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1
發表於 2017-6-16 11:3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隨口

  程嬌娘的宅院位置很好,雖然處於鬧市,但曾經一條巷子都屬於某個高官相爺,自壞了事後便被人瓜分收買了,就如同陳家得到其中一間一樣另外的房產也被其他官員暗地買下。

  他們不需要靠租房為生,只是留作家裡孩子們備用,所以如今左右宅院並沒有正經的鄰居,只是一些看守房子的家人。

  平日也無往來,突然從牆頭上探頭來問,到底誰嚇到誰?

  “又是你!”婢女豎眉喊道。

  “又是你!”晉安郡王也說道,“你這婢子,我和你家娘子說話,你哪來那麼多話?”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婢女喊道。

  她的話音未落,牆上的少年郎身形一個趔趄人向下滑去。

  院子裡小廝婢女再次尖叫。

  晉安郡王手扒住牆頭,制止下滑。

  “你們扶穩點。”他向下看著說道,又抬頭衝程嬌娘抱怨,“這牆頭修的太高了。”

  程嬌娘微微一笑。

  “是。”她說道。

  婢女哼了聲,伸手扶著程嬌娘。

  “娘子我們進去。”她說道。

  “你這婢子,沒聽到我要和你家娘子說話嗎?”晉安郡王說道,“我特意想了這個法子來好好說話。”

  這叫好好說話?

  婢女回頭有些無語。

  她一向伶牙俐齒自付能應對各種狀況,甚至那次狼群中也不曾嚇到癱軟,但偏有兩個狀況意外,一是聽到說殺人,二便是遇到這古怪的少年郎。

  那是因為人比野獸更可怕的緣故,這個少年郎給她的竟然也是這種感覺嗎?

  婢女不由看著牆頭上的少年郎。

  日光下他的面容白瓷般細膩,又帶著女子們不曾有的英武,臉上帶著笑意。幽黑的雙眼因為笑意而熠熠生輝。

  這樣的少年郎倒是有可能被人看殺,哪來的讓人可怕生畏?

  她出神,程嬌娘已經看過去。

  “你要和我說什麼?”她問道。

  晉安郡王笑了,將手臂放在牆頭上。

  “我把這裡買下來了,我們以後是鄰居了。”他說道。

  這不要臉的登徒子!

  婢女回過神氣的瞪眼。

  “哦。”程嬌娘點點頭說道。

  晉安郡王再次笑了,想到什麼向下看去。

  “你等一下。”他說道。一面一隻手伸下去,“拿過來。”

  一隻手扶著牆頭。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搖晃,看的院子裡的婢女和金哥兒有些緊張,半芹在程嬌娘開口答那少年的話時候就已經走開做自己的事去了。

  “摔下去才活該!”婢女嘀咕一聲。

  不過可惜的是沒能如願,那少年又站好了,手裡還多了一個匣子。

  “我給你送些點心。”他說道,晃了晃手裡的匣子,微微一笑。

  程嬌娘看著他。

  “來而不往非禮也。”晉安郡王說道,一面沖呆立的金哥兒擺手,“小子。過來。”

  金哥兒被喊的一怔,遲疑一下看程嬌娘。

  “去吧。”程嬌娘說道。

  金哥兒應聲是,這才走向牆邊。

  晉安郡王卻又有些猶豫了。

  “你行不行啊?接得住嗎?”他說道,又皺眉,比劃一下距離,“應該找個繩子系下去。”

  說這話果然低頭對下邊的人吩咐。很快繩子遞上來。

  這一段折騰,程嬌娘已經在廊下坐,婢女也乾脆什麼都不說話了。

  “好了。”晉安郡王說道。

  程嬌娘和婢女看過去,看著他抓著繩子小心的將綁的歪歪扭扭的匣子系下來,繩子太短,金哥兒伸手也沒接到,晉安郡王便松了手。匣子準確的落入金哥兒懷裡。

  雙方都鬆口氣,如同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你的點心很好吃。”他看向廊下的程嬌娘說道,“你嘗嘗我的。”

  金哥兒捧過來遞給婢女。

  婢女帶著幾分故意,將周六郎送的匣子也拿出來。

  “竟然兩個了,娘子先吃哪個?”她說道。

  程嬌娘抬眼看她。

  “這兩個不一樣。”她說道,“一個是吃的,一個是帶句話。”

  婢女愣了下,看著手裡的兩個匣子。

  不一樣?

  “有人去江州了。”程嬌娘說道。

  婢女恍然,低下頭看手中的匣子,玄妙觀。

  “他們去江州幹什麼?”她問道。

  “說親吧。”程嬌娘說道。

  婢女神情有些複雜,對啊,雖然秦家的事不了了之,但這也提醒了周家,這個娘子不是沒人要,沒有了秦家,京城別的人家還多的是,總能挑出一個他們滿意的對他們有利的人家來。

  眼瞅這邊主僕自顧自說話,晉安郡王不由提醒一聲,打斷了二人的說話看過來。

  “我要走了。”他微微一笑說道。

  婢女翻個白眼。

  又沒人留你,她心裡嘀咕一句。

  “謝謝。”程嬌娘抬頭看他微微施禮說道。

  晉安郡王臉上的笑意更濃。

  “應該的應該的。”他說道,一面擺手。

  或許是站的久了忘了自己是在梯子上,他的動作不由搖晃,有些狼狽的抓住牆頭。

  婢女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笑起來。

  程嬌娘也微微一笑。

  “真的很高。”晉安郡王說道,也笑了,“不信你試試,站的有些不穩。”

  “是。”程嬌娘答道。

  “那我走了。”晉安郡王笑道,一面扶住牆頭,又想到什麼,看向程嬌娘,“哦對了還有,我想問,你怎麼知道,狼群是人引來的?”

  這一句話出口,和煦燦爛的夏日似乎頓時變了天,那少年站在牆頭,只露出肩頭的身子似乎擋住了日頭,投下大片陰影籠罩在院子裡。

  明朗夏日頓時如秋日般肅殺。

  婢女垂在身側的手攥起。

  她想到了那山谷的清晨,娘子與這少年走近,低聲說了句什麼,那時候那少年臉上的神情,就如同自己此時的神情吧。

  驚懼。

  她一直沒問娘子說了什麼,心裡也暗自猜想過,但始終無果,本以為這只是萍水相逢各奔東西再無相逢,沒想到京中竟然又見了。

  原來那時候,娘子說的是這句話。

  狼群,是人引來的…

  果然,讓人害怕的不是野獸,而是人。

  這少年夜行露宿,身後狼群圍攻,分明是要被人奪命,是什麼人家惹上了什麼仇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會覺得這少年危險。

  這少年處心積慮的接近娘子,暗地裡窺探窺視,分明就是對娘子的疑心。

  聽起來這少年似乎也不知那狼群是人引來的,但娘子卻知道,萍水相逢竟然得知事主所不知的事,這怎能不讓人懷疑。

  婢女看向程嬌娘,面色憂慮焦急。

  娘子,如何知道狼群是人引來的?

  娘子,要如何說才對?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2
發表於 2017-6-16 11:3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相問

  婢女甚至聽到了門外有低沉的呼吸聲,牆角下也似乎有刀劍的低鳴

  無知無覺的出現在她們隔壁的宅院,來歷詭異,行蹤不定,在京城讓一個人消失有很多辦法,尤其是一個宅院裡只有三個女眷一個單薄的小廝。

  一把火,或者一排如雨的箭。

  事後追查如何,抓到兇手又如何?

  縱然有周家親娘舅,有起死回生的技藝,娘子到底不過是一個孤女,死了也就死了。

  這也是娘子為什麼一直以來如此低調的緣故吧。

  正所謂世道艱難。

  這一瞬間婢女心中翻天倒海,程嬌娘神情依舊。

  “書上說,那時候,不該有狼群夜半大路覓食,更別提襲擊人群車馬。”她看向晉安郡王說道。

  書上說?

  婢女不由看向程嬌娘。

  她可以肯定娘子肯定跟狼群襲人沒有干係,莫非真的是書上看來的?

  但是,就算事實如此,說出去誰信啊!

  怪就怪娘子也太頑皮,就算看破了,怎麼就那樣跟人說。

  萍水相逢無舊無親,是生是死,管她何事啊,一句多餘的話,惹來這他人家門機密事。

  或者說,娘子心太善了。

  婢女神情又有些潸然,但這世上好人心善的人一向都不長命。

  “哦,對。”牆頭上的少年緊跟著說道,聲音帶著幾分歡悅。

  歡悅?

  婢女不由抬起頭。

  “那是官路大道,狼群聰明早已經知道不是覓食之處,很少在大路上久留。除非,天性蓋過了後天的慣性。”少年郎神采飛揚,越發的熠熠生輝,似乎又忘了還在牆頭上。一手伸出比劃一下,“…我後來查了,原來是血,那賊人在後用馬血做引,我們趕夜路,夜色做掩飾不會發覺。”

  婢女愕然,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又什麼也沒聽到,只是呆呆仰望著牆頭上的少年。

  少年手臂扶在牆頭上,看著程嬌娘。

  “我看的是密林齋事錄。你是從什麼書上看到的?”他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什麼書?

  他問看的什麼書?

  婢女只覺得兩耳嗡嗡,眼前昏昏。

  “..大周繁盛錄。”

  “…哦,還有這本書嗎?我回去找找看,你也可以看看密林齋事錄,很好看的挺有趣……”

  她聽到有兩人的一問一答,問答的話也都聽得懂,但總覺得忽遠又忽近,似真又似幻。

  “半芹姐姐。”

  有人喊道,伸手推了推她。

  婢女一個機靈回過神。

  夏日朗朗,院中竹筧叮咚。牆頭上也空無一人。

  她忙回頭,看到程嬌娘已經坐在屋中,半芹正遞上熱水。

  “……我們做冷淘吃好不好?“

  她們低聲交談。

  “半芹姐姐,你發什麼呆啊?”金哥兒摸著鼻頭問道,一面咧嘴笑,“我還沒見過你發呆呢。”

  婢女瞪他一眼。

  “那,那個人呢?”她問道,抬頭又看牆頭。

  做夢嗎?

  “走了啊。”金哥兒輕鬆隨意說道,一面舉著手裡的弓箭。嗖的一下射向牆角。

  竹箭歪歪扭扭的落在一叢綠竹上。

  “別只顧著玩。後院的柴要劈好。”婢女豎眉教訓道。

  金哥兒回頭撇嘴,拿著弓箭蹬蹬跑去了。

  婢女這才轉過身看向廳堂。又忍不住回頭看看牆頭。

  這就,完了?

  這就,信了?

  這怎麼可能啊。開玩笑嗎?

  書上看來的,誰會信啊!

  他,他一定是還有別的算計!沒錯的!

  這裡太危險了,她們要趕快想法子避開才是。

  婢女抬腳邁上臺階。

  可是,娘子這麼聰明的人,還用自己提醒嗎?

