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桃]重生家裡家外(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章　燎鍋底

　　萬語柔想要借著雙胞胎的滿月酒撈上一筆，卻沒想到兩天後就收到小姑子的暖房邀請。

　　原本傅佩嵐是沒準備請人燎鍋底的，一是她這個家搬得並不怎麼喜氣，二是因為馮霄的福利房就快下來，說不定過上一年半載他們又得搬一回家，青柳路的房子就是暫住，沒必要讓大家破費。

　　可是傅媽媽和傅大姐聽說後卻堅持說燎鍋底是傳統習俗，有把舊屋的喜氣、財氣一齊帶進新屋的美好寓意，這和是否暫住沒有關係，他們又不是租房沒有那些講究，更何況青柳路的房子傅家眾人還沒見過，就當是讓大傢夥兒來串個門也好。

　　傅佩嵐想了想也有道理，只是她和趙慧嫻鬧的不愉快，這時候不方便讓馮家人參加這次的聚會，和馮霄商量過後就以認門的名義請傅媽媽帶著兒女過來吃頓飯，當然林姥姥那邊也有詢問過，可是老人家這一年來腿腳不太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林舅媽要在家裡幫著兒媳婦帶孫子也不能去，倒是林舅舅和林學安表示一定準時到。

　　7月6日傍晚，傅媽媽帶著傅沛林傅沛齊和傅佩瑤一同前往青柳路，萬語柔因為還在月子裡，只臨走時拿出一百元錢遞給傅沛林，「咱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這錢你帶去算個心意吧。」

　　傅沛林看著眼前的一百塊整鈔愣了愣，「何必拿這麼多，咱們家正是用錢的時候呢。」這時候婚慶隨禮也就五十都不算少，燎鍋底又不是什麼大喜事，哪裡用的著這麼多。

　　「咱們結婚時人家小嵐給拿了五百呢，這次就掏一百你還心疼啊？」萬語柔嗔了他一眼，又說，「以前你沒成家和媽一起出份子錢自然不用考慮這些，現在咱們兩口子一起過日子不能還跟過去一樣凡事不在意，親戚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互相走動，哪能全靠對方單方付出，你們兄妹關係好，咱們也得給小嵐做臉。」

　　萬語柔從小就知道，想要得到回報，首先就要懂得付出，一個已經出嫁的小姑子和她並沒有利益衝突，她沒必要得罪，相處好了她在婆家會更有底氣，何況那還是個有錢的主兒。

　　她承認自己勢利，可這天底下又有誰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不愛錢？一個腰纏萬貫的家人與一個飯都吃不飽的親戚，傻子都知道應該討好哪個！或許有人會說別人有錢和她無關，可是一旦她有事急需用錢，窮親戚關係再好救不了急也沒用，富親戚雖然未必一定幫忙，可到底有一線希望。

　　她是眼紅小姑子富裕，可她一沒偷二沒搶三沒強迫人家給，私底下盤算一番讓對方主動幫襯這有什麼錯？再說她也不是乾吃不吐的，傅佩嵐或許不差這一百塊錢，可是這代表著娘家人對她的重視，而且再她看來丈夫也一定喜歡看到妻子和妹妹關係融洽。

　　果然，傅沛林聽到萬語柔的話眉眼更加柔和，接過錢揣在兜裡，笑道，「我聽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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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媽媽領著兒女趕到青柳路時，傅大姐已經到了，正在幫著馮霄做飯，而傅佩嵐這個孕婦則拿著積木和拼圖陪著芸芸玩。

　　傅媽媽聽說閨女搬家特意買了一整套嶄新的鍋碗瓢盆帶來，而傅沛林則笑嘻嘻的將紅包遞過去，「這是我和妳嫂子的心意。」

　　「找你們來就是吃個飯認認門，用不著這樣破費。」傅佩嵐笑著推拒，傅大哥兩個孩子剛剛出生，日子過得也緊巴，她哪能要他們的錢。

　　「別和我磨嘰，快收下。」傅沛林將紅包放進妹妹的手中就到一邊和林舅舅林學安兩人坐到一塊聊天看電視。

　　傅佩嵐見茶几上的果盤快要空了，趕緊到廚房拿出新買的花生瓜子和糖果添上，又把茶几下的水果袋子拎上來，「舅舅，你們先吃這個墊墊胃，馬上就能開飯。」

　　「佩嵐去和妳媽說話去吧，不用招呼我們。」林舅舅憨厚的笑道。

　　傅佩嵐點點頭，領著傅媽媽和傅佩瑤去參觀房間，「這間是主臥室，對面是客房。」

　　傅媽媽四下看了看，不滿意的皺起眉，「這房子也太小了，天花板也低，住久了還不得壓氣啊？」在她看來，這房子並沒比林姥姥家的筒子樓大多少！

　　傅佩嵐笑了，「媽，樓房都這樣，這屋子已經不錯了。」

　　九十平的兩居室，就算拿到十幾年後也說得過去，只是傅媽媽住慣了柳樹巷的院子和高舉架的屋子，再看這裡難免不適應。

　　「其實咱們家屋子也不算大啊。」傅佩瑤接話說。傅家原本的兩間大屋現在已經改成了四間小屋，也就傅媽媽住的那間面積較大，其餘三個房間和這裡的臥室大小基本相等，不過舉架高出許多倒是真的。

　　「我們家的院子敞亮啊。」傅媽媽不以為然，「人人都說樓房好，我卻沒看出來好在哪裡，爬樓梯不說，還憋屈。」

　　這點傅佩嵐倒是有些認同，她也喜歡帶院子的房子，甚至打算等到政府規劃梧桐巷時抓住時機弄一套小院來住。

　　飯廳裡馮霄和傅大姐等人已經把飯菜擺上桌，又下樓去小賣店買了啤酒，這才喊眾人落座吃飯。

　　「沛齊，快過來吃飯呀！」傅媽媽推了推小兒子的肩膀，這孩子從進屋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看雜誌，半聲不吭，她知道他心裡難受，可是既然來了總不該還擺著臉色。

　　傅沛齊啪的扔下雜誌，陰沉著臉看了一眼滿桌的飯菜和各人開心的表情，心裡越發不是滋味，「我不吃了，明天有個面試，我回家準備準備。」說完也不等在場眾人的反應，起身走人。

　　傅佩嵐眉頭微皺，以前傅沛齊雖然和她不對付，可面子還是顧的，尤其是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更是會做人，很少像今日這樣沒有禮貌。

　　「呃，他工作不太順利，心情不好你們別見怪，不管他我們自己吃。」傅媽媽有些尷尬走到餐桌旁坐下，小兒子原本就是她硬拉來的，如今任性離開沒臉的不僅是小女兒，還有她這個當媽的。

　　「沛齊還沒找到工作？」林舅舅問道。

　　傅媽媽憂慮的嘆了一聲，「可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上周去青城日報社考試，成績倒是挺好，招六個人他排第二，可面試卻被刷了下來，沛齊說這裡面有陰謀，我也不懂……」

　　傅佩嵐一邊聽著傅媽媽和林舅舅抱怨小兒子運氣不好，一邊給外甥女倒果汁，「芸芸喝點這個。」

　　楊宛芸捧起杯子先是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仰起頭一口氣喝了大半杯，舔著唇說道，「小姨，這個好喝，比汽水甜。」

　　傅佩嵐笑著又給她倒滿，柔聲道，「廚房裡還有呢，妳喜歡喝回家時小姨給妳用瓶子裝些，現在先吃飯好不好？」

　　楊宛芸乖巧的點著腦袋，笑得開心，「好。」

　　傅佩嵐眼中滿是喜愛，又對著傅大姐和傅三姐說道，「大姐，三姐，妳們也喝點，這是我中午買的鳳梨自己榨的，比外頭賣的汽水健康。」

　　現在榨汁機還沒有普及，她在市中心轉了兩天才在一家小百貨買到一台，外觀和效率遠不及日後的先進和全面，但最基本的功能還是有的。

　　「就是妳廚房擺著的那個小機器？」傅大姐好奇的抿了一口，讚道，「確實不錯。」

　　芸芸小的時候她也弄過鮮果汁，不過是全人工的，麻煩又浪費，榨了兩回就沒耐心了。

　　而一旁的傅佩瑤看著妹妹柔和的神色，抿嘴微笑，「小嵐自從懷孕性子溫柔許多。」

　　對面坐著的馮霄聽到這話抬起頭，笑著看向傅佩嵐，他也發現妻子現在對小孩子格外有耐心，想了想說道，「改天我們再去那家店看看，若是還有貨就給芸芸也買一台榨汁機。」

　　傅佩嵐自然沒有意見，可傅大姐卻不好意思接受，再說一斤水果根本榨不了幾杯果汁，就算送給她，她也捨不得天天弄，不過是白放著，於是趕緊拒絕道，「不用給她買這個，小孩子多喝點白水更好，倒是小嵐妳上個月送來的兩套衣服實在漂亮，我一個同事來家裡串門看見了特別喜歡，托我問妳在哪兒買的，說是也要給自家閨女弄一身。」

　　「那是我公司的新款童裝，還沒上市呢，妳若要我明天給妳送去。」

　　雪豔公司4月份新成立了童裝部，傅佩嵐和周豔提拔了公司一位優秀的年輕設計師做主管，配合另外兩人專門負責童裝的設計，拿給傅大姐的那兩套是他們第一批成果。

　　「你們怎麼都不聽我說話呀？」傅媽媽見自己抱怨半天居然只有林舅舅一個聽眾，不高興的說道。

　　「聽著呢，聽著呢，青城日報社有問題嘛，小妹有個同學不就在那工作嗎？」傅沛林再一次從傅媽媽口中聽到這個單位名字，順嘴說道，隨後見老太太眼冒金光，立刻懊惱的揉揉腦袋，酒也醒了一半，歉意的看向妹妹，小聲道，「……我就是突然想起妳結婚時碰見的那女孩了……」

　　「小四，妳有朋友在那工作？」傅媽媽的聲音因為興奮而高昂。

　　「嗯，她是去年的剛參加工作的記者。」傅佩嵐特意強調鄭靜剛參加工作就是讓傅媽媽明白，一個新人是沒有能力幫助傅沛齊的。

　　可是傅媽媽卻沒領會女兒話中的含義，一把抓著她的手說道，「小四，有這便利條件妳可得幫幫妳弟弟，他筆試成績可好了，就是面試不行，妳說是不是因為咱們沒托人的關係？妳讓妳那個同學幫著打聽打聽，若是需要送禮我也不吝嗇，其他人能給的，咱們也給！」

　　傅媽媽說的大氣，傅佩嵐卻聽的無奈。

　　「媽，不是錢的問題，鄭靜只是個最底層的記者，誇張點說她一個月都見不到領導幾次面，妳讓她求誰去？」

　　傅媽媽失望的垮下臉，抱著一線希望問道，「……那，那讓她幫忙問問沛齊是不是被別人擠下來總行吧？」

　　「您問這個有什麼意義？」傅沛齊落選已經注定，就算她今日說出原因，依著他的性子也不會有所改變，說不定還會認為自己故意編排他的不是，傅佩嵐不想吃力不討好。

　　「怎麼沒有意義？」傅媽媽叫道，「我總得知道今天這個結果到底是他自己沒本事還是別人背景深吧？」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一章　傅大哥的怒火

　　或許就連傅媽媽自己都沒發現，她的話裡除了對報社招聘公正性的懷疑外，還有對傅沛齊濃濃的失望和質疑。

　　若是多年前傅沛齊遭受這樣的挫折，傅媽媽一定會毫不遲疑的為小兒子辯白和打氣，在她心裡傅沛齊是最優秀最可心的孩子，偶爾的失敗和不順利那一定是先天體弱的原因，若是誰不喜歡他，那肯定是嫉妒，可是現在這樣的話傅媽媽卻很少說了，起碼這兩年傅佩嵐都沒有聽見過，而老太太對待寶貝小兒子的態度，貌似也從傅沛林入獄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疼愛依舊，信任卻少了。

　　對於這樣的變化，傅佩嵐是很高興的，只要傅媽媽不再聽從傅沛齊的挑唆，傅家的日子也能順當一些。

　　在母親的再三逼問和林舅舅等人的好奇下，傅佩嵐沒有辦法只能將鄭靜的話簡單說了一遍，傅媽媽聽後整個人都呆了，喃喃道，「我就說那孩子這幾年霉運當頭，讓他去廟裡拜拜，去去晦氣，他偏不聽我的……」

　　考個試不僅毀了自己在招聘主管眼中的形象還得罪了頂頭上司的侄女，這還不算霉星高照？

　　「媽，這都是沛齊太小家子氣讓人看不上，和求神拜佛有什麼關係，您少給他找藉口了，他呀，就是自己捧著自己，自以為是自命清高，實際上啥能耐沒有！」傅沛林打了個酒嗝，嗤笑著舉起杯子又和身旁的馮霄林學安碰了一下，道，「你們別聽我媽為那小子開脫，浪費時間，來，咱們喝酒！」

