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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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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緋桃]重生家裡家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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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2:0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傅沛齊的自責

  傅沛齊怔怔的看著躺在急救車中臉色慘白的傅媽媽,第一次覺得無助。雖然急救醫生安慰他們說老太太的情形應該只是一時受了刺激並不危及生命,可是他仍舊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

  傅媽媽是他唯一的親人。

  早逝的傅奶奶盼孫心切,在傅媽媽接連生下兩個女兒後,對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孫子視若珍寶,雖然也疼其他孫子孫女,可比起傅沛林卻差了一大截。

  傅爸爸也是如此,他沒有重男輕女的舊觀念,但卻喜愛聰明好學的孩子,自立自強的傅佩凝和成績優秀的傅佩嵐自然讓他既欣慰又驕傲,而身為長子的傅沛林,更是曾經被傅爸爸用心栽培,只因為他是長子,在老一輩的心裡,他才是傅家頂門立戶的未來之主。

  傅沛齊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神色焦慮的傅沛林,這個兄長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他,只因為他是長子,就能毫無阻礙的得到傅奶奶和傅爸爸兩人的看重,而他傅沛齊,就算再優秀,在他們心裡也永遠不如傅沛林。

  傅奶奶將他和孫女放在同等地位,偶爾的另眼相看也遠不及對長孫的用心呵護;他努力追趕傅佩嵐的行為更是被傅爸爸批評為心胸狹隘,小肚雞腸;而那些同樣和他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上至傅大姐下至傅佩嵐,都更親近傻乎乎的傅沛林,對他卻只是面子情兒!

  他不過是想多要一些疼愛,多得一些注目,這有什麼錯?為什麼有人生來就可以享受萬般寵愛,而自己卻只能苦苦算計,最終還被厭惡……

  明明那些人處處不如他!

  傅沛齊苦澀的閉上眼睛,整個傅家只有傅媽媽一直在無條件的維護他支持他,認為他最好,甚至不惜為了他多次與傅爸爸爭吵,怒斥兄姐不顧手足。這份疼愛是他多年來在傅家生存的依仗,他不能失去。

  雖然傅媽媽,也同樣的疼愛傅沛林。

  傅沛齊垂下眼簾,當年就是為了救這個哥哥,他和傅媽媽發生了第一次爭執,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傅媽媽不再事事聽從他的建議。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可以不喜歡四位姐姐,但卻絕對不能苛待傅沛林。

  看在傅媽媽的面子上,他忍了那麼多年,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傅沛林和傅佩嵐一樣都是自己的剋星,如果不是他們,傅媽媽不會對他越來越失望,而他也不會想方設法重塑自己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他們都以為他撮合傅佩瑤和張浩是圖謀不軌,可實際上懦弱的三姐根本對他毫無阻礙,只要他開口,傅佩瑤絕對會毫不遲疑的將房間讓給自己,他根本沒有必要算計她。

  他這番舉動不過是不忍傅媽媽日日為三姐的婚事發愁,想借此機會討好,結果卻弄巧成拙,不僅讓楊越文心中膈應,更害得傅媽媽昏迷不醒。

  傅沛齊痛苦的雙手抱頭,不受控制的抽泣起來,他從沒想過要害傅媽媽,她是自己在家中唯一的依靠……

  兄姐們已經幾乎被他得罪遍,他們根本不會喜歡自己這個弟弟,如果傅媽媽出了事,他就成了孤家寡人,這個世界上將再沒有人能這樣無私的疼他愛他。

  傅沛齊突然發現,自己的生命原來如此單調,他活了二十多年,居然僅僅擁有傅媽媽這一份親情。

  坐在傅沛齊身邊的傅沛林一點都沒有體會到弟弟的痛苦和糾結,只擔憂的握著傅媽媽的手,默默祈禱。

  醫院離柳樹巷很近,轉了幾個彎就到了。傅沛林率先跳下車子,救護車空間小,傅佩瑤等人是另行過來的,可是如今傅沛齊卻神色木然,明明看見他和醫護人員吃力的抬著擔架,卻一點沒有上手幫忙的意思。

  傅沛林不滿的哼了一聲,母親真是白疼他了!

  &&&&&&&&&

  傅佩嵐和馮霄趕到醫院時正好撞上剛下出租車的傅大姐,三人急匆匆跑到七樓病房,此時傅媽媽還未清醒,右手掛著點滴虛弱的躺在病床上。

  「媽怎麼樣了?」傅大姐問道,傅佩瑤和馮霄也轉過頭看向傅家兄弟。

  「說是腦供血不足加上高血壓,已經用了降壓藥,目前來看沒有大礙,不過她年紀大了又體型偏胖,醫生建議改天做個系統檢查。」傅沛林站起來將椅子讓給傅大姐。

  「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不清醒?」傅佩嵐走到病床前擔心的問道。

  「剛才醒了一次,情緒有些激動,喊打喊殺的,被醫生扎了一針。」傅沛林苦笑著說道,傅媽媽雖然平時身體不錯,可到底歲數擺在這裡,如今又查出高血壓,也不知是一時氣的還是平時就有這毛病,只是經過今天,他們做為兒女必須多多注意,勸傅媽媽控制脾氣是關鍵,要不然再好的體格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媽怎麼會突然暈倒?」傅佩嵐的眉頭緊緊皺起,萬語柔在電話裡說的不清不楚,她也聽的雲裡霧裡,「大嫂說已經報警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傅沛林看了一眼還在走神的傅沛齊和魂不守舍的傅佩瑤,無奈的搖搖頭,「王秀來家裡鬧了一場。」只要想起他一個大老爺們居然被人如此轄制,傅沛林就覺得丟人。

  傅佩嵐張張嘴,正要說話便看見兩名員警拿著本子走進來,先是大致問了一下傅媽媽的情況,又讓當時在場的傅沛林等人分別到走廊描述一遍具體情節,就連楊越文都留了證言。

  「我們明天再過來取老太太的證詞。」員警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傅媽媽,繼續說道,「至於王秀和她帶去你們家的那幾個人,目前正在派出所接受調查,不過……老人家並未受到太大傷害,搆不上刑事犯罪,你們可以申請民事賠償。」

  王秀的這樣的情節最多也就拘留,傅家兄妹心中是有數的,雖然恨她和老人動手,可到底是傅媽媽先有了貪念才引發對方的不滿。

  傅沛林送走兩位警官,終於想起還沒給大家介紹楊越文,連忙推了推傅沛齊,「沛齊,別發呆了,越文還在這呢。」

  直到此時,傅佩嵐姐妹與馮霄才知道一直坐在門外長椅上的女孩子居然是傅沛齊的女朋友。

  「我們還以為妳是病房內其他病人的家屬呢。」傅大姐歉意的解釋了一下剛才的失禮。

  「是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和你們打招呼。」楊越文對傅大姐傅佩瑤和馮霄一一問好後小聲說道,剛才他們一進來就圍在傅媽媽的床前詢問情況,傅沛齊又一個人呆呆的站在牆角誰都不理,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尷尬著呢。

  「頭一次上門就讓妳看了家裡的笑話,真是太失禮了。」傅佩嵐抱歉的說道,雖然傅沛林還沒來得及描述具體經過,可是如今傅媽媽都進了醫院,當時的情形絕對稱不上和睦。

  她不清楚這個未來弟妹的品行,只是今天家中鬧成這樣,怕是嚇壞人家姑娘了。也不知王秀都說了些什麼,會不會影響傅沛齊的婚事……

  傅佩嵐目光微閃,如果楊越文是個寬厚明理的女孩子,她倒希望傅沛齊能夠把握住這段感情。她這個雙胞弟弟一向自視甚高,偏又沒有實力與心氣匹配,行事自然越發偏頗,若是有個心性豁達的妻子時常開解,或許能有所改變。

  只是,傅佩嵐憐惜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子,如果她真是個好姑娘,這樣的品貌和家世,配給傅沛齊倒真是糟蹋了。

  「媽剛才扎了針,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越文妳先回去吧。」傅佩嵐說完看向傅沛齊,「這裡有我們守著,你送越文回家吧。」將人家姑娘冷落成這樣有已經很過分了,總要做些彌補,挽回一下形象。

  傅沛齊茫然的看著傅佩嵐,表情疑惑。

  傅佩嵐只好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傅沛齊的眼睛這才清明起來,抿了抿唇,走到門邊想要牽起楊越文的手,不想卻被她躲開,傅沛齊一愣。

  楊越文尷尬的將兩隻手插進大衣兜裡,撐起笑容和大家告別,「我先回家了,明天再來看傅大娘。」

  傅沛齊跟在她身後走出病房,緩緩步下臺階,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沉下一分。到了一層大廳時楊越文停住腳步,勉強笑道,「沛齊,你回去看著傅大娘吧,我一個人回家就成。」

  「……天晚了,還是我送妳吧。」

  「不用不用,門口的公車直接到我家,路也不偏,很安全的。」楊越文擺手拒絕道。

  傅沛齊拉住她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理不出思路來解釋現在的狀況,他還沒從剛才的恐懼和擔憂中回過神。

  「有什麼話咱們改天再說吧,傅大娘這樣,你還是守在一旁比較好。」楊越文看出他的遲疑,連忙說道。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他們都需要平靜下來好好想想。

  今天的事情對她的衝擊實在太大,王秀的話更是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她需要傅沛齊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克服心裡的不適。

  楊越文抿抿唇,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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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8 10:4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迷茫

  傅沛齊回到病房時,傅佩嵐等人正在商量晚上的陪護人選,傅家姊妹多,老人病了並不缺人護理。這個時候的傅大姐和傅沛林很有長姐長兄的樣子,執意要趕弟妹們回去,自己留守,「媽病的不重,或許過兩天根本就用不著人陪護了,大家都別搶了,以後若需要排班,我們自然不會客氣,你們回家好好睡一覺,明早來替換就是。」

  傅佩嵐見他們二人堅持,只好將新買的手機掏出來,「這個留在醫院,晚上有事隨時給我們打電話,明天早上我過來給你們送早飯。」

  傅大姐欣然接受,接過手機仔細的收在自己的手提包裡,這東西貴著呢,醫院閒雜人等多,萬一丟了她得哭死,「你們快走吧,孩子還在家等著呢,今天是元宵節總不好讓人家方阿姨加班太久。」

  傅佩嵐也惦記家裡的女兒,見傅媽媽確實並無大礙,便和馮霄起身離開。而傅媽媽在鎮定劑的作用下,直到第二天清早才醒來。

  「沛齊,你一宿沒睡呀?」傅媽媽感動的看著守在床邊的小兒子。

  傅沛齊疲憊的抬起頭,「我和大哥替換著睡了一會兒。」原本傅大姐和傅沛林是要他回家的,可是他非得親眼看著傅媽媽醒來才能放心,加上腦中不停的回想楊越文離開時的遲疑,根本無法安心休息,倒不如頂替傅大姐留在醫院。

  「你大哥呢?」

  「在外面洗漱,一會兒就回來了。」傅沛齊回答,見傅媽媽神態虛弱,關心的問道,「媽,您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啥事沒有,都是被那個王秀給氣的!」傅媽媽搖頭,提起仇人,她反倒精神了一些,氣呼呼的問道,「那個小賤人呢?老娘活到五十多歲頭一次吃這麼大的虧,居然被一個丫頭片子打了,我非得把她揍回來不可!」

  「您別激動,他們應該還在派出所呢,今天員警會來問您話。」傅沛齊的眼中閃過一抹陰鶩,把他媽弄成這樣,那群人被關一輩子才好呢!

  「活該,這種人就不該放出來危害社會!」聽到王秀被扣在派出所,傅媽媽很高興,那個臭丫頭不僅打了她還破壞了自己和小兒媳的頭一次會面,簡直天理難容!

  「……沛齊,昨天越文沒說什麼吧?」抱怨完了王秀,傅媽媽開始擔心昨天的鬧劇給未來小兒媳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沛齊一頓,想到母親還沒好利索,不能讓她更加費心,便咽下了心中的憂慮,含糊道,「……她昨天還陪著我在醫院待了許久呢,您別擔心。」

  傅媽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連連說道,「這就好這就好,我看那姑娘就是個穩當靠譜的,你要珍惜,昨天的事情都是那個姓王的冤枉咱家,你可得好好和人家解釋明白。」

  廠長太太原本就不太滿意他們傅家,若是楊越文再誤會他們家品德不好,那事情可就毀了。傅媽媽萬分慶倖前些日子聽了小女兒的話沒有執意逼迫三女兒,要不然現在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傅沛齊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媽,先不說這個了,您想吃什麼?我下樓去買一些。」

  「買什麼買?你不是說小四待會兒會送飯過來嗎?浪費錢!」傅媽媽白了小兒子一眼,「現在還不到七點,我又不餓,再等等就是。倒是你,一臉憔悴,趕緊回家洗洗吧,一會兒不是還得上班嗎?還有沛林,讓他跟你一起走,我自己收拾收拾也出院了。」

  「出院?」傅沛林端著臉盆進來,剛好聽到傅媽媽這句話,「老祖宗您別鬧了,昨天救護車送進來,今兒您就想出院?感情這身子不是您自己的,可勁兒糟蹋不心疼。」

  「我得啥絕症了?」傅媽媽虎著臉問道。

  「您胡說什麼呢!」傅沛林氣急敗壞的說道,他家老娘對著別人說話百無禁忌,怎麼輪到自己還是這樣?

