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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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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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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好人

  程嬌娘抬起眼看著老者,所以說,聰明人就是聰明人,他們總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才會安心。

  “老丈,無奈,還是無情,對於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她說道。

  孫觀主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在師父跟前聽講經的時候,雲山霧罩。

  這兩個人的確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嗎?不是各說各話?

  她低眉順眼的拎起水壺,給他們添水。

  喝水,喝水。

  “無奈,我將人還給你。”張老太爺含笑說道“要是無情的話,我收下這個丫頭再送你另外一個丫頭。”

  孫觀主有些恍然,這就跟前些時候娘子問自己要大名還是小名一般的意思吧。

  雖然到底什麼意思,她還是不明白。

  “好啊,你將她送回來吧。”程嬌娘木木說道。

  張老太爺似乎沒料到她這樣回答,有些怔怔。

  也許他高估了,這女子其實不是他想的那般多心思。

  “我是說,你既然喜歡這個丫頭,那我就還給你,你要是想要新丫頭,我也給你一個便是了,不用交換的,你也別怕,我去和你父親說,他們不會著惱的。”他含笑說道。

  “你覺得,他們不會著惱?”程嬌娘看著他“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般?”

  孫觀主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說的….可真是……

  張老太爺神情古怪,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說自己,而且還是個足以當自己孫女的人。

  不過,這話糙理不糙,張老太爺苦笑一下。

  或者說,少年人眼裡黑白還是分明,直言還是不諱,不用虛飾平和,也不用自欺欺人。

  “她的確,不願意跟你去。”程嬌娘接著說道“也是我,說動了她,教她,給你說那番話”我不想,她為了這,憐惜好心之情,害了自己,也害了父母親眷,既然老丈,覺得我是無情,那就把她送回來吧,別來這裡,跟我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我們無奈之人,在你眼裡,倒成了,可惡之人,我原以為,她跟著你,或許會好些,但看來,也不過如此。”

  這女子說話木然呆澀,說完這一大段,繃著臉便不動了。

  如果站得近的話,能看到她面皮發抖。

  好累,好累,好痛,好痛。

  放在寬袍大袖裡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

  張老太爺有些訕訕。

  眼前這個女子才十幾歲,還是孩子,且是個才病癒或者還沒痊癒的孩子,他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

  這個丫頭到底是程家的丫頭,生死變賣都不在她的手中,父親要送人,她做女兒的又能如何?就算是這個孩子趁勢想要換個更好的丫頭,換一個不受程家控制的丫頭,那又有什麼錯?

  在最壞中做最好的打算,在不得已的結中尋求最好的果,這原本就是一種無奈,何談什麼無情。

  果然是越活老越成賊啊。

  “是,我明白了,娘子,你放心,我定然會好好待這個丫頭的,不負你們主僕一片真情。”他整容說道。

  程嬌娘依舊繃著臉閉著嘴沒說話。

  果然是小兒脾性,這女子從小養在道觀,不與世俗往來,心思純直如同嬰童。

  不高興就是不高興。

  程嬌娘繃著臉看起來不高興,張老太爺倒是越發高興了,又說了兩句好話,看著程嬌娘的形容緩和了很多。

  “還要,一些書。”程嬌娘說道。

  張老太爺很是高興,就如同是別人要贈與自己書一般。

  “好,好,我挑些好故事送來與你。”他說道。

  帶著幾分哄得頑童開心的小得意。

  “所以,我說,老丈你是好人,會好好的待半芹,還有我。”程嬌娘說道。

  得到這個誇獎,張老太爺更歡喜了。

  “比誰待我們都好。”程嬌娘說道。

  她的聲音木然,面色也無波,但這句話聽在張老太爺耳內,覺得心都顫了顫。

  自小被遺棄,以不詳而人人厭,唯一疼愛牽掛其的母親和外祖母皆逝去,千里迢迢歸家,又被棄養在道觀。

  有親勝似無親,孤孤零零,要是依舊癡傻倒也不難過,更難過的是,這一切她心裡都知道,也感受的到。

  真是….

