐不容易，就別記恨她了吧。」雖然傅大姐不借錢未必是因為沒兒子，不過若是因此能讓傅媽媽不再埋怨大女兒也不錯。

　　「誰有閒工夫記恨她！」傅媽媽撇撇嘴。

　　「那您怎麼不肯幫她照顧芸芸？」傅佩嵐問道。

　　大姐夫楊鎮旭早已去了日本，而楊家公婆半個月前也到外地親戚家探病，留下傅大姐一個人又要工作又要買菜做飯接送孩子，週末還得陪芸芸補習，本已忙的焦頭爛額，可偏偏上週四機械廠的帳目出現問題，財務部門全體加班。傅大姐沒法子只好打電話給母親拜託她幫忙去學校接芸芸放學，卻沒想到傅媽媽會以照顧萬語柔為由斷然拒絕，並且聲稱傅家其他人也各有事情走不開，讓她求別人去，這讓傅大姐又羞又惱，最後只好把電話打到馮家。

　　「我有事！」傅媽媽哼了哼。她就是想讓大女兒知道沒有娘家的人多可悲，哪怕他們傅家不能在經濟上給予她幫助，可是平時生活還是用得上的，她若是對娘家媽媽和弟妹無情，將來婆家靠不住時絕對找不到人援手！

　　傅佩嵐見她睜眼說瞎話，無奈的搖搖頭，也許是年歲漸長，也可能是心中少了憤懣，如今的她忘不了曾經受過的委屈，可對待傅媽媽卻多了一分包容。老太太就是那樣的性子，壞心沒有，卻極度任性，和她較真兒根本沒有意義。

　　「大嫂呢？」傅佩嵐換了個話題。

　　「回娘家了。」傅媽媽看了一眼掛鐘，起身道，「快十二點了，我去熱菜，妳也在這吃吧，昨天佩瑤拿回來不少剩菜，還有兩盤子呢。」

　　傅佩嵐看著傅媽媽端上桌的白菜木耳和炒黃瓜，伸出筷子夾了一口，轉身就吐了，嚷道，「媽，這都變味兒了！」

　　傅媽媽連忙嚐了一口，眉頭一皺，尷尬道，「可能是天熱放壞了，妳等著，我去炒個雞蛋過來。」

　　「算了，咱們去外頭吃吧。」傅佩嵐拉住傅媽媽的手，拿過手提包領著她出了門。

　　因為懷孕，傅佩嵐並不敢在外面亂吃東西，因此母女倆在柳樹巷周圍轉了一圈兒，最終去了綜合市場附近一家年頭較長規模較大的飯店。

　　傅媽媽坐在椅子上四下打量一番，她知道這家飯店，開了有五六年了，最開始只是一家街邊小攤，後來一點點擴大成了如今兩層樓的大飯館，她每次買菜都能路過，甚至時不時的就要羨慕一家這家店的老闆，暗恨自己怎麼就沒這樣的財運！

　　「小四，這裡挺貴的吧？」

　　「還行。」傅佩嵐看了母親一眼，問服務員點了四道菜，葷素各半，又給傅媽媽要了一瓶果汁，自己則倒了一杯溫開水慢悠悠的喝著。

　　「這家店的老闆以前我天天能見著，還說過話呢，可人家現在發財了，只在家坐著數錢就行，再不用拋頭露面。」傅媽媽的臉上滿是豔羨，又說，「小四，妳跟人合夥開的那個裁縫鋪生意不錯吧？我聽語柔說商場裡都賣你們的衣服。」

　　「媽，是服裝公司不是縫紉鋪。」

　　「我知道，就是叫習慣了，我懂什麼叫公司，電視上都有演。」傅媽媽不耐煩的擺擺手，「我是想告訴妳，如果有錢這一胎就用不著太緊張，若真的不幸生個閨女也沒事，將來交點罰款要個二胎就行了。」

　　傅佩嵐哭笑不得，她連第一個都還沒生呢，哪有心思想第二胎。

　　吃過中飯，傅佩嵐塞給傅媽媽五百塊錢，說道，「媽，雖然三姐能從單位帶些飯菜回來，可家裡也不能總吃剩的呀，再說食堂的工作餐能做什麼好菜？大嫂快生了，您該多注意點，這些錢拿著改善伙食。」

　　萬語柔的預產期在七月，可是她懷得是雙胞胎，醫生說有早產的可能。仔細算算，她這位大嫂嫁來傅家兩個多月貌似一直在吃剩飯剩菜，難怪她動不動就要跑回娘家。

　　傅媽媽看著手裡的五張百元大鈔，表情有些古怪。以前她不太瞭解這個小閨女的能耐，可是前段時間萬語柔得知小四公司的品牌名稱後眼睛閃閃發亮，從這個兒媳婦口中她也明白了一些，知道小女兒不差錢，只是當初她出嫁時自己一分錢嫁妝沒給，還說將來全靠兒子頂門立戶贍養自己，如今卻從閨女兜裡掏錢，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雖然是小四自己要貼補娘家，但這錢她拿著也燙手啊……

　　傅佩嵐並不知道傅媽媽心中的糾結，她現在正想著找機會和傅三姐談談，讓她以後不要再往家中帶剩菜了。夏天東西容易變質，傅媽媽又一向捨不得浪費，這樣大人受苦，將來傅沛林的孩子出生說不定也要跟著遭罪。

　　和傅媽媽分開後，她想了想，直接去銀行提了錢去傢俱廠，等馮霄下班後兩人一起去了電器城，給自己青柳路的住宅添置了幾樣小家電後又為傅家買了一台冰箱，定好明天送貨。

　　第二天傅媽媽得了冰箱十分開心，想著以後再不用擔心飯菜變質，可隨後卻發現三女兒往家裡帶的食物越來越少，等到六月底，拎回家的幾乎就是一只空飯盒，可還沒等她抱怨，萬語柔便進了產房。

　　1994年6月26日，萬語柔在青城第八醫院誕下龍鳳雙胎，哥哥取名傅揚，妹妹名叫傅雨。

　　傅媽媽抱著一對兒孫兒笑得合不攏嘴，再沒心思顧及其他。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三章　傅媽媽來襲

　　雙胞胎降生五天後得到了醫生的出院許可，傅媽媽極為喜愛兩個小寶貝，尤其是孫子傅揚，因此收到通知後急急忙忙帶著新做的小衣服小被子來到醫院準備接孩子回家。

　　可是萬語柔卻很不願意讓傅媽媽抱自己的孩子進門。青城有個不成文的說法，誰將新生兒抱回家，孩子將來就像誰。傅媽媽的長相倒還過得去，只是那壯碩的身材和粗魯的性格卻太不討喜，作為一個新上任的母親，萬語柔怎麼會願意自己辛苦產下的寶貝兒子將來長成那副模樣？更何況傅媽媽的命運實在不算好，幼時貧窮，青年失業，中年喪偶，晚年……

　　晚年還不知道，但只前三段的經歷已經讓她不能接受了，因此絞盡腦汁拖著不肯出院，她自己不方便直接對婆婆說出心裡話，便和丈夫商量讓他勸說傅媽媽，可傅沛林卻覺得沒必要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兒落母親的面子，反倒轉過來勸妻子不要迷信，將萬語柔氣的不行，最後只好喊來娘家母親協助溝通，一心想讓傅媽媽同意換個人抱孩子。

　　原本傅媽媽想要親自接孩子回家也只是出於對孫子的喜愛，並沒有非她不可的念頭，更何況她本人就十分迷信，這次沒想到這一點也是因為得了孫子孫女太過高興疏忽了。

　　其實這種情況下只要萬語柔說一句找個命好有財運的人來給孩子添福氣，傅媽媽絕對會舉起雙手贊同，甚至可能拉著兒媳婦一起研究親戚朋友中誰的命更好。

　　可惜萬語柔還不夠瞭解這位婆婆，萬家媽媽又不善溝通，弄巧成拙的開口就說傅媽媽命格不好，會給傅揚帶來壞運氣。傅媽媽哪裡會這樣任人指責鼻子批評，當時便撂下臉，毫不留情的掀起萬家的老底兒。

　　「我命再不好也沒死過孫女欠過外債，就你們家那種帶衰的破落戶有什麼資格挑剔我？」

　　萬媽媽聽了這樣刻薄的話又傷心又尷尬，當初為了給孫女治病他們家幾乎傾家蕩產，連房子都抵押出去，結果孩子還沒救回來，如今親家母這樣說不是往她傷口上撒鹽嗎？

　　「親家母妳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也沒別的意思……」萬媽媽目瞪口呆的看著突然爆發的傅媽媽。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妳說我命不好，這還叫沒別的意思？」傅媽媽的目光在其他幾床產婦和家屬身上掃過，冷笑著將手中的小被子甩到萬語柔臉上，罵道，「妳嫁給沛林就是我們老傅家的人，不安心過日子卻動不動就往娘家跑，我們家是少了妳吃還是缺了妳穿，讓妳這麼不待見？今個還把娘家媽找來打婆婆的臉，妳真是好教養！怎麼著以為生了兒子就可以在我面前為所欲為了？我告訴妳老娘不吃這套，有本事妳就抱著孩子給我滾，我們家沛林能生一對兒雙胞胎就能讓第二個女人懷孕，可不是非妳不可！」

　　萬語柔扯下臉上的小被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婆婆。和傅沛林處朋友時的確聽他說過傅媽媽性格不好，可接觸的少並不瞭解具體情形。

　　這幾個月傅媽媽來除了擔心傅沛齊的工作，其他事情可以說順風順水。她沒有證據證明萬語柔貼補娘家，也不好訓斥一個孕婦，於是只在背後跟小兒子和幾個女兒抱怨一下兒媳婦的不懂事，明面上卻沒怎麼挑刺。加上經過上次給傅沛林借錢的事情，她一直努力收斂脾氣，儘量與鄰居友善相處，希望以後傅家再有難時能有個人搭把手。

　　或許正是這段時間的平和讓萬語柔以為自己的婆婆最多就是作風強勢嘴皮子利索，因此今日見到這樣張揚暴躁言辭激烈的傅媽媽，整個人都驚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萬媽媽捨不得女兒被欺負，上前一步和傅媽媽妳一言我一語的鬥起嘴來，巡房護士和臨床家屬過來制止都沒能讓兩位老太太平靜下來。

　　「我真是瞎了眼才把女兒嫁到你們傅家！」罵不過的萬媽媽，最後直接喊出自己的懊悔。

　　「那妳現在領走呀？」傅媽媽嗤笑一聲，抬起胳膊指向病房大門。

　　「媽，您這是幹什麼？」傅沛林上到三樓婦產科便見到一群人圍在自家媳婦的病房前指指點點，剛擠進門就聽到母親這句話，心中哀嚎不已，他就走了這麼一小會兒怎麼就鬧起來了？！

　　「問你媳婦！」傅媽媽揚起下巴哼了哼，一把拽過萬媽媽腿邊的凳子坐了下來。

　　「……沛林！」萬語柔見到丈夫回來，終於緩過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別哭別哭，有什麼委屈妳就告訴我。」傅沛林手忙腳亂的哄道。

　　「語柔快別哭，月子裡可不能淌眼淚，會落下病的。」萬媽媽見女兒哭得這樣淒慘，連忙心疼的坐過去，眼睛卻瞄向傅沛林，道，「沛林，這事兒你可得給我們一個交代，要不我非把語柔帶回家不可！」