  「既然不是要命的病,為啥不能出院?」傅媽媽不滿的撩起被子就準備下床,「告訴你們,我身體好的能跑三千米,在這待著給醫院送錢,我瘋啦?!」

  傅媽媽一輩子幾乎沒怎麼上過班,她沒有單位可以報銷醫療費,在醫院住的越久,花的錢越多,她的小匣子可扛不住這麼胡花亂造。

  「媽,您放心,員警說醫療費可以向王秀申請賠償,用不著咱們自己掏錢,您只管安心住著,順道再做個全身檢查。」傅沛齊最是瞭解傅媽媽,見她這樣作態馬上就明白老太太的顧慮,微微一笑,溫聲勸道。

  傅媽媽最是喜愛小兒子這樣輕聲細語的和她說話,只是王秀家條件也不是很好,萬一到時候賠不起那不是還得她自己承擔?再說那個什麼全身檢查又不是因為王秀打出來的,她如何肯付錢?

  傅佩嵐拿著保溫桶走進病房時,見傅媽媽鬧著要出院,也跟著安撫道,「媽,您就聽大哥和沛齊的話好好檢查一下身體吧,若是無事我們做兒女的也放心,錢的事您別擔心。」

  傅佩嵐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從包裡掏出一遝鈔票塞到她枕頭下面,「這是三千塊錢,您先拿著看病,如果不夠再和我說,還有昨天住院時大姐還給您交了一千押金,您放心檢查就是。」

  傅媽媽愣了一下,抽出錢要還給女兒,「我哪能要妳們的錢……」

  她還有兩個兒子呢,怎麼能讓出嫁的女兒拿看病錢。佩凝佩嵐偶爾貼補娘家那是情誼,她們送的東西再貴重她也收的坦然,那是女兒們對她的孝敬,可是如今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給她住院看病,她在感動之外更多的卻是心虛。

  傅佩嵐脫開傅媽媽的手,「如果我手頭緊,想給還不能呢。」有時候她真的很奇怪傅媽媽的邏輯,能收東西卻不收錢,難道東西不是錢買的?

  「那馮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若是女婿因為這事兒不高興甚至和小四鬧彆扭,她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既然給您帶來,馮霄那邊自然沒問題。」

  傅媽媽抿抿唇,見小女兒真心想要送她,最終還是紅著臉將錢收了起來,低聲嘟囔,「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享到女兒福……」

  傅佩嵐沒聽清她說什麼,見老太太並沒有重複的意思,也就不再理會,擰開保溫桶給她倒了一碗粥,「我今早特意熬的,您先喝點。」又給傅沛林傅沛齊遞了勺子,讓他們趕緊吃完去上班。

  &&&&&&&&&

  中午的時候,病房裡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正是楊越文。

  「越文來了?快坐快坐。」傅媽媽熱情的拉住她的手,「吃飯沒?我讓妳四姐下樓給買兩個菜去。」她和小女兒的午飯是萬語柔特意送來的,她們已經吃完了,剩下的殘羹冷餚不好招待客人。

  「我在單位食堂吃過了,傅大娘您不用客氣。」楊越文將手裡的水果和花籃放到桌上,挨著床邊坐下,「昨天我離開時您還沒醒,我挺擔心的,今天剛好有空就過來看看您。」

  「我沒事兒,都是這幫孩子們大驚小怪。」傅媽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個嚇壞妳了吧?張浩是沛齊三姐的前男友,早就分手了,我們家和他根本沒聯繫,卻不知那個王秀聽了誰的挑唆過來冤枉人。我們佩瑤可是個老實本分的好姑娘,哪裡會作出那種不道德的事情,這簡直是無妄之災,險些毀了我們老傅家的家風,我是肯定要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的。」

  傅佩嵐在楊越文身後翻了個白眼,傅家現在還有什麼家風?

  傅媽媽偷偷瞪了小女兒一眼,又努力做出慈和的樣子對楊越文說道,「越文,妳可千萬別聽那個王秀胡說,那都是沒影兒的事兒……」她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彷彿說了幾句髒話,立刻解釋道,「昨天我也是被氣急了才罵人的,被人在自己和女兒頭上潑髒水,這滋味可不好受。」

  楊越文見傅媽媽急得額頭都出了汗,柔聲安撫道,「傅大娘您別上火了,既然是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您身體不好還是多多休養,這些操心事就交給沛齊他們吧。」

  傅媽媽立刻點頭,「是啊,我們沛齊又孝順又能幹,昨天守了我一夜,今天一早還趕去廠裡上班……早知道妳這時候過來,我就喊沛齊中午來醫院了,你們兩人還能多見上一面。」傅媽媽突然想起小女兒似乎拿過來一個手機,連忙抬頭看向傅佩嵐,「小四,妳趕緊給沛齊打個電話,讓他立刻過來,就說越文在我這呢。」

  「千萬別。」楊越文立刻按住傅佩嵐的手,「四姐,妳別打,我下午還上班呢,這就得走了,就算沛齊來了我們也見不著。」

  她特意挑中午過來就是不希望和傅沛齊碰面,昨天她想了一夜,對這份感情還是有些迷茫,她需要一些時間思考。

  傅佩嵐拍拍她的手,暗暗嘆息,果然,傅沛齊是配不上這樣的好姑娘的,就算一時迷住了女孩的眼,恐怕也留不住人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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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躲避

  楊越文走後,傅媽媽的情緒低落起來,傅佩嵐心知老太太定是又在擔心寶貝小兒子,可卻沒什麼心思詢問,傅沛齊的事情,她一向有心無力,不管傅媽媽說她不顧手足,或是慣了傅沛齊又多心她幸災樂禍,到如今她也摸索出了一種處理方式,那就是裝糊塗。

  果然,傅媽媽唉聲嘆氣好半天,見小女兒仍舊一臉懵懂,低聲嘟囔了一句,「妳這丫頭真不會察言觀色,難怪馮家老婆子更喜歡大媳婦。」

  傅大姐等人白天都需要上班,萬語柔在家照顧孩子,只有傅佩嵐自己做生意,家中又請了阿姨照顧孩子,時間比較靈活可以守在醫院陪伴老人,因此傅媽媽雖然心有不滿,可她素來憋不住話,心中的憂慮無人可訴,也只能咬著牙和這個木著臉的小女兒商量。

  「小四,妳覺不覺得剛才越文似乎不怎麼想看見沛齊?」

  「有嗎?我沒發現。」傅佩嵐隨口說道,楊越文剛才的舉動那不是明擺著嘛,閉著眼睛都感覺得到。

  「妳真是個木頭!」傅媽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抬起胳膊就要抓抓頭髮,卻被傅佩嵐一把按住,「媽,您還掛著藥水呢,別亂動行不行?」

  傅媽媽這才想起自己還扎著點滴,訕訕的放下胳膊,想了想又道,「小四,妳那個手機借給我用用唄?」

  傅佩嵐眉頭一挑,「您要幹嘛?」

  「我這心裡有些不安,得給沛齊掛個電話告訴他今個的事兒!」

  傅佩嵐自然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和傅媽媽作對,連忙掏出手機遞給她,「您會用嗎?」

  這種新鮮東西傅媽媽自然還沒用過,搖搖頭說道,「妳幫我撥號吧。」於是快速的背出一串號碼,見電話打通,立刻對著話筒另一方的傅沛齊說了自己的顧慮,最後又道,「沛齊,依我看你趕緊請個假去給越文解釋解釋,我這心裡總是不安,彷彿要出什麼事兒似的。」這麼好的小兒媳若是丟了,老傅家可就虧大發了。

  與小兒子通過電話後,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但願沛齊的巧嘴能發揮作用。

  忙了這小半天傅媽媽也有些累了,在女兒的幫助下放下枕頭合上眼睛又瞇了一覺,再醒來時恰巧員警進門,傅媽媽義憤填膺的控訴了王秀等人的惡行,要求員警嚴厲處分這幫暴徒。

  在聽說王秀的情節搆不上犯罪時更是氣憤異常,「她都把我打進醫院了還不構成犯罪?」傅媽媽不聽員警的解釋,氣的直罵人。

  傅佩嵐見她如此暴怒,心知員警說的話怕是她一句都聽不進去的,只好先將兩名警官送走,又對傅媽媽說道,「媽,就您這中氣十足的罵聲,還想告王秀重傷?」

  傅媽媽一下子被噎住,好半天才說道,「那她就白打我一巴掌?」她遭了這麼大的罪,說不準連小兒媳都會飛走,可那個王秀一家子居然已經從派出所離開安然回家了,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我們當然不願意這樣算了。」人總是袒護自家親人的,哪怕傅媽媽也有許多不好,「只是員警的話您也聽到了,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來承認錯誤並且民事賠償,其他的……我也知道您受了委屈,可是眼前還真的沒法子報復回去。」總不能他們老傅家也集結起來跑到王秀家中打罵一通吧?!

  傅媽媽一下子泄了氣,若是往日,就算有了民事賠償她也定要去王家鬧一場的,可是現在看來那個王秀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她也怕逼急了那個小賤人再跑到柳樹巷胡編亂造,到時不僅要壞了傅佩瑤的名聲,就連傅沛齊都會受到牽連,一旦影響了他與楊越文的感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別看傅媽媽當著員警的面罵的夠嗆,但她心裡也是知道這事兒最好的結果就是雙方各讓一步,最後不了了之。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啊……

  這股不甘,在傅沛齊來到後升到了極致,「你說越文去外地出差了?」

  傅沛齊頹喪的點點頭,他接到傅媽媽的電話後就立刻去了楊越文的單位,卻得知她特意和同事換了工作乘車去外市出差,這分明是故意躲著他。傅沛齊的右手伸進兜裡,那裡有一張楊越文給他留的字條,說要仔細想想。

  有什麼可想的?她還沒聽他的解釋就這樣離開,能想出什麼對他有利的結果?!

  「那,那她就沒告訴你一聲?」傅媽媽顫著聲音問道。

  傅沛齊一頓,想到傅媽媽的身體,便沒有告訴她實情,「有給我留了一張紙條說明情況,這是領導臨時安排的工作,您別多心。」

  有時間寫字條卻沒時間給男朋友打個電話?傅媽媽不是三歲小兒,她心知這裡面定有古怪,可是小兒子不願說,楊越文又去了外地,她就算著急也沒用,只能苦著臉靠在床頭唉聲嘆氣,心裡越發記恨王秀和張浩,都是這兩個混蛋害了他們一家!

  傅媽媽和傅沛齊心情不好,陪護的傅佩嵐也樂不起來,勸了許久也沒效果,只能死了心陪著他們一起沉默,好在傅大姐特意提早下班來醫院,這才讓她稍稍解脫。

  「妳怎麼給咱媽換病房了?這屋多貴呀!」傅大姐皺起眉頭,昨晚她離開時傅媽媽住的還是六人房,可現在卻變成了雙人房,另一張病床還沒有病人入住,如此就等於傅媽媽一人獨霸一間,哪裡用得著這樣奢侈。

  「咱媽那大嗓門吵得好幾個病人家屬投訴。」傅佩嵐翻了個白眼,今天林舅舅和馮媽媽等人都過來探望她,自家這位老娘基本每來一撥人就要重新訴說一遍王秀和張浩的可惡,人家病友就算理解她的情緒也受不住這樣沒完沒了的怒斥。如果不是傅沛齊及時過來,只怕傅媽媽直到現在還沒停住抱怨呢。

  傅大姐從妹妹口中知道了楊越文的事,也嘆息著勸說母親和弟弟,可是她說的口乾舌燥,傅媽媽和傅沛齊仍舊無動於衷,一臉陰鬱的表情看的她都跟著上火,最後只能板著臉把傅沛齊攆走,傅媽媽正在住院,若整天還想著這些煩心事,病什麼時候能好?

  傅沛齊看了傅大姐一眼,也沒心情和她計較語氣問題,垂著頭回家繼續失落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馮霄也來到醫院,陪著傅媽媽和傅大姐聊了一會兒,見老太太神色有些萎靡,以為是沒有休息好,也不敢繼續打擾。

  「你們兩口子回去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一會兒沛林下班會順便把晚飯帶過來,用不著你們操心。」傅大姐說道。

  傅佩嵐點點頭,和馮霄一起離開,到家時方阿姨正在做晚飯,小平安一個人躺在嬰兒床上看著床頭掛著的玩具,眼睛一眨一眨,卻並未哭鬧,這幅乖巧可愛的模樣看的傅佩嵐心中越發柔軟,不知怎麼的就想起楊越文來,那也是個文靜重禮的姑娘。

  「據我這兩天的觀察,沛齊那個女朋友倒真是不錯,配給他糟蹋了。」

  正在換衣服的馮霄聽出妻子語氣裡深深地惋惜,心中一跳,「妳該不會想拆散他們吧?」

  傅佩嵐抿抿唇,「我哪有那麼大能耐,不過我看越文挺聰明的,如果能狠下心……」

  「媳婦兒,妳別鬧了!」馮霄哭笑不得的揉揉額角,將換下的毛衫扔到椅子上,坐到她旁邊一邊逗著女兒一邊說道,「沛齊配不上楊越文,那妳讓他找個什麼樣的女人做老婆?」

  傅沛齊已經夠自私自利了,如果再找一個同樣不懂人情世故的老婆,將來夫妻倆還指不定惹出什麼是非呢!