  張老太爺覺得心顫顫的疼,眼底也有些忍不住的酸澀。

  “你,想回家去嗎?”他忍不住問道。

  “這裡就是我的家。”程嬌娘說道“那個家,我不要。”

  可憐的孩子!張老太爺心中沉沉,旋即又憤怒。

  什麼樣的親長,才能做出這等事!

  還讀書人!還想當父母官!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盡心照顧,何談以百姓黎民為親!

  張老太爺臉色越來越難看。

  “好,你喜歡在這裡就在這裡,那個家,不去也罷,等我送個好丫頭來與你玩。”他說道。

  成了!

  看著這個老者來時滿眼的猜忌質疑,一點點的褪去,直到取而代之的是憤怒以及不平。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非要自己親眼看到聽到才放心。

  程嬌娘嘴角彎了彎,俯身施禮道謝。

  看著老者下山,等的有些焦急的老僕和丫頭都迎過來。

  “太爺,娘子她…”丫頭急急問道“不難過了吧?”

  難過?

  張老太爺神情有些複雜,隨著一步步的邁下山路,在太平宮裡的激憤情緒也一點點沉積。

  好像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了吧……

  想到這裡,他有些失笑。

  “傻丫頭。”他看著一臉關切,眼中含著淚珠的丫頭,搖頭說道“自古多情最傷人啊,你啊,離你家娘子差遠了。”

  丫頭不解。

  “我,我是比不得娘子的,娘子很厲害的。”她喃喃說道,眼淚掉下來。

  “沒有厲害不厲害之分,物盡其用,便是厲害。”老者說道“走吧,她不要你,我要你。”

  什麼?她是誰?誰不要我?

  丫頭淚眼婆娑。

  “老爺,我們這就起程進京嗎?”老僕問道,帶著幾分歡喜“我先讓人給少爺送信告之。”

  少爺,就是張純,雖然人前都稱老爺,但在老僕眼裡,依舊是少爺。

  張老太爺點點頭,又看了眼山上。

  “既然如此,我就助你無情一次吧。”他說道,抬手拂袖“萬平,拿筆墨來,我給子固寫封信。”

  張純,字子固。

  看著張老太爺慢慢的消失在山路上,程嬌娘佇立不動,一旁的孫觀主也安靜的小心的站著不動。

  她悄悄的抬頭,看著日影斑駁中的女子側影,如果說以前因為雷火劈觀不是親眼心中隱隱猜測而有些畏的話,今日親見這一幕言辭來往心中升起的就是懼了。

  這一個小娘子,三言兩語,不哭不鬧,就將這一個老丈說服,既穩固了那個丫頭將來的地位,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丫頭,而且還狠狠的暗下手給了其父一刀。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就如那老者問的,無奈?無情?

  能在這種無奈的境地下,不急不鬧不悲不傷處處周全,也只有無情的人才能做到吧。

  “哦對了,還有件事。”程嬌娘說道。

  走神的孫觀主下意識的打個機靈,忙應聲是。

  “勞煩仙姑,明天去程家,把這兩個人給我送回去,還有,再給我要一個小廝,就那個,前幾日在這裡跑跑顛顛的孩子吧。”程嬌娘沒在意她的失態,慢慢說道。

  孫觀主忙應聲是,看著程嬌娘轉身慢行進去了。

  她不由吐了口氣,看向山下。

  那些離去的人,那些歡喜拋卻這女人不管的人,可知道,其實真正被拋棄的人是他們。

  那些即將來到的人,那些忐忑不安以為被排擠丟棄的人,可知道,自己即將得到的是什麼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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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5: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觀天

第一章 且慢

  程嬌娘是從夢中驚醒的。

  她已經很久不做夢了,一閉眼人事不知再睜眼就醒來了。

  或許是因為她不知自己是誰,所以連夢也不知道如何做了吧。

  她站在一片黑暗中,似乎無處可去無路可逃,四周越來越炙熱,鋪天蓋地的大火。

  她就這樣驚醒過來。

  奇怪的是,沒有害怕,只有滿心的淒涼。

  程嬌娘伸手放在心口,冰涼冰涼的幾乎要停止了跳動。

  那樣的大火無路可逃,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連害怕已經沒必要了,只剩下淒涼了嗎?