　　「喲，剛才讓妳領走妳都不敢應聲，如今見沛林回來又張口威脅，妳也好意思！」傅媽媽坐在一旁說風涼話。

　　「媽，您少說兩句吧！」傅沛林無奈的看向傅媽媽，哀求道。

　　「……」

　　傅媽媽見兒子這樣，也不好再說什麼，對著萬媽媽呸了一聲抬腳走人。

　　傅沛林聽到萬語柔哭哭啼啼的說了事情的原委後懊惱的直撓頭，早知道會因為這麼點事兒鬧得婆媳失和、親家對罵，當時他就該接受萬語柔的建議直接找傅媽媽談。

　　好不容易勸走丈母娘又哄好妻子，傅沛林忍不住說道，「妳也是，這麼點事兒把岳母找來做什麼。」

　　「我也沒想到妳媽會這麼生氣。」萬語柔癟癟嘴。

　　傅沛林揉揉額角，傅媽媽是個受不得任何委屈的人，哪能接受萬媽媽那樣明晃晃的嫌棄，沒一巴掌拍過去已經很難得了。

　　「現在怎麼辦？」萬語柔扯扯他的衣服，「我媽都氣壞了。」

　　「難道妳還指望我媽去道歉呀？」傅沛林翻了個白眼，傅媽媽不去萬家砸場子就不錯了。

　　萬語柔被噎住，臉色有些不好，「那，那我和我媽就白挨一頓罵？」

　　傅沛林抿抿唇，道，「待會兒我買幾樣東西再去給丈母娘道個歉吧，我媽那邊妳就別指望了。」

　　萬語柔有些不服氣，「妳媽這也太不講道理了。」

　　「道理這個詞兒從來跟她不挨著，我以前不就和妳說過別招惹她嗎？有事兒妳先跟我商量！」

　　「你不是不同意嘛！」

　　「那現在鬧掰了就好？」傅沛林重重的嘆息，「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妳這麼迷信，妳說說，不讓我媽抱妳想讓誰抱？咱倆一人一個？」

　　若說傅媽媽命不好，萬家父母和兄嫂也沒強到哪裡去。

　　萬語柔轉轉眼珠，「我想讓你妹妹幫個忙。」

　　「佩瑤？」

　　「不是不是，我說的是小嵐。」萬語柔連忙搖頭，想了想補充道，「依我看你們家就小嵐命最好，長得漂亮，學習好又有錢，嫁的男人也肯上進，咱們的孩子若是能隨了她，以後估計也差不了。」

　　而且讓傅佩嵐抱雙胞胎出院也可以拉近他們姑侄之間的關係，將來傅家若是再有其他嬰兒出生也奪不走自己兒女在小姑子心目中的地位，當然這話萬語柔是不會直接和丈夫說的。

　　傅沛林皺起眉，「她自己懷著孕哪能給咱們幫忙。」

　　他隱約記得傅媽媽好像說過孕婦是不能抱孩子的，尤其是新生兒，貌似對兩方都不好。

　　「有什麼不能的？出門就坐計程車，醫院離咱們家又近，通共幾分鐘的路程累不著她。」萬語柔眨眨眼睛，「她和馮霄一人抱一個，正好！」

　　「……妳覺著馮霄的命比我好？」傅沛林有些不是滋味，媳婦這話換個角度理解不就是暗示自己不如馮霄嘛！

　　「自己妹夫的醋你也吃呀。」萬語柔摟住他的胳膊吃吃笑起來，嬌聲說道，「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孩子嘛。」

　　病房裡的小夫妻很快和好如初，可傅媽媽的怒火被兒子打斷後卻渾身不自在，離開醫院後便想找小兒子訴訴苦，結果回了家才記起今天人才市場有招聘會，傅沛齊找工作去了！

　　胸中的鬱氣無法排解，傅媽媽坐在炕上越想越氣，最後實在憋不住，穿上鞋子便準備去找女兒嘮一嘮。傅佩凝和傅佩瑤都在上班，她不好打擾，只有小女兒半工半讀清閒得的很，或許會有空聽聽她的抱怨。

　　傅媽媽不知道傅佩嵐前些日子與馮霄搬去青柳路暫住的事情，坐上公車便直奔核桃巷，結果剛走到巷子口便聽到幾個老太太坐在樹下八卦，順耳一聽，裡面居然有一句提到了馮霄媳婦……

　　馮霄媳婦，那不是自家小女兒嗎？傅媽媽連忙轉了個彎兒，偷偷走到轉角處停了下來。這一細聽，心中怒火更勝。佩嵐剛爆出懷孕，馮家大媳婦就進了醫院，而當晚她的女兒女婿居然拖著行李離開馮家，這不是明擺著被逼走的嗎？

　　傅媽媽氣的直哆嗦，轉身就往馮家奔去。白天馮家小院的大門很少上鎖，傅媽媽順手就推開院門，走近正屋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馮媽媽的笑聲，「慧嫻，這雞湯我燉了兩個鐘頭，正要給妳家送去，妳就來了。」

　　「媽，以後不用這麼麻煩，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妳好了我就放心了，煲點湯一點都不麻煩，左右我也在家閒著沒事兒。」馮媽媽的聲音裡滿是喜悅和疼惜。

　　「我準備明天上班，您就別弄了，到時候沒人喝可要浪費。」趙慧嫻又說。

　　「妳才漸好就又開始逞強，多歇幾天也沒什麼。」

　　「都在家待了一個星期了，其實早就沒事了，就是怕您和馮斌不放心才一直沒回單位，您也知道我剛提的小組長，多少隻眼睛盯著呢，哪能總請假呀。」趙慧嫻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笑意。

　　「好一對兒慈祥婆婆孝順媳婦呀！」門外的傅媽媽再也聽不進去，一腳踹開半掩的屋門，馮老大的媳婦病好了就不用煲湯，煲了就是浪費，她家小四還懷著孕呢怎麼沒見馮老婆子好好伺候？

　　這對婆媳在這秀甜蜜，她的女兒卻被逼出家門，天理何在？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四章　娘家有人

　　屋門猛地被踹開，馮媽媽嚇了一跳，轉頭就看見傅媽媽雙手叉腰，一隻腳蹬在門檻上，正眼冒火光的盯著她。

　　「親，親家母妳咋來了？」

　　「我來找我閨女，佩嵐呢？」傅媽媽開門見山的問道。

　　「呃，佩嵐，佩嵐她沒在家，妳先進來坐坐，我這就去給馮霄打電話……」

　　馮媽媽撐起笑臉走過去想要拉傅媽媽進屋，雖然她自認並未虧待二兒媳，可這次佩嵐受了些委屈也是真的，只是當時那種情形誰也沒想到，更不想發生，她也很無奈。

　　前些天她已經給馮霄打過電話，他說要在外面散散心，這樣對佩嵐和趙慧嫻都好。她見兒子語氣很平和，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於是便放心去照顧大兒媳了，可是如今傅媽媽找上門來，這讓她無措，她沒有佩嵐的聯繫方式，便想先給馮霄單位去個電話喊人回來。

　　她和林玉平做了十幾年鄰居，就算平時接觸的不多，該知道的心裡也都有數，如今……

　　馮媽媽暗暗嘆息，這明顯是來者不善啊！

　　馮媽媽的預感很準，傅媽媽一把拍開她伸過來的手，徑直走到沙發前停住。

　　趙慧嫻見妯娌的母親目光詭異的盯著自己看，不自在的站起來，笑道，「傅大娘來啦，快坐。」

　　傅媽媽狠狠的盯了她一會兒，視線最後落在她手中的半碗雞湯上，嘴角一掀，「喝湯呢？」

　　趙慧嫻不自在的笑笑，將湯碗往回茶几，而馮媽媽則快速的找來一只空碗倒滿雞湯，討好的笑道，「親家，我剛做的，妳也嚐嚐。」

　　「大熱天的喝雞湯，我怕上火！」傅媽媽一口拒絕，似笑非笑的轉過頭，「不過，我家小四現在有了身子倒是該多補補。」

　　馮媽媽一聽親家提起佩嵐懷孕的事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大兒媳，擔心她再受刺激。

　　傅媽媽見對面的老婆子不接自己的話茬反倒小心翼翼的去看趙慧嫻，心中一堵，胸中的火氣一下子竄了上來，右手一揮，面前的那碗雞湯便揚了出去，諷刺道，「我還真是頭一次碰見妳這樣的人，正經傳宗接代的兒媳婦不捧著哄著反倒拿一個不下蛋的母雞當寶貝，妳腦子有毛病吧？」

　　馮媽媽的臉刷的變了顏色，還不等她說話，那邊趙慧嫻已經忍不住了，叫道，「妳，妳說誰呢？」

　　「哈哈，怪不得妳們婆媳處得來，原來都是傻子，我不點名道姓就不知道說的是妳，還有臉反過來問我，真是蠢的可憐！」傅媽媽嗤笑。

　　「妳，妳，妳——」趙慧嫻抖著手指向傅媽媽，氣的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還磕巴啦？」傅媽媽誇張的眨眨眼，又對著馮媽媽道，「王月芳，這女的長得一般，說話結巴，還占著窩不下蛋，馮斌到底是不是妳親兒子呀，咋給他找個這德行的媳婦娶回家？」

　　馮媽媽被親家母連諷帶罵的一番話氣的胃直抽抽，可她素來好性兒，從不會與人鬥嘴，面對盛氣凌人的傅媽媽不自覺的便矮了一截，只是剛剛那番話實在太刻薄，專捅人心窩子，這難免讓她動了真火，很想反駁幾句。

　　只是林玉平這個女人嘴皮子太厲害，她又怕吵不過，萬一把對方逼急了動起手來，現在丈夫兒子都不在家，她和慧嫻那樣的小身板，兩個加一起都未必對付得了面前這個膀大腰圓的女人。

　　更何況她也得為馮霄考慮一下，若是母親和丈母娘對罵，最為難的就是他，二兒子一向孝順體貼，她也不忍心給他添麻煩。因此，糾結了半晌，馮媽媽決定還是忍下這口氣，好聲好氣的對著傅媽媽說道，「……親家母，有話咱們好好說……」

　　傅媽媽撇撇嘴，她雖然一向蠻橫，可並不是一點心眼沒有。她家小四已經嫁到了馮家，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和王月芳動手，雖然她現在恨不得撓死眼前這個糊塗蟲！

　　馮媽媽那邊決定退讓，可趙慧嫻卻忍不下這口氣，「媽，您用不著這樣忍氣吞聲，原本我還以為二弟妹是個懂事的，沒想到……」

　　啪！

　　傅媽媽甩甩手腕，看著趙慧嫻逐漸紅腫起來的臉頰，滿意的點點頭，她不打王月芳，不代表能容得下這個臭娘們，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給她家小四上眼藥，這種詭計多端的小賤人就是欠打！

　　趙慧嫻的眼睛瞬間睜大，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她這是被打了？被妯娌的媽扇了一巴掌？