  「瞧你緊張的,我哪有那麼糊塗,就是隨便說說罷了。」傅佩嵐笑了笑,「他再不好也是我弟弟。」

  所以雖然替楊越文惋惜,她卻絕不會橫加干涉,更何況她也沒能力決定人家姑娘的未來。

  馮霄這才放心,他承認自己自私,可是他真怕妻子一時心軟加上以前對傅沛齊的不滿做出什麼不明智的事情來。這幾年她和傅媽媽的感情剛有好轉,他不希望再生波折,楊越文再好也不值得妻子冒這樣的風險。何況憑心而論,他是真心希望這個小舅子能娶一個寬厚明理的妻子,那樣自家媳婦也能省些心。

  傅佩嵐覺得馮霄有些過於謹慎,她再氣傅沛齊也不至於胳膊肘往外拐,不過對於他的這份關心卻心中高興,她揚起唇正要說些什麼卻突然想起昨天馮霄回家後似乎興高采烈的向自己報喜來著,「昨天我好像聽你說接到了一份訂單?」當時她還沒等細問便接到了萬語柔電話急匆匆趕到醫院,之後也沒心情談論這件事,如今得了空自然要問清楚。

  馮霄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客戶,他們單位要換幾套辦公傢俱。」他剛開經銷部時為了尋找銷路,曾做過一份宣傳冊寄送給曾經的客戶,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回音。

  傅佩嵐也很開心,這可是馮霄的經銷部開業以來的第一份訂單,她緊緊握住他的手,「這下你可不用再發愁了。」前些日子因為沒有客源,馮霄心情很是低落,偏還怕她擔心不肯表現出來,可是他們夫妻每日生活在一起,她又什麼會發覺不了?

  馮霄回握住她的手,看著小床上歪著頭沖他傻樂的女兒,微微一笑,為了眼前這兩個女人,他也得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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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8 10:4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分手

  晚飯之後傅佩嵐意外的接到了傅大姐的電話,「妳說王秀和張浩去醫院看咱媽了,」

  「嗯,是來賠禮道歉的。」傅大姐在電話另一頭說道,「給媽帶了許多補品,張浩還留下五千塊錢。」

  「他倒是大方。」傅佩嵐哼了哼,雖然這件事傅媽媽有錯,可張浩卻是導火索,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這麼一大筆錢砸下去,依傅媽媽的定力,很可能簽下諒解書。

  果然,傅大姐隨後便說傅媽媽在調解協議上簽字按了手印,並且同意派出所銷案。

  「我只可憐三姐。」傅佩嵐說道,傅沛齊就算和楊越文分手那也是他活該,可是整件事裡傅佩瑤卻是最無辜也最倒楣的,如今傅媽媽拿了錢和解,傅佩瑤受到的委屈卻無處宣洩。

  「可不是,佩瑤過來時張浩他們剛要走,雙方走了個碰頭,我瞅著這三人臉色都變了。」傅大姐嘆息,想起三妹今天的應對,倒是有了些笑意,「好在佩瑤還算爭氣,直接和張浩說了個清楚明白,不許他以後再來打擾,妳沒看那個王秀的臉當時都青了,我估計這倆人回去之後準得吵架!」

  傅佩嵐也有些幸災樂禍,傅佩瑤這話不僅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還點出是張浩一直糾纏她並有意復合,不管張浩送桔子送點心到底何種目的,這個啞巴虧他都吃定了。王秀本就不是個溫柔姑娘,被員警扣了一晚如今再被傅佩瑤刺激,回去後不鬧一場才怪。

  她忍不住笑出聲,就讓這兩人狗咬狗去吧。

  &&&&&&&&&

  傅佩嵐第二天送早餐時,傅媽媽又鬧著要出院。如今王秀張浩已經賠了錢,少住一天醫院省下的花銷都會進了自己的小金庫,她哪裡還能安心在這耗錢的地方待著。

  「媽,我們也沒缺了您的吃穿用度,至於這樣節儉嗎?」傅佩嵐無奈的看著老太太,傅佩瑤傅沛齊的工資幾乎全部上交,再加上傅沛林萬語柔的生活費以及她和傅大姐的孝敬,傅家現在的生活比起過去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可偏偏傅媽媽的作風卻沒有半分改變。

  「誰還嫌錢多呀?」傅媽媽白了小女兒一眼,就算有錢也不能亂花的,他們家現在日子雖然不算難過,可是佩瑤沛齊都沒成家,她多攢一些總沒錯。

  想到傅佩瑤這麼大了連個對象都沒有,她心裡就發愁,只要這個女兒能順利出嫁,她甚至願意改變以往的想法給她置辦一副體面的嫁妝!還有沛齊,這情路也不順當,可憐她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小兒媳喲……

  傅佩嵐見傅媽媽又要變身嘮叨老嬤嬤,連忙搶在她之前說道,「您要出院可以,不過得先聽醫生的話觀察三天,之後再做個全身檢查。」

  「我都說了啥事兒沒有,你們這些人真是愛操心。」傅媽媽不情願的說道。

  「我們這些人也是為了您好!」他們關心老人反倒被厭煩了,上哪兒說理去呀?

  傅媽媽撇撇嘴,見女兒堅持,只能勉強點頭,「那妳趕緊安排吧,我三天後就體檢。」

  傅媽媽的底子好,這次暈倒也只是氣急攻心並無大礙,傅家姊妹見了她的體檢報告後也沒理由留她繼續住院,幾天後便聽從老太太的意見任傅沛林將她接回了柳樹巷,而在同一天,楊越文也出差歸來,主動尋了傅沛齊說話。

  「越文,妳知不知道我這幾天都要急死了!」傅沛齊抓住楊越文的手激動的說道,她離開這些天,他簡直度日如年,甚至絕望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越文,妳聽我說,那天的事情完全是個誤會,是那個王秀疑神疑鬼,我三姐和張浩分手後根本就沒有再聯繫,更沒收過他任何東西。」

  傅佩瑤確實沒收過張浩的東西,收的人是傅媽媽,這應該不算欺騙吧?傅沛齊心虛的想道,何況那個元宵真的是他們家自己買的。

  「沛齊,我知道三姐是個好人……」雖然她只見過傅佩瑤一次,可卻能看出她是個溫柔老實的女孩子。

  「就是,我三姐那個人老實極了,以前在紡織廠的時候經常被人欺負,後來還是我四姐夫把她調到傢俱廠才好一些,這樣的人借她膽子也不敢壞人感情!」傅沛齊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如果不是想要替傅媽媽分憂成功嫁出傅佩瑤,他哪會將自己繞進去,「前幾天王秀和張浩已經過來道了歉,承認那天的事情都是誤會,我媽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也就諒解了。」

  傅沛齊小心的看了女友一眼,楊越文性格端方,最是注重人品的,當初還是自己無意中幫了她一個小忙,給她留下了好印象,之後才能順利的攻下她的心房,成功和她處上朋友。

  楊越文看著急急解釋的傅沛齊,搖搖頭,「那騰房子是怎麼回事兒?」他的話,和傅佩瑤那日對傅媽媽的質問有些出入。

  傅沛齊臉上一僵,訥訥的解釋道,「……妳媽媽不是嫌棄我家屋子小嗎,我媽想把三姐屋子也擴到我的房間裡,可能剛巧王秀來鬧,三姐就誤會了。」

  楊越文定定的看著她,並不滿意他的解釋。

  「沛齊,我想了好幾天,覺得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吧。」

  原本她以為自己在意的是王秀的指控,可後來才知道,她更介意的是傅佩瑤的控訴以及傅沛齊之後的舉動。

  如果不是心虛,當時他為何會不管不顧的拉著她往外衝?母親兄姐都在屋裡和人爭執,他卻拉著她跑到外面還不許報警,這樣的舉動實在讓她無法理解。如果那天來的不是王秀而是什麼大惡之人,如果當時那群人不小心真的傷了人命,傅沛齊也要這樣自顧自的保全自己?

  依著傅沛齊的話,他就沒有一點點錯,錯的都是別人,王秀是誤會,傅佩瑤也是誤會,那麼他拖著她逃跑的舉動會不會也是誤會?楊越文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她已經不想再問了,因為問了也是誤會!

  事實上,傅媽媽脾氣如何,傅佩瑤是否和張浩牽扯不清並不是她想分手的主因,畢竟她將來是要和傅沛齊過一生的,可是他的解釋卻讓她很失望。

  她從小家庭和睦姐妹友善,她無法理解這種為了自己置母親兄姐安危於不顧的冷漠行為,而且事到如今,傅沛齊似乎一點都沒認識到自己當時的錯誤。

  傅沛齊不可置信的看著楊越文,她,她這是要和自己分手?

  楊越文已經沒有興致和他訴說自己的疑惑甚至剖析目前的心情了,說出分手她也很難過,她也知道或許自己有些小題大做,可她就是邁不過心裡這道坎。分開不代表不再喜歡,只是兩人不合適而已,楊越文看著滿臉震驚的傅沛齊,想到以往他們在一起時開心的日子,淚珠眼眶中滾動,她迅速低下頭,悄悄抹了抹眼睛,起身離開。繼續留在這裡,說不定她就要後悔說出剛才那番話了。

  傅沛齊呆呆的看著楊越文的背影,他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被拋棄了。明明他們曾經那樣要好,她怎麼可以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就說出分手……

  傅沛齊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靠在樹上不斷的回想著楊越文的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最後悲憤的撕扯著身後的樹枝,努力發洩心中的憤懣與委屈,不想身後突然冒出兩個帶著紅袖標的大媽,以毀壞樹木的名義要罰款,這讓他更加氣憤,只覺得所有人都在欺負他,他眼珠通紅,扔下十塊錢就飛奔回家,都怪傅佩瑤,都是她多嘴,如果不是她一把年紀不出嫁,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傅佩瑤被突然衝進來的弟弟晃得頭暈目眩,肩膀上的一雙大手將她掐的生疼,「……沛,沛齊,你……」

  「我和越文分手妳很高興吧?妳很得意吧?妳是不是見不得我好?」傅沛齊瘋狂的搖著傅佩瑤的肩膀,如果面前這人不是自己的親姐姐,他真的恨不得撕了她,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的一句話毀了,他的愛情,他的前途……

  「沛齊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你三姐?」傅媽媽沒想到小兒子一回來就發瘋,手忙腳亂的跳下炕想要掰開他的手。

  「我幹什麼?媽,越文要和我分手,她要和我分手,都是因為她,都是妳這個好女兒管不住自己的嘴……」傅沛齊失控的嘶吼著,「她是在報復,她恨我攛掇妳撮合她和張浩,所以她就故意挑唆越文,讓她誤會……如今好了,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傅媽媽聽到楊越文要求分手後也愣了一下,可到底還是更擔心傅佩瑤,小兒子這些年養的好,身體比以往強壯許多,三女兒哪裡禁得起他這樣猛烈的搖晃,「沛齊你先鬆手,有話好好說……沛林,沛林,你趕緊給我滾過來……」傅媽媽見扯不動傅沛齊,只好大聲呼喚隔壁房間的大兒子。

  傅沛林白天上班,晚上又給在醫院給傅媽媽守了幾夜,早已筋疲力盡,如今正在自己房中睡得昏天暗地,還是萬語柔聽到大屋的爭吵聲,用力推醒他,「快起來,好像出事了。」

  「誰又打上門了?」傅沛林迷迷糊糊的起床,踩著拖鞋就進了正屋,卻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慌忙拽開傅沛齊,用力將他推到炕上,怒斥道,「你瘋啦?!」

  傅媽媽也氣得夠嗆,她摟住被晃得站不穩的三女兒,關心的問道,「佩瑤,妳怎麼樣?沒事兒吧?」說完又怒瞪著傅沛齊,狠狠地罵道,「沛齊,你喝多了上外邊瘋去!這是你親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她再喜歡小兒子也不能任他這樣欺負自己姐姐,就算楊越文要分手,他也不能拿佩瑤出氣呀?!

  「我親姐姐?是我親姐姐她還這樣害我?!」傅沛齊再次衝到傅佩瑤面前,他今天一定要問問他這個好姐姐到底是何居心!