  那也不應該是淒涼啊。

  就好像心被挖去,再次閃過這一幕,她的心跳真的停止了一下。

  “娘子?”

  幕簾外傳來女子低聲的詢問,緊接著被拉開,一個十六七歲雙眉彎彎如月,不語自帶笑的婢女。

  程嬌娘恢復心跳,如常神情。

  “娘子,做噩夢了嗎?”婢女跪坐過來,柔聲問道。

  室內晨光暗暗,程嬌娘看了眼外邊,東方還未亮。

  “無妨。”她說道,“半芹,我要起來了。”

  婢女應聲是,自去卷起幕簾,這邊程嬌娘自己進淨房。

  婢女這邊挑亮屋子裡的燈,又在小磚爐上溫熱一杯水,做好這一切不由看向淨房。

  當初那個丫頭囑咐過自己,說這個娘子,因為身有疾行動不便,要仔細的伺候,沒想到自來了這幾天,穿衣洗漱梳頭甚至做飯都沒讓她來做,全由那娘子一個人來。

  這哪裡像身有疾,除了不愛說話外。

  哦,不過到有一點那個丫頭說的沒錯,這個娘子,愛給婢女起名字叫半芹。

  她是先到了程家的,然後跟著一個姓孫的道姑來到這裡,那個姓孫的道姑她後來也知道了,就是山下玄妙觀的觀主,跟程家的關係很好。

  程家的這個娘子養在太平宮,多由玄妙觀的道姑們照顧。

  自己跟著孫觀主來到這娘子面前,這娘子打量自己一刻,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有名字嗎?

  但凡是人,富貴的有精挑細選的名字,低賤的有簡單的代稱,怎麼會沒有名字呢。

  這個娘子果然身有疾問出這等傻話。

  婢女事先已經得到囑咐知道怎麼應對。

  “奴婢原本是有名字的,但是那是娘子不知道的名字,所以,奴婢也算是沒名字。”她說道。

  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木木的娘子便嘴角彎了彎。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叫,半芹,如何?”她問道。

  淨房的門打開了,打斷了婢女走神,她忙起身從衣架上拿下厚緞外衣給程嬌娘披上。

  程嬌娘坐下來,接過婢女遞來的水,慢慢的喝了半杯。

  “娘子,要讀書,還是聽書?”婢女問道,從一旁的拿起一本書。

  “聽。”程嬌娘說道,一面依著憑幾坐好。

  “是。”婢女說道,跪坐好,對著燈翻開書頁。

  “……油錢每斤不過一百會,巷陌爪劄,歡門掛燈,南至龍山,北至北新橋,四十裡燈光不絕。城內外有百萬人家,前街後巷,僻巷亦然,掛燈或用玉柵,或用羅帛,或紙燈,或裝故事,你我相賽……”

  輕柔的女聲在室內響起,程嬌娘依著憑幾,一面認真聽,一面手指在桌面上寫畫。

  “慢一些。”她偶爾出聲打斷婢女。

  婢女調整語速,二人繼續如此,一直到東方發亮。

  這一頁已經反復讀了七八遍。

  程嬌娘沖婢女點點頭。

  “好了,可以了。”她說道,坐正身子,揉了揉右手。

  手指上已經磨的發紅,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磨出一層薄繭。

  “娘子,要梳頭嗎?”婢女看到程嬌娘拿起一旁的梳子,忙過來問道,“我來吧。”