　　「妳居然敢打我——」趙慧嫻尖叫。

　　啪！

　　傅媽媽又一巴掌甩過去，「喊什麼喊，老娘又不像妳婆婆眼瞎耳聾心也糊塗，只有扯開嗓門挨了巴掌才聽得見看的著！」說完這話，傅媽媽冷笑的看向身旁滿臉怒容的馮媽媽。

　　「親家母，妳這也太不講道理——」馮媽媽的話還沒說完，趙慧嫻已經紅著眼睛撲過去，「我，我和妳拼了……」

　　「慧嫻不要——」馮媽媽焦急的大喊，隨即便看到大兒媳被一腳踹倒在沙發上，捂著肚子哀嚎，慌忙跑過去扶住她，「慧嫻，慧嫻妳怎麼樣？」

　　「嚎什麼，我又沒使多大勁兒！」傅媽媽不耐煩的皺起眉，這婆媳兩個怎麼一個德行，遭人煩！

　　「親家母，妳怎麼能打人呢？」馮媽媽忍不住質問，「妳向著佩嵐，可慧嫻也是爹娘養的……」

　　「那妳讓她爹媽來和我打一場啊？」傅媽媽擼起袖子，握著拳頭在馮媽媽面前揮了揮，「老娘今個拼著去派出所蹲幾天拘留也得把這口氣撒出來，妳若實在心疼她，我倒不介意由妳替她挨幾拳！」

　　馮媽媽看著面前張揚跋扈的女人，心想定是二兒媳回娘家訴苦才引來這隻護短的母老虎，話中不由得帶出濃濃的抱怨，「佩嵐有什麼委屈可以和我說，何必把妳找來鬧得親戚成冤家……」

　　「妳也用不著懷疑我家小四告狀，我這就帶妳去老槐樹底下聽聽，你們家那點兒破事兒都快被編成段子傳誦了，還用得著她回家說？」傅媽媽見馮媽媽居然開始埋怨起自家閨女，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妳放開我，我不去……」馮媽媽撕扯著，若是這樣被拖出去，她以後再沒臉見人了。

　　「我這是為妳好，免得妳疑神疑鬼冤枉我家小四最後鬧得婆媳不和。」

　　馮媽媽死死的拉住門框，悲從中來，哽咽著哭道，「不會的不會的，妳饒了我吧……」

　　她真是怕了這個女人了，她怎麼就命苦的攤上這麼一個軟硬不吃葷素不忌的親家呀！

　　「妳們這是在幹什麼？」遛彎回來的馮奶奶，慌忙上前拉開兩個人，她並沒看到事發經過，但卻從傅媽媽最後嚷出的那句話裡猜出了始末。

　　馮家鬧得一團亂，而此時的傅佩嵐正抱著胎教CD悠閒自在的歪在陽臺的躺椅上曬太陽，見馮霄匆匆趕回詫異的挑起眉毛，「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我還沒做飯呢……」

　　「還做什麼飯呀，丈母娘打到家裡去了。」馮霄無奈的揉揉額頭，原本他接到馮奶奶的電話後是準備自己回去處理的，可走到一半卻覺得這件事媳婦如果不出面，傅媽媽未必會就此罷手，而自家這邊的長輩也不好交代，說不定真的會疑心是小嵐鼓動傅媽媽去鬧的。

　　上了計程車後，傅佩嵐才知道馮家剛才發生的事情，雖然馮霄說的籠統，可憑她多年來對傅媽媽的瞭解，大概能猜得出現在的情況，打趙慧嫻估計只是前奏，最終目的還沒說呢。

　　果然，剛進門就聽到傅媽媽正在跟馮奶奶說話。

　　「馮大娘，去年妳家老馮和王月芳上門提親時說的是天花亂墜，什麼把小四當親閨女待，決不讓她受委屈，還說會補給他們小夫妻八千塊錢房款，現在呢？我沒看見你們怎麼疼她，她的委屈卻傳的核桃巷人盡皆知，我們老傅家可還沒死絕呢，佩嵐娘家也是有人撐腰的，容不得你們家這麼欺負！」

　　馮奶奶尷尬的笑著，她想說他們家對佩嵐挺好的，可若是真的好，人家娘家媽又怎麼會打上門來？以前她就聽過傅家媳婦厲害，如今可算是見識著了。而此時進門的傅佩嵐和馮霄，無疑幫馮奶奶解了圍。

　　「你們可算回來了！」馮奶奶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媽，您怎麼來了？」傅佩嵐和馮奶奶打過招呼後在傅媽媽身邊坐下，低聲問道。

　　「我若不來，妳還不知道要被人怎麼欺負呢！」傅媽媽打量的女兒一番，將自己在槐樹下聽到的那些話又說了一遍，冷冷的看向對面的馮奶奶，若不是此時王月芳已經帶著趙慧嫻躲進了裡屋，她必要再好好刺一刺那對婆媳。

　　「媽，妳別聽他們亂說，大嫂那天暈倒是意外，也沒人逼我離開。」傅佩嵐解釋道。

　　「妳用不著護著那個賤人！妳一懷孕她就暈倒，她若這麼受不得刺激，見了街上的孕婦和小孩怎麼沒暈過一回？」傅媽媽犀利的說道，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看向裡屋的門，說趙慧嫻不是針對她家小四，誰信呀？

　　對面的馮奶奶聽了這話越發不自在，是啊，慧嫻看了街上的孕婦也沒難過到重病不起啊。

　　馮霄此時也不高興的皺起眉頭，傅媽媽的話雖粗糙，可仔細一品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他微微嘆息，走到傅媽媽面前鞠了一躬，「媽，您別生氣，都是我不好讓小嵐受委屈了。」

　　傅媽媽冷哼，正要順嘴挖苦兩句，卻發現胳膊被女兒拽住，頓了一下，突然醒悟她已經得罪了馮家婆娘，若是再把馮霄罵了，在馮家誰來護著她閨女？於是生生咽下嘴邊的不滿，生硬的說道，「你知道就好。」

　　馮霄見傅媽媽居然沒有遷怒於他，詫異的眨眨眼，立刻說道，「您放心，這種事情以後絕不會發生了。」

　　傅媽媽抿抿唇，問道，「你們現在住哪？」

　　「我在青柳路買了房子，就在公司對面。」傅佩嵐回答。

　　「妳買的房子？」傅媽媽眼皮一跳，她沒想到小女兒居然有錢到能自己買房子，隨後又覺不對，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老馮家娶媳婦就該給房子，憑什麼住她閨女的地方？

　　「馮霄不是說單位有福利分房嗎？怎麼到現在還沒下來？」傅媽媽突然想起當初馮霄說過的事情，不會是在忽悠她吧？

　　「房子已經建好了，過幾天就能拿到鑰匙。」馮霄立刻說道。

　　傢俱廠分房的程序是員工申請，之後廠辦審核確定分房名單和平米數，馮霄的運氣還算不錯，今天早晨剛上班便看到公示欄上的告示，若是再等兩天，說不定傅媽媽會以為自己騙婚呢。

　　可傅佩嵐見他這樣爽快的回答，臉上卻泛起一絲無奈，有了房子，傅媽媽絕對不會放過那八千塊錢的。

　　二十幾年的母女不是白做的，那邊傅媽媽聽說女婿的福利房已經分下來，果然如傅佩嵐猜想那樣立刻讓馮奶奶準備房錢。

　　雖說是單位分房，可是員工本人也是要添一部分錢的，按照馮霄在單位的崗位，只能要一個八十平米的房子，他特意找了廠長表示願意多出些錢換一間大的，因此算下來，他大概需要上交三萬元的房款，當然回報也是豐厚的，一套一百一十六平米的三室一廳，這在青城現有的住房裡已經算是大房了。

　　那八千塊錢是馮爸爸馮媽媽早已答應的，馮奶奶自然不會賴帳，她只想趕緊送走眼前這尊大佛，畢竟裡屋還有個挨打的孫媳婦需要解決呢，傅媽媽打完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慧嫻也是有娘家的，哪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馮奶奶的腦子已經不夠使了，只覺得自己無論怎麼做似乎都不能讓事情圓滿解決，若是慧嫻找來了娘家人討公道，若趙家不肯鬆口，她該怎麼辦？

　　來自己家裡鬧一場還沒什麼，怕就怕他們跑去傅家說理，那事情可就真的沒完了。

　　還有那八千塊錢，他們家上哪兒弄這些錢去？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五章　道歉的誠意

　　得了馮奶奶肯定的答覆，傅媽媽滿意的點點頭，「那馮大娘咱們就說定了啊，一個月內你們家給湊齊八千塊，買房子是大事兒，容不得一點差錯，這可不是我反悔逼你們提前掏錢！」

　　當初馮家承諾五年內拿出房款，可現在形勢變更了，馮家都沒好好對待佩嵐，那她把五年縮成一個月也情有可原，對吧？

　　「媽，奶奶都答應了您就別擔心了！」傅佩嵐挽住傅媽媽的胳膊，不忍心她繼續刺激馮奶奶，「不是說有事兒找我嗎？我送您回去，咱們邊走邊說。」

　　傅媽媽想了想，覺得自己今天的目的基本都已經達到，於是決定見好就收，起身準備離開。

　　「我出去給你們叫計程車。」馮霄連忙說道，丈母娘怒氣沖沖的趕來，他好歹得恭恭敬敬的送走。

　　「用不著，就那麼幾步道兒我走回去得了。」傅媽媽又瞅了瞅女兒，「妳月份還小，稍微走走路不影響的，咱們溜達回去！」

　　傅佩嵐應了一聲，出門後偷偷對馮霄說道，「我自己送媽走就行，你回去吧，家裡還一堆事兒呢。」

　　她指的是馮媽媽和趙慧嫻。傅媽媽今日的做法確實激烈暴力甚至粗俗了一些，可卻是為了自己，她自然不能不知好歹反過來讓護著自己的人沒臉，何況有人替自己出氣，她心裡還是有些開心的，只是馮媽媽那邊就需要馮霄費心解決了。

　　「那我晚上去柳樹巷接妳。」馮霄明白妻子的擔憂，將他們送到路口便轉身回了馮家，此時馮奶奶已經進了裡屋，正和馮媽媽一起勸慰哭泣的趙慧嫻。

　　馮霄在門口向裡望了望，見趙慧嫻只是臉頰微腫並沒有大礙，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回到客廳，不論對錯和原由，他的岳母把嫂子打了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作為小叔子他現在進去只能讓趙慧嫻更加激動，哪怕他誠心誠意道歉對方也會認為是在推脫責任偏袒自己媳婦，馮霄疲憊的閉上眼睛，還是等大哥回來，大嫂的情緒徹底發洩出來再說吧。

　　裡屋的哭聲剛剛減弱，馮斌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順著聲音直接衝進內室，隨後便響起趙慧嫻更加淒厲和委屈的哭喊聲以及馮斌的安慰勸哄。

　　馮媽媽走出來，攏了攏凌亂的髮絲，幽怨的看著二兒子，小聲埋怨道，「你那個丈母娘就是隻護犢子的母老虎，根本講不明白道理，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有佩嵐，她嫁來這麼長時間我有虧待過她嗎？我連刷個碗都捨不得她做，結果她就讓娘家媽來這麼欺侮我和你嫂子，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娶她進門……」

　　馮媽媽的聲音已經哽咽，她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回被人指著鼻子罵，打了慧嫻不算還將自己當成破布一樣連拖帶拽，只要想到當時自己哭著向傅媽媽求饒的憋屈樣，馮媽媽便覺得丟臉和羞臊，她這一輩子的臉面都沒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兩家以後還怎麼打交道？她在佩嵐面前還哪有一丁點兒婆婆的威嚴？馮媽媽無法控制的痛哭出聲。

　　馮霄見母親哭得傷心，也不好計較她話中的懷疑和指責，只能心疼的摟過她的肩膀道歉，「媽，您別哭了，都是我不好。」

　　馮媽媽的性格溫順體貼又不善言辭，她根本不是傅媽媽的對手，想必今日受了不少委屈。他雖然喜愛小嵐，可也是敬愛馮媽媽這位母親的，他一直希望母親和妻子和睦相處，哪怕不能親如母女，也不要生出嫌隙，可是今日傅媽媽這一鬧，母親心裡定會對小嵐產生怨懟。