　　「你這小子怎麼說話呢，你自己結婚生子就不管你親弟弟好壞了？他若是找不到工作你能得什麼好處？」傅媽媽看不慣大兒子這樣事不關己的態度，瞪著他罵道。

　　「那您怎麼不想想我碰見難事兒時他是怎麼對我的？」傅沛林啪的撂下筷子，當初若不是傅沛齊挑撥傅媽媽，他又怎麼會一時糊塗鋌而走險鑄下大錯？

　　這些年他工資全部上交，從不挑剔母親對弟弟的偏心，可是他們是怎麼對他的？挪用了他的結婚錢還恬不知恥的想歪招對付他的未婚妻，這是親弟弟能做出來的嗎？

　　作為兒子他不能怨恨傅媽媽的糊塗和耳根軟，更何況他犯事後老太太也急得夠嗆，想盡辦法救他出來，可是傅沛齊呢？他在看守所裡焦急彷徨痛不欲生時傅沛齊在做什麼？他可有後悔過？

　　這些日子他不但忙著結婚生子、安撫因為羞恥不願上班的妻子，還要努力挽回自己在同事心中的形象，因為想要平靜的生活，他對傅沛齊曾經的行為選擇了息事寧人，即使心裡憋屈，也沒有翻舊賬。

　　可是傅沛齊卻視自己的忍讓為理所當然，從他回家到現在半年了，這個弟弟別說道歉，就連一句軟和話都沒對他說過，反而時時作出一副清高樣子，彷彿他這個有過不良記錄的哥哥給他丟了人，污了他的清名！

　　他不說不鬧，是因為怕傅媽媽為難，是因為擔心即將生產的萬語柔受到刺激，可不代表他心裡沒有憤怒和不滿！

　　「傅沛齊就是個混球，而他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妳給慣的！」傅沛林氣紅了眼，借著酒勁兒大吼著將傅沛齊做過的噁心事又說了一遍，「這樣的弟弟，你們說，你們說誰要的起？誰敢要？他找不到工作？他找不到工作活該！」

　　他是沒在看守所待多久，可就那幾天也是天大的恥辱，他以後再也沒臉說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了，現在的他甚至擔心這段過去會在將來被人挖出來，讓雙胞胎跟著丟臉，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會給孩子帶來的壞影響，傅沛林就難受的想要打人！

　　「沛林……」傅媽媽呆呆的看著傅沛林，她不知道大兒子居然對沛齊有這麼大的成見。

　　傅大姐看著張牙舞爪的弟弟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低頭看了看嚇了一跳的芸芸，快速往她碗裡夾了幾樣菜，讓她捧著到房間吃，等到臥室門關上後才對著傅沛林喝道，「沛林，你喝多了，快別喊了，有什麼話回家說，今天是小嵐搬遷的好日子，你這樣算什麼？」

　　「算什麼？算窩囊唄！」傅沛林似笑似哭的哼哼兩聲，「在家裡怕嚇著孩子，還得給咱媽在媳婦面前留臉面，不敢說不敢鬧，也就在外頭能說兩句……」

　　「大哥，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我們也能理解，今天說出來就好了，省的在心裡憋出病來。」傅佩嵐的眼睛有些濕潤，「馮霄，你扶著大哥到屋裡躺一躺吧，我去煮點醒酒湯給他喝。」

　　「用不著，我沒醉！」傅沛林起身拉住妹妹，抓起桌上的啤酒瓶仰頭又喝了半瓶，抬手用袖子抹掉唇上的水漬，「馮霄，小妹，今個對不住了，我實在沒忍住，攪和了你們兩口子的喜事。」

　　「哪有什麼喜事，就是找大家過來串個門。」馮霄拍拍傅沛林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在意，「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咱們坐下繼續吃飯。」

　　「不了，孩子還小，語柔一個人照顧不來，我早點回家看看。」傅沛林搖搖頭，又和馮霄傅佩嵐道了一聲歉，看都不看傅媽媽一眼，轉身離開，腳步踉蹌。

　　馮霄擔心的皺起眉頭，對妻子說道，「妳招呼媽和舅舅他們，我送大哥回去。」

　　傅佩嵐連忙應下，傅沛林喝了酒心情又不好，一個人回家她也不放心，趁著馮霄正在換鞋的功夫，她趕緊回房取了兩件薄外套出來，「剛下完大雨，外頭正涼著，你和大哥多披件衣服。」

　　馮霄接過外套搭在胳膊上，追著傅沛林出門，而屋子裡也頓時安靜下來。傅佩嵐暗暗嘆息，心知今天這場聚會算是辦砸了。

　　「我盼著沛齊有個好工作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希望家裡能多些收入，希望他們兄弟的日子都好過一些……」兩個兒子先後離開，傅媽媽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想起大兒子剛才的指責，心裡越發難受，「他們兩口子那點工資交了伙食費將將夠養活兩個孩子，根本貼補不了家用，沛齊身體不好，若是再沒個工作，將來可怎麼辦？還不是累贅一家人！」

　　她也知道沛齊在沛林的事情上做的不地道，她也罵過他了，親兄弟難道還能真因為這個記恨對方？沛齊好了不僅她省心，家裡其他人也能放心啊，若是他一直沒工作，吃誰的穿誰的？還不是他們兄弟姐妹倒楣！

　　一直以來傅媽媽都不願意承認自己高看了小兒子，因為承認了就代表這些年來她所謂的光宗耀祖頂門立戶都成了笑話。傅沛齊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爭取最後都以失敗告終，傅媽媽的心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忽上忽下翻來覆去，從最開始全心全意的支持到現在的無所適從，對這個小兒子的要求和期望一降再降，如今只要他能夠找一份差不多少的工作養家糊口就行，可是現在看來這也快成了奢望。

　　傅沛林結婚後夫妻倆每月只交給他二百塊伙食費，加上佩瑤三百多塊的工資，吃喝確實不愁，可是沛齊總得結婚吧？他若一直找不到工作，彩禮錢哪裡來？酒席辦不辦？換句話說，沒工作身體又差的男人能不能找到對象都是個問題！

　　作為母親，她難道還能看著兒子打光棍？

　　「妳也別愁了，沛齊一個大學生還能找不到工作？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林舅舅勸慰妹妹。

　　傅媽媽吸吸鼻子，平靜了一下情緒，苦笑道，「這都面試了十幾份工作了，一個都沒成……」

　　最開始她還會問問到底什麼原因，如今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佩嵐說的對，無論是什麼原因，結果都沒有改變！

　　「我記得老傅活著時和他們廠人事科長挺好，要不妳去求求他，看鑄造廠有沒有合適的崗位安排給沛齊，幾年前妳不還打算讓佩嵐去接班來著？」林舅舅看著剛剛落座的外甥女，靈機一動，突然想起妹夫去世時那個統計員的名額了。

　　傅媽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是說趙科長？」

　　「我記得當年妳說那個姓趙的人不錯。」

　　「……可是，可是當年小四已經推了工作，也沒有隔了這麼多年又換個人接班的道理……」傅媽媽有些遲疑。

　　「誰說接班了？就是打聽一下有沒有空崗，我們沛齊學歷也夠，若是辦公室什麼的缺人去做個文職工作不也挺好？」林舅舅說道。

　　傅媽媽若有所思點點頭，決定明天就去趙家探探口風，他們家老傅當初和趙德軍可是好朋友，雖然這些年疏於聯絡，可是她若求上門，估計對方會顧念些舊情。

　　傅佩嵐看著母親和舅舅兩人說的熱鬧，不禁暗暗搖頭。傅沛齊那樣心比天高的人會甘心去鑄造廠？估計到最後傅媽媽又是白忙活一場！

　　而旁邊的傅大姐則對著兩個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不要管這件事，無論好壞到最後都是要落埋怨的。

　　傅佩嵐撇撇嘴，她根本就沒想管，傅沛齊的心態不調整好，就算他現在找到了好工作也不會長遠。女人斤斤計較人家最多說一句心胸不夠寬廣、見識淺薄，可到了男人身上，那就是小心眼、敏感多疑難相處，即使一時沒有發現，天長日久也終會被看穿！

　　可是傅沛齊會改變嗎？她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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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試管嬰兒

　　傅沛齊的任性離開和傅沛林的突然發怒讓剩下的人也失去了繼續用餐的心情，尤其是傅媽媽，一邊傷心兩個兒子對自己的不理解，一邊又不停猜測明日去趙家拜訪可能得到的結果，心煩意亂之下拉起傅佩瑤便要離開。

　　妹妹都走了，林舅舅父子更沒理由留下，扔下五十元紅包也起身告辭。只有傅大姐，在眾人離開之後幫著傅佩嵐整理桌上的剩飯剩菜。

　　「姐夫有消息嗎？」傅佩嵐接過傅大姐剛剛清理好的飯碗擦乾放進櫥櫃，突然想起遠在日本的楊鎮旭，這位大姐夫已經出國半年多了，也不知現在如何。

　　「上星期給我打了電話，說一切都好。」傅大姐眼中瞬間閃過思念和落寞，國際長途很貴，楊鎮旭一直都是個仔細的人，出國至今只是在每月月初給她打一通電話報平安和詢問家中情況，為了省錢每次通話只是寥寥幾句。

　　「明年春節就能回來了吧？」傅佩嵐記得當時定好只去一年。

　　「是啊。」傅大姐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笑模樣，「估計能趕上回家過年。」

　　「這次回來就別讓姐夫再走了，你們夫妻也不缺錢花，一家團圓比什麼都重要。」傅佩嵐勸道，「再說妳一個人帶著芸芸也太辛苦。」

　　楊家公婆喜歡男孩，偏偏傅大姐只生了楊宛芸一個，雖然老兩口沒有苛待兒媳，更沒像其他重男輕女人家那樣無視女孩，對孫女也算疼愛。只是言談舉止中有時難免會流落出對孫子的嚮往。他們知道兒子兒媳的工作都不錯，若是超生前途就沒了，因此也死了這份心，可是對於親戚家的男娃卻明顯過分疼愛。

　　原本楊鎮旭在家還好一些，如今兒子出國，老兩口每個月都要去家中有孫子的親戚那裡串門，理由無非就是探病、散心或是溝通感情，偏偏楊家的親友大多在外地生活，兩人這一去最少就得三五天，疲憊的傅大姐和公婆說了幾次，他們態度倒是好，笑著應下，也認真的幫著兒媳照顧孫女，只是過段時間親戚家的男孩子一打電話說想念，兩口子又會買上大包小包的零食和禮物樂顛顛的跑過去。

　　傅大姐作為媳婦不好深說公婆，更何況人家用的那些理由也讓她無法拒絕，她若攔著那就是沒有人情味，說出去被笑話的也是她自己，於是只能忍下，好在那對老夫妻性子極好，除了偶爾衝動，大多時候還算不錯，楊鎮旭在家時更是能聽得進兒子勸說。

　　在傅佩嵐看來，傅大姐夫妻兩個都是國企職工，單位效益好，他們又是小領導，大錢確實沒有，但每月收入比起一般工薪階層要高出許多。他們一家三口並不是奢侈之人，維持中等的生活水準絕沒問題。想要掙錢沒有錯，可是為了錢夫妻、父女分離，在她看來卻得不償失，最起碼她是不會這樣做的。

　　「嗯，我也是這麼打算的，妳姐夫去這一年估計能掙個一兩萬回來，到時候家裡置辦些東西，日子也更寬裕，我也可以專心致志的培養芸芸。」經歷了這半年的辛苦和牽掛，傅大姐對妹妹的說法十分認同，笑容真切的看著她還沒顯懷的肚子說道，「小嵐，咱們女人啊，還得有個孩子，有孩子才有指望，要不日子再樂呵，也總像差了點什麼。」

　　傅佩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或許馮霄大嫂就是這樣想的吧。」

　　傅大姐多少也知道一些馮家的亂事兒，想了想說道，「妳沒讓她去學敏醫院看看？咱們青城地方小，醫療水準和省城還是有一段差距的。」

　　「別說省城，她連外省和首都都去過了。」傅佩嵐搖搖頭，據她所知這幾年趙慧嫻幾乎把省內的大醫院看了個遍，哪裡用得著她推薦地方啊。

　　傅大姐聽了這話嘆息，雖然氣那個女人欺負自己妹妹，可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她的遭遇確實讓人憐憫。

　　「上星期我帶芸芸去省城參加書法比賽順道去看了學敏，聽她醫院一個小護士說現在不孕不育可以嘗試做試管嬰兒，我看報紙上也登過這個方法，她就沒試試？小嵐，妳那個大伯嫂我看現在已經鑽進死胡同裡出不來了，孩子不僅是心結更成了執念，若是真的一直不懷孕，我估計以後還會鬧出事兒來，老馮家消停不了！」