  程嬌娘已經自己慢慢的梳頭。

  “不用。”她說道。

  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聽就是了,莫要多詢問。

  婢女想到先前那個丫頭的囑咐,如果單是那個丫頭囑咐也就罷了,老太爺也是如此囑咐。

  這個娘子,你由她去,愛如何便如何。

  老太爺如此看重這個娘子,不僅僅是可憐吧。

  婢女站住腳,看著坐在屏風前的女子動作緩慢的梳頭,她的頭髮養的很好,濃黑如墨,從來不紮髮鬢,鬆散垂下,坐下時鋪在地上,如同錦緞。

  屋子的擺設簡單,這娘子活動的地方也就淨房臥榻和憑幾三個,基本上不用收拾,書也只有一本,已經擺好了,刷過水杯,將小磚爐滅了火,婢女就坐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原本有兩個丫頭,不過,八字不好,對娘子的養病不好,所以都送回來了。”

  在程家遇到那個孫觀主的時候,她這樣跟自己說。

  被一個道姑批命八字不好,這兩個丫頭以後是沒人敢用了。

  婢女出自張家,讀過書識的字,知道這世上輕飄飄的話也能堪比殺人的刀。

  這兩個丫頭是哪裡得罪這個道姑了?

  不過這些都跟她無關的,她所要擔憂的是一個有病的娘子,獨養在外,只有自己一個丫頭伺候,那豈不是要忙死累死?

  沒想到卻是閑的發慌。

  好像除了讀書她就一點用也沒有了。

  程嬌娘很快梳完頭,站起身來。

  “娘子,讓我來做飯吧。”婢女忙說道。

  程嬌娘看她彎了彎嘴角。

  “我來吧。”她說道。

  婢女一臉無奈忐忑的跟過去幾步,牢記著囑咐也不敢強行詢問阻攔,直到那走到門口的娘子又說一句話,徹底擊碎她作為婢女的自尊心。

  “哦,你,想吃什麼?”她問道。

  “娘子。”婢女急走幾步,“這些事是婢子該做的,你這樣,讓我如何自處啊,婢子什麼都不做,豈不是廢物一個?”

  程嬌娘停下腳。

  “是啊。”她似是略一思索,微微一笑,“做廢物的感覺是很不好,那好吧,你來吧。”

  婢女鬆口氣,有一種感激涕零的衝動,終於能夠做事了,真是幸福啊。

  天光大亮,七八騎擁著兩輛馬車出現在江州城門外。

  城門口早有兩三個男人女人翹首以盼,再看到這群人時,歡喜不已。

  “曹管事。”他們急忙忙的迎過來。

  為首的馬上一個中年男人勒住馬。

  “你們來了。”他說道,一面回頭看身旁的男人,“四老爺,這是我們家在程家的陪房管事們。”

  這是陳紹的兄弟,陳家四爺,陳紹不能親自前來,為表示鄭重,由其弟親身前來為父請醫。

  陳四爺點點頭,帶著幾分焦急向城中張望。

  “那我們快去程家吧。”他說道,一面回頭看隨從,“禮物都準備好了吧?”

  隨從們齊聲應是。

  “且慢。”曹管事忙攔住他說道。

  陳四爺皺眉。

  “曹管事,真慢不得了,李太醫說只能堅持二個月了,我們路上來回就要一個多月的,要是萬一再遇上什麼意外…”他急聲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曹管事忙說道,一面安撫他,一面看向那幾個男人女人,“知道娘子所在嗎?”

  幾個男人女人面面相覷,他們今天早上突然接到小廝跑來說家裡來人了,以為是家裡嫌棄他們辦事不利趕來相助了,所以急匆匆的過來了,沒想到開口問的是娘子。

  哪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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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叮囑

  哪個娘子值得家裡的第一大管事曹先生親自過來?

  幾個男人女人有些懵。

  “嬌娘子啊。”曹管事皺眉說道。

  嬌娘子是誰?

  幾個男人女人還有些愣神。

  “姑奶奶的女兒,嬌娘子。”曹管事氣道。

  要埋怨也無法埋怨,這個嬌娘子誰會記在心上呢,更別提記著名字了,他要不是臨來仔細記下了這娘子的相貌品行名字,也是不知道的。

  竟然是為了這個娘子?!