　　馮媽媽聽見兒子的道歉後搖搖頭，拿過毛巾擦乾眼淚，她可以生親家母和二兒媳的氣，卻不會責怪自已的兒子，「和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把林玉平招來的！」

　　「媽，我可以和您保證，小嵐絕對不會回家抱怨大嫂的作為。這麼和您說吧，就算她受了再多委屈，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說給岳母聽，她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已媽媽簡單粗暴的性格，怎麼會希望她來找您的麻煩呢？這樣只會惹您厭惡，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今天的事情絕對是意外。」雖然馮媽媽未必會因為他的話而消除芥蒂，但他還是忍不住為妻子辯駁。

　　馮媽媽擦乾眼淚，抿抿唇仔細想了想傅媽媽的話，也知道自家附近這些老太太最愛八卦，或許真的可能只是一場巧合，但若那天佩嵐沒有執意拎著行李離開也不會有這些事情，說到底，還是她太任性，而馮霄又過於遷就媳婦！

　　「你當初就不該聽佩嵐的話離開家。」

　　若是他們不走，鄰居們也不會猜到他們家發生的事情，更不會引來林玉平那個粗俗暴力的女人！

　　「媽，這樣追究下去沒有一點意義，您說我和小嵐不該離家，可在我看來，若是大嫂不暈倒，或許我們全家現在正在慶賀即將到來的寶寶呢！」馮霄無奈的看向馮媽媽，這跟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是一樣的，無解！

　　馮媽媽被兒子一句話噎住，好半天才說，「……你大嫂又不是故意暈倒的。」

　　「那我和小嵐也沒想到離家幾天就會引來岳母呀？」馮霄嘆息，「媽，我們立場不同想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樣，當時大嫂和小嵐的情緒都不太好，若是天天見面說不定會更糟糕，我們避開在當時看來是對雙方都好的選擇，至於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可以說誰都無辜，同樣的，大家也都擺脫不了責任。」

　　「……咱們先不說這個，媽也不是反對你寵媳婦，只是你自己心裡也得有個數，不能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好了，你也別再說了，我答應你不怪佩嵐也不會給她穿小鞋讓她沒臉行了吧？！」馮媽媽截住兒子的話，她何嘗不懂馮霄的意思，只是今天被欺負的是她和慧嫻，心裡難免不舒服。

　　但林玉平可以不講理，她卻不能遷怒佩嵐，否則婆媳不和，自家兒子夾在中間最是難做，只是該說的話她得說明白了，她做婆婆的可以不管兒媳婦，但兒子必須能夠約束妻子。馮斌那是沒法子，他從小性格軟弱，慧嫻情況又特殊，只要他們夫妻能好好過日子，她並沒有太多的要求，可是馮霄不一樣。

　　馮媽媽憂慮的看了一眼裡屋的門，將聲音壓得更低，「你大嫂不是有心暈倒讓佩嵐不痛快，可林玉平卻是故意跑來打人，我受點委屈沒什麼，可慧嫻卻忍不下這口氣的，得想個法子儘快解決，要不然趙家鬧上門可就糟了，你看是不是和佩嵐說說，讓她和她媽一起過來道個歉？」

　　「媽，我岳母的性格您也知道，小嵐哪裡能說得動她？」馮霄十分詫異母親的異想天開，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傅媽媽，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傅媽媽根本不會認為自已有錯，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剛才打輕了，讓她道歉的結果保準就是再鬧一場！

　　想了想，馮霄又說，「何況，您真的放心她再來一趟？」

　　馮媽媽頓住，面色有些不好，她還真不敢再把林玉平叫回來，那女人的思維邏輯一向和他們不同，天知道招她回來後會不會產生自己想要的那個結局。

　　馮霄見母親不吭聲，這才說道，「媽，無論什麼原因，畢竟是岳母傷了大嫂，我和小嵐很該去道個歉，只是現在大嫂正在氣頭上，我怕她讓小嵐難堪影響到胎兒，您看我先去賠禮行嗎？等晚上大嫂消了氣再讓小嵐過去陪個不是。」

　　他能理解傅媽媽為女兒出氣的心理，小嵐懷孕本事喜事，可趙慧嫻的暈倒卻讓全家人再不敢表露出一絲高興，甚至必須小心翼翼避免繼續刺激到她，這樣的事情落到任何一個孕婦身上都不會開心，而傅媽媽又一向最是個護短的人，在她的觀念裡，她的兒女只能自己批評，容不得外人欺負。

　　馮霄想起幾年前傅佩瑤廠裡那個車間主任，當時可是被傅媽媽打的鼻青臉腫。只是，同事之間有了矛盾最多老死不相往來，可是親戚之間卻不能這樣不管不顧，傅媽媽不允許自己自己女兒吃虧受委屈，可是直接跑到婆家打人，雖然一時爽快了，卻留下無盡的後患，那兩巴掌和一腳下去，有理也變沒理了。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趙慧嫻不能生育已經十分可憐，今天又被妯娌的媽媽拳打腳踢，別說不明就裡的人，就算自家親戚也會認為是小嵐和傅媽媽欺負人。

　　事到如今，除了低頭認錯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畢竟傅媽媽完好無損的離開，而趙慧嫻卻灰頭土臉的躺在床上。

　　可是馮媽媽很懷疑大兒媳會接受這樣的歉意，這不是擺明了是在敷衍嗎？

　　果然，趙慧嫻認為這樣的道歉方式毫無誠意，她抓著馮斌的手吼道，「那隻母老虎不來可以，讓傅佩嵐給我跪下賠禮！」

　　馮霄當場便撂下臉，姻親之間鬧矛盾甚至動手的他們家也不是頭一份兒，可哪個不是互讓一步道個歉握個手就把事情圓過去了，又有誰會讓妯娌下跪的？傅媽媽打人不對，可當時趙慧嫻若沒有言辭不忿甚至挑撥，老太太也未必會真的動手，原本就是兩頭都有錯的事情，何必這樣不依不饒。

　　一旁站著的馮奶奶和馮媽媽面色也有些不好，下跪，這和林玉平打人一樣，都有些過了……

　　可現在滿心委屈的趙慧嫻卻無心留意其他人的神色，「可不只傅佩嵐有娘家人，我也有媽和弟弟，大不了鬧一場，看誰怕誰！」

　　「慧嫻，妳別激動，我和馮霄出去談談。」馮斌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說道。

　　時隔幾月，兄弟二人再次來到街口的長椅上，只是這一次，馮斌自己去小賣店賣了一包香煙，拆開包裝後遞給弟弟一根，「來一根兒吧。」

　　馮霄接過來點燃，卻並不吸，只是拿在手中看著煙頭處半明半暗的火光，沉默不語。一旁的馮斌也不知如何開口，他心疼妻子受到的侮辱和打擊，可是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他也不忍太過為難。

　　「……其實慧嫻只是想要傅大娘和弟妹過來給她個說法。」良久之後，馮斌才開口說道，有了事主的賠禮，慧嫻臉上好過了，自然也不會再生氣。

　　「如果我岳母是個肯輕易服軟的人，你覺得還會有今天的事情嗎？大嫂那邊我和小嵐會去道歉，其他的要求卻實在無法做到。」馮霄煩躁的抓著頭髮，想起剛才趙慧嫻的那句下跪，眼中一冷，「大哥，請你站在小嵐媽媽的角度想一想，若是你的女兒嫁人後遇到大嫂這樣的妯娌，你會不會想要打人？而且我們是一家人，寬容一些不行嗎？」

　　馮斌拳頭一緊，「可是我沒有女兒，以後也未必會有，你的假設根本不能成立。我們現在說的是你嫂子，她確實有一些小毛病，可卻沒有傷害任何人，更不代表她就活該被欺負，二弟妹的媽媽不道歉，你讓她以後怎麼在家裡立足，怎麼和二弟妹相處？你也說了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該說兩家話，我為弟妹考慮，誰為你嫂子考慮？這件事不圓滿解決，將來我們還怎麼在一個屋簷底下共處？」

　　「那我正式搬走行不行？以後這個家就讓給你和大嫂，免得日後我的孩子出生她再暈一次！」馮霄冷冷的說道，既然人人都覺得他的道歉沒有誠意，那他就搬走好了，小嵐懷孕本是喜事，可如今鬧成這樣，誰還有心思關注他的寶貝？誰還把他即將到來的孩子放在心上？

　　馮霄突然有些委屈，大哥心疼妻子挨打，他也替自己的孩子難過。他期待了許久的寶貝剛剛來到這個人世，還沒看到父母親人，便先遭遇了爭寵和冷待。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六章　所謂的公平

　　傅佩嵐不知道馮霄現在已經氣得想要正式搬家，只好笑的看著傅媽媽神采飛揚的講述自己制服趙慧嫻的經過。

　　「要我說，妳那個妯娌就是欠打，還有馮家老婆子，簡直是好賴不分，妳越謙讓她越不拿妳當回事兒！」傅媽媽說完這話又看了看傅佩嵐不滿的說道，「妳過去為了讀大學為了和馮霄結婚恨不得跳上桌子和我鬧的勁頭哪兒去了？居然被人家逼出家門，這也太窩囊了！」

　　「沒人逼我，是我自己不愛待了。」

　　「那也不能現在就走，錢還沒到手呢哪能這麼輕易走人？再說馮家的房子可也有妳和馮霄一份，馮老大一家早就分家出去了，妳憑什麼給他們挪地方？」傅媽媽不忿的點了點傅佩嵐的額頭，罵道，「妳呀，就是個窩裡橫！」

　　「媽，您這樣厲害的性子，當年我奶奶在世時還不是乖的像隻貓咪？」傅佩嵐歪著頭笑看著傅媽媽，說道。

　　「我那是讓著她，半隻腳邁進棺材沒幾天好活了！」傅媽媽老臉一紅，強道，「再說，當年妳奶奶也沒像王月芳那樣不明白事兒啊，她再看不上我，對妳爸可是全心全意的。」

　　在傅媽媽心中，她和婆婆只是在結婚最初那幾年因為傳宗接代有過矛盾，等後來傅沛林出生，傅奶奶基本就不再管事，每天只抱著孫子孫女說說笑笑，雖然偶爾挑剔一下她，大都無傷大雅，礙於傅爸爸她能忍就忍了，如今老太太死了，她還活著，並且活的越來越自在奔放，這就是勝利！勝利的傅媽媽，早就原諒了婆婆當年的無禮，也不願意聽女兒提起過去受制於人的境況，那是她輝煌人生中的一段污點，太丟臉！

　　「那是因為奶奶就我爸一個兒子。」傅佩嵐挽住傅媽媽的手臂，無奈的說道，「媽，您也做過人家媳婦，知道婆婆和親媽是不一樣的。」

　　傅媽媽撇撇嘴，說道，「現在知道妳親媽好了吧？」

　　傅佩嵐撲哧一樂，說道，「媽，無論我們怎麼吵怎麼鬧都改變不了母女的身份，可是婆媳不一樣，女人一輩子未必只有一個婆婆，而婆婆也不是非一個兒媳不可。」

　　「怎麼，他們老馮家還敢離婚不成？」傅媽媽臉色一變，怒道。

　　「離婚倒是未必，只是我得為馮霄考慮啊，他和他媽媽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婆媳不和定會讓男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為本來幸福的婚姻蒙上陰影，所以，傅佩嵐從來不敢小瞧婆婆的作用，哪怕馮霄現在對她很好甚至處處偏向於她。