　　她不是向著趙慧嫻，說實話她覺得那女人又可恨又可悲，無奈她是馮霄的嫂子，和自己妹妹有著斬不斷的牽連，為了讓小嵐在婆家有個安生日子，趙慧嫻還是懷孕的好。

　　「我也希望她能成功懷孕，或許有個孩子就不會總把眼睛盯在別人身上了。問題是她看了這麼多家醫院，沒有一個醫生說她一定不能生，試管嬰兒並不是對每個人都合適的，那是最後的方法。」傅佩嵐想了想，又說，「何況這個話題也不適合我來說。」

　　她若是推薦趙慧嫻通過試管嬰兒的方式要孩子，成功還好，皆大歡喜，一旦失敗，她敢保證那女人一定會反過來怪她沒安好心。還有，試管嬰兒並不是最近才有的生子方式，趙慧嫻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卻一直沒進行，她猜想必然有些原因，只不過她們妯娌之間交情不夠，不瞭解罷了。

　　姐妹兩個將屋子收拾好時已經八點，今天楊家公婆不在，傅大姐一個人帶著女兒居住，傅佩嵐也不敢留她太晚，找了個大點的瓶子給楊宛芸裝好果汁後就催促她回家。

　　「到家後給我打電話。」傅佩嵐將姐姐和外甥女送到樓下。

　　傅大姐應了一聲，先讓女兒坐上後座，隨後才蹬著自行車離開。

　　傅佩嵐目送她們娘倆出了社區後提起腳邊的空酒瓶還給小賣店並取回押金，回家洗漱完畢時馮霄仍舊沒回來，傅佩嵐眉頭微皺，從柳樹巷到青柳路往返並不需要這麼久的，估計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她想到傅大哥離開時的憤怒和失落，暗暗嘆息，電視機的聲音在房間裡迴蕩，她卻一點都沒看進去，心裡腦裡全是今日哥哥的話。

　　曾經的她，萬分希望傅沛林能夠早日擺明立場，同樣是喜歡的兒子，如果他表示出了不滿，就算傅媽媽再偏心傅沛齊也會有所顧忌，可是傅沛林卻一直將自己置之度外，那種得過且過的態度讓她不滿又無奈。

　　如今，他真的和傅沛齊鬧崩，她又覺得難過和不忍，因為這個轉變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掛鐘上的時針移到10，門外想起輕微的開鎖聲，傅佩嵐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快步走到玄關打開房門，迎馮霄進屋。

　　「你又喝酒了？」傅佩嵐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比離開時要濃了不少。

　　馮霄低頭嗅了嗅，眉頭微皺，解釋道，「你大哥心情不好，走到半路看到一家小飯館非要進去喝兩杯……我這就去洗澡，妳先上床睡吧。」

　　「我大哥怎麼樣？你送他回家了？」傅佩嵐跟在他身後問道。

　　「九點鐘飯店打烊我就打車把他送回去了，他這半年一直在生悶氣，如今發洩出來就沒事了。」傅沛林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他不但嘴裡藏不住話，心裡也存不住事，這些日子因為種種原因壓抑自己，今日借酒裝瘋說出不滿也算是聰明的舉動。傅媽媽脾氣再差也不會責怪一個醉酒的兒子，還會通過他的話明白自己對傅沛齊的縱容已經不僅讓女兒不滿，更引起兒子的憤怒。

　　傅佩嵐鬆了一口氣，幫他把衛生間的門關好，等到馮霄洗好澡出來，她立刻指著梳粧檯上的電吹風說道，「把頭髮吹乾再睡。」如果她不說，依著他的性子一定會直接爬上床。

　　馮霄將電吹風插上電，隨意吹了幾下就鑽進被窩，大手一伸覆住她的眼睛，「晚了，快睡吧。」

　　傅佩嵐拉下他的手，問，「你大嫂為什麼不做試管嬰兒？」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當年她流產傷了身子只是不容易懷孕，並不是真的絕育，有自然懷孕的機會醫生應該不會建議試管吧？」馮霄的回答有些不確定，其實無論是馮奶奶還是馮爸馮媽對趙慧嫻懷孕的事情已經不抱希望了，更不敢深問，生怕戳到她的傷口，他一個小叔子所知更是有限，「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傅佩嵐把自家大姐的話挑著說給馮霄聽，「我覺得大姐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我們雖然搬了出來，但不可能永遠不和大嫂來往，起碼年節回核桃巷串門就一定要碰面的吧？我倒沒什麼，就怕大嫂心態不好以後咱們寶寶受委屈。」

　　馮霄沉吟了一會兒，說真的，除了儘量少接觸，他實在想不出更妥善的解決辦法。他們可以不理趙慧嫻，卻不能不顧馮媽媽。

　　馮霄閉上眼，想起昨日馮媽媽打到他單位的那通電話，是邀請他和媳婦三天後去參加馮奶奶的生日晚餐，那樣小心翼翼，彷彿擔心他拒絕的語氣，讓馮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雖然搬走了，可仍舊是馮家的兒子，怎麼會不去參加祖母的生日？這六天一直沒回核桃巷探望他們也是因為剛剛搬入新家，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絕非想要斷絕往來，她的憂慮根本沒有必要。

　　可是回去，就意味著不可能避開趙慧嫻。突然之間，馮霄很希望這個大嫂能夠儘快懷個孩子，雖然她的性格已經形成，有了身孕也未必會改變太多，可最起碼不會再動不動就受刺激，讓人說不得恨不得。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三章　求人和生日

　　這一夜不僅傅佩嵐夫妻沒睡好，柳樹巷的傅媽媽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裡一會兒想著大兒子憤怒的話語，一會兒又在暗暗盤算如何拜託趙德軍幫著小兒子找份體面的工作，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結果天剛亮就被隔壁傅揚傅雨的哭聲喚醒。

　　傅媽媽睡眼惺忪的爬下床，和同樣剛起來的傅佩瑤一起洗漱、做早餐，今天吃的是素包子配鹹菜和白粥，包子是早就包好的，白菜餡，一直在冰箱裡凍著，只要拿出來蒸一下就行。傅媽媽看著兩只籠屜上整整齊齊的二十個包子，心中一動，迅速打開冰箱門又拿出兩個肉包子擺上。

　　七點整碗盤全部上桌，她看了看左手邊的小兒子，又瞅了瞅右手邊的大兒子，沉默了一會兒，伸出筷子在包子盆裡翻了兩下，夾出一個放進傅沛林的碗中，說道，「這個是牛肉的。」

　　傅沛林轉過頭，從傅媽媽眼中看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和愧疚，正要開口說話，老太太已經伸出筷子又在盆裡翻找起來。

　　傅沛林看著碗裡的大包子，問，「媽，今早做了幾個肉的？」

　　此時傅媽媽已經成功找出另一只肉包子，正要送給小兒子，聽見問話順口答道，「兩個。」

　　「那另一個給語柔留著吧，牛肉補脾健胃強筋健骨，適合產婦吃。」

　　萬語柔因為要在房間照顧兩個寶寶，這段時間並沒和他們一起吃飯。傅沛林拿起一只空碗送到傅媽媽眼前，示意她把包子放進去。

　　傅媽媽的筷子僵在半空中。

　　傅沛齊的目光在母親和大哥身上轉了一圈兒，抿抿唇，放下筷子，起身道，「媽，我去人才市場了。」

　　「可你才吃這麼點兒。」傅媽媽急道，「我這還特意給你留一個肉餡的。」

　　「媽，大清早的誰吃那麼油膩，素包子挺好。」傅沛齊對著傅媽媽寬容一笑，體貼道，「嫂子挑食喜歡吃好的，就給她留著吧。」

　　「我看咱們家最挑食的是你吧？裝的像個好人。」傅沛林嘟囔道。

　　「沛林你別挑事兒了！」傅媽媽責怪的看了大兒子一眼。

　　「那您這包子到底給不給？」

　　「給給給，都給你，你呀，簡直就是個討債的！」傅媽媽見傅沛齊已經離開，氣呼呼的將包子扔進傅沛林舉著的碗中，若不是顧及大兒子昨晚的委屈和憤怒，她非要罵人不可，一個外姓的兒媳婦也敢在她兒子嘴裡奪食！

　　傅沛林滿意一笑，又夾了一些素包子和小鹹菜，端著兩碗粥就要回自己房間，「我回屋和語柔一起吃去。」

　　「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傅媽媽看著大兒子的背影，心裡有些泛酸。

　　「媽，您下回可別再這樣了，既然做了肉的就多弄幾個，咱們家又不是吃不起肉。」傅佩瑤小聲建議母親。

　　「怎麼著妳還想吃啊？妳是不是心裡也不平衡了？」傅媽媽瞪了三女兒一眼，說道，「女孩子太饞了可不好。」

　　他們家現在確實不差幾斤肉錢，可是該省還是得省，畢竟沛齊還沒結婚呢。

　　等到兒子女兒都上班離家，傅媽媽去隔壁哄了哄孫子，又托人打聽了一下趙德軍，知道他還是住在原來的地方，微微放心，待到四點剛過，她便去了綜合市場買黃鱔。

　　今天是小暑，俗話說小暑黃鱔賽人蔘，小暑前後一個月的鱔魚最是味美滋補，今日她是去求人，自然要備些禮物，黃鱔最妥當不過，搭配著一些水果帶著，禮數也算全了。

　　傅媽媽趕到趙家時趙德軍剛剛下班，見到曾經老友的妻子十分意外，聽說了她來意後更是感嘆，早知如此，何必讓傅沛齊千辛萬苦讀大學呢？

　　「說起空崗，我們廠是有個管人事的文員前段時間調走，還真缺個人，原本是打算廠內調動的，不過妳今天開了口，看在老傅的面子上我怎麼也得照應一番。」趙德軍沉吟一會兒，說道，「明後天我找機會和廠長談談，沛齊是大學生，還是有一定優勢的，不過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只能答應妳儘量爭取。」

　　「那是自然，只要您肯費心，成不成我們娘倆都一樣感激，若是以後沛齊能在您手底下工作那可有福了。」趙德軍就是人事科科長，必然會照顧沛齊一些。

　　「那成，妳回去等我消息吧，我估計最遲下週一二也就有結果了。」趙德軍說道。

　　傅媽媽心滿意足的離開，因為事情還沒把握，她也沒敢和小兒子說，擔心若是不成白白給他希望。

　　傅媽媽這邊張羅著給傅沛齊找工作，而馮霄則絞盡腦汁想要轉移趙慧嫻的注意力，最起碼在自家媳婦生產之前不要再起紛爭。

　　這一天他提前下班去了核桃巷，一是詢問馮奶奶生日晚餐的情況，看看家裡缺少什麼東西以及馮奶奶想要的禮物，另一個目的則是試探馮媽媽是否知道趙慧嫻為什麼不去做試管嬰兒。

　　「試管嬰兒？」馮媽媽聽到這個詞後嘆息，「你大哥和我說過，去年慧嫻也想做來著，當時醫生說她年輕，建議還是爭取自然受孕為好，另外試管嬰兒的費用也太高了，還不保證一定成功。」

　　馮霄點點頭，試管嬰兒就算失敗也是要正常收費的，許多人家都承受不起這樣的高額的費用。

　　「不過最近她好像又動了這個心思。」馮媽媽又道。

　　馮霄眉頭一挑，「大哥告訴您的？」

　　馮媽媽有些遲疑，「好端端的你怎麼問起這個來？」

　　「大嫂沒孩子就會一直看小嵐不順眼，以後馮鑫娶來妻子日子也不好過，剛好昨天我大姨姐過來說起試管嬰兒，我就想若是大嫂能通過這個途徑得個孩子也是好事，大哥也算有後了。」馮霄解釋道。

　　馮媽媽聽到兒子的話心裡有些內疚，「媽知道因為慧嫻你和佩嵐都受委屈了。」

　　馮霄搖頭，「我們委屈點倒沒什麼，只是家裡兄弟不睦妯娌不和，您和我爸做老人的日子也不舒坦啊。」

　　「可不是嘛。」馮媽媽極為認同兒子的話，兩個兒媳婦不和，她向著哪個都是錯，或許是馮霄說到了她的心坎上，馮媽媽也不再藏著掖著，坦白道，「佩嵐懷孕可把慧嫻急壞了，你大哥說那天她暈倒後回家就把藥瓶子藥罐子都摔了，難過的哭了一宿，你大哥勸她抱養一個，可她不死心……」

　　其實原本趙慧嫻已經有些絕望了，可是那一日傅媽媽的兩巴掌和刻薄的話語再次戳中她的痛處，不下蛋的母雞，這是對一個女人最深的侮辱和鄙視，一向心高氣傲趙慧嫻如何能夠承受？

　　馮霄和趙慧嫻的搬離雖非她的本意，可不得不說眼不見為淨，沒了這個挺著大肚子的妯娌，她的心情放鬆多了，只是每當想起傅媽媽那句話，便難受得吃不下飯，心中不由得再次揚起了鬥志，說什麼也要生一個自己的孩子。醫生建議她自然受孕，可事實證明她自己根本懷不上，那就人工吧！她最近升了車間小組長，工資也會上調一些，一年的收入若是能換來一個寶寶，值的很！