  她想到在江州的時候,老太爺讓她去程家,私下有人告訴她,那是個傻子,去江州的大街上隨便打聽,幾歲的小孩子都知道有錢有勢的程家生養個傻兒。

  她見了那個叫半芹的丫頭,那個丫頭卻告訴她不是傻子。

  是傻子還是不是傻子,別人說的都不准,還要自己來看。

  算下來她已經看了半年多了,不管以前怎麼樣,她所服侍的這個江州傻兒,真的不傻,如果非要說傻,那也是大智若愚。

  似乎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

  “別怕,聽娘子的話,就什麼都不用怕。”

  婢女側頭似乎看到那個也叫半芹的如今跟著張老太爺的丫頭對自己笑。

  是啊,跟著娘子,聽她的話,真沒什麼可怕的。

  人都殺的,殺了也就殺了,又有什麼。

  娘子是心善,但絕對不是,心軟。

  婢女提裙放慢腳步邁入廳堂。

  “……家裡不是還有只鵪鶉,還做上次的鵪子羹如何?”她笑吟吟說道。

  “太膩了,不如煎來吃?”半芹回頭看她笑說道。

  晉安郡王腳步輕快的邁入殿中。

  “這件事好歹做的周全機密。”跟隨在身後的內侍擦著汗低聲說道,“殿下日後可別再如此冒險了。”

  “我不過是還一次禮而已,你怕什麼,又不是天天就長在那宅子裡了。”晉安郡王笑道。

  “殿下這樣想就好了。”內侍忙說道,“等明年殿下離宮,那就想去哪就去哪,只是如今出去太危險了。”

  晉安郡王坐下來,面上笑容頓消,取而代之的是陰寒。

  “也許,有人覺得我活不到那個時候呢。”他說道。

  室內氣氛凝重。

  “殿下,我們再不會上次那樣疏漏了。”內侍低聲說道。

  “無妨,就算有上次那樣的疏漏。吾不是一樣活的好好的。”晉安郡王說道,坐直身子,微微抬起下巴,帶著幾分倨傲以及冷冽。哪有往日人前的和煦爽朗,“吾,命就是比他們好,看,出了如此天大的紕漏,天上還會掉下一個人來,給我補上了。”

  他想到那個女子,如此大膽的招手讓自己過去,靠的那樣近。低聲的和自己這個陌生人說話。

  “昨夜,狼群,是人,引來的。”她低聲說道。

  晉安郡王的嘴角微微的翹起,臉上的冷冽頓時散去。

  “殿下,那娘子說的,可信?”一旁內侍低聲問道。

  “可信。”晉安郡王毫不遲疑答道。

  為什麼?

  看書?書裡寫的?這麼簡單?

  “殿下,奴婢去找大周繁盛錄來。”他低聲說道。

  “不用。”晉安郡王說道, “她沒騙我。”

  為什麼如此篤定?

  內侍看著晉安郡王,心裡問道。

  “因為。跟騙人相比,救人的感覺更爽。”晉安郡王說道,再次一笑。

  內侍愕然。

  這什麼跟什麼啊。

  “哦對了,你說她是什麼人?”晉安郡王問道。

  說起這個內侍再次歎口氣。

  打聽查詢身世自然去做了,但郡王根本就沒來及聽他們細說,就不該見去見了,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

  這樣魯莽行事,不知是把自己當傻子還是把對方當傻子。

  不過還真蒙對了。

  “殿下,這個娘子。是江州一個傻兒……”他低頭說道。

  殿門外空無一人。但隱隱中卻有人護在四周,避免了屋內的低語被誰聽到。

  這個江州傻兒沒什麼可講的。前十四年的生命都是一片空白,三言兩語內侍就講完了。

  “她的事沒什麼曲折,赤裸裸的毫無隱瞞的攤在人前。是街頭巷尾的閒談,誰都知道。”他低聲說道,“只是這病好的奇怪,人也奇怪,據陳家的查問,的確是遇到什麼了,不過不是神仙,應該是個高人隱士,好似陳家已經打聽到了,正在尋找那人,殿下我們要不要找一找?”

  晉安郡王卻似在出神,內侍不得不再問一遍。

  “陳家找了我們還費什麼勁,撿現成的就好。”他擺擺手說道,一面倚在憑幾上,手拄著頭若有所思,“果然是有病啊。”

  說著又笑了。

  “你看,她從不說假話。”他說道。

  內侍扯了扯嘴角。

  從不說假話,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殿下也是的,說到那程娘子,就變得有些古怪。

  這個念頭閃過,他不由心驚一下,眼前浮現當時大慈殿裡那令人驚豔的女子形容。

  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這個美人卻與別的美人不同,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同,就是讓人看了還想看,然後想走近,想探究,但還不敢褻瀆。

  明明她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穿的素黑,身上一件首飾都沒有,為什麼偏偏看起來光彩奪目。

  殿下如今已經十六歲了,別人家的這般年紀都已經議親或者要準備成親了。

  “她叫什麼名字?”晉安郡王忽的問道。

  內侍一怔。

  “那要換了庚帖才知道。”他脫口而出。

  晉安郡王愕然看著他,內侍面色尷尬。

  “我是說,女子的名字只有家人才知道,不能貿然打聽的。”他低下頭喃喃掩飾道。

  晉安郡王點點頭,心思不在也沒注意內侍的異樣。

  “這個我知道,但她總有個稱呼吧。”他說道。

  “有的有的。”內侍打起精神忙點頭說道,“程氏嬌娘,是她外祖母起的小名,也喚作嬌嬌兒。”

  江州,程家。

  裡裡外外僕婦丫頭來來去去神情慌張焦急,兩個小丫頭捧著藥碗急匆匆的在廊下而行,卻轉彎跟一個大丫頭撞上。

  “瞎了眼,毛手毛腳的。”大丫頭喝罵道,從小丫頭手裡接過藥碗轉身向門急去。

  紙門拉開半扇,從內正傳出程大夫人略顯焦急的聲音。

  “…要什麼?十七,你別急,好好說,姑母給你找….”

  “我要那個嬌嬌兒的畫!”

  臥榻上,貼著膏藥躺著的十七公子喊道,一面故作有氣無力的咳嗽。

  “姑母,要不然我的病好不了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3
發表於 2017-6-16 11:34: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看畫

  程大夫人在臥榻邊跪坐下。

  “十七,到底在說什麼?”她一臉擔憂問道,一面伸手撫十七公子臉上的膏藥,又問僕婦,“怎麼好好的就病了?大夫怎麼說的?”

  僕婦臉色訕訕,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出口。

  一旁的程六娘嘻嘻哈哈笑了。

  “母親,大夫說十七哥得了相思病!”她說道,一面用扇子掩住嘴,一面又看臥榻上的十七公子,“哥,你是不是也從荷花池過,見到什麼了?”

  這句話讓屋內僕婦丫頭臉色大變。

  當初程四郎莫名病又莫名被嚇好的事已經成了家裡的無頭公案,雖然大夫給了虛虛實實的病症解說,但對於家裡的女人們來說,遇鬼攝魂才是最終的解說。

  一見失魂,一嚇回魂。

  夏日裡屋子裡的溫度陡然降低。

  “我不要在荷花池住了!”程七娘尖叫一聲,轉頭提裙跑出去了。

  程六娘咯咯笑的搖擺。

  “六娘!”程大夫人氣喝道。

  程六娘忙收住笑。

  程大夫人在環視一眼四周,好些僕婦丫頭面色古怪,見她看來都忙瑟瑟躲開,心裡不由火大。

  那個傻兒趕出去了,但曾經引來的黴運禍事,都還留在家裡。

  真是一沾黴三年!

  “都出去!”她喝道。

  屋中丫頭僕婦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十七公子隨身的丫頭僕婦伺候吃藥。

  “姑母,我不要吃這些藥,我的藥不是這些。”十七公子說道。擺手驅趕喂藥的丫頭。

  程大夫人歎口氣,帶著幾分哄勸。

  “我的兒,先把這個藥吃了,姑母再給找別的藥。”她說道。

  “那姑母先把我要的藥拿來。”十七公子說道。

  “什麼?”程大夫人無奈問道。

  “畫啊。”十七公子從床上坐起來。眼睛亮亮說道,“嬌嬌兒的畫像。”

  “什麼嬌嬌兒?”程大夫人皺眉說道。

  “姑母,四郎畫的,他二叔家的大娘子,嬌娘的畫像。”十七公子說道。

  程大夫人頓時愕然。

  什麼?

  “什麼?”她猛地坐直身子喝問道。

  嬌娘的畫像!那個傻子的畫像!

  程四郎的書房裡,兩人正在團團轉。

  “不行,不行,藏我這裡都不行。”程四郎說道,將卷軸從月洞門頭上拿下來。面色焦急說道。

  “公子,公子,燒了吧。”春蘭帶著哭聲說道。

  是的,燒了最安全,任憑誰說,也無對證。

  但是…

  程四郎低頭看著手裡的卷軸。

  “她人尚在,我畫了她已經不敬,怎麼再燒了,豈不是咒她。”他又抬頭說道,攥緊了畫軸。

  春蘭跺腳。

  “公子。這時候,就別顧忌這個了。”她說道。

  一個傻子而已。

  程四郎攥著畫軸沒說話,旋即將畫軸塞給春蘭。

  “你拿著,送到長明那裡去,讓他替我收著。”他說道,“告訴他,不許看,要不然,割袍斷義。”

  春蘭一臉遲疑。

  “快去。”程四郎催道。

  春蘭應聲是。抱著畫軸轉身就忙向外走。

  程四郎稍鬆口氣。才要轉身,就見春蘭又退回來。

  “你..”他皺眉喊道。話說一半停下了,也看著門口。

  兩個管事娘子一步步走進來,其中一個伸出手從面色發白的春蘭懷裡抓過畫軸。

  “就是這個吧?”她問道。不待回答又看向程四郎,微微一笑,“四公子,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畫軸由兩個僕婦抻著慢慢打開。

  程大夫人的眼前浮現一個女子。

  陌生又似曾相識。

  似乎又回到那一晚,她跟著程二老爺奔向門外,然後看到那燈下佇立的女子,慢慢的掀起冪籬。

  搖曳的燈下,女子面容慘白,雙眼呆呆,一身素黑,令人望之心寒。

  那一刻起她就移開了視線,再不肯多看這女子一眼。

  但,有些記憶不是想抹去就能抹去的。

  很久以前,她跟這女子很熟,這女子的第一聲啼哭就是在她的手裡發出的,第一個抱這女子的也是她。

  耳邊腳步雜亂,女子略顯淒厲的叫聲越來越清晰。

  “五娘,五娘,用力,用力,孩子就要出來了….”她握緊臥榻上女子的手,焦急的說道。

  臥榻上少婦面色慘白,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濕淋淋的。

  “大嫂,大嫂,我不行了….”少婦虛弱的哭道。

  “別說傻話!別忘了,你叫戈娘,兵器利刃,怎的不行!快用力!”她握著少婦的手喝道。

  “出來了!”