　　傅佩嵐停住腳步，轉身拉住傅媽媽的手，鄭重的說道，「無論如何，媽，我很感激您過來幫我出氣。」

　　傅媽媽的臉上閃過一絲彆扭和不易察覺的喜悅，抬起頭認真觀察了一下這個女兒。

　　她承認自己重男輕女，可是龍鳳胎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福氣生下來的，當年她也是看重和喜愛這個小女兒的，只是沛齊身體較弱，她的奶水又不足，無奈之下只能把健康的女娃抱給婆婆用米湯撫養，說起來，佩嵐從小就沒有喝過她一口奶，也難怪她對自己不如沛齊親熱。

　　突然之間，傅媽媽內疚了。佩嵐從小就聰明伶俐，可是她卻只看到沛齊被她的優秀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那個抱著她的腿埋怨自己偏心將白麵餑餑給了弟弟的小女兒已經長大了，大到不再與沛齊爭風吃醋，甚至大到受了委屈也知道壓在心裡而不是恣意發洩。

　　可是，作為母親卻無法讓受到挫折的女兒對自己傾訴，這也算是一種失敗吧。當初大女兒佩凝不肯借錢，是不是也是因為對她不夠信任？

　　想到這裡，傅媽媽的情緒有些低落，心不在焉的往家走去。傅佩嵐雖然奇怪她突來的沉默，可見老太太一臉沉思狀，也沒敢打擾。

　　「小妹妳回來啦？」傅沛林驚喜的喊道。

　　「大哥，你怎麼在家？大嫂出院了嗎？小侄子小侄女好不好？」傅沛林笑著問道。

　　傅媽媽以前特意囑咐過不許她去醫院，說是孕婦探望產婦會把奶水帶走，對雙方的寶寶也不好，因此萬語柔生產後她只是托傅三姐帶去二百塊錢和幾套小衣服，本人並未探望過，如今連侄子侄女的模樣都不知道呢。

　　「都好都好，我回來給語柔弄點飯菜。」傅沛林舉了舉手中的飯盒，偷偷看了看正在晃神的傅媽媽，道，「媽去找妳訴苦啦？」

　　傅佩嵐一愣，傅媽媽確實說找她有事，可直到現在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於是傅佩嵐乾脆的搖了搖頭，不解的看向傅沛林，「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沒。」傅沛林嘿嘿一笑，小聲說道，「妹子，哥有個事兒求妳。」

　　「什麼事兒？你說。」

　　「那個，妳侄子侄女這不馬上就出院了嗎，我和妳嫂子覺得妳和馮霄長得好有福氣，想讓你們抱那兩個小東西回家。」傅沛林期盼的看著妹妹。

　　傅佩嵐倒是沒有那些迷信的思想，既然哥哥和嫂子都不介意，她抱個孩子也沒什麼，反正剛出生的胎兒只要抱嚴實了也不會亂動傷到她的肚子。

　　「不行！」剛從糾結中解脫的的傅媽媽一口攔住傅佩嵐嘴邊的應承，怒瞪著大兒子說道，「你別哄你妹妹年紀小不懂事，你見過哪個孕婦跑去醫院抱別人的小孩回家的？你告訴萬語柔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她覺得老娘沒福氣抱不得她兒子，那就自己去找個命好的，少惦記佩嵐！」

　　「媽——」傅沛林哀嚎。

　　「你別叫我，這事兒肯定沒門。」傅媽媽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傅沛林手中的飯盒，問道，「哪兒來的飯菜？你做的？」佩瑤已經許久不往家裡拿剩菜了，更何況這個點她還沒下班。

　　「嘿嘿，我哪會做這個啊，是求隔壁李奶奶幫忙弄的。」

　　「你倒是會使喚人，欠的人情你自己還啊！」傅媽媽白了兒子一眼，心裡終究還是惦記自己的寶貝孫子，想了想說道，「你待會兒送完飯給你大姐打個電話，讓她明天去醫院幫忙把揚揚抱回來，她的命格也不錯，工作清閒生活富足，至於小四，你就別指望了。」

　　傅媽媽說完這話甩頭進了屋，身後的傅佩嵐著對哥哥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雖然不知道剛才傅媽媽為什麼神色低沉，但明顯老太太已經迅速從迷茫中擺脫，恢復了以往彪悍的作風。

　　「小四，我剛才想了想，妳用不著擔心王月芳那女人為難妳。」進屋落座後，傅媽媽開口道。

　　傅佩嵐捧著玻璃杯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當年我和王月芳是前後腳嫁到柳樹巷的，不過當時兩家離得遠，加上性格也不同，就沒怎麼交往。」

　　傅佩嵐理解的點點頭，喜歡動武的傅媽媽和小綿羊一樣的馮媽媽，確實不像是能夠互相欣賞的。

　　「不過雖然沒怎麼打過交道，畢竟都是新媳婦，我還是會關注一下對方的動向的。妳總說我脾氣不好，可妳要知道，當年妳婆婆的人緣也不咋地。」傅媽媽一邊嘲笑一邊將她所知的事情講給女兒聽，「當時她在零件廠做質檢員，一個女工想要搶她這份巧活兒，處處和她作對，明裡暗裡下絆子，當時她經常背後和妳張大嬸訴苦，就是以前小賣店旁邊老張家的媳婦張慧娟，幾年前搬走了，妳還有印象吧？」

　　傅佩嵐點點頭，「我記得，您繼續說。」

　　「當時張慧娟和她一個部門工作又是鄰居，兩人處的挺好，為了幫朋友出氣就把那個女工做的壞事捅到了領導面前，還收集了一些證據，逼得對方承認錯誤並且道了歉，可妳那個婆婆倒好，為了顯示自己大度不計較，不但沒有追究女工的責任，還跟她做起了朋友，鬧得張慧娟裡外不是人。」

　　「然後呢？」傅佩嵐好奇的問道，馮媽媽這事兒做的太不地道。

　　「然後妳婆婆剛懷孕，那人就頂替了她的位置，還把張慧娟擠兌到了別的部門。」傅媽媽嘲笑道，「就是因為這個，張慧娟都恨死妳婆婆了，沒少在巷子裡說她壞話，所以我說她好賴不分一點沒錯……和妳說這個的目的就是讓妳放心，她心眼糊塗著呢，妳對她好吧，她就算知道也未必會給妳什麼好待遇，妳對她不好呢，為了顯示自己善良有風度也不會過於為難，所以，不管妳怎麼做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倒不如自己樂呵點，管她高興還是生氣！」

　　傅佩嵐仔細想了想傅媽媽的話，覺得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馮媽媽心地不壞，性格更是溫順平和，但卻沒有主見，哄她開心的人未必能獲得更多的疼愛，而讓她為難的人也一樣會被同等對待，這或許就是她一直所說的公平。

　　對待兒女是如此，對待別人也是一樣。只是這樣的公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不公？最後的結果說不定就是人人都不滿意，偏她自己還不明白錯在哪裡。

　　傅佩嵐釋然的笑了笑，結束與傅媽媽的談話，和剛剛下班回來的傅三姐一起去廚房做飯。

　　飯菜剛剛擺上桌，馮霄便進了門。傅佩嵐看了看他的臉色，問道，「媽和大嫂為難你了？」

　　馮霄搖搖頭，說道，「沒事，吃完飯回家再說吧。」

　　傅佩嵐眉頭一挑，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還不到六點，這個時候回馮家也是來得及的，可是他居然要在傅家用飯？

　　傅媽媽看著強撐著笑臉的馮霄，癟癟嘴，咽下嘴裡最後一口飯菜，撂下碗筷說道，「吃不下去就別吃了，白糟蹋了我的糧食。」

　　馮霄尷尬的放下手中的白瓷碗，裡面還有大半碗米飯。

　　「有什麼為難的就和我說，大不了再和你們走一趟，沒啥大不了的。」傅媽媽大氣的擺擺手。

　　「不用了媽，我們都能解決。」他哪還敢勞動這位老佛爺，馮霄苦笑拉著傅佩嵐告辭離開。

　　因為趙慧嫻和馮斌還在馮家，他也不敢隱瞞兄嫂的要求，直接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免得回去後妻子從別人口中聽說更無法接受。

　　「讓我給她下跪？」傅佩嵐呵呵一笑，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怒意，「我看那兩巴掌還沒把她打清醒吧？」

　　「估計大嫂只是說氣話。」馮霄扶住她的腰，深吸一口氣說道。趙慧嫻又不是傻子，她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是順嘴說出來壯壯氣場，逼著他們讓傅媽媽來道歉。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我媽只是一時氣急才扇她兩巴掌？」傅佩嵐板下臉，傅媽媽打人確實過分，她也願意去代為承認錯誤，可是趙慧嫻有一點想要和解的意思嗎？還有馮斌，什麼叫她的媽媽不道歉就沒法子一起生活？誰要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他們可是早就分家走人了的！

　　「妳別生氣，小心驚到寶寶。」

　　「我不生氣，我還得去給她賠禮道歉呢！」傅佩嵐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眸心卻滿是冷意，「馮霄，你知道趙家住在什麼地方嗎？」

　　「大嫂的娘家？」

　　「嗯，大嫂不是說她有媽和弟弟嗎？那我們就先去會一會。」傅佩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弟弟或許向著趙慧嫻，可弟媳婦就未必了。

　　就像趙慧嫻討厭總來馮家佔便宜的馮楠，想必趙家的媳婦也不會喜歡動不動回娘家的大姑姐。

　　「妳要做什麼？」馮霄的眉頭緊緊地鎖起。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今兒就想試試這句話到底好不好用。」

　　馮斌結婚時，馮霄可是作為伴郎跟著一起迎親的，他自然認識趙家的住址。兩人商量了一番，提著禮物直接敲開了趙慧嫻娘家的大門。

　　「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想到我媽媽會和大嫂產生爭執，她做事雖然衝動，卻是因為一片慈母之心，今天更是事出有因，作為女兒我又怎麼能逼她給晚輩彎腰道歉呢？」傅佩嵐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趙媽媽，最後將目光轉向趙慧嫻的弟媳，「趙大嫂，我和馮霄也是實在沒法子了，都是一家人鬧成這樣實在尷尬，這麼晚過來拜訪，就是希望您和趙大娘趙大哥過去勸勸我大嫂。」

　　趙家媳婦看了看覆在自己手背上那隻白嫩嫩的小手，無名指上精緻的金戒子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暈，她的視線忍不住轉向地上放著的一堆禮物，那個盒子裡裝的是燕窩吧？如果拿去賣，應該值不少錢吧？還有那些印著青城百貨的紙袋，裡面裝的可都是高檔服裝，是她一兩年也捨不得買一件的高級貨……

　　傅佩嵐注意到她的視線，微笑著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掏出裡面的銀質長命鎖輕輕放在沙發旁邊的嬰兒車上，笑道，「聽說趙大嫂去年添了個胖小子，我當時還沒嫁過來，也沒來得及探望，這個就當是補給孩子的滿月禮了。」

　　趙家媳婦的眼睛刷的又亮了亮，隨後不好意思的說道，「何必這樣破費……孩子上他姥姥嫁了，我這個當媽的替他謝謝妳了。」

　　「嫂子客氣了，我們今日是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妹子妳就是個實誠人，就這麼一點小事兒還特意上門解釋一番，都是自家實在親戚，有什麼不能諒解的。」趙家媳婦爽朗的笑著，轉頭對著婆婆說道，「媽，您說是吧？小傅妹子真是小題大做了，還特意帶了這麼多東西給咱們……」