　　「佩嵐還好吧？有沒有去醫院產檢？孩子健康嗎？」馮媽媽想起二兒媳肚子裡的孫子，忍不住問道。

　　「都好，您放心吧。」馮霄回答。

　　「我知道她心裡委屈，你平時多寬慰她一些，我和你爸也是沒法子了，要不然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們搬走的。」兒媳婦懷著身孕卻要自己搬走單過，馮媽媽心裡也不好受。

　　「我們在外頭一切都好，有空您也可以過去串門。」馮霄勸著母親。

　　「我會去的。」馮媽媽說完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兒子。

　　「是什麼？」馮霄漫不經心的翻開，只見裡面密密麻麻都是手寫的菜譜，他立刻怔住，「媽，您這是？」

　　這是馮媽媽的筆跡。

　　「這些都是我打聽來的菜譜，專門給孕婦加強營養的，你有空挑著佩嵐愛吃的做一做。」馮媽媽笑了笑，「我離得遠，也照顧不了她什麼。」

　　馮霄合上本子，握住馮媽媽的手，「媽，謝謝您。」

　　「你們不怪我就好了。」馮媽媽再次嘆息，怕兒子不自在，連忙將話題轉到馮奶奶的生日上，待到時鐘敲了五下，馮霄起身離開，再不走趙慧嫻和馮斌就回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天傅佩嵐特意上街去給馮奶奶選了一雙布鞋作為禮物，老太太年紀大了，穿不慣皮的，就喜歡軟軟的棉布。等到了正日子，她和馮霄先去副食店買了一些熟食，又去蛋糕店取回定好的生日蛋糕前往核桃巷。

　　而此時的馮家，氣氛卻不太好。

　　七月正是中小學考試的月份，馮楠忙著督促兒子準備期末考試，也沒像過去那樣隔三岔五往娘家跑，她雖然和父親弟弟一個廠，可車間離的遠，加上她是正常班，馮爸爸和馮鑫是倒班，時間也對不上，因此一直不知道娘家再次分家的事情，今天剛進門就聽到馮秀偷偷埋怨馮奶奶他們不分輕重，打聽出原委之後立刻就不樂意了。

　　「奶奶，爸媽，你們是不是糊塗了？為了個趙慧嫻你們居然讓馮霄和佩嵐搬走，這不是越發慣得那個女人無法無天了？」

　　或許二弟夫妻的離開有各方面的原因，可是在馮楠心中，就是趙慧嫻逼的，那個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女人，誰和她挨著誰倒楣，可偏偏她娘家這些長輩卻攆了不該走的，留了該滾蛋的，這樣的結果馮楠怎麼會高興？

　　「妳小點聲，馮斌慧嫻去車站接妳姑姑，就快回來了，讓他們聽到不是又要吵架！」馮媽媽小心的看了一眼窗外，拉著馮楠坐下。

　　「媽，您這婆婆當得真是窩囊，怕這個怕那個的，哪有一點威嚴？」馮楠最看不慣母親事事顧忌趙慧嫻的樣子。

　　「行了小楠，妳也別說妳媽了，她也不想馮霄走，只是事情逼到那裡了。」馮奶奶沖大孫女搖搖頭。

　　「你們就讓著她吧，早晚有一天她得把咱們這個家攪合散了！」馮楠撇撇嘴，埋怨的看向馮媽媽，「媽，您以後硬氣一些，別總怕得罪人，秀秀，妳說我說的對吧？」

　　「咱們這個家越來越亂，我是管不了了。」馮秀冷哼，「各人過好各人的日子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誰又能永遠為另一個人負責？趙慧嫻繼續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自食惡果，妯娌之間有點小摩擦很正常，可是見不得人家懷孕就過分了。更何況她還和傅媽媽動了手，就算是被打的一方，說出去也不好聽。

　　「好了，今個是妳奶奶的生日，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馮爸爸敲敲旱煙，對著兩個女兒沉聲說道。

　　馮爸爸話音剛落，馮斌夫妻就領著馮姑姑等人進了屋，隨後馮霄和傅佩嵐也趕到，這個時候過生日不流行去飯店，都是一家子在一起吃頓飯，熱鬧一下。

　　或許是人多，也可能是趙慧嫻已經打定主意去做試管嬰兒，因此在馮姑姑幾次三番和傅佩嵐聊到懷孕生子這個話題，她也能無動於衷的坐在一旁聽著，這讓馮媽媽很是了一口氣，更加認定大兒媳本性還是好的，如今已經接受了妯娌懷孕的事實，不會再鬧。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四章　趙慧嫻的熱情

　　馮奶奶今年的生日因為兒女團聚子孫滿堂顯得溫馨愜意，健談的馮姑姑在晚餐期間笑語不斷，逗得大家合不攏嘴，這樣沒有挑釁沒有爭鬥的氛圍讓傅佩嵐也放鬆了心情，而最讓她意外的是，臨走時趙慧嫻居然主動和馮媽媽說要將廚房裡沒上桌的四個豬蹄給他們帶走。

　　「不用了，我們都吃的很飽，還是給爸媽留著吧。」傅佩嵐拒絕。

　　「這四個是多買的，沒人動過筷，很乾淨，妳和馮霄帶回家吃，豬蹄可有營養了。」趙慧嫻的笑容雖然有些不太自然，不過還是堅持囑咐妯娌道，「不過這裡面膽固醇較高，最好一次不要吃太多。」

　　這樣友善的趙慧嫻，不僅驚住了傅佩嵐，也讓馮霄十分不適應。可一旁的馮媽媽卻很高興看到大兒媳的轉變，樂呵呵的將東西塞到馮霄手中，「快拿著，你們大嫂特意用壓力鍋悶了好久，又香又爛，你們回家後放到冰箱裡明天熱一下就能吃。」

　　馮媽媽和趙慧嫻如此熱情，馮霄也不好繼續拒絕，和家中幾位長輩告辭之後領著妻子離開馮宅。

　　「你大嫂今天怎麼這麼奇怪？」身後的大門剛剛關上，傅佩嵐就忍不住開口問道。

　　馮霄搖頭，他也不知道啊。

　　傅佩嵐盯著他手中裝著豬蹄的塑膠袋，小心的抿抿唇，「……這四個豬蹄不會有毒吧？」

　　「胡說什麼呢？！」馮霄哭笑不得的看向妻子，大嫂再不討喜也不至於喪心病狂。

　　「那可說不準，這些東西沒上過桌，以後吃的人就是咱倆，誰知道安不安全？」傅佩嵐越想越擔心，「反正我是肯定不敢吃的，你也不許動。」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趙慧嫻甚至不需要放毒藥，幾片瀉藥就能讓胎兒健康受到威脅，或許這位大伯嫂今日是真的一片好意，可她卻絕不敢輕易放下戒心，何況趙慧嫻過往的記錄並不算良好。

　　「大嫂不會的。」馮霄無奈的揉揉她的頭髮，「妳呀，杯弓蛇影！」

　　傅佩嵐皺皺鼻子，挽住他的胳膊往巷子口走，「主要是我弄不明白她現在的心態，只能防患於未然。」

　　她和趙慧嫻就算沒有直接吵過架，可明顯也算是撕破臉了。她不是個肯低頭的人，而趙慧嫻更是時常以馮家第一人自居，今天的熱情總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其實她也知道趙慧嫻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性格執拗，有些小心眼，但未必真敢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可她就是放心不下，就算豬蹄什麼問題也沒有，她也絕不會吃的。

　　而看到趙慧嫻送豬蹄這一幕的馮楠，已經猜出弟媳婦絕對不會放心享用「敵人」送的食物，因此在馮霄夫妻離開之後也匆忙起身，讓丈夫帶著兒子先到路邊等著，自己則騎著自行車往巷子口奔去，看見弟弟弟妹正要上計程車，連忙出聲喚住他們。

　　馮霄和傅佩嵐詫異的看著追過來的馮楠，「大姐，妳怎麼過來了？姐夫和書巒呢？」

　　「他們先回家了，我是特意過來找你們的。」馮楠重重的喘著粗氣，看向傅佩嵐急切的說道，「弟妹，那豬蹄我勸妳最好別吃，那可是趙慧嫻買的東西，晚飯也是她一個人在做，她和妳有過節，天知道會不會在豬蹄裡做些手腳，就算不是下毒，她往上面吐兩口唾沫也夠噁心人的！」

　　「……謝謝妳大姐，不過我想大嫂應該不會這樣做的。」傅佩嵐的手不自覺地撫了撫自己嘴唇，吐唾沫？馮楠還真會想……不過就算她不會吃，也絕不能讓馮楠知道，天知道她會不會一時順口說給別人聽，到時候她和趙慧嫻相處起來會更尷尬。

　　「妳還別不信，這女人若是使壞，能想的招兒多著呢！」馮楠見她這樣說，神色有些著急，「我可是擔心你們吃虧。」

　　「好了大姐，我們知道了，那這豬蹄就拜託妳幫我們處理了。」馮霄無奈的看著姐姐，將手裡的塑膠袋遞過去，馮楠說了這麼多，或許真是好心，不過最重要的目的應該是猜出小嵐不會吃趙慧嫻送的食物，過來撿便宜了。

　　「那沒問題，我回去先給我家養的小狗嚐嚐，若是沒事兒……」馮楠的眼珠子轉了轉，頓住。

　　「沒問題我們也不要了，我和馮霄本來就不愛吃這些油膩的東西。」傅佩嵐連忙說道。

　　「那行，東西我就拿走了，你們趕緊上車吧，天都快黑了，別耽誤回家。」馮楠笑著揮揮手，將豬蹄放進車筐，蹬著輪子離開。

　　傅佩嵐鑽進計程車，呆呆的看向馮霄，「大姐就那麼愛吃豬蹄？」居然連小狗試毒的招數都想出來了。

　　「她是怕妳扔了可惜。」馮霄木著臉回答，心中暗暗嘆息，馮楠的心眼子恐怕全部用在這裡了。

　　而街邊等著的徐建也很不滿意妻子的行為，「咱們家又不是買不起豬蹄，妳至於特意跑去問別人要嗎？這也太掉價了！」

　　「我問自己弟弟要東西有什麼掉價的？」馮楠不在意的說道，「你也看到我那個二弟妹了，她哪像是能吃隔夜菜的人？更何況趙慧嫻給的東西她也未必敢吃，扔了不是浪費嘛，這四個豬蹄值不少錢呢！」

　　「就算妳弟妹不吃，還有馮霄呢。」徐建以前也知道妻子喜歡回娘家占好處，曾經還極為得意她能往家裡劃拉東西，只是今天親眼看見，臉上不免有些發燙，真是太丟人了。

　　「馮霄喜歡海鮮，這些油膩膩的東西他吃得差！」馮楠笑著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不像我們書巒，就愛吃這些。」

　　徐建搖頭嘆息，想了想說道，「以後我每個月給妳一百塊錢，妳留著買些自己和兒子喜歡的東西。」

　　馮楠眼睛一亮，唇邊的笑容更加真切，她之所以這樣為了一口吃的追出半里地也是因為摸不著家裡的錢，以後丈夫給了零用，她手頭也能寬裕一些。

　　馮楠這樣的生活方式正是傅佩嵐不能理解的，她明明很希望能夠掌控家裡的財政大權，卻從沒努力和徐建爭取過，結婚十多年不但沒見過丈夫的工資條，連自己的薪水也如數上交，心疼兒子吃的不好時只會回娘家討要卻不敢讓徐建掏錢買。

　　「大姐夫很凶嗎？」傅佩嵐問馮霄，她和徐建接觸的不多，覺得這個人長相精明，可言辭很簡練。

　　「他脾氣還算可以，只是對錢管的嚴一些。」馮霄回答，徐建是長子，父親早逝，他小小年紀就成為家裡的支柱，因此對於錢財比較看重，「別想了，反正那些豬蹄妳也不吃，大姐喜歡給她就是了。」

　　傅佩嵐點點頭，馮楠畢竟是馮霄的親姐姐，在能力範圍內，她並不介意拉扯對方一把，剛才問這話也只是對馮楠欺軟怕硬的做法有些不認同而已。

　　她現在擔心的是趙慧嫻，一個從相識就看自己不順眼的人突然熱情起來，若說這裡面沒有貓膩，誰能相信？

　　「算了算了，不想了，早晚能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想不明白的傅佩嵐煩躁的抓抓頭髮，下車回家睡覺！