  伴著這一聲喊,少婦被抽盡了力氣暈倒過去。

  “大夫人,大夫人,這孩子不哭啊。”

  屋子裡慌亂一片,又去伺候暈倒的婦人的,也有圍著孩子驚慌的。

  她伸手抱過孩子,沒有擦拭,帶著汙跡血跡髒兮兮的只裹了一個單子的孩子,皺巴巴的光溜溜青紫白的肌膚。

  “夫人,打。”穩婆喊道。

  她手一抖,抓住孩子的腳倒吊,另一手重重的打過去。

  屋子裡貓叫一般的孩子哭聲響起來。

  轉眼室內安靜溫馨,因為月子裡,幕帳垂下,遮擋著門窗,光線柔暗。

  “大嫂,給我看看。”躺在床上的少婦神情虛弱但掩不住笑意。

  她轉過身,懷裡抱著一個繈褓。

  “乖的很。”她說道,笑著跪坐過去,將繈褓放到臥榻上。

  兩個婦人的頭都低下來。

  繈褓裡,小小的嬰童正閉著眼睡的香甜,核桃大的拳頭放在耳邊。

  “真醜啊。”少婦說道。

  “說什麼話!我們大姐兒哪裡醜!”她很不高興的說道。一面掩不住笑意的伸手輕輕蹭嬰童的臉,“我們大姐兒最漂亮了。”

  嬰童的肌膚滑膩,睡得香甜,她看著滿心的歡喜。

  “你別怕。有了女兒,還會沒有兒子嗎?”她低頭對少婦竊竊語,“父親高興的很,在書房裡好幾天了,要給大姐兒起名字…”

  少婦帶著幾分歡喜又感激笑了。

  室內焚香,幕帳外偶有丫頭僕婦走過,妯娌湊頭低語,嬰童安睡,一切都那樣的安寧祥和。直到…

  她低下頭看著繈褓裡的嬰童,嬰童慢慢的睜開眼,一雙幾乎看不到黑眼珠的眼。

  程大夫人尖叫一聲。

  面前兩個僕婦被陡然嚇得哆嗦一下,手中的卷抽發出嘩啦聲。

  “姑母,怎麼了?”

  男聲問道。

  程大夫人伸手撫著胸口,目光掃過四周。

  門窗大開,熱風穿堂,兩邊僕婦丫頭跪坐,左右兩個少年郎都看著自己,各自都是神色複雜。

  “夫人?”僕婦低聲問道。“這畫..”

  程大夫人伸出手拍向畫。

  這個妖孽禍害,為什麼非要纏著他們程家!

  “姑母!”

  “母親!”

  屋子裡響起兩聲驚呼,但撲過來的只有一個。

  “姑母!可不敢糟蹋了!”十七公子從僕婦手裡搶過畫喊道。

  作為庶子,這個事還是讓嫡親侄子來做的好。

  程四郎稍微鬆口氣跪坐好身子。

  不管如何,畫能保下就好。

  “你幹什麼,給我撕了!”程大夫人豎眉喝道。

  十七公子卻不怕嘻嘻笑,哪裡有半點病的意思。

  “姑母,好好的畫兒撕了豈不可惜。”他說道,“侄兒要了。這是侄兒的了。姑母可不能再做主。”

  程大夫人氣的瞪眼,喊著要僕婦們奪過來。僕婦們低頭向前挪。

  十七公子早將畫卷好收起來了。

  “我管不了你,讓你母親把你領回去。”程大夫人氣道。

  十七公子便哎呦兩聲,撫著頭往地上坐。

  “我病了。頭暈。”他說道。

  程大夫人嚇了一跳,忙去看,又催著人送回房,十七公子滿意的抱著畫被人攙扶著送走了。

  程大夫人在門口站著目送,神情滿是憂慮。

  身後有腳步聲,程大夫人回頭。

  程四郎忙站住腳,低下頭。

  “你明年就要入場了。”程大夫人緩緩說道,側臉看著程四郎,“我讓你父親給你找個好書院,你,出去好好的研讀吧。”

  程四郎低頭應聲是,院子裡站著的春蘭神情慘白,眼中的眼淚忍不住滴落。

  “哭什麼哭。”程四郎說道。

  他回到書房,神情帶著幾分輕鬆,看著掩面啜泣的春蘭。

  “想來也就這幾日,還是快些把要帶的東西收拾一下。”他笑道。

  “公子…”春蘭垂下頭,咬唇流淚,“不就一幅畫嘛,何必呢!”

  程四郎笑了。

  “畫的都是心血。”他說道,略一沉吟,“生養到如今的人,更是心血吧,既然是心血,還是希望都能好好的。”

  那個傻子,也是心血嗎?

  春蘭面色淒淒,帶著幾分不解幾分憂傷。

  說道那個傻子,不知道金哥兒如何了。

  “母親不會故意為難我的,在外找書院,最好的自然是江州先生的,想必會讓二叔寫封信引薦下,我應該會去京城了。”程四郎說道,一面沖春蘭笑,“你別擔心,沒了畫,許能見到真人了。”

  春蘭面色又忍不住歡喜,那也就是能見到自己的弟弟了,但旋即還是憂鬱。

  出外遊學自然不能比在家中,要刻苦簡樸,只能帶小廝,卻不能帶婢女。

  “公子,你在外好好照顧自己。”她哽咽說道。

  程大夫人在屋子裡吃了茶,胸口還是悶悶。

  “說話的人怎麼還不回來?”她對外喊道,“我這裡有事,讓大爺和二爺先來一下,別跟周家的人閑打嘴仗,咱們自己家的事要緊。”

  便有僕婦忙應聲是出去催問,不多時急匆匆進來了。

  “夫人,夫人,二老爺和二夫人說定親事了!”她跪坐過來急切低聲說道。

  程大夫人嗤聲笑了。

  “同意周家定親事?他們兩個傻了也不會的。”她帶著幾分不屑說道。

  “不是,”僕婦跪行向前一步,“二老爺給那傻……大娘子說定親事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4
發表於 2017-6-16 11:3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精挑

  什麼?

  二老爺跟傻嬌娘說定了親事?

  程大夫人猛地坐正身子。

  這些日子家裡跟周家爭執的就是這嬌娘的親事,誰來決定傻嬌娘的親事。

  周家如今養著程嬌娘,便以此要做主親事。

  做主親事,自然就是做主嫁妝。

  程家自然不肯,雙方扯皮許久,沒想到程二老爺乾脆給那傻嬌娘定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由程二老爺說出這話,合情合理,也斷了周家鬧的理由。

  只是……

  程大夫人又慢慢的坐回去。

  “這麼快?事先一點消息都不知道,要是胡亂來,只怕還是不行的。”她問道。

  別以為為了阻止周家拿到嫁妝,就胡亂找個瞎子瘸子傻子乞丐無賴潑皮將人嫁了就成,要是那樣能行,在周家剛來時他們就這樣做了。

  那樣做,無疑是給周家更添底氣。

  這傻兒的人家委實不好說。

  “不是胡亂的人家。”僕婦答道,“還是個讀書人家。”

  讀書人家?

  “哪家?”程大夫人皺眉問道。

  “嬌娘的親事,我一直在思量中,從她回家的那一刻。”

  程二老爺肅容深沉說道。

  屋子里程大老爺也好,周老爺也好,都神情古怪。

  這些天他們已經見識了對方以及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水準,但倒今天還是覺得程二老爺拔得頭籌。

  “嬌娘雖然現在好了些,但畢竟是病過的。那些高門大戶的,我也不去想,就算進了人家的家門,也少不得受白眼冷落。”程二老爺歎口氣。目光看向門外,臉上滿是對女兒將來生活的深思熟慮,“我這輩子別的也不求了,就只求她能安穩順遂。不管那什麼富貴榮華虛名。”

  周老爺嘴角抽了抽,乾笑一下。

  “我家嬌嬌兒自然要過得安穩順遂,榮華富貴也不用別人來給,她母親留給她的就足夠了。”他哼聲說道,“就怕,別的人想要依著我們嬌嬌過得榮華富貴才是。”

  “所以,我自然要精挑細選。”程二老爺說道,“家門人品必然最重。”

  “你就直說,你選的什麼人家?”周老爺冷笑道。“說來我看看。別只你自己說的好聽。”

  “也不是外人。也知根知底的。”程二老爺說道,“就是彭家的人。”

  彭家?

  程大老爺眉頭一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又幾分嘲諷的笑。

  彭家。哼哼……

  周老爺卻是皺眉。

  “哪個彭家?”他問道。

  茶碗輕響,撒出些許水漬。

  一旁的丫頭忙小心的擦拭。

  “彭家。”程大夫人一臉譏諷冷笑。“可真是好算計,也虧她敢說!”

  而另一邊,程二夫人與一個婦人在廳堂內安坐。

  “我有何不敢說,我一心為了她好。”程二夫人淡然說道,搖著手裡的團扇。

  “是啊是啊。”婦人賠笑說道,“我們家就是窮些,只怕老爺們心裡有別的想法。”

  程二夫人嗤聲笑了。

  “窮些,除了窮些,你們別的都不缺。”她說道,“第一二哥本是個讀書人,身家清白,第二我們彭家,也是詩書人家,東平州說出去,也不是個沒名沒姓的。”

  “是啊是啊,二哥書讀的很好,就是這段病了耽擱了,不過大伯說了,二哥將來肯定能考個功名的。”婦人忙說道。

  “功名不功名的她又不在乎那個,只要你們好好的待她就是了。”程二夫人搖扇緩緩說道。

  “那是自然的。”婦人忙身子前傾,帶著幾分迫切,“我們不是別的人家,是您的娘家人,我們要是待她不好,豈不是打了你的臉面!別人會怎麼做我們不知道也不去想,但我們可是記的您是誰。”

  程二夫人面色浮現幾分笑容,扇子搖搖輕快。

  “我也是心疼妹妹你。”婦人又歎口氣說道,“世上自來後母難為,她又是個這樣的孩子,依我說留在家裡是最好的,但既然那親家不許她留在家裡,就不得不嫁了她,那周家說的再熱鬧,親事由他們選定,好的倒罷了,要是壞的,那到時候屎盆子可都扣你們頭上了,二老爺是父親男人家的疏忽沒什麼,妹妹你可是後母,到時候人家可都要說是你挑唆慢待繼女的。”

  程二夫人歎口氣。

  “又有什麼法子呢,這是我的命。”她說道。

  “所以我想別的幫不上,就當幫幫妹妹你照顧下孩子不是什麼難的。”婦人跟著說道,“把她交給別人家,到底是別人家,縱然當時好好的,但誰敢說以後,以後要是有什麼,你也說不得管不得,但咱們家就不一樣了,那是妹妹你的家,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聽。”