　　事實證明，在大批貴重禮品面前，疼愛女兒的趙媽媽也忍不住動搖了，畢竟她除了閨女還有兒子和孫子，而趙慧嫻又只是挨了兩巴掌並沒大礙。

　　至於趙家弟弟，更是直接聽從妻子的旨意蹬上自行車先行去了馮家，說是要在傅佩嵐他們回家之前勸服自己姐姐。

　　事情圓滿解決，可傅佩嵐心裡卻並不高興，她不介意破點財，反正這錢也沒進趙慧嫻的腰包，她相信依著趙家媳婦的性子，這些東西趙慧嫻也得不著，但她就是不高興。

　　「用錢收買人的滋味並不好受，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傅佩嵐喃喃說道。

　　馮霄握住她的手，原本飄忽的目光漸漸堅定，「我們搬家！」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七章　再次分家

　　趙慧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弟弟特意趕來馮家居然是為了勸她適可而止，娘家人不幫著挨打的自己反倒向著外人說話，這讓她很受打擊，可是越是哭鬧抱怨，弟弟的表情越不耐煩……

　　「姐，我看妳小叔小嬸人挺好的，有錢又懂禮，妳不好好相處多從他們手裡哄點票子出來還可勁兒得罪，這不是傻子嘛！」趙家弟弟關起門來偷偷和趙慧嫻說道，人家為了道個歉就送了這麼多禮物，這樣還不算有誠意？

　　趙慧嫻聽到自家母親和弟弟為了妯娌的幾樣禮品就不顧她的死活，氣得不行，「有錢怎麼了？有錢我就得讓著她？一點不值錢的破玩意就能把你們收買，眼皮子未免太淺！」

　　那可不是不值錢的破玩意。趙家弟弟在心裡暗暗嘟囔，不過面對暴怒的姐姐卻不好反駁，只能坐到她身邊又細細勸說了一番。

　　「你不用再說了，無論傅佩嵐給我多少錢都沒用，我就是要掙這口氣！」趙慧嫻打斷弟弟滔滔不絕的勸說，若是她因為幾張鈔票就低頭，那她以後在馮家，在妯娌面前還怎麼直起腰板？

　　「妳這個人怎麼就這麼強呢！」趙家弟弟也不樂意了，「咱媽的意思也是讓妳得饒人處且饒人，都是一家子，妳就算咬住這事兒不放又能怎樣？真鬧掰了對妳有什麼好處？總之我今個是把話給妳說明白了，真鬧起來，咱們家可沒人給妳撐腰！」

　　看著弟弟決然而去的背影，趙慧嫻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馮家人尚且小心翼翼的勸著自己，怎麼娘家至親卻和她不是一條心了？

　　「慧嫻，不哭不哭。」馮斌焦急的摟著妻子哄著。

　　馮奶奶和馮媽媽原本見到趙家來人心裡還驚了一下，結果卻發現對方的來意與自己預想的完全相反。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馮媽媽喃喃問道。

　　門邊的馮奶奶往裡屋看了一眼，眼皮一耷，沒好氣兒的說道，「趙家人不找麻煩不是更好，難不成妳還嫌家裡不夠熱鬧？」

　　「……」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做飯，這都幾點了，馮鑫他們還在廠裡等著呢。」馮奶奶推了一下傻站著的兒媳婦，今晚馮爸爸和馮鑫都是夜班，為了讓他們能吃口熱乎飯，往日裡都是馮霄去工廠送飯盒的。

　　馮媽媽擔憂的看了一眼屋內抱著馮斌哭泣的大兒媳，嘆息一聲去了廚房。結果剛剛煮好米飯，馮霄和傅佩嵐便回來了。

　　事主全部到場，馮媽媽哪裡還有心思管廚房的一攤活，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屋，只見馮霄和傅佩嵐正在給趙慧嫻道歉。

　　在傅佩嵐的想法裡，雖然已經做通了趙家的工作，可總要讓趙慧嫻有個臺階可下。

　　馮奶奶顯然也只這樣想的，於是立刻接過傅佩嵐的話說道，「慧嫻，妳弟弟和弟妹已經賠過不是了，這事兒就算了吧，咱們一家子還得繼續相處，總要和和睦睦的過下去，對不？」

　　若是趙家弟弟沒來之前，趙慧嫻一定不會接受這樣的歉意的，可是現在情況不同，她若繼續一意孤行，得罪的就不僅是兩位婆婆，她的母親和弟弟說不定也會暗中埋怨自己。

　　趙慧嫻糾結了片刻，到底還是捨不下臉面，想要最後拿一下喬，於是抽泣道，「我只是不小心暈了一下就招來這頓打，若是以後再有哪兒不舒服讓二弟妹看了礙眼，誰知道傅大娘會不會再跑來打我？這讓我以後怎麼敢在這個家多待？更別說是和二弟妹好好相處了……」

　　「哪有妳說的那麼嚴重，親人之間本就是互相體諒包容的，如果凡事都斤斤計較，那和陌生人還有什麼區別？」馮奶奶最不喜歡的就是大孫媳氣量小和貪心的缺點。

　　「慧嫻，妳奶奶說的很對。」馮媽媽附和婆婆的話，轉頭對馮斌說道，「老大，你也勸勸你媳婦，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處待著哪能沒一點磕磕絆絆，過去不就好了？」

　　馮斌點點頭，右手按上趙慧嫻的左手，祈求的看著她。

　　趙慧嫻抿抿唇，彆扭的扭過頭，她也沒想傅佩嵐真的給她下跪道歉，可最少得鞠個躬吧？只用嘴承認錯誤未免太不重視她了。

　　可惜，傅佩嵐不是趙慧嫻肚子裡的蛔蟲，她不知道這位大伯嫂心裡的想法，只以為對方是真心不想與她繼續相處。

　　而馮霄則是想的更多一些，傍晚時他曾和大哥馮斌說過搬走，會不會是他告訴了趙慧嫻，而這位大嫂所謂的不敢多待會很可能就是在提醒他履行剛才的承諾。

　　「大嫂，妳放心，我和佩嵐明天就搬走，如果妳不喜歡，我們以後也可以儘量少回來。」

　　馮霄的話說的乾脆，可屋裡卻突然安靜下來，不僅馮奶奶和馮媽媽不可置信的望著他，就連趙慧嫻都吃驚的張大了嘴，她，她真的沒想過要把小叔子夫妻逼走……

　　「馮霄，你用不著這樣，我沒有……」馮斌急得額頭沁出汗珠，他以為所謂的搬走是弟弟的氣話，根本沒當真，更沒有告訴妻子，可如今馮霄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豈不是成了他做哥哥的容不下弟弟和弟媳婦？

　　「佩嵐，妳有身子累不得，先回屋歇著吧。」馮奶奶站起身，語氣溫和的對傅佩嵐說道，隨即無視神情的焦急的馮媽媽和茫然無措的馮斌夫妻，直接拉著馮霄去了自己的房間，「你跟我來。」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也想分家出去？」馮奶奶嚴肅的問道。

　　「奶奶，如今這樣，您覺得我和小嵐還能住下去嗎？」馮霄苦笑，說實在的，他其實並不想離開父母太遠，馮爸爸馮媽媽年紀大了，他作為兒子理應守在他們膝下盡一份孝心，可是眼前的情況卻容不得他逃避，「奶奶，我現在搬走還能保全和大哥的兄弟情分。」

　　無論誰對誰錯，吵架總會傷害彼此的感情，更何況這不僅是他和馮斌兩個人的糾葛，裡面牽扯到了他們希望能攜手一生的女人。他可以敞開心胸和兄長握手言和，卻不代表媳婦和趙慧嫻會一次又一次的原諒對方。

　　「大嫂的心態不調整好，小嵐又天天和她見面，矛盾永遠不會終結。」馮霄撐起笑臉，他沒有辦法讓分家的兄嫂減少回來的次數，也不想委屈妻子不停的忍讓，分開是對所有人都好的決定。

　　馮奶奶沉默了一會兒，最終疲憊的閉上眼睛，低聲嘆息，「……委屈你了。」

　　雖然馮霄是主動提出搬離的，可是追根究底是因為他們夫妻無法繼續在這個家裡快樂的生活。馮奶奶的眼睛微微泛紅，如果可以選擇，她真希望走的是大孫媳。為了一個不能懷孕生育的女人放任懷著身孕的孫媳離開，只要想想她就心痛。

　　無論是上次的流產還是這次的挨打，仔細算算趙慧嫻都不能說是絕對無辜，自私一點講她完全是咎由自取，可偏偏弄到她受了傷，然後就變成了受害者，這樣的身份讓她無法再開口責備，馮奶奶難過的淌下兩行眼淚。

　　「奶奶，您別這樣，離得遠不代表情分就會減少，我和小嵐一樣會孝敬您和爸媽的。」馮霄半跪在老太太的椅子前，溫聲勸慰。

　　馮奶奶吸吸鼻子，拍了拍孫子的手，哽咽道，「你放心，該你的那一份兒奶奶絕不會忘記。」

　　孫子已經受了委屈，她說什麼也不能在家產上讓他再受委屈，雖然無論怎麼看他都已經吃了虧。

　　「奶奶，您知道我不在意這些。」他決定搬家是要減少是非，若是因為財產再起紛爭那就違背了他的初衷。

　　「你別說了，這件事情交給我。」馮奶奶擦乾眼淚堅定的說道，馮霄不在意，不代表佩嵐也願意退讓，更何況這個孫媳婦身後還站著一個厲害的娘家媽！

　　馮媽媽得知二兒子真的決心搬走，整個人都懵了，她緊緊的拽住馮霄的衣襟，急切的說道，「霄兒，你大嫂這邊媽來說，你放心，媽一定把事情給你解決好，你們用不著離開。」

　　她對慧嫻有愧疚有喜歡，可這都比不上對親生兒子的疼愛，若是知道馮霄會因此生出分家走人的念頭，白天她就算哭死也會求慧嫻息事寧人。

　　「行了，妳若能拿得起事兒會鬧成今天這樣？」馮奶奶喝住兒媳婦，轉身對孫子說道，「你們也別急著搬走，等明天你爸和馮鑫下班回來，咱們家聚一起把話敞開說。」

　　馮奶奶的本意是想拖延一段時間，或許等到明天會有所轉機，卻沒想到話音剛落，茶几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正是一直沒等到兒子送飯的馮爸爸。

　　馮奶奶本想先瞞一夜，可馮媽媽卻突然搶過電話對著丈夫大哭起來，於是，不到半個小時馮爸爸和馮鑫便一起趕了回來。兩人做夢都沒想到只是正常去上一天班，家裡會生出這樣的波瀾，甚至鬧到再次分家的地步。