　　而趙慧嫻也沒讓傅佩嵐等太久，馮奶奶生日過後第三天，馮霄就接到了馮媽媽的電話，從母親口中，他終於知道了哥嫂的目的。

　　當初傅媽媽打上門時限時馮家一個月內將八千塊錢交給傅佩嵐，雖然馮奶奶直到孫子孫媳分家離開也沒能把錢湊夠，可是老太太卻沒忘記這件事。

　　她和馮爸馮媽的存款加在一起離約定的數目還有一段距離，於是在生日之前特意囑咐兒子打電話問條件較好的女兒借錢。

　　馮姑姑夫妻工作好，公婆退休之前都是供銷社的領導，家裡小有資產，自然不會看著母親和兄長為難，來青城之前便去銀行取了現金，當晚就全數交給了馮爸爸。

　　而趙慧嫻惦記的，就是馮奶奶和馮爸馮媽好不容易湊夠的這八千塊錢。

　　她和馮斌的工資確實不低，可是這些年一直吃藥看病，根本沒存下多少。試管嬰兒費用高昂，她現在沒有能力一次性拿出來，若是只靠自己攢錢最少也要等到明年才能存夠，這怎麼行？

　　趙慧嫻多年來對孩子的渴望在妯娌懷孕後達到了頂峰，如今傅佩嵐再過幾個月就生了，她卻連孩子的影兒都沒見著，她等不了了！

　　「你大哥大嫂的意思是，這八千他們先借走五千，等以後手頭寬裕了連本帶利的還給你們。」馮媽媽越說越小聲，她也知道自己不該應承這件事，可是馮斌和慧嫻哭著求她，又保證將來一定還錢，她實在無法拒絕，「霄兒，你和佩嵐現在也不缺錢用，不如先借給你大哥……」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五章　學會認命

　　馮霄雖然早已猜到上回自家大嫂如此熱情必是有些原因，可卻如何都沒想到他們居然是為了借錢，而那錢，還是家裡答應給他和妻子的安家費。

　　憑心而論，自己的親哥哥經濟上出了困難向他尋求幫助，馮霄覺得很正常，就像馮爸爸就不止一次問馮姑姑借錢，兄弟姐妹之間互相幫襯無可厚非，在他有能力的情況下，是很願意幫襯哥嫂的。哪怕他們的妻子之間曾有過不愉快，他也無法拒絕馮斌的請求，因為這錢不是用在享受，也並非用於揮霍，是趙慧嫻想要做試管嬰兒，是為了哥哥的子孫後代，他若無動於衷就顯得太過冷漠無情。

　　可是這種借錢的方式卻無法讓他認同，甚至隱隱勾起心底的不滿和憤怒。馮斌夫妻想要借錢，卻不直接找他和小嵐，反倒去馮媽媽那裡哭求，那這錢，到底算是問誰借的？換句話說，這錢又是誰借給他們的？是他馮霄，還是馮媽媽？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自己的丈母娘剛剛因為小嵐受委屈的事情來家裡鬧一場，最後離開時特意要求馮家儘快履行這八千塊錢的承諾，他們在借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他的立場？他把安家費借人了，回家怎麼和妻子交代？就算小嵐不在意，傅家的人呢？

　　什麼叫他和小嵐不缺錢用？他單位福利房需要交納三萬元的房款，他每月基本工資就四百塊，加上提成獎金也就勉強六七百元，這樣的薪水若不動用妻子的積蓄，就算給了他分房權也沒用。

　　在馮斌開口借錢時有沒有為他考慮過？在馮媽媽因為趙慧嫻的哭求心軟時，有沒有想過她的兒子正在努力追趕妻子的腳步？小嵐沒有嫌棄過他的收入，更從沒因為金錢和他起過爭執，但這不代表他可以無視這種收入上的差距，坦然的享用妻子賺來的錢財，就算夫妻一體，作為一個男人也不可能真的一點不計較這些……而現在他的母親和哥哥卻只想著自己，一點沒有顧及他的尷尬。

　　對面的馮媽媽見兒子一直沒說話，心中也有些忐忑，喃喃喚道，「……馮霄，你到底咋想的？」

　　「這錢您已經借出去了？」馮霄問，若是已經借了，還和他說什麼？

　　馮媽媽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沒經過你的同意我哪會把錢給你大哥。」

　　再說那筆錢目前正在馮奶奶手裡放著，若是馮霄不點頭，她也沒法子和丈夫婆婆開口說這事。

　　馮霄聽說錢還在，懸著的心微微落地，鄭重的對馮媽媽說道，「媽，大哥既然開口，就算我手頭緊也不該拒絕，更何況他們還是為了生孩子這樣的的大事。只是這筆錢是當初您和我爸去傅家提親時答應小嵐媽媽的，上回她來咱家還特意提起，雖說所有權歸我們，但我也不好擅自答應出借，她老人家一旦問起我也不好交代，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覺得還是敞開說的好，大哥想要借錢可以，我現在就騎車帶著您去傅家走一趟，您把這個情況詳細說一說，免得我丈母娘誤會您和我爸出爾反爾，一生氣又打到咱們家來。」

　　馮媽媽呆呆的看著二兒子，讓她去和林玉平說？那不是找打嗎……

　　「媽，您趕緊回房準備準備。」馮霄笑著看向母親，催促她進屋換件外出的衣服。

　　馮媽媽勉強撐起笑容，尷尬道，「……我還以為這個事兒你和佩嵐就能做主……」

　　「我現在答應您也行，只是擔心小嵐媽媽知道後有情緒，覺得咱們家不守信用倒是小事，就怕老太太多心又懷疑您和大嫂欺負她閨女。」馮霄耐心的跟她解釋，「柳樹巷離這裡不遠，算上路程一個小時也能趕回來了，咱們現在就走耽誤不了吃晚飯……還是您想等大哥大嫂下班後一起過去？」

　　馮媽媽堅信只要她敢去，一個小時絕對回不來，挨林玉平兩個耳光都是輕的……

　　馮媽媽哀怨的看著二兒子，這孩子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用了，霄兒，這件事是我沒考慮周全，忘記佩嵐媽媽那頭了，既然還要和她打招呼，那就算了吧。」馮媽媽艱難的說道。

　　「可是大哥不是急用錢嗎？還是跑一趟吧，免得他和大嫂誤會我沒有兄弟情義。」馮霄皺起眉頭，「您要是不好意思開口，那我自己去和小嵐媽媽說也行。」說完就站起身準備出門。

　　「真的不用了！」馮媽媽趕緊拉住他，無論她去還是馮霄去，最後的結果絕對都是她和慧嫻倒楣，「我讓你大哥另想辦法。」

　　馮霄看著死死拉住自己衣襟的母親，眼中閃過濃濃的無奈，這是不是就叫做迷糊的怕橫的？

　　說話間遛彎的馮奶奶邁著小腳回家，見二孫子也在，拉著他聊了幾句就進屋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道，「原想著過兩天交給佩嵐的，既然你今天來了就直接帶走吧，咱們家裡放這麼多錢也不安全。」

　　馮霄清楚若是馮奶奶知道了馮媽媽的所作所為，定是要生氣的，看著神情略微緊張的母親，馮霄暗暗搖頭，今天的事情太不愉快，他不準備讓祖母跟著煩心，也沒打算告訴妻子，免得她生氣，將錢揣進衣兜後就起身離開，至於馮媽媽如何與馮斌趙慧嫻交代，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馮霄這邊正在往家趕，傅佩嵐卻接到了傅媽媽的電話，嚷著讓她回家評理。

　　老太太話中的憤怒和委屈讓她十分意外，連忙致電傅大姐詢問，卻從楊家公婆口中得知她也被傅媽媽喊走了，急忙給馮霄留了字條後就去了柳樹巷，剛進大門就聽到屋裡傅媽媽的怒吼聲，「你知不知道我托人給你求這份工作費了多少力氣？你說不去就不去，那我的禮錢不白花了？」

　　傅大姐見小妹也來了，和傅三姐妳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今日這場爭執的起因正是傅沛齊的工作。

　　趙德軍是個熱心人，答應了傅媽媽的請托後第二天就找了鑄造廠廠長說了情況，傅沛齊本身大學畢業，又是職工家屬，兩個條件綜合考慮還是很有優勢的，廠長和其他幾個領導商量後最終同意接收這名新員工，由傅沛齊接替那名調走的職員去人事科工作。

　　趙德軍知道傅媽媽著急，得到准信後連忙借著外出辦事兒的機會趕來柳樹巷報喜，並讓傅沛齊這兩天就去單位報到，連面試的環節都省了。

　　傅媽媽高興極了，急性子的她隨後就跑到附近的小百貨買了四條高檔香煙送至趙德軍家中，兩條答謝他的幫忙，另兩條是送給廠長的心意，拜託他轉交。

　　老太太自以為幫兒子解決了人生大事，不想傅沛齊知道後卻埋怨她多事，死活不肯接受這份工作，母子兩個從昨晚就開始鬧彆扭，傅媽媽也從好聲好氣的勸說變成了如今的暴跳如雷。

　　「那把我們找回來做什麼？」傅佩嵐問兩位姐姐。

　　傅大姐撇撇嘴，「估計是想讓咱們幫著一起勸沛齊。」

　　傅佩嵐沉默了一下，傅沛齊連傅媽媽的話都不聽，她們這幾個不受重視的姐姐哪裡管得了？

　　「大哥大嫂呢？」傅佩嵐又問。

　　「剛才大哥幸災樂禍，被媽罵了一通，現在在自己房間幫大嫂哄孩子呢。」傅佩瑤往妹妹身邊挪了挪，小聲回答。

　　聽說傅大哥在家抱孩子，傅佩嵐的眼睛亮了亮，礙於傅媽媽的種種舊俗，雙胞胎出生至今她一次都沒見過，如今孩子近在眼前，她的心思難免活絡起來，「揚揚和小雨長的漂亮不？有沒有照片？」

　　傅佩瑤搖頭，「沒有呢，大嫂說等滿月時抱去照相館留個影。」

　　傅佩嵐遺憾的哦了一聲，又問起了芸芸。

　　「她爺爺奶奶回來了，正在家陪她寫作業，我沒讓她跟來。」傅大姐笑道。

　　「妳們這幾個死丫頭不知道幫我說說沛齊反倒自己聊的熱火朝天，我找妳們來幹嘛？」傅媽媽見三個女兒躲在一旁有說有笑，不滿的吼道。

　　「媽，您講點道理行不行？我們哪有資格參合這事兒啊！」傅大姐無奈的看過去，而傅佩嵐也跟著點頭，「就是，這工作是您找的，沛齊不樂意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在傅佩嵐看來，她們姐妹在此的作用就是捧個人場，順便看看熱鬧。

　　傅媽媽瞪了大女兒和小女兒兩眼，正要指責她們不關心弟弟，卻突然想起剛才大兒子的冷嘲熱諷，這兩個丫頭如今翅膀都硬了，再不是她能隨便打罵的，可是這口氣不撒出去她實在難受，於是對著傅佩瑤吼道，「都幾點了還不去做飯？整天像個耗子似的縮著，看見妳就煩。」

　　傅佩瑤被罵的一愣，委屈的垂下頭，快步出屋奔進了廚房。

　　「媽，明明是沛齊惹妳不高興，罵三姐幹嘛？您也太欺負人了！」傅佩嵐不樂意的皺起眉。

　　「妳少管我！」傅媽媽哼了哼，又開始數落小兒子，「鑄造廠也是個國營大工廠，人事科有錢又有權，工作還輕鬆，你到底為什麼不同意？沛齊，心高氣傲當不得飯吃，做人得學會認命！」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六章　相剋

　　傅沛齊最聽不得這樣的話，認命？他憑什麼認命，誰又有權力要他認命？

　　小時候他不止一次聽到鄰居們竊竊私語，說傅家倒楣生了他這麼一個病秧子，難養又費錢，說他命不好事事比不上雙胞姐姐。

　　他不服氣，就算人真的有命運，他也照樣能夠逆天改命。

　　而事實也的確證明，除了學習，其他任何事只要傅佩嵐能做到，他一樣行，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他性子體貼會疼老人，比傅佩嵐更能討得長輩歡心，再大一些更是成功引得傅媽媽對這個姐姐的埋怨，讓她在傅家寸步難行，完全被自己壓制，更甚者就連同是兒子的傅沛林在他面前都要退後一步。

　　傅沛齊一直覺得只要他肯努力，一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可是這些年卻不知為何處處碰壁，不但傅佩嵐脫離了他的掌控，就連傅沛林也不如往日安分。

　　如今傅媽媽對幾個孩子的態度也正在發生明顯改變。對傅沛林多了一絲討好和愧疚，對傅佩嵐也不像過去那樣橫挑鼻子豎挑眼，偏偏對他卻遠不如以前的信任與呵護了，今天居然還讓他認命……

　　這一切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傅沛齊的神情有些恍惚，是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傅佩嵐考上大學開始。從她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就學會了反抗，而他和傅媽媽智計百出不但沒有沒壓住她的野心，反倒讓她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聽人說萬物相生相剋，或許他和傅佩嵐就是相剋的，一方強另一方必弱。

　　傅沛齊越想越是這個道理，自從傅佩嵐考上大學，他就事事倒楣，不應該這樣的，怎麼會這樣？這個家只該有一個大學生，傅佩嵐讀了本科念了研究生，所以他只能考大專。鑄造廠的工作本來應該屬於傅佩嵐，她不去，所以現在就要輪到他去，他怎麼能接受這樣的安排？這和撿傅佩嵐不要的垃圾有什麼區別？