  程二夫人含笑點頭。

  “我也知道,我們窮些,人家難免要揣測我們算計大娘子的嫁妝。”婦人又歎口氣說道,“所以,到時候,為了表明我們清白,大娘子的嫁妝,我們願意讓老爺和夫人你們代管著。”

  這才是關鍵,程二夫人笑的越發舒心。

  大頭撈不到又如何,人要知足,莫要貪心,否則什麼也撈不到,一半的程家資產,指頭縫裡漏些也就足夠他們一家吃喝不愁了。

  婦人也笑得開心。

  “呸。”

  程大夫人重重的啐了口。

  “為了錢也不怕斷子絕孫!娶個傻子回去生傻子嗎?”她斥駡道。

  “怎會斷子絕孫?”身邊僕婦搖頭嗤笑,“夫人,人家得了錢,納幾個妾豈不是容易的很?好吃好喝的養著大娘子在家生財,比養豬可要強多了。”

  屋子裡幾個僕婦丫頭沒忍住噗哧笑出聲。

  程大夫人也笑了,又板起臉搖著扇子。

  “說起來,娶了那傻兒,可真是一門好買賣。”她說道,“只要豁的出臉。”

  “不要臉的人家可多的是。”僕婦說道,“還得多少說的過去。”

  不怕被笑娶傻子,又是個讀書人家,程二夫人選的這門親事說出去也真合適。

  “夫人,要是真成了,那這嫁妝可都握在二夫人手裡了。”僕婦低聲說道。

  程大夫人握著扇子沒有說話,神情複雜。

  “咱們嬌娘,跟別的人不一樣,親事更要慎重。”她說道,“你們去,好好的打聽打聽這個人家。”

  她在好好的三字上加重語氣。

  僕婦們心領神會,應聲是。

  僕婦才退去,程大老爺邁進門來。

  “如何?周家怎麼說?”程大夫人忙問道。

  “說要打聽打聽。”程大老爺說道,對於妻子知道這件事不感到奇怪。

  如今家裡吵鬧的都是這事,一點風吹草動闔家便知,瞞不住。

  “就知道是為了嫁妝來,就是挑出個神仙來,他周家也不肯鬆口。”程大夫人笑道。

  “一時不肯鬆口,他還能一世不鬆口?”程大老爺坐下,搖頭冷笑,“別忘了,嬌娘姓程。”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5
發表於 2017-6-16 11:3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細選

  院子裡蟬聲大鳴。

  天冷的時候盼著轉暖,才暖了沒幾天,就到了夏日。

  周夫人重重將手裡的扇子搖起來。

  “這些蟬怎麼不粘了去!”她喝道。

  廊下跪坐的僕婦丫頭忙依言而去。

  院子裡蟬聲幾聲嘶鳴後便小了去。

  周夫人將扇子放下,看著幾案上的打開的信。

  “呸,也虧他們做得出!”她憤憤罵道,“還找了自己的娘家人,傻子都知道圖的什麼!”

  “夫人,現在不是氣的時候,怎麼跟老爺回話?”僕婦在一旁勸道。

  “怎麼回?當然是一口回絕了!我們周家的人還沒死絕呢,她一個填房就敢糟蹋我們家的姑娘!你老爺以往的火氣哪裡去了,當場就該給那不要臉的賊夫婦一頓好打!”周夫人喝道,“還打聽,有什麼可打聽的!”

  她說著,就要起身。

  “備車,我要去江州。”她說道。

  僕婦們忙勸住。

  “夫人,就算這次回絕了,下次呢?說親而已,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她說道,“一次回絕,兩次回絕,三次回絕,那程家可就要說是咱們不安好心了,畢竟,嬌嬌兒,姓程。”

  這一點周夫人顯然也心裡清楚,氣的重重的搖著扇子。

  “夫人,這也好辦。”另一個僕婦笑道,“他們程家能給嬌嬌兒說親,咱們也能啊,到時候。就比誰的好,天下人明眼看著,最公正。”

  周夫人哼了聲。

  “我可沒那臉去糟蹋我的娘家人。”她說道,“我也沒那種窮瘋了的親戚。”

  “夫人。其實,嬌嬌兒也沒那麼不能說吧。”一個僕婦遲疑一下說道,“雖然說以前是病著,但如今。不是好了嘛。”

  “是啊,夫人,別忘了,當初也有好幾家來問親的。”另一個僕婦也忙說道。

  周夫人嗤聲。

  “那圖的是她起死回生之術,如今她江郎才盡了,哪還有人上門!”她說道,“虧得是當初沒答應,要是應下,人家如今必然要退親。那才叫丟人呢!比如那秦家。咱們還沒說答應呢。人家就回過神反悔了!”

  僕婦們對視一眼。

  “京城這麼大,還沒別的能找的人家了?”一個說道。

  周夫人搖著扇子冷笑。

  “誰讓她曾經是個傻子呢。”她說道,“就算現在好了。也抹不掉她當初的癡傻。”

  癡傻,克母失親。任何一個拿出來就足夠被人側目,不用說兩點都具備。

  正經人家誰會選這樣的人做媳婦。

  “好的人家看不上,次的壓不住程家,不好不壞的,這一時半時的我上哪裡找?天下又不會白掉下來!”周夫人說道,將扇子重重的放下,一臉惱火。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廊下跪坐的丫頭們施禮。

  “六公子來了。”

  周夫人抬頭看去,見周六郎大步走進來,似乎剛從校場下來,身上汗氣蒸蒸。

  “母親,父親來信了?他可還好?”周六郎邁進門,撩衣跪坐下問道。

  周夫人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神微動。

  過了年十七歲的周六郎又長高了個子,再加上長年習武,比同齡人更多了幾分英氣。

  “母親?”周六郎不解的問道,又忍不住低頭看自己,哪裡不妥?

  周夫人收回視線,神情幾分複雜。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先應付了程家人,將來再說。

  “六郎,秦郎君最近怎麼樣?”她含笑問道。

  周夫人的話讓周六郎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秦郎君身體殘疾,父母都刻意回避不問,怎麼今日突然問他?

  “我這幾日沒見他。”周六郎說道,“母親有事?”

  “沒事,我就想那死丫頭放大話欺負人如此,他可別遷怒到你身上。”周夫人說道。

  周六郎低頭笑了笑。

  “不會,十三不是那種人。”他說道。

  “這人心可說不準。”周夫人搖頭說道,看著周六郎又是歎息,“我可憐的兒,都是被那傻兒禍害如此。”

  傻兒…

  天下哪個傻兒能不聲不響開店,又有哪個傻兒能不聲不響說殺人就殺人。

  周六郎苦笑一下。

  “母親,她不傻。”他說道。

  何止不傻,還很聰明,又狠,日常看像一根枯樹枝,待伸手攀折就會發現那其實是條蛇,毒蛇。

  被她狠狠咬了一口知道的不知道的人已經不少了。

  誰再把她當傻子,那才是傻子。

  “母親她…”周六郎開口要說話。

  周夫人不耐煩的打斷他。

  “她傻不傻,咱們都要管她。”她說道,一面將面前的信指了指,“你父親氣壞了,這程家的人真是不要臉,就為了貪你姑母的嫁妝,胡亂要把她嫁人。”

  兒子依舊在眼前安坐,神情也沒有暴怒,反而似乎笑了笑。

  如果對那傻子情根深種,聽到這個消息,怎會不大驚失色。

  “母親,無須擔心。”周六郎說道,再次笑了笑。

  不過是騷擾一下她的店,就直接乾淨利索的殺了,想動她的人……

  周六郎搖頭,神情複雜。

  這女人未免殺戮太重了。

  “六郎。”周夫人喚道。

  周六郎回過神,見母親再次審視自己。

  “讓父親別跟他們氣了。”他說道,“他們貪嫁妝,就讓他們貪吧,咱們好好對人就好。”

  周夫人點點頭,帶著幾分欣慰。

  “好,我知道,你父親也很好,你去歇著吧。”她說道。

  周六郎起身退下。

  “讓人來,我給老爺回信。”周夫人說道。

  僕婦忙搬了憑幾,一個丫頭執筆。

  “先寫,六郎的庚帖。”周夫人說道。

  小丫頭手一抖,墨蹟滴落,染黑了紙。

  僕婦也驚訝的看向周夫人。

  “夫人!”她喊道,“這可使不得!”

  “使得。”周夫人哼聲說道,“哄程家那群不要臉的傻子呢,成與不成,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可是,可是要是傳出去,對咱們六郎到底是不好聽啊。”僕婦勸道。

  “有什麼不好聽的,我們親娘舅為了扶助外甥女,破狠心爹的無恥行徑,所以不得不耍些手段,就是傳出去,世人也要說我們的好。”周夫人說道。

  沒錯,然後再慢慢給她尋個親事,也不算是騙人,又或者說不下合適的親事,那也不過是胡亂找個藉口,病了也好,道士說屬相相克不易成親也好,總之不拘那個都行,然後將人往老家陝州一送,不過是養一輩子就是了。

  “給老爺寫,怎麼說咱們都不怕,哪怕將來對簿公堂,也別忘了當初他們程家可是要溺死嬌娘的,又可以去查問那道觀,看看是誰一年四季供著米錢。”周夫人豎眉說道,“憑著是父親,就想要霸佔我周家的嫁妝,沒那麼容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6
發表於 2017-6-16 11:3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旁敲

    周六郎在院內躊躇一刻。

    上一次他已經把玄妙觀的點心送去,不知道她明白了沒。

    想到這裡他又哼聲。

    這個女子最是奸猾,她怎麼會不知道!

    “備馬!”他抬頭喊道,一面抬腳大步出門。

    “你怎麼又來了!我家娘子睡著呢!”

    玉帶橋宅子,金哥兒用手推著門說道。

    “睡什麼睡!”周六郎喝道,乾脆抬腳踹門。

    咚咚聲引得婢女半芹都跑出來。

    “你又來幹什麼?”婢女叉腰豎眉問道。

    “我來問問我的點心你們吃的合口還是不合口!”周六郎亦是沒好氣喝道。

    什麼藉口!

    “去報官。”婢女乾脆喊道。

    “無妨,人要來問,我便答來。”

    程嬌娘的聲音從屋中傳來,婢女回頭看去,見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跪坐在廳中,慢慢的梳頭。

    周六郎沒有進屋,而是站在廊下,看著其內的程嬌娘。

    “你的父親已經給你定親事了。”他開門見山說道。

    此言一出婢女和半芹都驚訝失色。

    “你父親呢?”程嬌娘神情依舊,放下手中的梳子,問道。

    意思就是說周家是絕對不會允許程家做決定的。。。

    “我父親還沒找好。”周六郎繃著臉說道。

    “相信他很快就會找好的。”程嬌娘說道。

    不管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周六郎總能感覺到濃濃的諷刺嘲笑。

    秦十三說,這是他的幻覺。是他自己自擾。

    可是,聽聽,這明明就是諷刺嘲笑!好像他們周家多貪圖她似的!