  “住在城外玄妙山。”一個男人說道。

  雖然不是本地人,但忙於爭奪客商拉攏生意,這些日子也將江州城跑了個遍,所以還是認得路。

  他忙引著要去。

  曹管事立刻指揮大家調頭不用進城。

  “曹管事,這是做什麼?”陳四爺急問道。

  正趕時間呢,又亂跑什麼。

  “嬌娘子住在城外玄妙山,我們速去相請。”曹管事說道。

  城外?

  “怎好不見其父母親長?”陳四爺不解問道。

  這成何體統。

  “四老爺。”曹管事看著他,想到來時得到秦家郎君的再三囑咐,意味深長的搖頭“要是先去見了其親長,這個娘子,就請不動了。”

  什麼?

  陳四爺再次皺眉。

  程家,二門上小廝急匆匆跑過,將錢塞給一個丫頭。

  “怎麼回事?怎麼沒買到啊?”丫頭豎眉不高興的問道“你是不是偷懶耍滑?”

  “姐姐,沒有。”小廝忙擺手“我去了,人家說沒有了。”

  “沒有了?怎麼會沒有了?沒了再做就是了。”丫頭根本不信,說道。

  “姐姐,你是不知道,玄妙觀的點心很搶手的,而且還很少,每日只有那麼一點貢品,都是提前幾天被人訂走了。”小廝說道“臨時買哪裡買的到。”

  “這麼搶手啊?”丫頭很意外,有些無奈,只得拿錢轉回。

  “什麼?沒買到?”程六娘說道,將雙陸一推,棋子唰拉到了。

  “六娘,你耍賴,人家要贏了的。”對面的程七娘立刻喊起來。

  “一會兒再玩,說重要事呢。”程六娘說道“你不想下月開好插花會了?”

  聽到這個可以出頭露面的事,程七娘忙安靜下來。

  “前幾日聽董娘子說,玄妙觀做的好點心,所以我打算買一些來嘗嘗,果真好的話,讓採買去置辦,等那日插花會上用。”程六娘說道。

  程四娘五娘七娘等都點點頭。

  “還是六娘思慮周祥。”程四娘贊道。

  程六娘帶著幾分小得意。

  “怎麼會買不到呢?”她轉頭這才繼續問丫頭。

  丫頭將小廝的話說了。

  “蠢貨。”程六娘皺眉喝道“那是別人,咱們是誰,再去,告訴她,我們是程家。”

  丫頭忙惶惶應聲是出去了。

  “就是啊,玄妙觀不是拿著咱們家的供奉嘛。”程七娘也說道。

  其實倒也不是供奉,只不過是代管她們家的那個小觀,不過,這意思也一樣,總是有些干係的,程六娘點點頭。

  這邊小廝只得再次跑出門,跑得急差點跟一人相撞。

  “趕著投胎啊。”他氣罵道。

  “你才趕著過橋呢。”對方也毫不客氣的回罵。

  小廝定睛一瞧,見是一個和自己一般年紀的少年。

  “金哥兒?”他喊道,頓時不屑“你亂跑什麼,你又不算家裡的人了。”