  傅沛林一腳把他踹回去,氣急之下又上前拽著他的領子揍了一拳,「誰給你氣受你找誰去,拿親人出氣算什麼本事?你再敢動佩瑤一下,我揍死你!」

  傅沛齊捂著肚子哀嚎一聲,似哭似啼的開口道,「誰給我氣受?如果不是她碎嘴,誰又能給我氣受?」他睜開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傅佩瑤,哈哈一笑,「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全家這麼多兄弟姐妹,就數妳惡毒,裝的一臉善良無辜,其實最是陰險……妳給我滾,我不想看到妳,妳給我滾……」

  傅佩瑤原就被他晃得頭髮散亂,眩暈又噁心,可身體上的難受遠不及心中的難過,好不容易擺脫傅媽媽的逼婚,卻迎來王秀的侮辱,如今傅沛齊也要踩她一腳,這樣的冤枉和辱駡讓她再不能承受,這些日子積攢起來的委屈悉數爆發,她大哭一聲,掙脫開傅媽媽的雙手飛奔出門。

  萬語柔一直無措的站在門口,見小姑子哭著跑出來,連忙伸手去攔,卻險些被她撞倒,「沛林你趕緊去追她。」傅佩瑤這樣情緒不穩的跑出去,她擔心會出事。

  傅媽媽也反應過來,大冬天的三女兒只穿了一件毛衣哭著出門,她如何能放心?

  傅沛林慌忙找到剛才踹人時跟著飛走的拖鞋穿上,手忙腳亂的追出門去,卻哪裡還有傅佩瑤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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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落水

  傅沛林順著巷子走了一圈兒都沒尋到傅佩瑤的蹤影,只能先回家換好棉鞋和外套準備往遠處找一找。

  「你把佩瑤的大衣也帶上,免得她冷。」傅媽媽從衣架上取下傅佩瑤的羊毛大衣塞給大兒子,雖然現在已經是二月底,可是天還是很涼的,尤其是晚上。

  「媽,您剛出院還是別出門了,我和沛林出去找。」萬語柔見傅媽媽也套上棉襖要跟著出門,連忙拉住她的胳膊,婆婆若是走了,傅沛齊耍起酒瘋來她可控制不了,「您幫我照看揚揚和小雨就行。」

  傅媽媽也不和她爭搶,年輕人腳程快眼神也更好一些,萬語柔願意出力,倒比她親自尋人強一些,只是屋子突然安靜下來,她越發心神不寧。若是以往三女兒就算受些委屈她也不至於這樣擔心,可是今天卻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傅媽媽埋怨的看了一眼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傅沛齊,對於小兒子剛才的行為十分不滿,她前幾年就發覺沛齊並沒有她原以為的那樣友善兄姐,可直到今日才真正認識到他對於手足的冷漠和怨懟。

  佩瑤就算有錯,也該由她這個母親來教訓,哪裡輪得到他一個當弟弟的這樣毫不留情的指責和辱駡!傅媽媽確實偏心兒子,可她更加護犢子,她的孩子只能自己教育,輪不到其他人指責,哪怕那個批判者是她最心愛的小兒子。

  這點沛齊以前一直做得很好,在兄姐處受了委屈一向都是尋她主持公道,並不自己擅作主張,這份尊敬和信任讓傅媽媽十分開心,也願意維護小兒子,可是這兩年他卻不知為何有些失了分寸,先是不恭敬長兄,如今又欺負姐姐,還都是當著她的面,他把自己這個當媽的擺在哪裡?她還沒死呢!

  傅媽媽一屁股坐到桌子旁,眼睛緊緊盯著牆上的掛鐘,時針一點點劃過,她的心越發不安,而這種擔憂在傅沛林和萬語柔直到深夜還沒尋到人時達到了極致。

  「還沒找到?」傅媽媽皺著眉頭問道。

  傅沛林搖搖頭,「我們把周圍這幾條巷子和附近的公園都找遍了,根本沒有佩瑤的影子。」

  「佩瑤離開時正好是晚飯時段,鄰居大多在家吃飯,都沒看見她往哪個方向走。」萬語柔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頰,她穿著棉襖還冷成這樣,傅佩瑤只著一件毛衣出門,恐怕要凍成冰棍兒了!

  「……不能這樣乾等著,沛林,我們報警吧。」傅媽媽神色慌亂,佩瑤雖然已經二十七歲,可她一向柔弱膽小,從沒這樣深黑孤身在外,如今這樣她哪裡放心的下。

  「佩瑤又不是小孩子,才丟這麼幾個小時,員警根本不會管。」傅沛林氣急敗壞的說道。

  「……給佩凝和小四打電話,讓他們一起出去找人。」傅媽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前幾天新聞報導的失蹤少女,幾天後被家人發現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這都快凌晨了,佩瑤從沒這麼晚出過門……」

  她紅著眼睛惡狠狠的瞪了瞪床上睡得極為踏實的傅沛齊,想著等他醒了定要好好罵罵他,別以為仗著喝了點貓尿就可以無法無天!

  &&&&&&&&&

  同一時間,城北酒吧

  「一直沒問你怎麼就突然想起開酒吧了?」傅佩嵐看著正在調酒的沈寒,好奇的問道。在她的記憶裡沈寒過幾年應該開始投資房地產,卻不知道在此之前他還經營過酒吧。

  「賺錢的生意哪能少得了我?!」沈寒哈哈一笑,神采飛揚的透過隔冰器將調好的酒倒入冰鎮過的酒杯中,「說起來還得多謝妳家馮霄幫忙從省城低價買到這批桌椅和吧台,要不然等我找到門路或是全靠定做開業的日期怕是還得推遲一兩個月。」

  「這有什麼可謝的,是你要求太高,如果降低一點標準,普通的桌椅四處都有賣。」

  「要做就做本市最好……說真的,等以後馮霄買賣做大了不妨買塊地在本市建一個傢俱城。」沈寒隨口說道,將酒杯慢慢推到好友面前,「一杯酒水表達我的謝意。」

  傅佩嵐看著眼前藍色的液體,眼睛微亮,讚道,「賣相不錯!」

  沈寒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為其他顧客服務的調酒師,興奮道,「我學了好幾天呢,妳嚐嚐味道,大家都說不錯的。」

  傅佩嵐很不想打擊好友的熱情,只是他彷彿忘了自己目前還是個「奶媽」。

  「你這個人真是粗心大意,佩嵐還得給平安餵奶呢,她大半夜的能過來給你捧場已經夠意思了!」鄭靜一把奪過傅佩嵐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抹抹唇,挑剔的說道,「一般般吧,說好的人準是你的下屬吧?肯定是不敢得罪你這個老闆,撒謊哄人呢。」

  沈寒神色一僵,端著一杯酒繞過吧台坐到她身旁,訕訕道,「……女人太刻薄了會嫁不出去的!」

  「姑娘我年輕貌美事業有成,追的人多得是,用不著您老人家操心。」鄭靜嗤笑。

  傅佩嵐不理會二人的鬥嘴,目光似有若無的看向斜對面正在和他人聊天的剛毅男子,豎起耳朵偷偷聽他說話,最後趁他起身去衛生間的功夫迅速的捏了一下沈寒的胳膊,過來的似乎均是親戚朋友和交好的客戶。

  沈寒回頭看了一眼,挑眉道,「他是我二姨表哥,怎麼了?」

  「叫什麼名字?在那裡工作?找個機會給我介紹一下吧!」

  「妳要做什麼?」見她一副查戶口的樣子,沈寒警惕的說道,「咳咳,佩嵐呀,妳在外頭吃喝玩樂,馮霄卻在家辛辛苦苦的伺候女兒,咱們得對得起人家,不能見異思遷,要是妳在我這裡起了異心,我可沒臉見馮霄了……何況我表哥也不是為了美色奪人妻女的混帳,妳還是……」

  傅佩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大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而一旁的鄭靜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

  「胡說什麼呢,我剛才聽到有人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想著幫我三姐打聽一下。」那人明顯對身邊男子的話題不感興趣,可卻仍舊認真的聽著對方嘮叨,神色間不見一絲不耐,和他剛正冷肅的面孔極不搭調,倒是個外剛內柔的男人,因此在聽說他還處於單身狀態時,立刻想起自家那個溫柔的姐姐。

  「妳三姐?」沈寒眼睛一亮,合掌道,「這倒真是一門好姻緣。」

  他見過傅佩嵐的姐姐兩次,是個溫柔端莊的好姑娘,如果這門親事能成,自家老娘也能放下一段心事,於是也開始認真起來,「我表哥叫汪磊,人品沒的說,只是命運有些坎坷。」

  汪磊高一時父母車禍去世,他的祖父祖母和叔叔都在外地生活,平時便極少聯繫,汪家父母的慘劇發生後只是過來參加了出殯儀式,一點沒有將汪磊接到身邊照顧的意思,還是沈寒的母親心疼外甥,幫扶良多。

  汪磊也是個倔強的,他拒絕了姨母接她同住的好意,兩年後直接放棄了高考,賣掉父母留給他的房子憑著自己的好廚藝在城東開了一家小餐廳,十年過去,當初不足二十平的小飯館如今已經擴大了十幾倍,雖不算高檔,但很有當地特色,收入還算可觀。

  沈寒對這個表哥的事情倒是極為上心,見汪磊回來立刻將他叫到這邊,「哥,這兩位是我大學同學,我到那邊和朋友說說話,你幫我招呼一下佩嵐和鄭靜。」

  汪磊今天本就是過來幫弟弟招呼客人的,自然不會拒絕,爽快的坐下和兩人聊了起來,他不太善於調解氣氛,可說的話卻特別實在,很能引起他人共鳴。

  傅佩嵐微微一笑,這個汪磊應該算是日後人們常說的有車有房父母雙亡了,自家三姐性格溫柔靦腆,沒有公婆會輕鬆許多,而且這個男人雖然話不多,可到底是個商人,察言觀色和審時度勢的能力還是很強的,再加上一點點強勢,和善解人意卻沒有主見的傅佩瑤也算是互補了。

  傅佩嵐努力尋找話題,想要引汪磊多說一些話。她相信沈寒不會騙她,可是事關自家親親姐姐,總要多瞭解一些對方的品性和脾氣,免得再弄出一個外表人模人樣內裡幼稚自私的張浩。

  鄭靜明白好友的心思,也配合著拉東扯西,一直之間三人倒是聊的極為熱鬧,直到傅佩嵐的手機意外響起,她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宅電,連忙按下接通鍵,「馮霄什麼事?」

  「小嵐,佩瑤離家出走了。」電話那頭的馮霄張口便說出眼前的狀況,「我先將平安送去柳樹巷讓丈母娘看著,然後和大哥大嫂四處找找,妳趕緊回來幫忙。」

  傅佩嵐心中一跳,慌忙對汪磊和鄭靜說道,「我家裡有事先回去了,你們替我和沈寒說一聲。」

  她的心自從聽到馮霄的第一句話就開始不安,傅佩瑤一向怕黑,就算過去在紡織廠上班時也是黑白倒班,從沒走過夜路,今天這樣定是受了大委屈。她現在沒有心情追問傅佩瑤的失蹤原因,只想趕緊找到人將她帶回家。

  可是傅家兄妹幾人幾乎將附近翻了個遍卻仍舊沒有尋到傅佩瑤任何蹤跡,撥出去的傳呼也沒有一通回話。

  傅佩嵐筋疲力盡的回到傅宅,抱著頭聽傅大姐詢問前因後果,在得知又是傅沛齊做的孽後,忍不住奔到廚房提起一桶冷水不管不顧的揚了他一頭一臉,「你給我起來,三姐現在杳無音訊,你還有心情睡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馮霄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好了好了,現在不是和沛齊算帳的時候,想法子找到佩瑤是關鍵。」傅沛齊滿身的酒味,明顯是喝多了,他們這麼多人在大屋裡說話他仍舊毫無所覺,又哪裡是一盆水就能澆醒的。

  果然,炕上的傅沛齊只是哼了兩聲,翻了個身繼續睡得昏天暗地,把桌子旁坐著的眾人氣的夠嗆。

  「這個死小子,都這樣了還能睡著!」傅媽媽的眉頭緊緊鎖起,若是以往她定會擔心沛齊著涼並責駡小女兒虐待弟弟,可是現在卻全無心情計較這些,只希望能儘快找回傅佩瑤,「佩瑤的同事你們都問了嗎?」

  馮霄點點頭,傢俱廠和佩瑤交好的人他基本都打聽過了,紡織廠那邊則是小嵐和傅大姐去的,都沒有傅佩瑤的消息,至於派出所那邊雖然已經報了案,可是失蹤時間太短,看樣子根本不會出警,恐怕指望不上。

  「你們給佩如打電話嗎?」傅大姐問道。

  「佩瑤沒帶錢包,根本不可能買到車票去董家屯。」萬語柔說道,傅二姐家離得遠,就算知道妹妹失蹤也只能白白擔心卻幫不上忙,因此大家並沒聯繫她。

  傅佩嵐痛苦的捂住臉,她和傅佩瑤關係最好,可是在她這樣難過的時候卻並沒有投靠自己,這明顯是絕望到了極點,已經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心臟一縮,猛地推開馮霄拔腿就奔向柳樹河。

  「小嵐,這裡我和大哥已經找過兩次了。」馮霄追著她跑出來,看著漆黑的河面,嘆息著說道。

  「都兩點多了,三姐到底去了哪裡……」傅佩嵐痛哭出聲。

  誰都沒有想到,只著一件毛衣分文沒帶的傅佩瑤,會失魂落魄的僅靠雙腿從城南走到城東。

  傅佩瑤瑟縮著身子,雙臂環膝坐在繞城河邊許久許久,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她從沒傷害過任何人,卻被擠壓的沒有了生存空間。

  母親從不肯認真聽她說話,為了讓她儘快嫁人甚至不惜丟棄道德;曾經的好朋友坦然的接手她剛剛分手的男友後還罵她無恥;而一向關愛的弟弟卻給了她一個陰險惡毒的評語……

  她孝順長輩、尊敬兄姐、友愛弟妹,珍惜朋友,可為什麼最後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就算傅媽媽經常罵她懦弱,她仍舊給予這位母親最大的尊敬;就算傅沛齊在姊妹中並不討喜,她仍舊給予這個弟弟全心的疼愛,可是她的尊敬換來的是母親的不耐,她的疼愛換來的是傅沛齊的誤解。

  他甚至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就定了她的罪,她以往的真心全部變成預謀和陰險,為什麼會這樣?