    “倒是我們多管閒事了,壞你的好父親給你的好姻緣了。”周六郎說道。冷笑轉身拂袖而去。

    門被發出哐當的響聲,院中婢女三人面面相覷。

    反正這小子也沒個正經樣子的時候。

    婢女不再理會,一面讓金哥兒關門,一面忙在程嬌娘身前坐下。

    “娘子。娘子,怎麼辦啊?”她急道。

    程嬌娘繼續梳頭。

    “什麼怎麼辦?”她問道。

    “哎呀,你的親事啊。”婢女急道,又回頭看門,“也忘了問說的是哪一家。”

    “沒事,不急,總會來告訴我的。”程嬌娘說道。

    那肯定是….

    不過現在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娘子,你,不急嗎?”婢女前移幾步。看著程嬌娘問道。

    從這個女子的臉上是看不出她的情緒的。或者說。她本也沒有什麼情緒?

    程嬌娘有大筆嫁妝的事,婢女也知道,一個女子有大筆嫁妝是嫁人的雄厚資本。但程嬌娘本身的缺陷,卻讓這嫁妝變得有些招禍。

    懷璧其罪。尤其是一個曾經的癡傻兒。

    嫁人,哪有那麼容易,肯定是程家為了嫁妝做出了算計。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可怎麼辦啊?

    程嬌娘示意半芹來給自己紮起頭髮,一面看著婢女。

    “這有什麼可急的。”她說道。

    婢女愣了下。

    “娘子,你…你不生氣啊?老爺給你找了親事了。”她問道。

    她在老爺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一個從小棄養孩子的父親還能指望他真心為孩子著想說門好親嗎?

    “不應該嗎?”程嬌娘亦是眨眼看著她問道。

    四目相對一刻。

    是啊,婚姻大事,不就是父母之命嗎?應該的很啊……

    又有什麼辦法呢?無奈之人面對無奈之事。。。。

    “就是這應該令人著急,萬一人家不好,那日子可怎麼過啊…”婢女歎口氣說道。

    程嬌娘看著她微微一笑。

    “日子沒有過,怎知道好還是不好?”她說道。

    在她身後的半芹將程嬌娘烏黑的長髮挽個髮鬢,插上小銀梳,聽到這裡也微微一笑。

    日子怎麼過?

    父親走了,道觀被燒了,無錢無物,孤女弱婢怎麼過?

    過著過著就回到家了。

    家人鄙棄,趕去道觀,從此雜草被遺忘怎麼過?

    過著過著就來到京城了。

    好的日子,壞的日子,怎麼過,過的如何,一直都是由娘子來掌控,更何況,這個娘子從來就沒過過好的日子,不過是婚姻之事,仔細想來,也不算什麼。

    “那娘子,婢子去打聽一下老爺說的是哪一家?”婢女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急。”程嬌娘說道,微微一笑,“等程老爺和周老爺他們選好了,再問也不遲。”

    婢女吐口氣,坐回去,看著神態安詳的主僕二人,最終忍不住失笑。

    “怪不得,娘子都要我們叫半芹呢。”她笑道。

    半芹卻聽不懂了。

    “為什麼?”她問道,將程嬌娘最後一束髮紮起。

    婢女看著她歎口氣。

    “因為半芹你聰明,我們太笨了,娘子要我們向你學著點。”她說道。

    半芹掩嘴咯咯笑了。

    “半芹姐姐又開玩笑。”她說道。

    “我沒開玩笑,我以前是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別人也都這麼說。”婢女說道,“可是跟娘子時間越長,我就覺得我越笨,好多事,都突然想不明白了。”

    “那就別想了唄。”半芹整理了程嬌娘的罩衣,退開幾步,對婢女笑說道。

    “人生來就是有腦子的,不想事,可能嗎?”婢女歎氣說道。

    因為看到程嬌娘拿起書,二人便退到廊下,站在院子裡的金哥兒聽到她的話便嘿嘿笑。

    “那就問唄,不明白就問嘛。”他說道。

    婢女點點頭。

    “對,不明白。我就得問明白。”她說道,伸手拉住半芹,剛要說話,耳邊又傳來咚咚兩聲。

    不會吧?

    又有人來了?

    婢女回頭看。金哥兒也扭頭尋聲。

    咚咚兩聲又響起。

    “這裡,這裡。”

    一個男聲同時響起。

    婢女和金哥兒都看過去,霞光裡牆頭上一個少年探出頭來。

    “你家娘子在嗎?”他問道,撫著牆頭露出笑。

    又是他!

    婢女瞪眼。

    “不在。”她說道。

    晉安郡王皺眉。

    “你這婢子。謊話也不會說。”他說道,“你家適才有客人來,主人怎會不在家。”

    “管你什麼事,你又不是客人。”婢女氣道,呸了聲抬腳就往屋子裡去。

    “我也是來訪的客人啊。”晉安郡王揚聲喊道,“只是,我不便走門罷了。”

    他說道,一面低頭看身後,做個了示意。

    咚咚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看。我敲門了。”他說道。

    婢女一跺腳要邁入廳堂。卻見程嬌娘走出來了。

    “娘子。又是那個人。”婢女忙說道。

    程嬌娘抬頭看去,晉安郡王沖她露出笑。

    “我是來問問你。”他說道,“我的點心吃著還可以吧?”

    婢女瞪大眼。今日是怎麼了?如今京城客套話已經改為問這個了嗎?

    “還可以。”程嬌娘點頭說道。

    “那你喜歡吃嗎?”晉安郡王笑道,“我再給你帶些。”

    “倒不用特意。”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哦了聲。

    “口腹而已。確實,有則添彩,無則也可。”他點點頭說道,一面看著程嬌娘又笑,“哎,方才那個少年是你什麼人?”

    哎呀這登徒子,他以為他是誰啊?很熟嗎?他怎麼好意思問出口!

    婢女瞪眼。

    “是我舅父家的哥哥。”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哦了聲點點頭。

    “聽上去很生氣,你們吵架了嗎?”他問道。

    婢女聞言再次瞪眼。

    “不是,他來告訴我一件事。”程嬌娘答道。

    “什麼事?”晉安郡王將手臂搭在牆頭好奇問道。

    “說親。”程嬌娘說道。

    婢女扭頭又對著程嬌娘瞪眼。

    真的很熟嗎?這都能答?

    “是嗎?哪一家?”晉安郡王扶著牆頭傾身,眼睛亮亮問道。

    “還不知道,不知道定下哪一家。”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

    “你還挺厲害的,有多人家來說親啊。”他笑道。

    “只是年紀到了而已。”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搖搖頭。

    “那可不一定。”他說道,“我年紀也到了,就沒有。”

    他說著自己笑了,這次的笑容與先前的爽朗不同,有些柔和,但這柔和再配合這話,總覺得讓人有些黯然。

    婢女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真的假的?

    長成這樣沒人提親?

    再看穿著打扮,也不是窮的娶不起妻的。

    “有不一定好,沒有也不一定不好。”程嬌娘說道,“有沒有的,我們做不得主,好不好的,自己能做主。”

    晉安郡王笑了,手拍了拍牆頭。

    “你是不是多得挑花了眼?”他問道,“要不要我幫你看一看?京城的人家我都很熟的。”

    看著院子裡一個站在廊下,一個在牆頭上,一言一語說的自在的少年少女,婢女忍不住再次歎口氣。

    早已經走開在廊下一頭疊放衣裳的半芹看過來,眼神帶有詢問。

    婢女看著她輕鬆自在的神情,忍不住扯嘴角笑了笑。

    “我覺得,我真的是越活越糊塗了。”她嘀咕一句。

    晉安郡王覺得自己的主意非常好,眼睛亮起來,再次扶著牆頭探身。

    “你如果拿不定主意,或者不好打聽,就來問我,我給你打聽的清清楚楚,保證讓那些做媒的人騙不了你。”他說道。

    “好。”程嬌娘說道,“謝謝。”

    晉安郡王擺手。

    “現在說謝謝太早,等能幫你挑到好姻緣,你再謝我吧。”他說道。

    程嬌娘看著他,微微一笑。

    晉安郡王低頭,聽下邊人說了什麼,眉頭微微皺了下。

    此時院中霞光散盡,夜色朦朧而來。

    “我該走了。”他對程嬌娘說道。

    金哥兒正在逐一點亮院裡的燈,燈光反而將院子映的更昏昏,那女子站在廊下的身影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見她屈身微微施禮。

    “程嬌娘。”他想到什麼,又喊道。

    昏昏中那女子端正身子看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晉安郡王問道,“我叫方伯琮。”

    方伯琮。

    婢女心裡默念一遍,飛快的在心裡翻找京中姓方的人家。

    這個姓氏太常見了,滿朝文武姓方的多得是,就連皇家也是姓方的……

    “我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哦了聲,點點頭,不知怎麼的,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可笑的話,讓他覺得些許心酸,些許悲涼,還有些許無奈。

    一個從小癡傻的女子,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者,根本就沒有人給她一個名字吧。

    梯子被搖晃了一下,晉安郡王扶住牆頭。

    “該走了..”

    扶著梯子的侍衛有些焦急的低聲說道。

    是啊,該走了。

    還不到可以肆意自在的時候,晉安郡王扶著牆頭。

    “我走了。”他說道,“聽到你喜歡點心,我很高興。”

    程嬌娘再次低頭施禮,在起身,牆頭上已經沒了那少年人身影,院子裡的燈都點亮了,璀璨明麗。

    “娘子,你對這個人就一點都不防備啊。”婢女走過來,還是乾脆的說出不解以及擔憂。

    “我說什麼了?”程嬌娘看她一眼含笑問道。

    “你說了自家的私密事嘛,比如說親那種事哪能隨便告訴別人呢。”婢女說道。

    “私密嗎?”程嬌娘一笑,“你覺得我不說,他想知道的話,就打聽不來嗎?”

    婢女怔了下。

    那少年說京城的人他都熟悉,那少年一直在打聽她們,那少年知道她們買了陳家的宅子,剛才還喊出了娘子的小名。

    周六郎和陳夫人在京中也不是無名之輩,如果想要知道他們所來為何,再私密的事,只要有心要問,總能問出來的。

    再想這二人適才的對話,點心好吃嗎?好吃,你要說親嗎,是啊,讓我幫你打聽,好啊,你叫什麼,我不知道……

    其實也沒說什麼….