　　可是他的委屈傅媽媽卻一點都不理解，居然還要他認命……

　　傅沛齊傷心的看了一眼親媽，目光順著老太太壯實的身子瞥到後面炕沿上坐著的姐妹兩個，心中的邪火再也壓抑不住，冷笑道，「媽，妳現在管不了別人就開始把矛頭指向我了嗎？您有本事回頭管管身後那兩個幸災樂禍的閨女，您找她們回來做什麼？勸我？我看是笑話我吧！」

　　「沛齊，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傅媽媽不理解傅沛齊的激動，在她看來小兒子一直都是文質彬彬的，尤其和她說話更是溫潤柔和，除了上次因為沛林入獄母子兩個有些不愉快外，再沒發生過爭吵，就算昨日這孩子拒絕她給安排的工作也只是冷著臉不答應，現在怎麼就發起火來了？

　　「我怎麼說話，您還讓我怎麼說話？我好聲好氣和您說不想去鑄造廠工作您聽嗎？您現在簡直把我當成家裡累贅，恨不得立刻掃地出門！」傅沛齊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將抬起手指向傅佩嵐，吼道，「還有妳，現在是不是高興的想要大笑？看我和媽吵架妳不是覺得特痛快？是不是在心裡諷刺我笑話我？」

　　傅佩嵐沒想到他會突然將矛頭轉向自己，無奈的嘆息，這不是無妄之災嗎？

　　看傅沛齊還在激動地嚷嚷，非要把幸災樂禍這個名頭扣在自己頭上，本不想說話的傅佩嵐再也忍不住，開口道，「沛齊，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或許今天的結果和你的預想有些差距，但是沒有人能夠萬事如意，比起許多人你已經算是幸運了。」

　　「妳說得倒是好聽，既然去鑄造廠是幸運，當年妳為什麼不去？」傅沛齊諷刺道。

　　「鑄造廠到底哪裡不好了？你們一個兩個都看不上，沛齊，這可是我求爺爺告奶奶才給你求來的職位，我還能害你不成？」傅媽媽急得直跳腳，這個孩子怎麼就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是啊，沛齊，人事科職員比起統計員要好上許多，你別因為小嵐放棄接班就一味否定這家工廠。」一旁的傅大姐附和母親的話，鑄造廠的效益這兩年確實有所下降，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作為本地的大型國有企業，就算熬日子，挺個十年八年也不成問題，若是日後政策扶持，或許還會再次輝煌。

　　「妳們關係好自然向著彼此！」傅沛齊扭過頭，他才不信這群人會這麼好心，他不肯接受這份工作一是因為傅佩嵐當初的拒絕，第二則是這家工廠明顯不如當初風光。

　　傅佩嵐嘆了一口氣，拿過角落裡的手提包，起身道，「沛齊，我承認我不喜歡你，從小就不喜歡，關係好壞是處出來的，你從沒把我當作一個姐姐尊敬和對待，又憑什麼要求我疼你愛你？只是有一點我想讓你知道，我再不喜也不會害你，因為咱們都是傅家的孩子，打斷骨頭連著筋。坦白的講，我無法忘記你曾經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也不敢保證日後可以毫無芥蒂的與你互相扶住，但這不代表我想要看你的笑話，你落魄了，我們這些姐姐不但得不到好處，說不定還要被咱媽磨著照應你，你覺得我們應該笑你嗎？」

　　若是以前，傅佩嵐絕不會和傅沛齊說這些，在她看來傅沛齊的好壞和她無關，甚至樂不得讓這個弟弟受些教訓，可是這一年來她經歷的事情多，也想了許多，前世的悲劇的確有傅媽媽和傅沛齊的原因在，可仔細算起來，自己也並非全然無錯。

　　她的性子太過剛烈，越被挑撥越氣憤，越氣憤就越偏激，鑽進死胡同更是再也出不來，偏偏她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性格也不夠豁達清明，無法擺脫親情的枷鎖，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心中仍舊期盼能夠得到傅媽媽的疼愛，渴望像傅沛齊一樣被呵護，求而不得加上自以為前程無望，最終選擇了結束。

　　不願委曲求全沒有錯，可她的方法卻不對，一味和傅沛齊針鋒相對更不能解決問題。就像剛剛她說的，傅沛齊再不好也是她的弟弟，對內他們可以分裂，可是對外，人們卻只說那是傅家的孩子，是雙胞姐弟。

　　傅佩嵐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傅沛齊能聽進去多少，會不會因為敏感和多疑再次將事情想歪，她只知道自己問心無愧了。

　　「當年我不同意去鑄造廠上班並非因為嫌棄那個單位，而是因為我有更好的選擇，如果當時我沒考上大學，你以為我會拒絕去做統計員？」傅佩嵐反問，不等傅沛齊回答又繼續說道，「我相信如果你現在有更好的工作機會，咱媽樂不得你不去鑄造廠。」

　　傅媽媽覺得女兒讀書沒用，可對待傅沛齊卻不會這樣，無論是考學還是工作，再苦再難只要兒子有出息，她都會支援。

　　現在傅沛齊根本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就像小孩子在鬧脾氣，覺得是在撿姐姐不要的東西，甚至認為去了鑄造廠就是低她一等，卻沒認識到他們二人是完全不同的情況，事到如今他根本沒有其他出路。

　　「媽，我先走了。」傅佩嵐向傅媽媽告辭，她言盡於此，如何選擇是傅沛齊的事。

　　傅大姐也跟著起身，「我和妳一起走。」

　　傅沛齊的未來本就不是她們姐妹能夠干預的，她們今日過來只是因為傅媽媽，可如今看來明顯她們的存在只會更加激起弟弟的叛逆，既如此不如趁早離開。

　　傅佩嵐到家時馮霄正靠在沙發上想事情，見妻子回來連忙收起臉上的失落，說道，「回去看丈母娘了？」

　　「嗯，我媽給沛齊找了份工作，鑄造廠人事科的文員。」傅佩嵐換好拖鞋，倒了一杯水捧著回到沙發處坐下。

　　「他不樂意？」馮霄問，如果傅沛齊願意的話，妻子不該是這樣的表情。

　　「我總覺得他是因為我才死活不肯去的。」傅佩嵐將今日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沛齊的心胸確實不夠寬廣。」

　　「不管他了，左右有我媽操心。」傅佩嵐笑了笑，回房換好家居服走進廚房準備做飯，卻見洗菜盆裡扔著一把髒兮兮的青菜，眉頭一皺，「青菜還沒摘乾淨你怎麼就扔水裡了？」

　　「額，剛才想事情疏忽了，妳讓開我來弄吧。」馮霄面帶歉意，他本來是準備做飯的，可是腦子裡總是想起剛剛馮媽媽的話，既愧疚自己今天居然威脅了母親，又失望母親兄長的自私和狹隘。

　　「你心情不好？」傅佩嵐歪著頭看他。

　　「沒有。」馮霄微微一笑，想起馮奶奶給的錢，連忙擦乾手上的水漬，掏出信封遞過去。

　　「哪來的？」突然見到這麼多錢，傅佩嵐有些詫異，手指翻動，剛好八千，了悟道，「是爸媽給的？」

　　馮霄點頭。

　　「……那，你是因為這個才難過？」傅佩嵐小心的問道，她知道這筆錢對馮家來說不是小數，馮霄作為兒子看到父母辛苦籌錢心中一定不好受，她垂下眼簾，暗暗嘆息，「要不這錢咱們就別要了。」

　　並非她故作大方，而是真的不希望丈夫因此內疚和不安，進而影響到他們日後的生活。

　　「妳別多想，不是那回事。」馮霄摟住她的肩膀，不想再談這個話題，馮家那邊，以後再說吧，若是這筆錢真的給父母造成了困擾，他自然會想法子幫忙還清，至於馮斌，既然他連親自開口借錢的勇氣都沒有，那麼想必也沒有馮媽媽所說的那樣急需用錢，馮霄賭氣的想道。

　　「明天我單位會抓鬮決定福利房的樓層，估計下班前就能拿到鑰匙。」馮霄說道。他的那套房子是三室一廳，臥室兩南一北，格局都是固定的，只是單元號和樓層需要採取公平的手段進行抽取。

　　傅佩嵐高興地抬起頭，「若是能抽到低層就好了。」

　　傢俱廠這次建設的職工福利房只有一棟樓，共八層三個單元，他們馬上就要有寶寶，若是樓層太高以後帶孩子出門遛彎就費事了，現在的房子大多沒有電梯，嬰兒車又重，扛上扛下十分吃力。

　　「看運氣吧，爭取給妳抽個一層或二層。」雖然一層潮濕，但是領孩子出去玩耍很方便。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七章　分房

　　傢俱廠福利房中一百一十六平的三居室一共只有二十四套，基本都是分給廠領導和經濟條件較好的技術骨幹，畢竟三萬元對於普通工人來說不是個小數目，即使有能力一次性拿出這筆房款，以後取暖費報銷方面也存在問題，加上廠內條條框框的限制，有權利挑選房子的員工只有少數。

　　馮霄拜託廠長分到了大房，在單元號和樓層方面自然要讓一步，因此抓鬮搖號時他並沒有上前，而是讓幾位領導和一些年齡較大前輩先去，所幸他的運氣不錯，一單元三樓，憑心而論，如果不考慮方便問題，這個樓層其實比一層二層還要好上一些。

　　按照規定交納了房款後，馮霄順利的拿到鑰匙，新房和傢俱廠只有六七分鐘的距離，名叫碧水花園，該社區由四家單位合建，半封閉的園區內共有九棟樓，其中六號樓是傢俱廠福利房，其他八棟則分別為食品廠和青城近郊兩個鄉政府的職工宿舍。

　　而碧水花園附近大都是七八十年代建設的舊式樓房，景觀不太宜人，可因為屬於老城區，公共設施還算齊全，出了社區大門右轉不到二百米就是一家農貿市場和兩家小百貨，生活氣息十分濃厚。

　　當天晚飯過後馮霄就帶著傅佩嵐坐車去看房，這個年代的居民住宅不像日後，公攤面積大，樓間距又小，如今的一百一十六平，那可是實打實的大房，視線也好，一點都不遮光。

　　房子有了，剩下的就是裝修。傅佩嵐和馮霄一個懷孕一個工作忙，不可能分出精力弄這個，兩人商量之後決定將裝修事宜全部委託給沈寒的家裝公司，左右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們不可能搬家，因此並不在意進度，傅佩嵐唯一關注的只是裝修材料是否環保。

　　馮奶奶得知孫子有了新房子，高興的說幸虧那八千塊錢送的及時，而馮媽媽也暗暗懊惱，她怎麼就忘了福利房的事情了？隨後便在心中慶倖自己當初沒有一口答應大兒子的借錢請求，要不然馮霄豈不是要恨死她了。

　　馮斌和趙慧嫻壓根沒想到馮霄居然會不給馮媽媽的面子，一分錢不肯借給他們，兩口子因為這事兒已經吵了不止一回。

　　「分家那天我就是被你奶奶給忽悠了。」趙慧嫻恨恨的說道，「她說八千塊錢按照當年的水準是二十年工資總額，現在卻只是兩年薪水，這說法明擺著把我往坑裡帶。當初我倆工資一百七八呢，怎麼就是二十年工資了？還有，咱們研究的是分家，是馮霄和傅佩嵐該不該得這筆安家費，和收入有啥關係？我當時就是被繞暈了沒反應過來，現在越想越不對勁。」

　　她得八千是因為老馮家對不起她，傅佩嵐憑什麼也有？

　　「馮霄都搬出去了，妳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馮斌嘆息著靠在床上看電視，他和趙慧嫻的這套樓房才三十七平，雖然說是一室一廳，格局卻很不好，所謂的客廳多說只有三平方米，別說放不下沙發，就連一張飯桌都擺不下，他們夫妻吃住和會客都在臥室，十分憋屈，馮斌不由得想起弟弟分到手的一百多平大房。

　　他並非嫉恨兄弟出息，只是心中難免不是滋味。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人生的際遇怎麼會相差這樣多？馮斌為自己陰暗的小心思羞愧，卻又實在無法不羨慕。

　　「我怎麼能不說？你那個弟弟占了大便宜卻還一毛不拔，虧你還總說他好。」趙慧嫻說完這話見丈夫沒反應更是生氣，抬手關掉電視走到床邊使勁兒推了他一把，「就知道看電視，你看那個能看出錢來嘛？」

　　「……那妳想讓我怎麼辦？」馮斌無奈的看向她。

　　「明天你再單獨和你媽說說，最少也得借來三千。」

　　「那八千塊錢奶奶已經給馮霄拿走了，就算我和媽說了也沒用，她又沒錢。」

　　「那就問馮霄要回來！」趙慧嫻咬住下唇，不平的說道，「同樣是老馮家的兒子，馮霄不但住著九十平的大房，如今又分了個三居室，可咱們呢？我也不用他幫襯我們什麼，只是問他借點錢，至於這樣小氣嗎？他就忍心看著自己哥哥嫂子無兒無女過一輩子？這樣未免太狠心！」