  她知道自己不如大哥開朗小弟受寵,沒有大姐爽利,二姐圓滑也比不上小妹伶俐,可是她真心對待身邊每一個人,從未心存惡念,為什麼沛齊要這樣說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好委屈!

  傅佩瑤抬起頭看著河對岸的一棟棟新建的住宅樓,每一間房子都是一個家,可她卻無處容身……

  傅沛齊的指責已經成了一把導火索,將她心底所有的壓抑和委屈盡數引出,她不知道該找誰述說。

  姐妹們關係雖好,可是她們沒有處在她的境地,永遠不能體會她的心情,更無法理解她的痛苦。所有人都成雙成對,只有她仍舊孤身一人,在傅家坐立難安。

  傅媽媽明裡暗裡的逼迫,大哥大嫂緊鎖的眉頭和鄰居們的指指點點已經讓她難堪至極,沒有男友已經成為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

  她並非不想結婚,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期待擁有自己的家庭。傅媽媽總說她故意挑剔,可是誰又知道她其實很珍惜每一次的相親機會,她也希望這其中有一人可以與她相伴到老。

  只是她已經糊塗了二十多年,她不想在感情上繼續軟弱,她想找到那個對的人。可是沒有人理解她,更沒有人耐心聽她解釋,或許再過不久她連選擇的權利都要失去……

  她已經被壓迫的沒有喘息的空間,她的善意沒有得到回報,反倒迎來惡毒的咒駡,她的堅持沒有得到支援卻已在閒言碎語面前成了笑話……

  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她這輩子對得起任何人,卻惟獨對不起自己。

  可是無論如何痛苦,生活卻仍要繼續。傅佩瑤忍不住苦笑出聲,她就是個懦弱的人,懦弱到連死的勇氣都沒有。她一點點挪動已經凍得麻木的四肢,努力站起想要離開,卻一個不穩,整個人栽進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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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獲救

  凌晨兩點,鄭靜偷偷打了一個哈欠,心不在焉的聽著眼前的「校友」吹噓自己的工作和能力,偶爾搭上一句話干擾一下男人的思路,引導他將話題轉到自己關心的方面。

  傅佩嵐走後她待著無聊本也想跟著離開的,結果卻被眼前的男人纏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下周準備去做的專訪與他的工作相關,想探聽一些私密消息,面對這樣誇誇其談的男人,她早就忍不住翻臉了。

  只是聊到現在,她真的有些撐不住了,這人總是有辦法將她好不容易扭過來的談話轉為對自己的讚揚,誰沒事閒著喜歡聽他吹牛啊。

  鄭靜翻了個白眼,再也保持不住原有的風度,假裝無視對面男人愕然的表情,隨便找了個理由便起身離開,反正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了,用不著繼續委屈自己的耳朵。她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垮上背包就和沈寒告辭。

  「妳再等等,我馬上就忙完了,到時候送妳回家。」沈寒說道,這麼晚了他哪能讓鄭靜一個女孩子孤身離開。

  「不用不用,我和汪磊一起走,我才知道我們兩家居然只隔了一條街!」鄭靜嘿嘿一笑。

  聽說自家表哥要送鄭靜,沈寒心中一跳,立刻拒絕道,「我哥這兩天幫我忙裡忙外已經累壞了,哪有精力管妳。」

  「怎麼叫管我呢?順路而已,他自己也要回家睡覺的,而且人家都答應了你反對個什麼勁兒?」她指了指一旁正在穿大衣的汪磊。

  沈寒的唇抿得更緊,在場內環視一周,見自己請來的朋友已經不剩幾個了,匆忙過去打了招呼便要跟著鄭靜一起離開。

  「酒吧待會兒就關門了,你難道不用清點一下?」鄭靜不解的看著身後的沈寒。

  「如果萬事都要老闆親自動手,那還請員工做什麼?」

  「可是我們不順路呀?你何必陪我繞這麼一大圈兒?」沈寒家住城西,離城東遠著呢,有汪磊這個表哥在,她又沒什麼危險。

  「我今天去我哥家住不行嗎?」沈寒挑起眉,突然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說道,「噯,我哥已經被佩嵐給她姐姐定下了,妳可不能橫刀奪愛。」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鄭靜生氣的瞪著他,一隻手忍不住掐住他的耳朵,使勁兒一擰,「讓你胡說八道!」

  「哎呦,小祖宗妳輕點,輕點,妳怎麼總掐我呀,我就是給妳提個醒兒……」沈寒輕聲哀嚎。

  「用你狗拿耗子!」

  走在前頭的汪磊回頭看了一眼打鬧中的二人,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見到前方開過來一輛計程車,連忙抬手攔下,他和沈寒都喝了酒不能開車,還是乘出租安全。

  深夜路上人少車也少,司機師傅踩足了油門,不過十幾分鐘就到了鄭靜家,沈寒見到黑漆漆的樓梯後堅持要送她進門,鄭靜嘴上不說,心裡卻感激他的體貼。三人慢慢爬上六樓,鄭靜輕輕擰開防盜門,鄭家父母已經入睡,只在客廳給女兒留下一盞小燈。

  「今天太晚,就不請你們進來坐了,改天找上佩嵐和馮霄,你們幾個都來我家嚐嚐鄭大廚的手藝。」鄭靜小聲說道,心裡認真計算著剛才提議的可行性。

  「有真大廚在場妳這假廚子也敢漏短,勇氣可嘉!」沈寒擠擠眼睛,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

  鄭靜這才想起汪磊的工作,尷尬的揉揉鼻子,她的廚藝還真就上不了大檯面,不過她卻是不肯這樣低頭的,哼道,「說不定大廚就愛吃家常菜呢?」說完又對著汪磊說道,「等我定好了日子你一定好來啊。」

  汪磊輕笑著點頭,對沈寒說道,「我們走吧,讓鄭靜早點休息。」

  汪磊的家離鄭靜所在的社區步行只需十分鐘,兩人便沒要求計程車在樓下等他們,而是慢悠悠的順著繞城河往回走。

  「你喜歡她。」汪磊慢慢說道,語氣肯定。

  沈寒一怔,立刻像隻炸毛的貓一樣反駁,「我喜歡她?你開什麼玩笑,那就是一枝小辣椒,動不動就嗆人兩下,我瘋了才看上她!」

  「鄭靜面對別人時都是一副好性子,只有你例外。」汪磊笑了笑。

  沈寒眼睛一閃,心中突然湧出一絲絲喜悅,可在竊喜的同時還有淡淡的遲疑和不安。鄭靜是他的好朋友,如果不能確定給她幸福,那麼不如保持現狀,只是……好不甘心啊……

  他兩手插兜,眉頭緊緊皺起,努力想要理清腦中紛亂的思路,可惜身後晝夜施工的樓盤發出的噪音卻讓他更加心煩意亂,一隻腳則煩躁的踢著腳下的石子,最終一個用力,猛地將石頭踹向河中,看著水面激起的水花,他的心越發無法平靜……

  到底是向前一步,還是放棄貪念守在朋友這個安全的角度?

  沈寒重重嘆息,眸心一轉,突然定在遠處河中,一把拽住身邊正低頭翻著手機通訊錄的汪磊,結結巴巴的說道,「……前面,前面水裡是有東西在撲騰吧?是人還是魚啊?」

  汪磊抬頭,眼睛一瞇,在遠處大橋燈光的照耀下,水面確實有個人時沉時浮,他猛地將手機扔給沈寒,飛快的跑到出事地點,脫下大衣一頭紮進水中,快速游了過去。

  沈寒也立刻反應過來,拔腿跑到近處,四下看了一圈兒迅速找了一根長棍子努力想要丟給汪磊,助他救人。

  汪磊拉住落水者後,一隻手從她腋窩穿過,另一隻手和雙腿奮力划水,快到岸邊時一把拽住沈寒扔過來的木棍,借著他的力氣將人推上岸。

  沈寒用力將兩人拉上來,將大衣披在自家表哥的肩膀後便掏出電話叫救護車並報警。而汪磊則將已經休克的落水女人平放在岸邊,將她的臉側向一旁,將口鼻的水摳出,然後口對口並擠壓她的胸部進行人工呼吸。經過幾分鐘的搶救後,汪磊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大動脈,鬆了一口氣,待救護車趕來時,對方已經恢復了心跳和呼吸。

  汪磊的衣裳都濕了,沈寒擔心他著涼,便催他回家換衣休息,自己則坐上救護車跟著去了醫院,一個單身女人深夜流連在外定是有什麼故事,說不定這次的落水並非意外而是自殺,只是救人救到底,在沒聯繫到她的親友前,他總要看顧一二。

  只是,這女人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啊?

  沈寒看著醫護人員撥開女人遮在臉上的髮絲,秀氣的五官,陌生又熟悉,他彷彿在哪裡見過。

  沈寒抓抓頭髮,腦子一片混亂,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直到救護車駛進醫院,他才猛然想起,前段時間傅佩嵐給閨女辦滿月時見到的傅家三姐可不就是這個模樣?只是眼前的女人因為溺水臉色慘白而憔悴,將過去的文靜柔美盡數遮去,整個人落魄的彷彿一隻遭難的小狗,被剃了美麗的皮毛淒慘的躺在路面,也難怪他一時沒認出來。

  眼前這人說不定是自家表哥的未來媳婦啊!沈寒突然間相信了緣分這兩個字,只是,他垂下眼簾,只是傅家三姐今天這件事一定要問清楚,如果是失足還好,若是自殺……

  他不忍心將一個輕易放棄生命的女人介紹給自家親親表哥,他的前半生已經失去了父母,他們一家都希望他能找到一個能與他牽手一生的妻子,而不是在付出感情之後再次痛苦。

  沈寒捏住手機,撥通了傅佩嵐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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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傅媽媽的醒悟

  傅佩嵐看著病床上慘白著一張臉的傅佩瑤,渾身冰冷,沒有人能理解她現在的恐懼和慶倖。前一世她跳河而死,這輩子溺水的人卻換成了自家姐姐。她不知道傅佩瑤上一世的命運,可是這樣的巧合卻讓她痛苦不已。

  「別這樣,一切等佩瑤醒來再說,或許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馮霄在身後扶住的她的肩膀低聲說道。在他看來,跳河自殺還真有可能是軟弱的傅佩瑤在痛苦至極時做出來的事情。最親的人想要放棄生命,即使已經獲救,那種難過和恐懼也無法消散,事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安撫妻子,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又如何讓小嵐不再傷心,

  傅佩嵐淚流滿面,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傅佩瑤的一隻手指,「都是我不好……」

  「和妳有什麼關係,罪魁禍首還在家裡做美夢呢!」傅大姐看著兩個妹妹一個落魄一個狼狽,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她紅著眼睛恨恨的轉過頭怒瞪著立在門口呆愣無神的傅媽媽,冷笑道,「媽,這回妳滿意了吧?佩瑤被妳心愛的小兒子逼得自殺,再晚幾分鐘您就可以給她收屍了……呵呵,也是,反正妳也不稀罕這個閨女,死了也就死了,還省得以後操心她的婚事,嫌她嫁不出去給家裡丟人!」

  傅媽媽怔怔的看了一眼怒斥她的大女兒,又轉過頭看向人事不知的傅佩瑤,劇烈的搖著頭,猛地撲倒床前一把抱住她的被子下的雙腿,大哭道,「不是的,不是的,佩瑤是我閨女啊……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閨女啊,我怎麼會希望她死……佩瑤啊,我的佩瑤啊,妳怎麼這麼傻,妳要是沒了媽怎麼辦啊?我知道妳生氣沛齊不講道理,我也氣他,我早就想好等他酒醒就給妳道歉的……妳怎麼這麼傻啊……」

  就算她重男輕女,可是閨女也是她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她怎麼可能希望她們出事?哪怕平時會抱怨會責駡,會偏心兒子,可心裡還是愛她們,盼著她們好的……傅媽媽順著床沿跪坐在地,痛苦的捂住臉,如果佩瑤今天沒有被救起,她以後就再也看不到這個女兒了,再也看不到了……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讓一個母親痛苦?兒女不和長輩雖然難做,可再為難也比兒子氣死女兒來的好,如今她倒寧願佩瑤強硬一些跋扈一些,哪怕是打沛齊一頓都比這樣強……

  「我的佩瑤啊……妳得好好的,得好好的……佩瑤,是媽對不起妳……」傅媽媽哀哀哭道,如果,如果她沒有那麼偏寵沛齊,或許他根本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負姐姐,如果她沒有那麼慣著沛齊,或許他也不會養成這樣心比天高卻一事無成的樣子。

  不知何時,自己那個貼心孝順的小兒子已經變了,變成一個在外頭受了氣不敢吱聲卻只能回家拿親人出氣窩裡橫。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放縱,如果在孩子小時候她沒有因為沛齊的體弱而責駡成績優秀的小女兒,或許就不會養大了他的嫉妒心;如果當初她沒有因為偏心而縱容沛齊的私心,或許也不會養成他這樣自私自利不顧他人死活只圖自己痛快的劣性;如果當年她聽丈夫的話對幾個女兒多一點關愛,不那樣一心將家裡所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都留給小兒子,或許沛齊也不會這樣心高氣傲的視自己為傅家第一人,卻沒有能力來支撐蓬勃的野心,最終只能將能耐用在兄姐身上。

  是她的偏心和溺愛放縱了小兒子的嫉妒心,讓他越發沒有收斂的將矛頭指向所有的兄弟姐妹,從佩嵐到沛林,如今又添了佩瑤……

  傅媽媽痛苦的呻吟出聲,佩凝說的對,佩瑤會這樣都是她害的,是她害的……她的偏心和縱容不僅毀了沛齊的一生,還差點讓佩瑤丟了命!