    都是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口水話……

    婢女忍不住摸摸垂下的頭髮。

    可是,她怎麼還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腦子裡有些漿漿糊糊。

    “糟了,我真的是越來越糊塗了。”她忍不住嘀咕道,“看來用不了多久,娘子就要把我還給老太爺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7
發表於 2017-6-16 11:3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側問

  “原來都一樣,有不一定好,沒有不一定不好。”

  晉安郡王笑道。

  什麼都一樣?跟隨在身側的內侍不解。

  “人啊。”晉安郡王說道。

  人怎麼了?內侍更有些糊塗。

  “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跟不上呢?”晉安郡王皺眉說道。

  內侍一臉委屈。

  “殿下,您要說什麼啊?奴婢沒聽懂啊。”他說道。

  要是程娘子一定聽得懂。

  晉安郡王搖搖頭,負手加快腳步不再理會他。

  內侍跟在後邊也忍不住搖搖頭。

  只要見了一次這程娘子,殿下就容易犯些古怪。

  二人一前一後而行,忽的晉安郡王站住腳,內侍忙跟著停下,看到前方慢悠悠走來一人。

  這是一個身穿朝服的中年人,形容帶著養尊處優的富貴氣,神態和藹,臉上似乎總帶著笑意。

  他看到晉安郡王臉上的笑意更濃。

  “殿下,這是出去了?”他遠遠的便施禮。

  晉安郡王臉上的笑意也濃,加快腳步走過去。

  “高大人,您進宮來了?”他問道。

  “是啊,我來看看貴妃娘娘。”中年人笑道,一面打量晉安郡王,“過了年又高了幾分。”

  他眉眼裡都是慈愛。

  “悶了就到我家裡去走走。”他說道,“殿下小時候住的屋子還留著呢。”

  晉安郡王神情更親密。

  “好啊,明年我就要離京了。再來就不知什麼時候了,我還真想吃大人家樹上的石榴。”他笑道。

  “殿下,你還禍害我家的石榴不夠啊。”中年人哈哈笑道。

  “那時候殿下還小嘛,高大人,這時候殿下再去,保准不會再上樹了。”內侍也在一旁湊趣道。

  高大人再次大笑。

  “好,好。”他說道,“改日我向太后進言。請殿下過去。”

  一面說著湊過來一笑。

  “再帶陛下四處走走。”

  晉安郡王眉眼都是笑。

  “那高大人可記住了。”他說道。

  中年人拱手施禮再次一笑告退。

  晉安郡王沒有回頭,繼續緩步而行,不過臉上的笑容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陰寒。

  高淩俊。

  也轉身慢步向外走去的中年人停下腳,眉頭微微皺起,臉上的和藹神情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嫌惡。

  他轉過頭看了眼,筆直的路上已經看不到那少年人的身影。

  送子童子。

  他鼻子裡哼了聲。

  月底又到了太平居盤帳的時候,算籌幾番。吳掌櫃放下帳本,對著徐茂修范江林露出笑容。

  “恭喜東家,賀喜東家。”他笑道。

  這句話自從上個月起就開始作為開場白了。

  “盈利了嗎?”范江林忙問道。帶著幾分緊張。

  “太平豆腐盈利。太平居……盈利了。”吳掌櫃故意拉長聲調說道。

  范江林哈的一聲喊出來。

  徐茂修雖然自持,但臉上的笑容也掩飾不住散開了。

  是太平居盈利了,在開店三個月之後,終於盈利了。

  “不是早賺了很多錢了嗎?你們激動個啥?”一旁的徐棒槌摸摸鼻頭問道。

  每個月普修寺的太平豆腐就足以讓吳掌櫃咧嘴笑合不攏了。

  “那是豆腐,不是太平居。”徐茂修說道。

  徐棒槌撇撇嘴。

  “不都一樣,都是妹妹的…”他說道。

  此言一出范江林忙嗨聲喝止。

  “這話不能說。”他說道。

  程嬌娘跟太平居的關係一直被隱瞞著。

  徐棒槌忙做個噤聲的動作。

  正說話。門被人拉開。

  “大哥三哥,妹妹來了。”男人笑著說道。

  自從射殺潑皮之後,程嬌娘再沒來過太平居,徐茂修等人也沒有往家中去,只在早市上與賣菜的半芹見面說事。

  陡然聽得她來了。范江林等人神情有些驚訝。

  “出什麼事了?”徐茂修站起來說道。

  “沒事。”男人笑道,“帶了個孩子來吃飯。”

  陳丹娘鬆開程嬌娘的手。先行進門,好奇的看著樓下大廳。

  大廳裡客滿,堂倌穿梭唱諾,客人們說笑,很是熱鬧。

  “來個樂得自在…”

  “大熱天的要什麼樂得自在,這裡好東西多的是呢,店家,來個米線,湯鑊海沸騰,味勝湯餅。”

  陳丹娘聽到了眼睛亮亮,回頭看程嬌娘。

  “姐姐,我也要吃米線。”她說道。

  程嬌娘聞言點頭。

  “好。”她說道。

  還沒上樓,內裡腳步雜亂,門簾掀開,走出兩個男人。

  “三郎君。”婢女笑道。

  徐茂修范江林含笑過來。

  廂房內飯菜逐一端上來。

  陳丹娘高興的舉著筷子,婢女笑著給她布菜。

  另一邊程嬌娘與徐茂修范江林掌櫃的相對而坐。

  “帳本不用我看。”程嬌娘將帳本推回來,“多多少少的我也不在乎。”

  吳掌櫃笑了。

  “錢還不在乎?”他問道。

  程嬌娘點點頭。

  “錢,我還真是不在乎。”她說道,“我用的著的時候,錢就是錢,我用不著的時候,它什麼都不是。”

  這點徐茂修范江林有所體會。

  只要這娘子想,錢對她來說真是太容易了。

  “那如此就有掌櫃的做主,半年分一次紅利就是了。”徐茂修說道。

  出了事能擔著擋著扛著,對於生意經營以及錢財卻又不斤斤計較,這樣的東家是任何一個掌櫃的最夢寐以求的。

  吳掌櫃笑著點頭沒有再多說收起帳本。

  “妹妹現在來不要緊嗎?”徐茂修看程嬌娘問道。

  王大潑皮被殺,朱五自盡,既化解了勒索危機又震懾了其他蠢蠢欲動的歹人,這件事看似已經結束了,但大家心裡都知道背後算計他們太平居的真正黑手還存在。

  挑動潑皮事小,但竟然能逼死朱五自保,可見心黑手辣。

  “不要緊,該來的總要來,躲是躲不過。”程嬌娘說道,又笑了笑,“也沒什麼可怕的。”

  徐茂修和范江林點點頭,便放心了。

  “你們是程姐姐的哥哥?”

  一旁吃喝熱鬧的陳丹娘好奇的問道。

  “是啊。”徐茂修笑道,“小娘子吃的可還合口?”

  “啊,合口,合口。”陳丹娘高興的連連點頭。

  “那以後常來,給你算便宜些。”徐茂修笑道。

  “真的?”陳丹娘大喜,“我帶人來你給我算便宜些?”

  “自然是真的。”徐茂修說道,一面對吳掌櫃笑道,“掌櫃的,記下了,這位是陳小娘子,算自己家客人。”

  吳掌櫃笑著應聲,陳丹娘雀躍。

  “太好了,她們定然羨慕我。”她喊道。

  屋內氣氛歡悅,說笑連連。

  雖然不刻意回避,但也不會刻意宣揚,吃飽喝足之後,程嬌娘帶著陳丹娘離開,徐茂修等人只在二樓目送。

  “哥,你看,那人。。。”一個兄弟忽的說道,伸手指著外邊。

  看著迎面出來的程嬌娘,才下了馬的周六郎站住腳。

  “怎麼不裝下去了?”他哼聲說道。

  “一直不來才是裝呢。”秦郎君笑道,“行了,快走吧,別瞎操心,人家有哥哥。”

  周六郎瞪他一眼。

  秦郎君哈哈笑著扶著拐杖在一個隨從的攙扶前行,修整過的磚地面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那是與腳步聲完全不同的響聲,那是與常人安全不同的姿態。

  周六郎只覺得耳中刺痛眼中火辣,他不由移開視線,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

  程嬌娘迎面走近。

  “娘子許久不見。”秦郎君含笑施禮。

  程嬌娘還禮,陳丹娘好奇的打量他。

  “那件事你打算怎麼辦?”周六郎上前一步,繃著臉說道,“你就真等著你家定了你的親事?”

  程嬌娘微微一笑。

  “要麼等你家給我定?”她說道。

  “那要看你。”周六郎哼聲說道。

  “真難得你們看到我了。”程嬌娘笑道。

  周六郎面色難看,秦郎君在一旁哈哈笑了。

  “還有你。”程嬌娘轉頭看秦郎君。

  秦郎君含笑看著她。

  “你何必裝出這種灑脫的樣子?”程嬌娘說道,淡淡的看著他,“你這個小瘸子,又不是真想做一輩子瘸子。”

  此話一出,秦郎君臉上的笑微微凝滯。

  “程嬌娘!”周六郎勃然大怒。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8
發表於 2017-6-16 11:35: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言語

  這女子比以前說話流暢了,但言語竟然越發的惡毒。

  怎麼會有人如此說話!

  更何況還是個女子!

  女子又如何?這個女子連人都輕鬆殺的……

  周六郎攥緊拳頭,這要是個男人,他非一拳打死不可!~

  “做他的朋友真好是吧。”程嬌娘看秦郎君又說道。

  秦郎君神情已經恢復如常,聞言還哈哈笑了,周六郎呲牙瞪眼。

  “程嬌娘,那你別欺人太甚,我知道你厲害,如今有了這太平居……”他跨上前一步,咬牙說道。

  話沒說完秦郎君嗨聲打斷。

  “這太平居的飯菜也沒什麼奇特,咱們再尋他處。”他接過話頭說道。

  此時路邊人來人往,因為臨近酒樓,來往客人不斷,他們這邊駐足說話也沒什麼引人注意的,但周六郎這接連兩聲大作,路人都好奇的看過來。

  秦郎君喝止了周六郎,程嬌娘看他一眼,婢女已經放下小凳子,扶著她上車,車簾放下,馬車搖晃而去。

  “你還知道護著她,這種惡毒女人。。。。”周六郎冷笑道。

  “爭言語高低做什麼。”秦郎君笑道,眼神催促周六郎,“快走吧,吃飯事大。”

  周六郎看了眼四周,見很多人看向自己,這太平居如今明裡暗裡定然是很多眼睛盯著….

  他沒有再說話抬腳向內而去。

  這邊周六郎和秦郎君也進了太平居,路上一個推車駐足休息的門口一個似是等位的年輕人站起身來。看了看太平居內,又看向程嬌娘遠去的車馬,神情有些疑惑。

  “是誰呢?在哪裡見過一般?如今有了這太平居?什麼意思。。。。”他喃喃說道。

  繁華的京都鬧市,神仙居裡卻顯得冷清。

  幾個夥計站在門口懶洋洋的說笑,後院廂房裡竇七帶著幾分不耐煩看著眼前跪坐的小廝。

  “別說了!”他斷口喝道。

  小廝嚇的忙住口,低著頭看一旁的掌櫃。

  “有功夫給我好好想想怎麼把生意弄好!”竇七用摺扇點著掌櫃的,尖聲說道,“一天天的給我講這太平居如何紅火是什麼意思?還嫌打我的臉不夠嗎?”