　　「家裡三個小子，馮斌已經分出去了，如今輪到馮霄，依我看就比照老大，除了這間老宅外，再加八千塊錢。」馮奶奶看了看滿座的兒孫和媳婦們，說道。

　　馮爸爸自然不會反駁母親的決定，馮媽媽又只顧著流淚，根本沒心情說話。

　　「如果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這麼分了。」馮奶奶說道。

　　「哎呀。」馮斌突然叫了一聲，轉頭看向趙慧嫻，用眼神問她為什麼掐自己。

　　趙慧嫻埋怨的瞪了他一眼，見全家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尷尬的笑了笑。

　　「慧嫻，妳有什麼意見？」馮奶奶問道。

　　「……意見倒是沒有，就是有個疑問……」趙慧嫻吞吞吐吐的說道，利益當前，她也顧不得再傷心，現在不說事情一旦落定就再不能更改了。

　　「有話就直接說。」馮奶奶不耐煩的皺起眉。

　　「奶奶，是這樣的，當時您給我和馮斌八千塊錢不是補償款嗎，這應該不算是分家所得吧？」趙慧嫻轉轉眼珠，當年她搬出去是迫不得已，因為老馮家對不起她，所以才提議買房子讓她單過，那套房子和馮楠給的五百塊錢一樣，都是對她的補償，怎麼能算是家產呢？

　　白天她雖然在屋裡哭泣，可傅媽媽嗓門大，她也是有聽見要錢的事情的。馮家給她八千是事出有因，傅佩嵐憑什麼也得這些錢啊？

　　「妳他媽的有完沒完！」原本在一旁乖乖坐著的馮鑫突然爆發，一把掀起桌上垂著的桌布，杯盤碗碟呼啦一下落在地上盡數摔碎，驚得屋內所有人不知如何反應。

　　馮奶奶和馮爸爸馮媽媽等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馮鑫，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馮鑫你做什麼？」馮霄埋怨的看了弟弟一眼，一隻手扶住傅佩嵐的腰，問道，「嚇到了嗎？」

　　「我沒事。」傅佩嵐搖搖頭，憂心的看向暴怒的馮鑫。

　　「我做什麼？我好好的家因為這個女人弄得四分五裂，我還不能發洩一下嗎？」馮鑫氣哄哄抬起手指著趙慧嫻的鼻子罵道，「貪得無厭自私自利說的就是妳這種女人，當年為了不許大姐回家妳不惜拿肚裡孩子威脅爸媽，如今又仗著不能生育逼走我二哥，下一個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妳不能生孩子光彩是不是？妳不能生孩子我們全家就得把妳當佛爺供著是不是？我爸媽掙的錢愛怎麼分就怎麼分關妳什麼事兒？」

　　「馮鑫，別說了。」馮霄拉住弟弟的胳膊，將他按回椅子坐下，「是我自己想要搬走，和大嫂沒關係。」

　　「誰信？！」馮鑫冷笑，視線又掃過傅佩嵐，哼道，「妳們這群女人，整天就知道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鬥個不停，心眼能不能大一點？」

　　馮霄見弟弟的怒火有轉向妻子的趨勢，連忙的踢了他一腳，斥道，「好了，家裡的事情自有奶奶和爸媽決定，你就別參合了。」

　　「……奶奶，剛才可是您說有意見可以說的。」趙慧嫻委屈的說道。

　　「馮鑫，你給我消停點。」馮奶奶警告的瞪了小孫子一眼，又對著趙慧嫻說道，「按照當年的收入水準，八千塊錢是你們夫妻二十年的工資，那些錢足夠在市內買一套樓房，可現在的八千卻只是普通工人兩年的薪水，妳還有什麼可說的？」

　　「……」

　　趙慧嫻心中覺得這樣的演算法有些不對勁，可一時卻想不起如何反駁，只好咽下心中的不滿，依著妯娌的性子，搬走後未必會經常回來，可她卻不一樣。想到這裡，趙慧嫻又有些平衡了，低下頭不再吭聲。

　　於是，馮家的第二次分家到此結束，雖然不算盡如人意，可到底沒有再產生更大的糾葛，只有馮鑫，離開正屋時陰冷的看了趙慧嫻一眼，眸中滿是厭惡和痛恨。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八章　搬家

　　雖然傅佩嵐和馮霄結婚還不到一年，不過兩人屋裡的東西卻不少，一天之內搬走其實很勉強，只是他們兩人又不想繼續留在馮家和趙慧嫻大眼瞪小眼，商量了一番後，還是決定先把重要和常用的物品搬走，至於其他的物品，看情況再說。

　　在分家的結果出來之後，傅佩嵐就給沈寒打電話借用他公司的貨車。

　　沈寒的房產仲介已經上了軌道，如今在城東和城西各有一家店鋪，第三間連鎖店也正在籌備中，在買賣房屋的過程中，他又另外發現了商機，買了兩台貨車弄了一家小型搬家公司和一支裝修隊，許多在店裡買賣房屋的顧客會圖方便以及折扣直接享受沈寒的一條龍服務，如今生意倒也做得熱火朝天。

　　說起來現在青城的搬家公司也有四五家，只是有熟人做這個行業她若跑去照顧別人的生意未免落沈寒的面子。

　　果然，沈寒很高興接到朋友的求助電話，第二天一早不僅親自開車趕來，還領了兩名搬運工幫忙。有了身強力壯的工人們，馮霄和馮鑫都沒了用武之地，只能站在門外看守貨車上的物品，偶爾搭把手聊上幾句。

　　「除了那些行李包還有什麼需要搬的？這些還要不要？」沈寒指著屋內的一排傢俱問道。

　　傅佩嵐搖搖頭，「傢俱不用管，把電視和搖椅搬走就好。」

　　青柳路的房子已經有了全套傢俱，而馮霄的福利房就算立刻拿到鑰匙裝修也需要一段時間，因此東廂房的大件傢俱她並不打算搬走，就留給馮家使用了。

　　至於家電，冰箱和洗衣機雖然都是從梧桐巷搬來的，可是一直以來都是馮家一起用著，畢竟長輩還在，他們全部帶走也不好，更何況這些東西也用了好幾年，和新房不太搭配，索性也就不帶了，於是整理到最後，他們需要搬走的還真沒幾樣。

　　沈寒指揮著手下的工人小心抬起電視，而自己卻悄悄湊近傅佩嵐，問道，「門邊的女人是妳婆婆？表情好古怪。」

　　傅佩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馮媽媽正站在馮奶奶和馮爸爸身後一臉糾結的看他們這一邊，欲言又止。

　　馮斌夫妻昨日開完家庭會議便告辭回了自已家，據說今日都會上班，不過依傅佩嵐看來，就算他們休息也不會像馮爸和馮鑫這樣坦然的站在這裡，經過這麼些事，他們兩家雖然表面上握手言和，可實際相處起來卻很尷尬。

　　一旁的馮爸爸見幫不上門，嘆了一口氣，扶著馮奶奶回了正屋，而馮媽媽則趁著沈寒出去送東西的機會靠近傅佩嵐。

　　「媽，您有事？」傅佩嵐將手上的幾條嶄新的浴巾收到行李箱裡拎到門口，等著工人過來取走。

　　「……佩嵐，妳和馮霄以後可要時常回來。」扭捏了半晌，馮媽媽終於開口。

　　「媽，您放心吧，我們會的，如果您想我們了也可以來青柳路坐坐，街口的3路公車直達，很方便的。」傅佩嵐笑著說道。無論這位婆婆更喜歡哪個兒媳婦，她對馮霄都是真心疼愛的，看著馮媽媽佈滿血絲的眼珠和青黑的眼眶，傅佩嵐暗暗嘆息。

　　馮媽媽用力點頭，淚水又沁了出來，她抬手快速的抹去，努力吸吸鼻子，撐起笑臉說道，「妳懷著孩子就不要做家務了，都交給馮霄，若是他做不來就給我打電話，我去幫你們打掃……晚上，晚上你們願意的話就還回家來吃飯，媽天天做你們愛吃的……」

　　馮媽媽的聲音越來越低，想必她自己也想到有趙慧嫻在，馮霄夫妻又哪會回來和他們一起搭伙吃飯。

　　而此時院子外面，馮霄也正在囑咐馮鑫，「以後爸媽和奶奶就由你多費心了。」

　　馮鑫的嘴唇動了動，煩躁的踢飛腳底的石子，「你們一個個的都變了。」

　　馮鑫看著貨車上的箱子和包袱，抿了抿唇。馮家兄弟三人，他和馮斌年齡相差較大，加上一個沉默寡言一個活潑好動，並不怎麼合拍兒，可是馮霄不一樣，他們兄弟只差兩歲，可以說是一起玩到大的，感情一直很好，他自然捨不得這個二哥。

　　馮鑫其實也知道，兄弟成家立業後一定會各有各的日子，分開生活是早晚的事情。可是，馮家兩次的分家都是在一場大戰之後，可以說無論是馮斌和馮霄走的都不是很愉快，這讓馮鑫十分難過。

　　明明是親兄弟，為什麼娶了媳婦後就都變了呢？

　　「馮鑫，你也該長大了。」馮霄無奈的看著這個一向單純的弟弟，馮鑫的性格太簡單，對於人情世故也不精通，不會掩飾情緒，憤怒時更無法控制脾氣，這些都讓他放心不下。

　　若是以前，他不在意弟弟保留這份天真，可是現在不同了，他和大哥都分家走人，即使日後經常回來，對於父母和祖母的照顧也是有限的，而日日相伴的馮鑫肩上的擔子自然會加重。

　　「……放心吧。」良久之後，馮鑫才粗聲粗氣的說道。

　　馮奶奶、馮爸馮媽和馮鑫一起立在院門口看著貨車漸漸消失的巷子裡，神情均有些落寞和傷感，這種情況下的離開，讓他們心中如何能好受？

　　&&&&&&&&&

　　「依我說妳也該買輛車開開。」車內的沈寒看了一眼好友，笑著說道，「趕緊考個車票吧。」

　　傅佩嵐摸了摸還沒顯懷的肚子，木木的看著他，「你讓孕婦去考駕照？」

　　「哪條法律說孕婦不可以考了？」沈寒樂了，「用不著那麼緊張吧，正好這時候妳不忙，閒著也沒意思不是？」

　　沈寒說的隨意，可一旁的馮霄卻聽的很不高興，確實沒人說孕婦不能考駕照，不過練車和以後考試的緊張氣氛卻一定會產生壓力，別人家的女人他管不著，可是他的媳婦必須快樂安穩的渡過孕期，這些時間家裡的瑣事已經讓馮霄十分內疚，哪會讓她再給自己增加負擔。

　　於是，他握住傅佩嵐的手說道，「妳若嫌乘公交和計程車不方便，我去考駕照就是，妳想去哪兒我送妳。」

　　沈寒見他一臉嚴肅，搞怪的沖傅佩嵐擠擠眼睛，轉頭專心開車不再吭聲。

　　傅佩嵐笑著應了一聲，本來她也沒準備這時候去學車。

　　青柳路離核桃巷不遠不近，開車二十分鐘即可到達，眾人將物品抬上樓，又送走幫忙搬家的兩位師傅，傅佩嵐便提議把鄭靜找來大家一起出去吃頓飯聚一聚。

　　馮霄和沈寒自然不會反對，三人又休息了一會兒便到附近的一家中檔飯店一邊聊天一邊等待鄭靜。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個紮著馬尾一身便裝的年輕女子快步走了進來。

　　「快給我拿杯水，渴死我了。」鄭靜一屁股坐到傅佩嵐身邊，嬌聲喊道。

　　「妳去做苦力了？」沈寒戲謔的看著滿頭大汗的鄭靜，順手將自己的水杯遞過去。

　　鄭靜嫌棄的看了一眼，「你喝過的？」

　　「……妳還挺挑剔。」沈寒訕訕的收回手臂。

　　「天知道你的口水和多少人交流過。」鄭靜低聲嗤笑，接過服務員遞來的杯子自己倒滿，大口喝了起來。

　　「擦擦汗。」傅佩嵐把自己的新手絹遞過去，「妳去哪兒了？弄得一頭一臉的汗。」

　　「去採訪了。」鄭靜呼出一口濁氣，拿著手絹在額頭和脖子上按了按，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調到採編部了。」