  傅媽媽被這個認識打擊到了,她明明希望兒女們都好,為什麼最後卻成了罪魁禍首?!

  傅沛林送走沈寒回到病房時,媽媽正大哭著將頭用力撞著床尾的鐵柱,整個人看起來竟比床上的傅佩瑤還要憔悴,任馮霄在一旁拉扯,她卻仍舊坐在地上緊緊抱著床腿不肯鬆手。

  傅沛林皺起眉頭,上前和馮霄一起想要把她拉起來,「媽,您別這樣,醫生不是說佩瑤已經過了危險期嗎?」傅媽媽這樣的表現就像傅佩瑤已經不行了似的,還有佩嵐,眼睛腫的像個核桃,顯然已經哭了好一陣兒了。

  「你們別拉我,讓我哭一哭……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佩瑤……我難受我糊塗啊,你們都讓我清醒一下吧……」女兒自殺讓她痛苦,可更痛苦的卻是這一切居然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她的自以為是害了孩子們。

  傅沛林拉不動傅媽媽,只能和傅大姐一起勸傅佩嵐,「小妹,別哭了,咱們應該慶倖佩瑤獲救,現在該想的是如何勸說她解開心結。」傅沛林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心中的難過和氣憤,等妹妹醒來他定要好好說一說她,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該這樣不管不顧的跳河啊,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嘛,若是為了沛齊那個混小子丟了命,那可虧大了!

  「正是這個理兒。」傅大姐拍拍小妹的肩膀,同時拭去自己眼角剛剛滾落的淚珠,撐起笑臉說道,「今天這事兒還真的多謝沈寒和他哥哥。」

  傅佩嵐吸了吸鼻子,這才想起自家三姐的救命恩人,「沈寒走了?」

  「我看著他上的計程車。」傅沛林回答。

  沈寒這人很知趣,傅佩瑤這樣乖巧的女孩深夜在外徘徊還落了水,明顯不簡單,這是傅家的私事,哪怕他有心替自家表哥探清底細也不好干涉太多,因此在傅家眾人趕到後便告辭離開。

  傅佩嵐點點頭,憶起剛才萬語柔給她打的電話,連忙掏出手機說道,「剛才大嫂打電話問三姐的情況,我當時也沒心情詳細說,大哥你再給她回個信兒吧,免得她記掛。」

  傅沛林接過電話,又看了一眼痛哭不已的傅媽媽,走出病房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萬語柔在聽說傅佩瑤落水後就心中一咯噔,只是她家中還有雙胞胎照顧,無法跟著婆婆丈夫等人趕去醫院,可是留在家中卻坐立不安,她一向很喜歡這個勤快溫柔的小姑子的,雖然偶爾也像傅媽媽一樣為她的婚事發愁,可卻真心希望她能擁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這樣被弟弟欺辱。

  萬語柔在電話裡又詢問了一番醫院的情形,聽說婆婆痛苦異常,一個勁兒的埋怨自己坑了孩子,偷偷撇了撇嘴,傅沛齊這樣還不都是這老太婆慣的?都是兒子,在傅家傅沛齊的地位卻明顯高出自家老公一截,她心裡早就不舒坦了。如今就叫老太太看看,她千嬌百寵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是可憐佩瑤遭了這麼大的罪。

  「佩瑤這邊估計沒什麼大事兒了,妳多少瞇一會兒養養神,天亮後少不得還要幫著家裡張羅些飯菜。」電話那頭的傅沛林溫聲說道,現在母親和姐妹明顯沒有心情顧及其他。

  「你放心,這點事兒我還是能做好的,也不知道佩瑤能吃什麼,我就給她弄點流食吧,到時候你回來取走。」萬語柔說道,撂下電話後鄙視的看了看炕上仍舊呼呼大睡的傅沛齊,氣的重重呸了一聲,眼珠一轉,起身將房門大敞,任冷風吹進屋子,「哼,凍死你,沒良心的小畜生!」說完就回了自己房間。

  傅沛齊翻了個身,無意識的往更溫暖的炕頭挪去,可惜現在已經凌晨四五點鐘,爐子上的火早就滅了,炕頭也僅有一點餘溫,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一隻手往身邊摸索了一下,似乎想要尋找被子,可最終只拽來一只枕頭抱在懷裡,就這樣又睡了一個鐘頭,許是實在扛不住周身的冷意,到底還是不情願的睜開眼睛,他看著天花板上糊著的報紙,認出這是傅媽媽大屋,迷迷糊糊的問道,「媽,幾點了?怎麼這麼冷?」

  說完這話,他再次閉上了眼睛,待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傅媽媽的回答後只能慢騰騰的坐起身子,一眼就看見斜前方敞開的房門,冷風吹過,他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和有些潮濕的領口,眉頭緊緊皺起,蹬上鞋子就回了自己房間,一邊洗漱一邊奇怪家中的安靜。今天並不是周日,往日這個時間大哥和三姐早就起床準備吃完早餐上班了,可是現在整個院子卻悄無聲息。

  傅沛齊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轉回大屋,見傅媽媽仍舊不在,只好抬腿去了廚房,「大嫂,媽出去了?」

  萬語柔看了他一眼,從鼻腔中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傅沛齊見她態度冷漠,眉頭皺的更緊,摸了摸有些發燙的額頭,不高興的抿起唇,「大嫂,媽那屋的門怎麼是開著的?我凍得都發熱了。」依著傅媽媽對他的寵愛,知道他睡覺定會保證室內的溫度,準是這個粗心大意的嫂子進來取東西卻忘記關門。

  萬語柔臉色微變,以為小叔子發現自己故意做壞事,連忙瞪著眼珠說道,「我一直在廚房做飯,根本沒注意大屋的門是開是關,你發燒可不能賴我頭上!」

  傅沛齊見她不承認,氣得冷笑,「那咱家還真是鬧鬼了!」

  萬語柔扁扁嘴,不搭他的話,自顧自的將煎餃出鍋,又彎腰去櫥櫃裡找保溫瓶盛好白粥放到一旁,抬頭時卻見傅沛齊正端著煎餃和碗筷準備離開,連忙張口喊他,「噯噯,沛齊,你怎麼把煎餃端走了?那不是給你的。」家裡現成的肉餡不多,她又脫不開身去早市買,因此只做了六十多個,給守在醫院的傅家娘幾個還不夠呢,哪裡輪得到傅沛齊吃。

  傅沛齊眉頭一挑,任萬語柔將手裡的煎餃奪走,只張口問道,「那我吃什麼了?」

  萬語柔嘴一努,「諾,鍋裡剩的粥你都拿走吧,那邊還有一碟鹹菜。」

  傅沛齊的怒火一下子就躥起來,「那餃子是給誰的?你們能吃我就不能了?」大嫂今天是抽風了吧?很該讓傅媽媽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兒媳婦,別以為有大哥護著就可以虧待他,他哼了哼,「我媽呢?」

  萬語柔見他這意思居然是想告狀,心裡更加不喜,一邊裝著煎餃一邊小聲嘟囔,「把自己親姐姐逼得跳河,還有心思挑吃的,狼心狗肺!」

  耳朵一向靈敏的傅沛齊自然聽到了她的諷刺,氣的正想反駁,卻猛地注意到她話中前部分內容,立時呆住,腦子裡不由得記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楊越文向他提出分手,然後,然後……

  傅沛齊手中的碗筷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喉結不停的滾動,一股股涼氣從心底往外冒,他啞著聲音斷斷續續的問道,「……妳,妳說什麼?誰跳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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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可憐蟲

  傅沛齊匆忙趕到醫院,迎來的就是傅沛林的一頓暴打,「我等的就是你。」昨晚上他醉的稀裡糊塗,打了也不知道痛,今個他就讓他好好體會一下佩瑤的委屈。

  傅媽媽的目光一直停在病床上還未清醒的女兒身上,聽到小兒子的慘叫聲,慢慢的轉過頭,嘴唇微動,最終卻沒有出聲阻攔,沛林雖然暴躁,可還是有些分寸的,動作再狠估計也就是一些皮外傷,而沛齊確實應該受些教訓了。

  傅沛林見傅媽媽都不管他,更加有了膽氣,手腳並用,不一會兒傅沛齊的五官就已經青腫,抱著肚子直不起腰來。後來還是巡房的護士聽到動靜趕過來訓斥,「就算是單人病房也不能連喊帶叫還打架啊!你們這樣會影響到病人的休息。」

  傅沛林這才停下手,恨恨的將他拖出病房,「你沒資格來看佩瑤,給我好好蹲在這反省反省吧。」

  傅沛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喃喃問道,「……三姐怎麼樣了?」

  「沒死成,你挺遺憾吧?」傅沛林冷笑,一腳踢開他往走廊走去,他還得回家取早飯呢,想到這裡他更加生氣,傅沛齊會過來明顯是萬語柔說的,可是他來時居然不想著把飯菜早點拎來,果然是不知好歹,一點小事兒也指望不上。

  而事實上,傅沛齊從萬語柔口中得知傅佩瑤被他氣的跳河後拔腿就往醫院跑,情急之下哪裡還記得其他。他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側過頭怔怔的看著關的緊緊的病房門,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想過要逼三姐自殺的,傅佩瑤是整個傅家最沒有攻擊性的女孩,說實話他有些瞧不起這樣沒有主見軟弱的一塌糊塗的姐姐,可是瞧不起不代表厭惡和反感,沒有人會討厭對自己好的人,而傅佩瑤就是這樣一個老好人,從不會記恨他人的欺負,反倒一門心思的善待別人,對親人更是不藏一點私心,她雖然和傅佩嵐關係最好,可對待其他兄弟姐妹也體貼友愛,從不嫉妒和埋怨,任勞任怨的為家裡做貢獻,不圖一點私利,這樣的姐姐,沒有人會討厭的,他只是……

  他只是一時生氣,他被楊越文拋棄,他不知道可以對著誰發洩,他心裡其實很清楚,哪怕沒有傅佩瑤的那番話,他和楊越文也未必能終成眷屬。她的母親原就不同意二人交往,這一次如果不是他百般懇求,她根本就不會違背母親的命令來傅家見家長,而王秀的鬧場或許更是堅定了她的心意,楊越文是個好姑娘,可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正直的她永遠無法理解自己的陰暗,他們本就是不般配的,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

  傅沛齊垮著肩膀靠在牆壁上,哪怕心中一清二楚,可他卻不想承認在自己在楊越文的眼中是個無恥之徒,不願意接受她瞧不起他的事實,所以,他將責任都推到了傅佩瑤頭上,如果那天王秀沒來,如果那天傅佩瑤沒有說走了嘴,或許他還有機會和楊越文繼續交往,女人都是心軟的,在他鍥而不捨的關懷和成年累月的相處後,她定會漸漸離不開他,而那時,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婚了,可一切的可能都被那天的會面毀了。

  他不甘心,他不服氣,他只能通過怒斥傅佩瑤來減輕自己心裡的痛苦,可是他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幸好三姐沒事,要不然他就真的成了罪人了,到時連一向疼他的傅媽媽都不會繼續包容他,他傅沛齊會徹底成為逼死姐姐的兇手,就算沒有員警追究他的責任,可是心中的枷鎖,親人的指責和外面的風言風語卻永遠無法擺脫。

  病房的門被推開,傅沛齊猛地抬起頭,見是馮霄出來,連忙問道,「三姐醒了嗎?」

  馮霄搖搖頭,見他聲音嘶啞,臉上除了被打的傷口外還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鼻子也不停的抽抽,明顯是發燒感冒的症狀,他將手裡的水杯和衛生紙遞了過去,慢慢走到傅沛齊的另一側坐下,待他擦好鼻涕又喝了一口熱水,這才說道,「佩瑤落水前只穿一件毛衣在外面轉了七八個小時,本就著了涼,又在水裡凍了幾分鐘,獲救時已經休克,甚至都感覺不到呼吸……」