  “不是的。東家。”掌櫃的忙說道,“我只是想找出這太平居背後的東家是誰。”

  太平居當眾射死五個潑皮且全身而退震懾了整個京城,所有人都在揣測其後到底是如何的大靠山,眾說紛紜越發神秘,越神秘越讓人敬畏忐忑,別說潑皮去尋事,就連差役就沒敢去生非。

  找不出背後的東家,就不能伺機而動。

  竇七已經尋找多日了,通過劉校理打聽到那日普修寺在明海老和尚面前說話提點的是陳老太爺。但據查證陳家絕不會是太平居的真正東家。

  但能讓陳家出面幫忙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家。

  只可惜再查問便無頭緒。

  “我想既然是東家,那他不可能不在太平居留下印記,總有一些痕跡可循。”掌櫃的說道。“所以我才讓他們守著這太平居。看看有什麼發現。”

  竇七將摺扇仍在地上。

  “有發現嗎?”他尖聲問道。

  掌櫃的看小廝。

  小廝有些訕訕搖頭。

  竇七呸了聲。

  “我讓你請的廚子你找好了沒?”他看掌櫃的問道,“要會做好菜,不像如今的廚子,除了切肉什麼都不會,就連這切肉也還是別人教給他的。。。。。”

  他話說到這裡,低著頭坐著的小廝猛的抬起頭。

  “我想起來了!”他喊道。

  說話的竇七被他這一驚一乍嚇了一跳。

  “鬼叫什麼!”他罵道。

  “掌櫃的。東家,我想起來了,是那兩個人!”小廝急急說道。

  “什麼那兩個人?”掌櫃問道。

  “就是那兩個。”小廝說道,比著手,“當初在咱們店裡教廚子切肉的那個!那個。過路神仙!”

  過路神仙?

  掌櫃的和竇七看著小廝。

  “周家的人?”竇七問道。

  小廝忙點頭。

  “對,一個少年一個少女,就是說過路神仙是他們做的。”他說道。

  這兩個人以前被竇七關注著。但後來再不出現,就不再理會了。

  “他們,是去吃飯吧。”竇七說道,依著憑幾眯起眼。

  太平居如此有名,特意前去也不算什麼稀奇。

  “是去吃飯的。”小廝說道。

  竇七呸的罵了聲。

  “是去吃飯還有什麼可說的!”他罵道,一面揚手作打。

  小廝抱著頭躲避。

  “可是可是我聽到那男的說如今又有了這太平居。。。。。”他忙喊道。

  竇七舉起的手停滯。

  “什麼?”他問道。

  掌櫃的也瞪眼看著小廝。

  “我當時在旁邊坐著,聽到那男的和那女的說了這句話,但話沒說完就被另外一個打斷了。”小廝說道,帶著幾分忐忑,“我就是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才看過去,然後才覺得有些面熟,方才突然想起來了,就是那兩人。”

  竇七又慢慢的坐回去,面色陰晴不定。

  “你再把當時他們說的話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許漏。”他說道。

  此時江州,程家,周老爺打開程夫人送來的信看了後神情複雜。

  “兜兜轉轉,還算不是要這樣。。。”他嘀咕道,“早幾個月,那還用這麼麻煩。”

  門外有小廝急匆匆走來。

  “老爺,打聽到了。”他說道,帶著幾分欣喜。

  周老爺放下手裡的信。

  “如何?”他問道。

  “那是彭家一個旁支的兒子,得的確是讀書人家。”小廝說道,眉飛色舞,“不過,年前得了一場病。”

  人吃五穀雜糧也不能不得病。

  “什麼病?”周老爺漫不經心問道。

  “老爺,是花瘺候之症。”小廝壓低聲音擠眉弄眼說道。

  花瘺?!

  周老爺頓時一瞪眼,將手啪的拍在桌子上。

  “欺人太甚!”他喝道,抓起一旁牆上掛著的寶劍就向外沖去,“程棟!我要你的命!”

  那封信隨便被他踩在腳下,有了這不要臉的爹,就不用委屈他兒子了。

  喧鬧聲自然也傳到程大夫人這裡。

  “快去瞧瞧,那周家武人兇悍,別鬧出事來。”程大夫人站在廊下說道。

  院子裡丫頭僕婦應聲跑去了。

  程大夫人站在廊下向外望,合手念佛。

  “姑母,真是逗死了,你們家,怎麼被外人又打又殺的。”

  屋子裡正由小丫頭捶腿捏肩的十七公子笑道。

  “你懂什麼。”程大夫人說道,轉過身,“那是自己授人以柄,怪不得別人。”

  她說著轉身進來坐下。

  “怪不得周家老爺要喊打喊殺,竟然給嬌娘說了個那種不治之症的人,換做我,我也不同意。”她說道,歎口氣。

  十七公子猛的坐起來。

  “姑母,竟然如此?”他喊道,“那個美人?竟然說給要死的人?”

  “什麼美人!”程大夫人豎眉喝道,“你把那幅畫給我燒了!”

  十七公子嘿嘿笑根本就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這下好了,他們夫婦是別想再干涉嬌娘的親事了。”程大夫人和僕婦說道。

  “還干涉什麼?不休了她就是好的。”僕婦低笑道,“方才和老夫人委屈的哭呢,說不是花瘺,只是出疹子,不知道怎麼傳成這樣了。。。。”

  程大夫人搖著扇子。

  “說什麼也晚了,誰讓那哥兒養了個青樓小姐呢。”她不鹹不淡說道,“授人以柄,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要不是她自己得寸進尺,也不會落到今日。

  找個自己娘家的人娶了那傻子,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把姓程的當自己人,我又何必把你當自己人。

  僕婦含笑斟茶。

  “夫人,那嬌娘的親事二老爺是不能再過問了,那就只有靠你們這個大伯和大伯母了。”她說道。

  程大夫人端起茶。

  “這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啊。”她說道,“她這樣,去哪裡找個合適的人家。”

  聽到這裡的十七公子擺手趕開丫頭,笑嘻嘻的前移了兩步。

  “姑母,我願意為姑母解憂,我有個合適人家。”他說道。

  程大夫人看他一眼。

  “哎呦,我們十七長大了,知道為姑母解憂了,說來聽聽哪個合適人家啊。”她笑道,一面飲了口茶。

  十七公子笑嘻嘻的再次向前兩步,坐到程大夫人身前。

  “姑母,我啊。”他伸手指著自己說道。

  程大夫人一口茶噴出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9
發表於 2017-6-16 11:35: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有心

  外邊院子裡的喧鬧似乎小了,又或者是屋裡喧鬧蓋過了。

  “姑母,姑母,別打,別打,我還病著呢!”

  十七公子喊道,捂著頭躲。

  程大夫人用手狠狠的打下去。

  “你可不是病著!病的還不輕!我打你一頓讓你清醒清醒!我讓你胡說!胡說!”她喝道。

  十七公子笑著抱住她的胳膊。

  “姑母,姑母,我好了,我好了。”他笑道。

  程大夫人恨恨的甩開。

  “收拾東西,立刻送他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夫人,關他半個月不許出門。”她對一旁的僕婦說道。

  僕婦忙應聲是。

  十七公子也不說話,只是笑嘻嘻的起身。

  “那我走了姑母。”他說道,竟然抬腳就跑出去了,似乎歸心似箭。

  程大夫人喊了聲也沒喊住,又是生氣又是鬆口氣。

  “回去給你們夫人說,看好他,別讓他胡鬧。”她再次對僕婦囑咐道。

  僕婦應聲是告辭退下。

  “夫人,老夫人請你過去。”門外有僕婦進來說道。

  “看來已經吵完了。”程大夫人說道。

  “夫人,老夫人這是要交代你嬌娘的親事了。”僕婦笑著說道。

  “當家容易嗎?多少事要操心,還費力不討好,家裡所有兒女的親事加起來,都沒她一個難為人。”程大夫人說道。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夫人有心。必然能成。”僕婦們笑著擁簇著程大夫人出去了。

  夜幕降臨,秦十三覺得自己一直在走,眼前燈火搖曳明亮,卻始終走不過去。

  這是在做夢。

  秦十三很快告訴自己,他乾脆停下腳。

  燈火消失了,四周又站滿了人。

  “你這個小瘸子。”

  “看那個小瘸子。”

  低低的竊竊私語四面傳來。

  秦十三皺眉,這種夢?不過隨便吧,雖然算是揭示了內心的陰霾。但,並不能真正的妨礙他。

  他慢慢的邁步,耳邊的竊竊私語漸漸虛幻。

  他知道事實,接受事實,也不懼事實,甚至還能享受事實。

  “你何必裝出這種灑脫的樣子?”

  一個女聲響起。

  秦十三猛的站住腳,看著一旁出現的一個女子,深色的衣衫與夜色融為一體。

  “你這個小瘸子又不是真想做一輩子瘸子。”

  秦十三猛的睜開眼,東方微白。幕帳微亮。

  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帳子,撐著起身。

  拐杖放在臥榻邊,幕帳外有小廝趴著睡的正香。

  撐起拐杖。才走了幾步。咚咚的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響就驚醒了小廝。

  秦十三郎也站住腳,低頭看著手裡的拐杖。

  “我小時候常常偷偷溜出去玩。。。。”

  “僕婦丫頭在床邊睡的死死的。。。”

  “等我回來她們都不知道。。。。”