　　「他們現在住的是弟妹的房子。」馮斌小聲提醒妻子。

　　「不管誰買的，還不都是他們他們兩口子的？」趙慧嫻嚷道，「你奶奶還說核桃巷老宅也有他們一份，統共就夫妻倆，加上孩子也就三口人，卻占了三套房子，他們也不虧心！」

　　「慧嫻，妳這麼說可就不講理了。」馮霄皺起眉頭，對於弟弟的好條件，他雖然也有些醋意，可是卻還分得清是非黑白，「那兩套大房都是人家夫妻自己的，不能算作馮家的家產。」

　　「我就不講理，我就不講理！」趙慧嫻見自己丈夫居然想著外人說話，立刻像個炸毛的獅子一樣跳起來，「我只知道你借不來錢我就做不了試管嬰兒，咱們這輩子就都完了！」

　　想起自己來了又走的孩子和這些年的求子路，趙慧嫻爆發之後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馮斌，我就是想要個孩子，這有錯嗎？為什麼大家都不幫我……」

　　如果趙慧嫻蠻不講理的和他吵，馮斌定會不理不睬，當做沒聽見，可是她一哭泣，他卻無法不心疼，只能一邊嘆息一邊哄勸，最後在她的眼淚攻勢下妥協，答應明日再尋馮媽媽，托她幫忙說情。

　　趙慧嫻終於破涕為笑，柔聲道，「馮斌，我這也是為了咱們倆的將來，誰都可以不理解我，可你不能，我們夫妻要一條心才是。」

　　馮斌撐起笑臉點點頭，第二天晚上趁著趙慧嫻做飯的功夫硬著頭皮又將馮媽媽拉進臥室，說來也是他倒楣，原本夜班的馮鑫突然和同事換了班，拿著單位發的四袋白糖興匆匆的回家準備交給母親，結果卻在門口聽到自家大哥的請求，立時就嚷了出來，「大哥你也太過分了，錢都給了二哥還想往回要，這得多不要臉才能幹出這種事兒？」

　　馮斌沒想到三弟會突然回來還聽到了他這番話，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而馮媽媽也急得從炕上下來，把小兒子往屋裡拉，「馮鑫你咋回來了？你別亂嚷嚷，你大哥就是那麼一說，我正要拒絕呢，你二哥如今單位分了福利房，房款好幾萬以後還得裝修，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我哪會讓他作難。」

　　「這還差不多！」馮鑫冷冷的看著看了馮斌一眼，將手裡的塑膠袋往馮媽媽手裡一塞，轉身就進了對面馮奶奶的臥室。

　　老太太原本正在打盹，突然聽到馮鑫的叫嚷聲，迷迷糊糊的醒過來還沒鬧明白發生何事，小孫子已經板著臉進屋，開口就數落馮斌的不是，而馮媽媽緊跟著進來，死活非要把他拉走，「馮鑫，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剛才不是都和你說明白了，你還和你奶奶告什麼狀……」

　　「妳讓他說完。」馮奶奶抿起唇，冷冰冰的說道。

　　馮鑫其實沒有把話聽全，但僅憑那兩三句已經讓他十分不快，「這事兒準是大嫂挑唆的，這女人就不該慣著，打幾頓就老實了！」

　　馮奶奶撂下臉，先罵了小孫子兩句，又說道，「馮鑫你記著，我們老馮家沒有打女人的規矩，你將來結了婚若是敢動你媳婦一根汗毛，就別說是我老太婆的孫子。」

　　馮鑫不服氣的撇撇嘴，冷哼一聲抬腳回房，路過門外站著的馮斌時，眉頭一挑，諷刺道，「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兄弟情義，大哥你真是好樣兒的！」

　　「馮鑫你也為我想想……」馮斌想要辯白幾句，可馮鑫卻不給他機會，惡狠狠的說道，「大哥，若是有一天咱們這個家因為你們兩口子散了，你看我饒得了誰！」

　　馮斌白著臉看著弟弟的背影，頹喪的低下頭。

　　而房內的馮奶奶已經成功的從兒媳婦嘴裡逼問出事情的原委，不僅將她臭駡一頓，還讓馮斌把廚房裡做飯的趙慧嫻叫進來，也不和他們廢話，張口就說，「讓你們夫妻回家搭伙吃飯是可憐你們生活不易，若是再起麼蛾子就趁早給我滾蛋，沒了你們我還有兒子和兩個孫子養老送終，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老馮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欠你們的幾年前就還清了，以後少拿流產說事，想要錢自己想法子，別惦記人家碗裡的肉！」

　　馮斌和趙慧嫻被馮奶奶罵的抬不起頭，飯都沒吃灰溜溜的就回了家。

　　馮奶奶罵完孫子和孫媳婦，又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兒媳婦，她調教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副德行？她半個身子邁進棺材的人，也沒心思繼續和馮媽媽講道理，只在第二天清早馮爸爸下夜班後找他深談了一番，若是以後她去了，這個家總要有個明白人，要不然豈不是要亂套？

　　雖然這個兒子也不是個精明果斷的，到底還是比那個糊塗的兒媳婦強一些，他又是一家之主，兒子女兒們多少也會懼怕他一些。馮奶奶合上眼，她現在只盼著自己能多活幾年，她活著，起碼能保證馮家不至於四分五裂。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八章　被換房？

　　馮家因為趙慧嫻的貪心和馮斌的盲從再次陷入僵冷的氣氛，而此刻的馮霄也不好受。原本以為自己是幸運才能在最後抽到了三樓的房產，可這兩天上班卻發現主管銷售的副廠長周建印莫名奇妙對他冷淡下來，擦身而過時甚至對他的問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明擺著對他有情緒，加上行政科主任也三番四次問他打聽新房的情形，鬧的馮霄驚疑不定。

　　傢俱廠五年前曾建過一批福利房，當時一把廠長王聖平已經分得一套三室一廳的大房，因此並未參與這次分房，而在碧水花園分配中，廠內官階最大的就是這位副廠長，本次抓鬮他排在第一位，可偏偏卻倒楣的抽到三單元七樓。

　　七樓是倒數第二層，樓層本就不好，三單元還靠近社區圍牆，牆外就是早市。農貿市場在室內大廳，方便居民生活的同時還不會影響起居，可早市卻不同，那就是一條擠滿了各種菜攤肉攤雜貨攤的小馬路，從早上五點鐘開市就吵雜不休，一直持續到上午十點，留下一堆又一堆垃圾後才圓滿閉市。

　　碧水花園建設時曾經和區政府協商交房後兩年內遷移或取剔早市，還新住戶安靜的空間。可是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普通工人抽到這個位置也只能忍了，可是身為廠領導的周建印如何能夠甘心分到這樣的房產？

　　結合這位副廠長這兩日對他的突然冷漠以及行政主任明裡暗裡的探聽和訕笑，馮霄心中一動。

　　一個副廠長在分房時不但沒有占到便宜反倒吃了虧，心情能好才怪，可他卻不明白為什麼偏偏看他不順眼，他的房子的確不錯，位置好樓層佳，可他是最後一個上前抓鬮的啊，說白了就是撿剩，周建印有怨氣也不該沖他發呀。

　　想不明白的馮霄只好再次用言語試探行政主任，希望能從他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

　　對方神秘的拍拍他的肩膀，故作不在意的說道，「年輕人吃點苦才有發展，領導們眼睛都是雪亮的，看得見你的付出和犧牲。」

　　聽了這話馮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位大領導鬧了半天估計就是想和他換房，偏還不好直說，通過行政主任變相提點，讓他自己主動提出。

　　「不能吧？若是咱們真把房子換了，這周建印還要不要名聲了？你們抓鬮之後可是當場宣讀的結果。」傅佩嵐不相信作為一個領導會這樣不在意名聲，她眨眨眼，突然之間有些明白對方的意圖了，「他總不會還想讓你幫忙善後吧？」

　　明明是逼下屬換出好房，卻還要作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好似別人求著他作交換，這不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嗎？好不要臉！

　　若是馮霄真那樣做了，以後他的同事要怎麼看他？阿諛奉承勢利小人這些名頭絕對跑不了。可是不換，對方是廠領導，隨手使個小絆子就夠馮霄喝一壺，必定會影響他的工作。

　　「這樣憋憋屈屈的在別人手底下苟延殘喘，倒不如自己出來單幹，有風險是一定的，可是一樣吃苦受罪做小伏低忍氣吞聲，還不如自己拼一把。」傅佩嵐氣道，「寧可在外面撞的頭破血流也比受這份窩囊氣強！」

　　自己的房子憑什麼換給別人呀？最開始他們想要一層二層是因為寶寶出生後沒人幫她帶，傅媽媽自己有孫子孫女，馮媽媽也有一大家子人需要料理，若是樓層太高，她一個人帶寶寶上下樓很困難，可實際上她生產後是一定要請個阿姨來家幫忙的，樓層什麼的根本不是大問題。

　　她不在意樓層不代表就樂意用自己的好房子換一間各方面都差一檔的，賠錢又生氣，巴結了領導，卻丟了自己的尊嚴！

　　馮霄沉默了一會兒，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開門一看，居然是傅佩瑤。

　　「三姐妳怎麼來了？」傅佩嵐連忙起身迎她進來。

　　「馮霄，你抽的那套房子原本該是周廠長的！」傅佩瑤進了客廳就直奔主題。

　　馮霄眉頭一皺，「怎麼回事兒？」明明是抓鬮得的，怎麼聽傅佩瑤這口氣彷彿是他搶了副廠長的房？

　　傅佩瑤接過妹妹遞過來的玻璃杯，大口喝了兩口，說起了她聽來的事情。

　　今天下午傢俱廠二樓衛生間的水管突然漏水，這本該是後勤主任負責找人維修並監管的，偏偏臨下班時這個小工程還未完工，後勤主任家中有事必須提前離開，於是便讓傅佩瑤幫忙，畢竟食堂到了下午就基本沒活兒了，她又一向是個認真負責樂於助人的好姑娘。

　　只是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工程兩個維修人員居然休了兩三個小時，工人們都下班回家了，這兩人才滿頭大汗的交了差。

　　傅佩瑤原本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了，可是出了辦公樓卻想起保潔員已經下班，走廊裡還殘留著許多髒兮兮的水漬，若是不及時清理明早就不容易收拾了。她想了想決定回去打掃一番，可二樓的拖把卻不見了，她只好到三樓的衛生間尋找。

　　傢俱廠的辦公區共三層，一樓是大廳、會議室和食堂，二樓是行政部後勤部設計室等部門，三樓則是廠長副廠長和財務的辦公室以及小會議室。車間則建在辦公樓後面，都是一層的平房。

　　傅佩瑤去三樓找拖把，卻沒想到本該下班的周建印卻在辦公室裡和人聊天。這兩天廠裡其他人沒留意這位副廠長對馮霄態度上的轉變，可一向關注這個妹夫的傅佩瑤卻看出不對勁。於是，一向乖巧內向的傅三姐頭一次做起了偷聽的活計。

　　「一單元三樓一號房是周廠長事先挑好的，你們抓鬮的紙團行政主任早就做好記號了，只是沒想到周廠長一不留神拿錯了……」傅佩瑤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他相中的房子被你占了去，自然處處看你不順眼。最關鍵的是，這套房子他已經答應賣給別人了，如今三樓變成七樓，一單元換了三單元，人家買主不同意！」

　　周建印的兒子在美國留學，消費較大，他父母有給他留下一套房子，如今申請這套福利房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兒子籌集學費。

　　正是為了方便將來出售，在傢俱廠建房時他才會使勁手段給辦了產權。要知道傢俱廠以前建設的福利房基本都是使用權，在出售時不僅價格低日後還有可能產生糾紛，但是產權房就不同了。當然碧水花園的房證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辦好，可是只要雙方同意，出售也是可以的，他又沒準備反悔或一房二賣，買主也是通過朋友認識到，十分靠譜，可是原本妥妥的事情卻生出波瀾，他費盡心力種下的果樹，好不容易結了果子卻被別人摘了去，他如何能不生氣！

　　「三姐，妳偷聽人家說話沒被發現吧？」傅佩嵐擔心的問道。

　　「沒有，我原本都走了，是後回去的，他們不知道。」傅佩瑤讓妹妹安心，「我聽完他們說話就跑了，走廊也沒收拾，他們發現不了。」

　　傅佩嵐這才鬆了一口氣，若是因為馮霄的事情牽連傅三姐，那就得不償失了，她最慶倖的是如今不流行監控，要不然傅佩瑤聽壁角的事情很容易被拆穿。

　　「你們商量商量怎麼辦吧，我得趕緊回家了，媽不知道我來這。」傅佩瑤報完信就急匆匆的回了柳樹巷，而此刻的傅佩嵐則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你這運氣到底是好還是壞呀？」傅佩嵐靠在沙發上調侃馮霄。