  馮霄定定的看著傅沛齊,見他的臉色從內疚到恐懼最後轉為擔憂,滿意的點點頭,知道擔心和愧疚,證明這小子還沒混到六親不認。傅沛齊有種種的壞毛病,甚至可以說品性不好,任性自私到了極點,可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還是傅家的兒子,在傅媽媽在世期間,傅家兄弟姐妹就不可能不跟這個幼弟接觸,既然無法避免,那就得想法子約束他。

  傅沛齊的性格已經成型,想要讓他變得大方體貼友愛手足幾乎不可能,若是以往他也不想白費這種心力卻雕琢這塊朽木,可是現在傅佩瑤因他跳河自殺,他的心裡恐怕也不會好受,再罪大惡極的人也不願意在身上背負親人的鮮血,傅沛齊還沒壞到那種程度。借著這次的事故,讓他稍微懂事一些,最起碼不再沒事找事的將家裡的兄姐當人敵人,馮霄認為還是有些可能的,可惜現在傅家姐妹看到這個弟弟就想到他做的噁心事,根本沒人有心情借此機會和他談個話。

  「醫生說佩瑤的情況不僅僅是落水這麼簡單,還伴著高燒和肺炎,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清醒。」馮霄繼續說道。

  傅沛齊緊緊的握住水杯,低下頭,嘴唇上下抿著,神色越發內疚和不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沛齊,咱媽今年五十四歲了吧?」

  傅沛齊點點頭,「虛歲五十五了。」

  「咱媽身體好,我看準能長壽。不過,身體再好的老人,到了七八十歲也會變得脆弱,不僅是身體上的虛弱,更是心靈上的軟弱。」就像馮奶奶,雖然表現的很有氣勢,可是她的果斷卻只在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才不得已作出,而平日對待趙慧嫻過分的言行舉止卻只是無關痛癢的批評幾句,一句家和萬事興就讓這個老太太一退再退,最終養大了孫媳婦的胃口,讓她越發變本加厲。

  傅沛齊抬起頭,他有些不明白這個姐夫為什麼突然談起這個話題。

  馮霄看出他的好奇,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樣看來,咱媽最多還能強硬十五到二十年,而兒女的孝順和贍養也大多體現在這個時候。父母的身體不再康健,內心也不再堅強,他們無法再成為孩子的依靠,反而開始希望兒女能為他們撐起一個天地,沛齊,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傅沛齊皺起眉頭,有些懵懂和不耐煩,「對又怎樣?兒女贍養父母本就是應該的。」他現在心裡十分煩躁,可馮霄卻一直在和他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連眼前還沒弄明白呢,哪有心情暢想二十年後?

  「我想說的是,當咱媽倒下了,沛齊你還能依靠誰?媽老了,可你還年輕!」馮霄也不再和他繞圈子,直接說道,「你外表成熟心思也多,可在生活和為人處事上卻仍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因為兄姐沒有將自己的糖塊讓給你而吵鬧不休,甚至到母親那裡撒嬌告狀,非要通過將他人的東西弄到手中來表現自己的受寵,卻忘了你的那塊糖正在桌上等你去吃;你自視甚高,覺得自己獨一無二,卻忘了你是傅家最小的孩子,如果你的五個兄姐沒有出生,或許你也不會存在;你喜歡將自己的錯誤推到別人頭上,仗著長輩的喜愛肆無忌憚,卻沒問過的哥哥姐姐願不願意替你背這個黑鍋。兄姐讓著弟弟是應該,可前提是你尊敬他們,他們每個人曾經都對你付出過,可是你呢?你如何回報他們的?不說別人,只看佩瑤就是知道了。」

  傅沛齊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你這是在指責我?」他承認在三姐的事情上他錯了,可卻輪不到一個女婿來怪他,傅家能教育他的只有傅媽媽一個,最多,最多加上一個被傷害的傅佩瑤。

  馮霄搖搖頭,「沛齊,你又多心了,我說這些只是想問問你到底想要什麼?把所有的兄姐都逼得遠離對你有什麼好處?憑你現在和親人的關係,一旦咱媽倒下,你遇到困難時誰能無條件的幫你?」

  傅沛齊聽到這句話,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傅媽媽暈倒時自己的彷徨,那種可能全世界再無親人關懷的恐懼他直到現在還無法忘懷。

  「你的兄姐大都已經成家立業有了另一半和兒女,你藏著掖著想盡辦法奪來的那塊糖早已經不是他們的全部了,可你呢?你還有什麼?」馮霄問道,傅佩瑤軟弱,可是她和姊妹關係好,就算傅媽媽不夠疼她,兄弟姐妹也可以相互扶持,可是傅沛齊卻不然,除了傅媽媽的疼愛,他一無所有,一奶同胞尚且不能好好相處,他和外人又能如何交好?而且,就算他日後有了妻子兒女和密友,那些人也永遠不能代替手足,「沛齊,如果有一天,你的哥哥姐姐都不在了,傅家只剩下你一個孩子,你覺得你在咱媽心中還會有今天這樣特殊的地位嗎?」

  所謂的受寵,是通過比較得出的。他比兄姐更得傅媽媽歡心,不過是因為幼時身體嬌弱且更懂得討好長輩。如果他變成了獨生子女,傅媽媽或許會疼他如掌上明珠,卻未必會像現在這樣溺愛,因為他會成為傅媽媽的全部希望,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馮霄站起來,抬腳往病房走去,他不指望今天這番話就能讓傅沛齊痛改前非,那樣的結局太過童話,他只想點出他目前所出的境況,在傅家,傅沛齊才是那個可憐蟲,原還有傅媽媽和傅佩瑤愛護,可現在,恐怕連這些都要失去了!

  只看傅媽媽直到現在都沒出來見這個小兒子一面,就可以想像得到她心中的失望很難過了。疼了這麼多年的小兒子,傅媽媽不可能突然間完全放棄,可是只要她日後能稍微公平一些,傅沛齊就會痛苦,只有他痛得狠了,才會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傅沛齊的眼睛有些發直,雙手抱頭弓著身子痛苦的呻吟一聲,為什麼要和他說這些?他已經很難過了,為什麼還要和他說這些?

  他討厭馮霄看他的目光,彷彿自己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可是他來醫院這麼久了,除了這個姐夫,沒有一個人出來和他說句話,他也是關心三姐的呀。

  他們是不是都放棄他了?母親呢?她也不要他了嗎?

  他只是想要多一點愛,這也錯了嗎?

  他是小兒子,本就該更受寵的不是嗎?

  他沒錯的!沒錯的!

  可是,如果他沒錯,為什麼所有人都在指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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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隱瞞

  病房內的眾人不清楚門外的傅沛齊如何糾結,他們正為傅佩瑤的清醒而歡喜。見她女兒終於睜開眼睛,傅媽媽立刻衝到床前,抹著眼淚連哭帶罵,「妳這個臭丫頭怎麼這麼狠心,沛齊他喝多了亂說,妳和他叫較什麼真。」

  「媽,佩瑤剛醒來,您就少說兩句,還是把醫生找來再給她檢查一下。」傅大姐按住傅媽媽的肩膀,笑著說道。

  傅媽媽連忙點頭,「對對對,趕緊找醫生來。」

  傅佩瑤茫然的看著床前親人們焦急又喜悅的表情,好半晌才憶起自己落水的事情,想到當時自己在水中的掙扎和恐懼,眼眶立刻就紅了,當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

  「三姐,我們都在妳身邊,別難過了。」傅佩嵐見她如此,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妳把我們嚇壞了。」

  傅佩瑤的淚珠一串串的滾落,猛地大哭出聲,「小嵐……」

  她好害怕!

  傅佩嵐等人不知道她是嚇得痛哭,還以為仍舊沉浸在委屈和傷心中,連忙溫聲安慰,傅媽媽更是將傅沛齊拽過來,一邊捶他一邊逼他道歉,「佩瑤,我已經打了沛齊這個小混帳了,妳消消氣兒,我這就讓他給妳道歉,他以後要是再敢欺負妳,我絕不饒他……還有,媽以後再也不罵妳不打妳了,你們這幾個孩子,我一個都不能失去啊,我都五十多歲了,妳就當孝順我,別再做傻事了……」女兒可能先她而亡的恐懼和折磨,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承受了。

  傅佩瑤被傅媽媽哭得愣神,鬧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不過卻在看到她身旁的傅沛齊時臉色一變,想起昨日他對自己的責駡和控訴,心中越發委屈,她可是差點因為這個丟了命……

  傅沛齊見她垂下眼簾不肯看他,心中酸澀不已,訥訥說道,「三姐,對不起,我昨天喝多了犯渾,妳別往心裡去,我不是故意的……」

  傅佩瑤緊緊的握住傅佩嵐的右手,直接將頭扭了過去,自己可謂是劫後餘生,沒心情應對他。

  剛好馮霄喊了醫生過來,將眾人的注意力轉走,傅佩嵐和傅大姐仔細記下醫生說的注意事項,見傅佩瑤一直不願意看傅沛齊,便讓傅媽媽先把他帶回去,傅沛齊確實該道歉,也該狠狠的受些教訓,可卻不是在傅佩瑤剛剛醒來的時候。

  傅媽媽也看出三女兒狀態不好,連忙把小兒子推了出去,又對著傅大姐和傅佩嵐說道,「妳們兩個都有孩子在家,趕緊回去吧,佩瑤這裡有我照顧。」

  楊宛芸正在寒假中,傅大姐一向愛女如命,根本不放心將孩子交給喜歡串門子的公婆,而佩嵐一夜未歸,小平安剛滿月不久,這麼長時間沒見到母親,怕是早就餓了,奶粉再好也不如母乳,只有她老太婆一個,孫子孫女有親媽在身邊照顧,倒是騰得出時間。

  傅大姐見妹妹已經清醒,這邊又有人看著,便套上大衣準備離開,而傅佩嵐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掌,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傅佩瑤,便說道,「還是我留下吧,媽妳年紀大了一夜沒睡怕是扛不住,我家裡有阿姨,留的母乳也夠平安吃的,媽妳回家睡一覺,下午再來跟我換班吧。」說完又囑咐了馮霄幾句,讓他今天別去上班,回家看看女兒再補個覺,這一夜也把他折騰夠嗆。

  馮霄也看見了傅佩瑤的那隻手,猜想估計這姐倆是有什麼話想說,便點頭應下,和傅媽媽傅大姐傅沛齊三人一起離開。

  待眾人走後,傅佩嵐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床邊,另一隻手輕輕覆在傅佩瑤的手背上,將她冰冷的手掌緊緊抱住,「三姐,妳真是衝動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她放棄生命,用自殺來退縮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留下一個又一個遺憾,她錯過一次,真的不希望三姐走她的老路,更擔心傅佩瑤的跳河是在為她前世的任性今生的改變埋單,她不能讓自己最親的姐姐去接替原本屬於她的命運。

  「我只是有些難過,覺得自己現在真的是進退兩難。」傅佩瑤眼淚汪汪,不僅是傅沛齊的冤枉,還有她自身面臨的困境,家事婚事沒有一個順當的。

  「再難也不能自殺,妳有沒有想過妳死了我們有多難過?」她永遠都忘不了聽到沈寒在電話那頭說傅佩瑤落水時的那種恐懼,難過的幾乎窒息。

  「我只是想一個人走一走靜一靜,沒想到會掉到河裡……」

  聽了這話,傅佩嵐一呆,脫口問道,「妳不是自己跳的河?」

  傅佩瑤也有了會兒發愣,突然想起剛才傅媽媽的古怪,搖搖頭,「我在河邊傷心,結果沒站穩……」說完又開始苦笑,「其實,剛到那裡時我有想過一了百了,可是我不敢……呵呵,小嵐,我懦弱的連死都不敢……我也不甘心,我這輩子一事無成,工作上中規中矩沒有任何進取,愛情被自己弄得一塌糊塗,險些成了第三者,在家中更是卑微到沒有尊嚴,一心對親人好,卻反被罵的狗血淋頭,我這一輩子,簡直窩囊到了極點,我不甘心就這麼死,哪怕我已經快要沒有生存的空間,也不希望這樣狼狽的去另一個世界……」

  傅佩瑤的語氣十分平靜,可傅佩嵐卻聽得難受萬分,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好人都能得到好報,而生活是不能妥協和退縮的,因為退得越多,喘息的空間就越小,幸福也離得越遠。卑微換不來尊重和憐惜,只會讓自己更加可悲和可笑。

  「生命太脆弱了,小嵐,妳不知道我在水中掙扎時的恐懼,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這樣的感覺,我再也不想體會,我害怕……」傅佩瑤吸吸鼻子,抽回手握住嘴唇,含淚說道。

  她如何不知道?!傅佩嵐終於還是落了淚,她努力撐起笑容說了許多安撫的話,最後道,「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三姐,妳在死亡邊緣徘徊了一次,更要珍惜得之不易的新生。」

  傅佩瑤點點頭,「我明白妳的意思,我要好好的想一想,我再不能這麼稀裡糊塗的過下去了,最起碼,不要再這樣憋屈。」

  若不然,她死了都閉不上眼!