　　「妳自己申請的？」

　　「是啊。」鄭靜笑得十分高興，「雖然做編輯很安穩，不過我這麼年輕，還是多鍛煉一點比較好。」

　　傅佩嵐點頭，問服務員要來菜單，「快點菜吧。」

　　鄭靜隨手指了兩樣就丟給沈寒，好奇的看向傅佩嵐，「妳怎麼搬家啦？這麼突然。」

　　鄭靜說完這話看了一眼正和沈寒閒聊的馮霄，她知道好友一直希望自己單過，只是礙於丈夫想要承歡膝下。

　　「我搬出來住還不好啊，以後有空妳可以隨時來我家玩了。」傅佩嵐不想說馮家的是非，笑呵呵的岔過話題。

　　鄭靜見她不願意說也不勉強，皺皺鼻子將椅子往旁邊挪了一點，湊近她小聲問道，「佩嵐，妳是不是有個弟弟叫傅沛齊？」

　　「是啊，妳怎麼知道？」傅佩嵐眉頭一跳，隨即恍然，「我結婚時你們見過的。」

　　「才不是呢！妳結婚時我一直在妳房間幫忙，和妳弟弟只見了一面，根本沒留神他的長相。」鄭靜撇撇嘴，又問，「我記得妳和妳弟弟感情一般？」

　　傅佩嵐和鄭靜相識時已經搬到梧桐巷獨居，一個本地的未婚姑娘自己獨居，說和家裡關係融洽太過勉強。雖然她從未和朋友同學說過傅家的事情，不過這些年下來，想必鄭靜也猜得出一二，因此爽快的點點頭。

　　鄭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來我們報社應聘了，我無意中看到他的簡歷表，上面家庭成員上有妳的名字。」

　　傅佩嵐詫異的眨眨眼，想起傅沛齊到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呢，如今可都七月份了。

　　「其實，妳這個弟弟還是有些才華的。」鄭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好友，有些為難。就算傅佩嵐和傅沛齊關係不好，到底也是親姐弟，她下面的話絕對算不上好消息。

　　「然後？」傅佩嵐失笑，「這麼吞吞吐吐可不像妳的性子。」

　　鄭靜也笑了，「就是心眼小了點，要不然我們單位就聘他了。」

為了一口餓

第九十九章　傅沛齊的警惕心

　　聽了鄭靜的話，傅佩嵐又驚又奇，她那個雙胞胎弟弟確實心眼不大，但卻需要長時間的觀察或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才能發現，可是聽鄭靜的語氣，貌似他只是應個聘就被挖掘出了本質，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傅沛齊大學學的是新聞，和報社正好專業對口。青城日報又是當地有名的媒體，今年出人意料的一次性招聘六名工作人員，若是他能進入那裡工作也算是福氣，可是如今看來，傅沛齊顯然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他做了什麼？」傅佩嵐問道。

　　鄭靜這才緩緩將她聽來的故事說給好友聽。青城日報因為一些原因沒有趕上前幾次市裡組織的大規模就業招聘會，最後無奈被排在上週一個小型的人才交流會上選聘員工。當時已經快到七月，很多優秀畢業生已經簽好單位，而沒有定下來的學生也大多認為這樣小型的招聘會不會有好單位招人，壓根兒不準備參加，傅沛齊剛好就是其中之一。

　　那天他正抱著一堆材料坐在自習室裡準備下一場面試，也許是運氣好，同班的一個女生剛好從門外路過，好奇的問他為什麼不去人才市場，並且告訴他這次的交流會雖然規模小，卻都是一些沒來得及參加前幾次招聘或是沒尋到合適人選的好單位在選員工，是難得的好機會，小姑娘熱情的邀請傅沛齊和她同路。

　　兩個人幸運的同時過了初選，與其他三十幾人一起去報社大樓參加筆試，因為考場沒有限制座位，本著同學之宜，女生主動坐到了傅沛齊的前面，可考到一半卻出了一點小意外，她的鋼筆斷墨了，於是轉頭小聲問傅沛齊借墨水，可傅沛齊一見女生回頭就誤會她要抄襲，根本沒注意聽她說的話，刷的將試卷翻轉扣在桌面，眼中滿是警惕，那樣迅速又誇張的動作，不僅女生尷尬，還引得負責監考的人事主管側目。

　　「他的答卷，無論是選擇題還是後面的類比新聞報導寫的都很好，可是考試那天他的舉動實在讓人記憶深刻，防人之心應該有，拒絕作弊也是對的，只是他太敏感了，若是以後工作也經常這樣沒有弄清原委便手比腦子快，一定會傷害團體和氣，而且這樣的性格也很難融入群體。」鄭靜臉上泛起一絲歉意，「我無意中知道這件事後曾尋人事科長試探有無轉機，而是他很堅定的告訴我傅沛齊不適合這個崗位，我一個上班一年的新人又人微言輕……抱歉佩嵐，沒幫上忙。」

　　「妳這樣說可讓我無地自容了，妳主動幫我弟弟的忙，理應我跟妳道謝才是。」傅佩嵐感激的說道，雖然她心裡沒有一點幫襯傅沛齊的想法，不過鄭靜一片好心，她應該感謝。

　　「我就知道妳不會怪我的。」鄭靜又恢復了以往的開朗和嬌憨，轉轉眼珠說道，「我說這話妳可別生氣……妳這個弟弟可真夠倒楣的。」

　　「嗯。」傅佩嵐點頭，因為警惕性過高難以融入團隊而被拒絕錄用，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不是妳想的那樣。」鄭靜抿抿唇，遺憾的說道，「妳弟弟那個女同學，是我們主編老婆的親侄女。」

　　「……」傅佩嵐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傅沛齊永遠有本事將一件好事弄成厄運。

　　此時的傅沛齊也很意外自己的落選，他的筆試成績十分不錯，第二輪面試和人事主管也談的十分投契，可是今天報社大門外公佈的聘用名單上卻沒有他的名字。

　　百思不得其解的傅沛齊難得厚著臉皮去了人事科，結果當然是被人家三兩句話打發走。

　　「這裡面一定有黑幕！」氣憤的傅沛齊面色猙獰，抓起桌上的資料便用力撕了起來，嘴邊的鴨子飛了，他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傅媽媽抱著心愛的大孫子站在窗外，失望已經不能形容她的心情了。前幾天聽說小兒子有機會進入本地的大報社工作，很是讓她得意了一回，如今她才知道什麼叫高興早了，幸虧，幸虧她沒衝動的四處宣揚，要不可丟死人了。

　　「哇——」傅媽媽懷裡的傅揚可能是被叔叔的吼聲嚇到，大哭起來。

　　「乖孫子不哭不哭，奶奶抱你回屋，回屋哈。」傅媽媽回過神，見孫子哭得這樣可憐，又愛又急，再沒心思顧及小兒子，抱著傅揚就進了萬語柔的房間，「孩子怕是餓了，快餵點奶。」

　　「媽，揚揚剛出生，您別總往外抱，受風了怎麼辦？」萬語柔接過孩子輕輕埋怨道，傅沛齊一回來傅媽媽就坐不住，竟像是忘了懷裡還抱著孩子，抬腿就走，別說新生兒見不得風，就傅沛齊現在的樣子和情緒也不適合讓小孩子接觸啊，整個人陰鬱的像個神經病。

　　「我聽到沛齊那屋有動靜，一時忘了把孩子放下。」傅媽媽自知理虧，訕訕的說道，「孩子包著被子呢，又是夏天，就這一會兒沒事的。」

　　萬語柔撇撇嘴，轉過身子撩開衣襟給傅揚餵奶。

　　傅媽媽捨不得離開孫子，又坐著無聊，就抬起右手逗了逗床上的小孫女，嘴裡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老馮家什麼時候能湊夠八千塊錢。」

　　萬語柔耳朵一動，側頭說道，「媽，昨天您可是給小妹出了口惡氣，聽得人真解氣！」

　　話音剛落，萬語柔自己便有些不自在，說起來她可是和那個馮家大嫂子同病相憐，一樣被傅媽媽罵的夠嗆，偏還不能還嘴，心裡正憋氣呢，結果人家老太太今天一大早卻和沒事兒人一般與傅佩凝一同來醫院接她和孩子回家，若是她再提起昨日的不愉快，倒顯得小家子氣了，可是，可是意難平啊！

　　「老馮家就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欠收拾的。」傅媽媽也是愛聽人奉承的，見兒媳婦贊同她昨日的舉動，添油加醋的把馮媽媽和趙慧嫻的作為又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小四雖然在家看著厲害，可到了婆家必須顧及馮霄，有些事情不好自己動手，我這當媽的就得和她一個白臉一個紅臉！」

　　「您疼女兒的心我知道，想必小妹也特感激您吧？」萬語柔試探的問道。

　　傅媽媽想起女兒昨天紅著臉和她道謝的樣子，那孩子難得在她面前表現得這樣溫順乖巧，老太太嘴角高興的牽起，點了點頭，「她自然是感謝我的。」

　　萬語柔見婆婆這樣不上道，心中暗恨，晚上睡覺時和傅沛林抱怨道，「你妹妹結婚人家老馮家承諾給八千呢，我當時就要五千你們家還不樂意！」

　　「那怎麼能一樣。」傅沛林小心的將兒子和閨女放進嬰兒車，脫鞋上炕鑽進被窩。

　　「怎麼不一樣，我哪不如小嵐了？」萬語柔不高興了。

　　「胡思亂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說馮家老兩口都有工資和退休金，條件比咱們家富裕一點。」傅沛林解釋道，「再說那筆錢小妹什麼時候能拿到手還不一定呢。」

　　「……其實，你妹子也不差那八千塊錢，她有錢著呢。」萬語柔眼中滿是豔羨。

　　「誰還會嫌錢多啊。」傅沛林翻了個身，「快睡吧，半夜孩子一鬧妳就睡不著了。」

　　萬語柔皺起眉頭，想到白天的事情，又輕輕踹了他一腳，道，「你媽特意跑去馮家給小嵐出氣，她就沒給點錢或送點禮物感謝一下？」

　　「親母女還用來這套？妳媽幫妳出氣難道還要錢？」傅沛林不可思議的問道，而且憑良心說，傅媽媽這番作為可是有好有壞，指不定還會讓妹妹在馮家更難做呢。

　　萬語柔的臉騰的紅了，連忙抬手關掉檯燈掩飾自己的窘迫，喃喃道，「我就是問問……對了，孩子滿月咱們好好辦一桌吧，把家裡的親戚朋友都找來。」

　　小姑子懷著身孕不能見未滿月的新生兒，雖然托傅佩瑤帶了些小衣服小玩具，可這些東西又換不了錢，小娃娃長得快，沒多久衣服就不能穿了，白白浪費。等到雙胞胎滿月沒了忌諱，她定是要抱出來給財神爺看看，想必她也不好意思再拿那些小物件打發人。

　　傅沛林不知道妻子的小心思，含糊著說道，「到時候再說吧，揚揚和小雨才出生一個星期，離滿月還早著呢。」

　　萬語柔想想也是，合上眼睛不再說話，夢中的她，看到小姑子在滿月當天送來兩只金燦燦的長命鎖，實打實的真金，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