  他想到周六郎說過的笑談,那聽得津津有味的小事原來是他永遠不能嘗到的滋味。

  你這個小瘸子又不是真想做一輩子的瘸子。。。。

  “公子,你要起來了?”小廝揉著眼迷迷瞪瞪的問道。

  秦十三郎哦了聲。

  “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著。”他說道,拄著拐杖前行。

  “雖然天亮了。但還早呢,公子要去哪裡?”小廝揉著眼問道。

  “我就隨便走走也要你管嗎?”秦郎君猛的喝道。

  小廝嚇得機靈下,徹底清醒了。

  一向溫文爾雅未語先笑的公子竟然會突然發火。。。。

  秦十三攥著拐杖的手握緊,深吸一口氣。

  “我睡不著了,去院子裡走走。你不用跟著。”他又緩聲說道。

  小廝不敢再說話忙點頭應聲是。

  聽著咚咚聲,看著秦郎君慢慢的走遠了。

  天色大亮的時候。李大勺走出家門,阿宋嫂已經將小驢牽出來。

  “這幾日不用往回帶菜肉了,家裡的也吃不完。”她說道。

  “吃不完給你娘家送一些去,如今夏日瓜果菜肉都不能舊放。”李大勺說道。

  阿宋嫂娘家家境平平,往日李大勺不中用,在娘家眼裡也被輕視,如今李大勺在太平居做的好,家裡的光景一日好過一日,雖然還沒掙錢,但不花錢就是掙錢了。

  家裡的菜肉米往娘家走動阿宋嫂也能拿得出手,在兄弟姐妹們面前也顯得光彩,往娘家走動也不似以前期期艾艾,而是痛快爽快。

  李大勺騎著驢出了門,一路上趕早忙完農事的村人們見了都含笑打招呼,就連裡正也跟他駐足說了一兩句話,這是李大勺二十多年生命裡從來沒想過的事。

  “我家小六滿十歲了,家裡的活也用不著他,你看太平居要是還缺打雜跑腿的,就把他捎去。”裡正笑著對他說道。

  李大勺哎哎應聲。

  “我看著點。”他也爽快的答道。

  雖然李大勺只是太平居一個廚子,但能在普修寺佛爺面前得了青眼的廚子可不多,鄉人們不知道也不管太平居的東家是何方神聖,在他們眼裡,李大勺在太平居地位那是不一般的。

  尤其是自從太平居招夥計,李大勺送去了自己一個鄰居家的小子之後,更加坐實了這個地位。

  太平居給了工錢不低,家裡有閑吃飯的人都不介意多掙幾個錢。

  這路上的耽擱並沒有妨礙李大勺出村,剛出村口,從另一邊村子裡走來一個男人,兩向對望,都微微愣了下。

  “柳掌櫃。”李大勺先打招呼說道。

  這人便是神仙居的掌櫃。

  “李兄弟啊。”柳掌櫃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投過來的眼神有些閃爍。

  自拒絕收回斷賣的地後,竇七又讓人找過李大勺兩次,甚至許諾要兌現當初竇老太爺要給他的股份,但李大勺還是拒絕了。

  舊主相見有些尷尬。

  “掌櫃的這麼早就忙啊。”李大勺客套寒暄。

  “不忙不忙,比不得李兄弟如今大忙人。”掌櫃的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個李大勺,原本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主,如今竟然還會反諷嘲笑人了。

  李大勺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笑了笑。

  “那您忙,我先走了。”他說道。

  掌櫃的哼哼兩聲,看著李大勺催驢前行。

  這個李大勺,還跟以前一樣消瘦,穿著也樸素,但不知道為什麼,掌櫃的總覺得他跟自己說話有一種壓人的氣勢,是因為騎著驢的緣故嗎?

  我還騎馬呢!

  掌櫃的呸了聲,回頭看小廝牽馬落了好遠。

  “快點!”他喝道。

  騎馬疾行,日頭升高的時候進了城,街市上已經很熱鬧了,只是神仙居依舊。

  廳堂裡也坐著幾個客人,但面前擺的也不是過路神仙了。

  “你們這裡就這幾樣菜?太少了吧?”

  “還有別的嗎?”

  客人與堂倌的對話聲傳來。

  掌櫃的懶得再聽,反正說不了多久就沒有好話,或者罵罵咧咧的走了或者點兩三個不痛不癢的吃。

  他徑直來到後院,經過一段消停,竇七將城裡的宅子賣了,如今住在神仙居裡。

  “娘的!果然是他們!”

  掌櫃的拉開門進去的時候,正聽到竇七狠狠的罵道。

  “東家,是什麼?”他問道。

  竇七面色鐵青,將面前的憑幾一腳踹到,其上的幾張紙散落在地上。

  “太平居!”他喊道,“竟然是他們的!我早就說過,這世上沒有好人,只有聰明的或蠢人!我竇七竟然一直被這兩個小兒玩弄在手!竟然從那時起就被他們算計了!”

  他越說越癲狂,揮舞著手臂。

  “東家,到底怎麼回事?”掌櫃的有些害怕,不會竇七這段受刺激終於要瘋了吧?

  “太平居的東家查出來是誰了!”竇七轉頭看他,狠狠說道。

  查出來了?

  “是誰?”掌櫃的忙問道。

  “歸德郎將周家!”竇七咬牙狠狠說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10
發表於 2017-6-16 11:35: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誠意

  “范江林徐茂修,就是這幾人。

  “……玉帶橋的宅子,曾經就是這幾個人住著……”

  “如今是程嬌娘住著,這程嬌娘便是周家的那個能起死回生的小娘子,當初在咱們店第一次吃過路神仙,就是她被陳相公家從江州請來的時候。。。”

  掌櫃的翻動著手中的紙張,看到串聯起來的資訊,一面聽著竇七說話。

  “東家,你是說這太平居是這個程嬌娘的?”他問道。

  竇七呸了聲。

  “怎麼會!”他說道,一面冷笑,“不過是周家打的幌子罷了,那程嬌娘有起死回生秘技,多少人不得看著面子。”

  他說著又來回走了幾步。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當初在普修寺那陳家的老太爺會替太平居說話了!”他恨恨說道,一面攥著拳頭揮舞兩下,“我怎麼沒想到!我怎麼就沒想到!我就知道,這個周家不會放過這個發財的機會!他們不會真的對我們神仙居就此作罷!原來在背後籌畫這麼久!”

  掌櫃的也點點頭。

  “東家,你看,這上面說,那個樂得自在最初就是從太平居傳出來的!”他喊道,伸手指著紙上。

  竇七自然已經看過了,但這並不妨礙他聽到再次讓臉色刷上一層鐵青。

  “奸詐!無恥!卑鄙小人!”他咬牙一字一頓罵道。

  掌櫃的看完了放下手中的紙,還有些恍惚。

  竟然是周家!

  原來那次之後,他們就開始算計神仙居了嗎?

  原來,劉校理的名頭並沒有震懾到他們啊。。。。

  “人為財自然可以鋌而走險。”竇七咬牙說道,“更況且,他們以為有那個程娘子,就能找到靠山依仗。所以才不把乾爺爺放在眼裡。”

  掌櫃的點點頭。

  “的確有這個依仗。”他說道。

  有這個起死回生的秘技在手,的確好些人家要忌諱一些,畢竟沒人想死。

  竇七冷笑一聲。

  “他們能來暗的。我難道不能?”他說道,“他周家能藉口偷搶太平豆腐秘方殺了人還占理。我就不是占在理字上對付他嗎?不就是理字為大嘛,他也別忘了,他是官!”

  他說道,伸手。

  “把這些東西給我。”他說道,“我去找乾爺爺。”

  掌櫃的忙應聲是,將手裡的紙張遞給他,看著竇七轉身就走。他忙又喊住。

  “東家,不拿些錢?”他問道。

  劉校理可不好見,見一次就要扒一層皮。

  竇七冷笑,將手中的紙抖了抖。

  “有時候臉皮可比錢要緊多了。”他說道。“沒了臉皮,哪裡還能得錢!”

  周家這次敢明知劉校理存在的狀況下還如此算計了神仙居,可見根本就不把劉校理放在眼裡。

  如果這一次讓周家得逞,就無疑是允許周家摸一摸劉校理的屁股,這次敢摸屁股。下一次就說不定要摸頭了,此次周家摸了無事,那麼其他人自然也想要摸一摸。

  如果這一次讓周家得逞,劉校理的威信必然大落,再想收取錢財。再想博人恭維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一次,與其說他竇七吃了暗虧,不如說是劉校理也吃了暗虧。

  吃虧不報枉為人,還用得著送錢嗎?

  “歸德郎,你們等著!”竇七咬牙說道。

  夏日炎炎,遠在江州的周老爺卻忍不住打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頭。

  這幾日是怎麼了,總是噴嚏冷戰,是不是誰在背後說他呢。

  除了周家還有誰,這將近一個月周家只把已經背後把他嚼爛了。

  怕他怎的!

  “可是不適應?還是要多歇息,別累病了。”程大老爺立刻說道,似笑非笑。

  周老爺哼了聲,坐正身子。

  “嬌嬌兒的爹如何下作,我清楚你也清楚,程大老爺,咱們還這樣拉扯有意思嗎?”他說道,“實在不行,那就快刀斬亂麻,上官府吧。”

  程大夫人笑了笑。

  “周老爺,那這又何必呢?人都有一時不查,我們出了這差錯,怎敢保證你們也不出呢?”她說道,“與其到時候再周折,不如還是好好的精挑細選。”

  “精挑細選?你們能選出個什麼!”周老爺豎眉冷嘲道,“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給嬌娘挑一個迷戀了青樓小姐的酸書生。”

  程大老爺夫婦面不改色。

  “那不親眼看了誰知道。”他們說道。

  正說著話,門外有僕婦進來。

  “夫人,汀州的王夫人來了。”她說道。

  汀州王家,程大夫人的娘家,王夫人,便是程大夫人的弟妹。

  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突然來了?

  程大夫人有些驚訝,待見了王夫人,才知道何止是驚訝,而是驚駭。

  “你說什麼?”她差點跳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端坐的婦人。

  婦人圓盤臉,細眉鳳眼,穿金戴銀,很是華麗。

  “姐姐,我是說,為我們家十七向你家的嬌娘提親。”她含笑說道,似乎再說一件小小不言的事,完全不在意程大夫人的驚駭。

  “你瘋了!”程大夫人回過神喝道,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你慣他吃喝玩鬧也就罷了,這婚姻大事怎可兒戲!”

  “十七喜歡嘛。”王夫人滿不在乎說道。

  “他喜歡!他喜歡殺人你就讓他去殺嗎?”程大夫人氣急喝道。

  “他這不是喜歡的不是殺人嘛。”王夫人笑道,“如果這個喜歡的達不成,那可說不定就逼著他殺人去了。”

  程大夫人氣結。

  她知道弟弟兩口子嬌慣這個小兒子,她自己也嬌慣,但沒想到會嬌慣到這種地步。

  “那是個傻子!傻子!”她說道,“我們王家娶個傻子!這臉面還要不要了?”

  “姐姐,我們王家的臉面怎麼會別人說說就能要不得了?”王夫人依舊滿不在乎含笑說道,“我看了那畫像了,十七也和我說了,一點也不像傻子,文文靜靜的,就當賣回一個物件擺著看好了,又不指望她傳宗接代。”

  “文文靜靜擺著?”程大夫人冷笑,“那個傻子可是個掃把星,擺在哪裡哪裡就倒楣,雞飛狗跳黴運連連。”

  “姐姐,實話說了吧,要是十七鬧起來,那家裡才叫雞飛狗跳呢!”王夫人用扇子拍著幾案說道,“我就是圖個安生,他也就圖個新鮮,又不是長久的事,到時候不拘哪裡養著就是了,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程大夫人看著弟媳,突然覺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才笑了那老二家的,如今竟然我也是如此。”她氣急反笑。

  王夫人也笑了。

  “姐姐,那彭家怎麼能跟我們王家比。”她笑道,搖著扇子,“且不說家門,就一點,我說出來,他們就比不得。”

  程大夫人看著她,待聽她還要說出什麼驚人的話。

  “他們彭家不就貪圖這嬌娘的嫁妝嗎?”王夫人微微一笑,輕搖團扇,“他們周家不就也是盯著嬌娘的嫁妝嗎?那很簡單,這門親事,我們王家只要人,不要嫁妝。”

  只要人,不要嫁妝!

  程大夫人頓時再次瞪大眼。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0:4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