  知道姐姐不是自己跳水,傅佩嵐的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而傅佩瑤自己想開,更是比別人多方勸解要有用得多,只是……

  「三姐,等妳出院之後搬來我家住吧,還有,妳落水的真相就不要跟媽和沛齊說了。」那娘倆難得心存愧疚,傅媽媽更是賭咒發誓以後要善待女兒,若是知道傅佩瑤此番皆為意外,說不定會再生波折。

  雖然這樣對他們有些不公平,說不定還會給二人造成一定的心理負擔,可總比他們解開心結繼續不管不顧的傷人害己來得強。傅媽媽和傅沛齊的思維邏輯,傅佩嵐一直弄不明白,因此也不敢拿三姐的幸福做賭注,天知道以後會不會又鬧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

  傅媽媽現在表現的很堅定,可傅沛齊畢竟被她疼了二十幾年,她還真不信她能真正的放棄這個心肝寶貝,如今這樣只是被傅佩瑤的落水刺激到了,若是以後傅沛齊仍舊貼心乖巧,難保老太太不會又被帶進歪路。

  還有傅沛齊,如此任性自私,不讓他記住這個教訓,他永遠學不了乖!

  傅佩瑤的眼珠不安的動了動,「這,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只是瞞著媽和沛齊而已,大姐大哥他們還是要如是說的,免得他們為妳擔心,至於鄰居們會不會嚼舌根,妳大可放心,傅家的女兒跳河自殺又不是什麼喜事兒,媽瞞著還來不及呢,就算露出一點風聲,她也定會說是失足。」傅佩嵐笑了一下,「三姐,聽我的沒錯,妳吃了這麼大的虧,總要討回來一些,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等以後妳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再跟他們說出真相也不遲。」

  那個時候,傅媽媽和傅沛齊可就再也干涉不了她的命運了。

  傅佩瑤咬住下唇,神色還是有些遲疑,她不擔心傅沛齊,只是不忍心傅媽媽為她憂心,她再不好也生養了自己,今天又表現的這樣難過。

  「佩瑤,妳放心吧,咱媽的心臟沒那麼脆弱,哥說句不中聽的話,妳這回若是死了,她能記一輩子,可妳現在好端端的立在她眼前,所謂的驚嚇就是一時的,若是再知道妳是不小心落水,那可更加沒了顧忌,若是以後沛齊再犯渾,連個轄制的人都沒有。」送早點過來的傅沛林知道了這件事後也贊同傅佩嵐的話,幫著她勸道,「聽哥的沒錯,咱們的孝順不光體現在坦誠上,而是讓老太太不再犯錯,起碼別再被沛齊牽著鼻子走,難得有機會給那個混小子設個坎,妳可別心軟。」

  他就是沒有機會,要不然早就揭竿而起了!

  傅佩瑤蹙起眉頭,輕輕點了點頭,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同意去傅佩嵐家中居住,她確實不太想回柳樹巷了,那裡人多嘴雜是非多,就算傅媽媽不逼她,她也有些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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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8 10:4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反省和憂慮

  可是不想回柳樹巷,不代表傅佩瑤願意去妹妹家居住。雖然是親姐妹,可是傅佩嵐畢竟已經成婚,哪怕馮霄不介意她佔用一個房間,她也不能厚著臉皮給人家造成困擾,畢竟她不是串門子,而是要長住的。

  「妳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住,那就搬去馮霄分的福利房吧,左右那裡一直都閒著,離傢俱廠又近。」傅佩嵐說道。

  現在的社會比起多年前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當初她可以一個人在梧桐巷租住多年,可是傅佩瑤卻未必有那樣的條件和運氣尋到合適的房屋並順利承租。

  目前青城大範圍拆遷,大多動遷戶在等待新房期間都是租房生活,政府有補貼,百姓大多也捨得花這筆錢,因此不僅樓房租金明顯提高,平房也變得不像過去那樣便宜,以傅佩瑤的薪水,租下一間稍微不錯的樓房就得用去三分之一的收入,至於平房,環境好的早就被挑走,根本輪不到她。

  「那怎麼行?那可是新房子,妳和馮霄還一天沒住呢。」傅佩瑤連忙搖頭,「我搬去宿舍就成,離單位近上班很方便。」

  「和一大群男人擠在一層樓裡叫方便?」傅佩嵐翻了個白眼,馮霄曾經也是傢俱廠的員工,那個宿舍什麼底細她一清二楚。

  地理位置倒還算不錯,就在傢俱廠後街,不過條件卻極其惡劣。一棟破舊的兩層小樓,樓內沒有衛生間,只在外面五米左右蓋了一間旱廁,正是因為如此,廠內的女工大多不敢在此居住,房間幾乎都是分配給單位聘來的外地人,其中以未婚沒有買房和租房條件的男性居多,傅佩瑤一個文弱的小姑娘哪裡能住在那種環境!

  傅佩瑤也知道妹妹是為自己好,可是她是絕對不能去住人家的新房的,「實在不行我到外面租一間房子。」

  「妳要租房也行,房子我給妳找,租金也是我出,妳不同意就趁早搬到福利房去。」傅佩嵐也不和她磨嘰,直接給了兩個選項讓她挑一個。

  「……我又不是沒錢,做什麼用妳的。」她現在一個月工資也五百塊呢,扣除吃住攢下二百不成問題。

  「妳有錢?那妳說說現在存款多少?」傅佩嵐似笑非笑,自家三姐工作十年,薪水全部貼補家用,落到她手中的還不到百分之一,租房最少要先交三個月房租,還有押金,她拿得出來才怪。

  傅佩瑤窒了一下,訕訕笑道,「等我搬出去住自然就能攢下錢了。」傅沛齊已經工作,就算傅家少了她這份薪水也不至於吃不飽穿不暖,她該為自己想想,總不能嫁人時真的一分嫁妝沒有吧。

  「三姐,妳和我還客氣什麼?」傅佩嵐嗔了她一眼,乾脆道,「二選一,妳自己決定。」

  傅佩瑤自然選擇租房,只是搬出去住說的容易,傅媽媽卻未必同意,好在她還需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倒也不急著勸說老太太。

  傅沛林從水房刷完碗盤回來,見姐妹倆還在商量此事,便笑著拍了拍傅佩嵐的肩膀,「一夜沒睡妳倒是一點沒睏,趕緊回家瞇一覺吧,這點事兒過兩天再商量也來得及。」

  站在他的角度是不希望傅佩瑤搬出去的,未出嫁的妹妹寧願在外面租房也不肯和母親兄長一同居住,就算不是傅沛林夫妻的原因,外頭的閒言碎語也不會好聽,可是佩瑤在家中的狀況他親眼所見,實在不忍她為了自己的私心繼續委曲求全,只能嘆息著點頭。

  兄長這樣一說,傅佩嵐倒真是有些睏了,明天她還得和小朱去省城見約好的經理人,辦公地點已經順利租下,一次性簽了五年的合同,房租一年一付,公司籌備的各項手續也在辦理之中,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幫她經營公司。

  「那三姐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再過來看妳。」傅佩嵐笑著握了一下傅佩瑤的手,「房子的事情交給我,一定給妳辦好。」

  既然傅佩瑤不願意和她一起住,也不肯去福利房,那就只能在自家附近給她尋個好一些的房子,最好和她一個社區,傅佩瑤沒有獨立生活過,也不知能否適應這種寂寞單調的獨居生活,離得近一些她還能關照一番。

  &&&&&&&&&

  傅沛齊忐忑的看著一路沉默的傅媽媽,幾次張口,卻發現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想重申一下自己的無意,甚至撒個嬌將此事掀過去,可是一向疼愛的傅媽媽卻一直板著臉,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媽,妳生我氣了?」下了公車,傅沛齊最終還是沒忍住,快步趕上走在前方的母親,遲疑著問道。

  傅媽媽停下腳步,過了好久才轉過身子看向從小疼愛到大的小兒子。對於傅沛齊,她現在已經不知如何形容,氣他不爭氣,怒他不懂事,恨他險些害死親姐,可是,無論如何埋怨,他都是自己捧著長大的,而他變成這樣,也是她的錯。

  只要想到自己的一片愛心不但差點失了女兒,還毀了兒子,她就疼痛難忍,眼中漸漸泛出水光,「……沛齊,經過你三姐這件事,我想了許多,你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我沒資格生你的氣……」

  傅媽媽淚流滿面的樣子嚇壞了傅沛齊,他沒想到一向強橫的母親也會有這樣傷心的時候,而這份痛苦,起因居然會是自己。還有,她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母親一向最疼他,可現在卻說害了他,難道是後悔以前對他的好,要通通收回了?

  那怎麼可以!

  他死死的拉住傅媽媽的胳膊,慌張的說道,「媽,您別這麼說,是我喝多了口無遮攔,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待會兒再去給三姐道歉,一定會讓她原諒我的,您別這樣……」

  傅媽媽搖搖頭,「是我慣壞了你,以前總覺得你是男孩子,又身子不好,就處處偏著你,可是現在看來,我從最開始就想錯了,我把你養的心高氣傲,掐尖浮躁,讓你不僅看不起外頭人,還不喜歡自家兄弟姐妹。」

  「媽,妳誤會了,我沒有……」傅沛齊訥訥的辯解。

  「沛齊,是不是誤會我也不知道了,可是,我現在擔心你啊。」傅媽媽看著他的目光中有失望有憐惜更有濃濃的憂慮,她嘆息著說道,「我這輩子最疼的就是你和你哥,至於佩瑤他們姐妹,憑心而論,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可是她們都是好孩子,沛齊,媽希望你能和她們好好相處。我一個快要入土的老太太還能陪著你幾年?將來我死了你可怎麼辦?指望你哥?別說你和他關係不咋地,只說他自己還有兩個娃娃要養活,哪有精力顧及你?可是除了他,你還能依靠誰?佩凝、佩如、佩瑤還是佩嵐?你告訴我,她們四個,你和誰好?」

  傅媽媽扶著牆壁,痛哭失聲,她真是糊塗啊,是她的偏心將小兒子擺到了眾多兒女的對立面,而沛齊的任性更是將原本表面的和諧打破,將來她不在了,誰能替自己繼續照顧他?正是她的疼愛讓他孤立無援,原還有個敦厚的佩瑤顧著,可他卻因為一個外人幾口貓尿傷了她的心……

  傅沛齊嘴唇微動,最終還是不知如何應答,他心中清楚,傅沛林根本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他看一個人好,那就是千好百好,他若是不喜歡一個人,更是粗暴固執,而自己,已經被揍了許多次了,哪還敢指望他以後幫扶,何況他的條件還不如自己呢,一家四口就指望他一個人的工資,沒餓死已經不錯了。

  而在傅家,傅佩嵐一向和自己爭鋒相對,不壞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大姐和二姐又都是自顧自的性格,絕不會為了娘家人損害自己夫家和兒女的利益,只有三姐,心軟又善良,可是現在恐怕也變了吧。

  傅沛齊苦澀的撐起笑容,「……我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家,我將來會有妻子,會有孩子,還會有岳家的親戚。」

  和兄弟姐妹關係不好不代表一定會無依無靠,最多當自己是獨生子,和岳家親戚經常走動也就是了。何況,就算他有心和傅沛林等人緩和姊妹關係,對方也未必會改變對他的看法,那又何必低頭?白白被奚落嘲笑而已。

  傅媽媽失望的看著他,他和親哥哥親姐姐都處不好,還能指望別人?天底下有什麼人能比得上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那可是血脈相連割不斷斬不掉的親情!

  「……不管你怎麼想的,以後表面上對你哥哥姐姐好一些吧,就當是孝順我,讓我有個安生的晚年。」傅媽媽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也不等傅沛齊回答,腳步踉蹌的往前走去。

  或許傅沛齊是被傅媽媽的傷心和祈求刺激到了,在晚上老太太下午做了幾樣可口的飯菜準備送到醫院時,他也跟了過去。

  傅佩瑤原本就是個心軟的姑娘,加上上午答應傅佩嵐和傅沛林隱瞞落水的真相,面對傅媽媽和傅沛齊正心裡不安呢,如今見他再次誠懇的道歉,也就抿著唇說了原諒,只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匆忙喝了一碗粥便催著他們回家休息。

  傅媽媽不知道三女兒心中的真實想法,只感嘆這孩子心地純良,又坐著開導了她好一會兒才拉著傅沛齊離開,對於小兒子能過順利獲得姐姐原諒,她心裡是欣慰的,佩瑤在兄弟姐妹中人緣一向極好,只要心中還關心沛齊,將來其他子女也不好真的對他不管不問。

  傅媽媽嘆息,沒有哪個當媽的希望孩子們整日爭鬥不休,她家上頭五個倒還好,只是最小的這一個不省心。

  她原以為沛齊這個小兒子會是幾個孩子中最穩重踏實有前途的一個,沒想到最終卻是他讓自己操碎了心,只希望他真的能聽進自己的話,就算不能善待兄弟姐妹,最起碼也要保持表面上的和睦,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結果。

  如果沛齊仍舊不改正,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可以為了他責駡閨女,卻不能為了他不顧女兒性命,到時候少不了母子倆要生出嫌隙,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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