  前幾天玄妙觀的道姑來家裡要了一個小廝去給那養在道觀的娘子跑腿用,就是要走了這小子。

  原本這小子的姐姐因為四公子看重地位變高,捎帶這小子也將會得個好差事,沒想到竟然被那仙姑點名要走了。

  他的姐姐聞訊跟四公子哭了好久也沒辦法,這事已經成了家裡的笑談。

  伺候一個傻子,前途算是完了。

  “你還橫什麼橫!”小廝得意的說道。

  金哥兒哼了聲沒理會,自向外跑去,小廝討個沒趣,兩人前後腳竟然都來到了城外玄妙山。

  小廝來這裡是採買,而金哥兒來這裡是聽候使喚,都是當差,意義可不同,一路上小廝沒少幸災樂禍冷嘲熱諷,金哥兒一概不理會。

  玄妙觀前有兩個道姑在灑掃,見到金哥兒都打招呼。

  小廝撇撇嘴,日後也就跟這些道姑打交道罷了。

  “喂,仙姑,我家娘子讓我來買幾個點心。”小廝叉腰說道。

  兩個道姑施禮說抱歉。

  小廝自然知道會是這個回答,但這次他有備而來。

  “我是程家的,北程,是我家六娘子要吃你們的點心。”小廝抬著頭大聲說道。

  程家的?兩個道姑有些遲疑,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做,對視一眼。

  “什麼事?”孫觀主從內走出來,聽到了問。

  兩個道姑松了口氣忙轉身詢問。

  “快些,我家娘子要用呢,等吃著好了,還要多買些呢。”小廝說道,認得這個是在家中走動過的道姑。

  說買是客氣了,她們應該會主動送上的,不會提錢的事。

  孫觀主神情若有所思打量小廝。

  “如此啊。”她凝神一刻說道“真是抱歉,的確是沒有了。”

  小廝一愣,什麼?

  他尚在愣神,孫觀主看到了越過這邊要向山上去的金哥兒。

  “金哥兒,你且慢走,將娘子的點心帶上去。”她喊道。

  金哥兒停下腳應了聲是。

  小廝呆呆的,直到看到一個道姑將一大包點心遞給金哥兒才回過神。

  “喂,不是說沒有了嗎?怎麼有他的?”他跳腳喊道。

  “小哥,他這個是特意做的,要給娘子用的,跟日常貢品不同的。”孫觀主含笑說道。

  “那,那,我要這個。”小廝喊道,就要伸手去金哥手裡拿“先給六娘子用。”

  一直不聲不響的此時帶著幾分得意金哥兒呸了聲,用肩頭扛了那小廝一個踉蹌,蹬蹬跑了。

  小廝氣的只跳腳。

  “你等著。”他喊道,掉頭跑了。

  山路上的一大群人看著這小廝跑過去,再將視線投向這邊。

  孫觀主並沒有在意這麼多人,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要熱切的看過來,但現在她已經不是那個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個香客的那個孫妙仙了。

  孫觀主只是淡然的掃了眼就跟著金哥兒也向山上去。

  如果是來求貢品點心的,自然有徒兒打發他們,她這個得道觀主不會理會這些俗事的。

  “這個道觀倒是有名?竟然連程家的面子也不給?”曹管事問道。

  “也不算有名吧,也就這些日子才有名的。”帶路的男人說道,神情迷惑。

  他們外地人,對這個也不太瞭解,更是不關心。

  “那程家娘子就住在這裡?”陳四爺急問道,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是住在山上。”帶路的男人伸手一指。

  山路上方才的道姑正和那小廝前後而行,彎彎曲曲叢林掩映中露出一個小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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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識

  程嬌娘從金哥兒遞上來的點心匣子裡隨意撿了三樣,婢女忙搶著小心的放好。

  “這些,你拿回去吧。”程嬌娘坐正身子說道。

  金哥兒懵懵。

  “我拿回哪兒?”他問道。

  “隨意。”程嬌娘說道。

  隨意是哪兒?

  一直在一旁含笑看著的孫觀主拉著這孩子一把。

  “送人也好,自己吃也好,謝過娘子恩典吧。”她說道。

  金哥兒驚訝的啊了聲。

  “這個,很貴的吧?”他說道。

  因為常在家以及道觀之間來回行走,所見多聞,他知道這點心很是難得。

  這玄妙觀的點心新奇又好吃,最初是幾個大戶人家來採買自用,後又開始作為禮品相送,一來二去滿城皆知,且向外傳揚而去。

  聽說最早是張純的父親張老太爺先用的,但這話傳出後,也有人不服。

  “這是我先販賣的。”一個貨郎很是不平的說道,“走街串巷最初還不要錢白送,大家都說好,才爭相採買的。”

  這玄妙觀的供奉點心,一日最多三匣子,且那些其中兩匣為貢品,只能等第二日扯貢才能隨意處置,不管多少人來進香火,許多少香油錢,點心的數量始終雷打不動,數量少,求的人多,越發名貴起來。