　　最後一個抓鬮卻得了最好的一套房子，明明是天大的好運氣，偏偏中間又有這麼一段故事，不僅奪了領導的心頭好，還耽誤人家給兒子賺學費。

　　「既然他想選好房，當時就別故作公平非要弄個抓鬮分房，私下搗鬼，想要得個公正的名聲，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馮霄冷冰冰的說道。

　　上一批福利房就是幾位領導按級別和內部規定率先選好，之後才讓底下人搖號抽取。這些年社會進步，很多企業開始採用搖號的方式來顯示公平，可是福利房本來就是本廠自建的，領導想要使用一些特權並不困難，大多數員工也不會在意他這份私心，可是他們這位周廠長非要顯示自己廉潔大義，那就別怪別人不讓著他。

　　銷售部是傢俱廠的重要部門，和廠內各處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可周廠長畢竟不是一把手，更不是設計室的主管領導，弄些小絆子有可能，真要收拾他並不容易，馮霄還真不怕他的報復，就像妻子說的，大不了辭職下海搏一把，在外頭吃苦受罪起碼有機會開闢新的事業，總不能為了討好這樣一個小人把捨棄尊嚴和名聲。

　　「這事兒本來就不怨你，做了手腳還能抓錯鬮，只證明他蠢。」傅佩嵐抿抿唇，「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吃下這個啞巴虧，這個周建印明明沒理還給你臉色看，可見也不是個聰明的，過於貪心絕不是件好事。」

　　過幾年國企改革，一大批領導也要跟著下馬，這個姓周的這麼沒有度量，估計副廠長已經是他這輩子能做的最大官兒了！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零九章　威脅

　　馮霄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妥協，自然不會再理行政主任明裡暗裡的提示和催促，直接笑呵呵的說房子已經委託了朋友幫忙裝修，讓對方徹底死心。

　　行政主任立時黑了臉，可是馮霄裝糊塗，他也沒轍。說實話這件事情根本和他不挨著，他在抓鬮時幫忙做手腳已經賣了周副廠長一個大人情，出現今天這樣的結果也是周建印自己的疏忽，他可以幫著領導提點馮霄，但是人家不配合不能怪他，事到如今他自認已經仁至義盡。

　　沒了行政主任衝鋒陷陣，周建印作為廠領導自然不好親自出馬，何況人家明擺著不肯討好他。

　　馮霄不屑諂媚領導，不代表其他人同樣不想巴結上司。幾天後他就聽說銷售科一個小組長將自己二單元二樓的房產出售，轉而買下周建印三單元七樓的屋子，並且聲稱自己急需用錢，因此賣了好房買來差房，倒個差價，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裡面的貓膩，不過沒人當面拆穿罷了。

　　當然，這些都和馮霄無關，他現在只能謹慎的工作以避免周建印的尋釁。好在銷售和設計雖然在工作上有接觸，但大都是兩個部門領導之間的溝通，他和周建印的直接交集很少，省下了許多麻煩。對於這位副廠長，他見面時依舊尊敬，至於對方是否回應就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了。

　　不過周建印好歹坐到了副廠長的位置，自然不會手段低劣到明面上讓馮霄下不來台，前些日子的冷淡也不過是想給他施加壓力，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再擺臉色毫無意義，因此也恢復了往日的和善，至於心中究竟如何想的，馮霄只能故作不知。

　　他現在只想好好裝修自己和妻子的小窩，畢竟未來的許多年，他們夫妻都會在那裡生活。而傅佩嵐也是這樣想的，一百多平的房子不僅現在屬於大房，在寸土寸金的二十年後照樣拿得出手。或許她有條件住更好的環境，可幸福卻不是靠房子的大小和裝修的豪華來表現的。碧水花園是馮霄給她提供的第一個屬於他們二人的窩，她很珍惜，即使日後搬離，這裡也會是她新婚的回憶，因此她特意囑咐沈寒尋可靠的人仔細裝修。

　　無論什麼年代，只要肯出錢做起事情總會容易許多，尤其他們只要品質不追求進度。

　　雖然沈寒性格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工作能力傅佩嵐還是很相信的，他既然承諾儘量滿足他們的要求，那麼必定會全力以赴。

　　傅佩嵐和馮霄與沈寒公司負責裝修的主管和設計師仔細說明了自己喜歡的裝修風格，隨後兩人便一起去核桃巷串門。

　　馮奶奶和馮爸馮媽是他們的長輩，即使已經分家單過也不能對幾位老人置之不理，定時探望是必須的。

　　「佩嵐來啦，快坐快坐。」馮奶奶熱情的拉住孫媳婦，傅佩嵐搬走快一個月了，只在她生日那天來過一次，老太太知道這孩子是不想和趙慧嫻碰面，可是她年紀大了，很希望家中的孩子和和睦睦一起圍繞在她膝下，尤其是這個孫媳婦腹中還懷著老馮家的第四代，她如何能不惦念。

　　「奶奶，我給您和媽買了兩件布衫，妳們試試合不合身，不合適我好拿去換。」傅佩嵐指了指茶几上的購物袋，笑著對馮奶奶和馮媽媽說道。

　　雪豔公司的服裝目前沒有適合五十歲以上年齡的顧客，這是她昨天在青城六百溜達時買的，另外還給傅媽媽和傅揚傅雨添置了一些衣物，白天時已經讓馮霄帶去單位交給傅三姐，由她轉交給母親。

　　馮媽媽婆媳和傅媽媽一樣，都是捨不得置辦東西的，這些年來兩家老人的衣服一直都是由她採買，好在幾位長輩都不挑剔，不論好壞總是高興的接受，只有傅媽媽偶爾會抱怨一下，想要把自己的新裝換成男裝。

　　傅佩嵐心知她是想要給傅沛齊準備，可是她實在沒心情為這個弟弟選衣服，因此每次都敷衍過去，倒是傅沛林結婚時和萬語柔一起去她店裡選了幾件西裝和禮服。

　　「我和妳媽的衣裳都夠穿的，總買這個幹嘛，你們年輕人才應該多準備幾件好衣服，穿著也精神。」馮奶奶笑咪咪的將衣服放回購物袋，「不用試了，每次妳買的都合身，這回也差不了。」

　　馮媽媽也跟著點頭，「知道你們今天回來，我特意買的好菜，一定要吃完再走。」馮媽媽的話剛剛說完就見提前下班的馮楠進了屋，母女兩個一起去廚房做飯。

　　傅佩嵐有些詫異，以前廚房的活計不都是趙慧嫻負責的嗎？馮楠在娘家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今天怎麼突然勤快起來？看馮媽媽的樣子好像還不是頭一次和她一起下廚。

　　等到五點半，馮爸爸和馮鑫都已經下班到家，馮斌和趙慧嫻卻還不見蹤影，傅佩嵐的心裡更加狐疑。

　　她一直覺得馮奶奶生日那天趙慧嫻熱情的奇怪，她左思右想自己除了錢還真沒有什麼值得對方討好的，可是時間過了這麼久卻一直沒有後續發展，馮霄又從父母手中拿回八千塊錢，她不免懷疑是否當初自己多心，當然也有可能是馮霄背著她解決圓滿解決。

　　可是今天她卻發現婆婆的笑容中有掩飾不住的憂慮，而馮奶奶的目光在每次掃過馮媽媽時都不由自主的帶出一絲警告，這種古怪的感覺在飯菜擺上桌後達到了頂峰。

　　因為馮斌夫妻每晚都來核桃巷，礙於趙慧嫻的關係，馮楠這幾年很少在娘家用晚飯，最多就是下班早時過來閒坐一會兒，可是今天她卻大大方方的上了桌，倒是馮媽媽無奈的提醒她，「妳還不回家做飯能行嗎？這都快一個星期了。」

　　「有什麼不行的，老徐家又不是我一個媳婦，我伺候那老妖婆十多年也沒見她說我一個好，我現在是想明白了，與其討好一個不長眼的畜生，不如多幫自己親爹親媽幹點活！」馮楠撇撇嘴，又笑嘻嘻的說道，「那盤紅燒肉是我做的，你們都嚐嚐。」

　　馮楠說完這話突然意識到坐在自己身邊的是傅佩嵐，連忙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的碗中，「佩嵐，多吃點，這肉看著肥，其實把我油都蒸出去了，一點不膩，我們家書巒特別愛吃。」

　　傅佩嵐道了謝，將碗裡的那塊紅燒肉送入口中，還別說，馮楠的手藝真的不錯，甚至比起趙慧嫻來有過之無不及，如此看來她以前什麼都不做是真的想要躲懶了。

　　「怎麼樣？不錯吧？」馮楠的目光中有著淡淡的期待。

　　「好吃。」傅佩嵐笑著回答。

　　簡單的兩個字讓馮楠立刻眉開眼笑，她得意的對馮媽媽說道，「媽，妳看佩嵐都喜歡吃我做的菜呢，趙慧嫻不來更好，以後我天天過來幫妳做飯，當誰非她不可呢，明明就是佔便宜，還好意思威脅人。」

　　馮楠的話中滿滿都是諷刺，趙慧嫻總說自己能幹活，並不是一味的占馮家便宜，如今她就讓她知道，幹活誰都會，只看願不願意。

　　「小楠！」馮媽媽埋怨的看了大女兒一眼，又對馮霄和傅佩嵐解釋道，「你們別聽她胡說，她婆婆添錢給小兒子買了房，她這是嫉妒呢！」

　　「誰嫉妒了？我巴不得他們一家子趕緊買房滾蛋呢，最好連那老妖婆也一起跟走。」馮楠氣呼呼的說道。

　　「別忘了妳現在住的還是人家徐老太的房子。」馮媽媽說道，「小楠，適可而止吧。」

　　「什麼適可而止，您不就是想讓我趕緊走人好去把趙慧嫻找回來嗎？」馮楠冷笑，「媽，他們兩口子不回來可不是因為我，是因為您沒能把那八千塊錢給留住，二弟妹妳還不知道吧？那個女人如今可是……」

　　「馮楠妳夠了。」馮奶奶喝道。

　　「小楠，事情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還提它做什麼？」一旁的馮爸爸也用筷子在桌上敲了敲。

　　「有什麼不能說的？大哥大嫂都做得出來，難道還怕人家談論？」馮鑫嗤笑道。

　　「一桌子好菜還堵不住妳的嘴？」馮爸爸瞪了小兒子一眼，不許他再開口。

　　馮鑫不滿的癟癟嘴，低頭快速的扒了兩口飯就撂下飯碗，「我約了人打球，先走了。」

　　「剛吃完飯就運動，你倒是緩一緩啊？」馮媽媽拉住小兒子。

　　「到體育廣場還有一段路呢，我慢點走就是了。」

　　馮媽媽見小兒子甩頭就走，微微嘆息，她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孩子的想法了。

　　「不用管他，一天就知道和家裡人鬧脾氣。」馮爸爸冷哼，隨即又看向傅佩嵐，溫和的說道，「老二媳婦，妳別聽妳大姐胡說，我和妳媽不糊塗，答應你們的事情不會反悔，不僅那八千，這套老宅的份額也不會變。」

　　馮爸爸是知道二兒子沒有把前幾天的事情告訴媳婦的，如今馮楠一口拆穿，他難免要安撫兒媳婦幾句，可不能讓她因為這點破事生氣，萬一動了胎氣就壞了。

　　傅佩嵐現在已經確定了以前的猜測，可是面對公婆，她卻不想說什麼，反正趙慧嫻的意圖並沒有達成。

　　馮媽媽雖然有些糊塗，但卻不是一個跋扈的母親和婆婆，這樣的女人和她吵架沒有用，示弱才能獲得她的憐惜。偏偏她的性子倔強，即使知道馮媽媽喜歡哪一口，她也做不到委屈自己扮演一貫厭惡的角色，她現在除了婆家娘家有些煩心事外，自己的小日子好的不行，事業也順利，如今又有了寶寶，實在沒什麼委屈的，更哭不出來，而且馮家的事情，還是馮霄來處理比較好。

　　傅佩嵐對馮爸爸抿嘴一笑，轉頭看向馮霄。

　　「爸，我和小嵐自然是相信您和媽的。」馮霄接收到妻子的信號，苦笑著說道。

　　「那就好，都吃飯吧。」馮爸爸滿意的說道。

　　晚飯過後馮楠便回了家，雖然她嘴上說不想再和徐老太打交道，可到底還是惦記兒子和丈夫，加上馮奶奶等人的勸說，她也知道躲回娘家不是解決的辦法。

　　「妳當書巒奶奶和咱媽一樣，大嫂一賭氣回娘家就立刻坐立不安？」馮霄對馮楠說道。

　　馮楠驚醒，是啊，她不回徐家吃飯，說不定那老妖婆還高興省了伙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