  那些想要來談生意的點心鋪子,不管許諾多少重金,都連門都不得進,不許他們擾了清修之地。

  殿前供奉而已,怎好成為紅塵俗物,玄妙觀的觀主如此說。

  也只有這般得道高人,靈秀之地,才能養出如此好點心,除了好吃,且能避凶趨吉,頤養天年等等奇效,越發的追捧起來。

  方才程家的小廝打出程六娘的旗號都沒要到,自己可以隨便拿走這麼多?還歸了自己?

  “你去街市,採買些筆墨紙硯。”婢女又拿出一張紙,其上蠅頭小楷一一寫清程嬌娘要的東西。

  金哥兒哎了聲,小心的伸手接過疊好,看著那些點心還是猶豫不定。

  “拿去吧,這些東西在娘子這裡,算個什麼。”孫觀主笑道。

  原本就不用送上來的,只不過當時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喊住了金哥兒,或許是因為那個小廝報出自己程家的名號吧。

  真是可笑,他們程家難道以為自己真的是依著他們的供奉為生的麼?

  無量天尊,她孫妙仙怎會是那等耐不得清苦媚俗的人。

  金哥兒這才對程嬌娘叩個頭道謝。

  “你要讓鋪子裡對清這些,只要這些的,別的拿來糊弄可不行的。”婢女拉著金哥兒叮囑道。

  金哥兒點頭應聲是抱著匣子就跑。

  “一個鋪子沒有了,多跑幾個。”婢女追出去喊道。

  金哥兒打開門,嚇了一跳,門前不知什麼時候站著四五個人,穿著打扮氣度不凡。

  這四五個人也正在低聲說什麼,金哥兒的陡然跳出來也嚇了他們一跳。

  “你們什麼人?”金哥兒立刻警惕問道,一面退後一步,以身擋住門,戒備的看著這幾人。

  “小哥,請問程娘子是住這裡吧?”曹管事說道,神情和藹,“我是京城,程娘子外祖周家的管事,我姓曹。”

  “我是京城陳家,這是我的名帖。”陳四爺在一旁不敢怠慢忙說道,同時遞過來一張,卻並沒有詳細說自己是誰。

  金哥兒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要幹什麼?”他問道,絲毫沒有讓開門的意思。

  “有事相求程娘子。”曹管事說道。

  求?哪個,娘子?

  “等著我問問。”金哥兒再次狐疑打量他們一眼說道。

  “你們看著門,別讓他們闖進來。”

  門後傳來那小廝不知跟誰的叮囑聲。

  這傻呼呼的小子看家看得倒也緊,曹管事心道,抬頭打量門,看到其上太平二字。

  名字倒是不錯,這道觀有些意思。

  陳四爺有些焦躁,恨不得一腳闖進去,早說直接去程家,那他直接闖進去也沒人說什麼,偏生來這裡,一則是女觀,二則所見是未出閣的女子,闖也不得闖。

  “有人求見娘子?”

  院子裡站著說話的孫觀主和婢女聽了金哥兒的話都很驚訝。

  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來見娘子,而且用的是求見之稱。

  “什麼人?”孫觀主忙問道。

  “一個說是娘子的外祖家,一個只說是陳家,不知道是什麼人。”金哥兒說道,將手裡的名帖遞過來。

  外祖家?周夫人娘家!

  孫觀主喜色與外,也不再問了,接過名帖就進屋。

  婢女和金哥兒忙跟過去。

  “周家?”程嬌娘聽了孫觀主的話,放下書抬眼看過來。

  “對,對,娘子,是你外祖家來人看…”孫觀主說道。

  話沒說完,程嬌娘就又垂下視線。

  “不認識。”她說道,將書合上,“我要睡覺了,不見人。”

  孫觀主愕然愣在原地。

  真不認識?還是不想認識?

  周家…也得罪了這娘子嗎?

  “娘子,還有一個人不是周家的。”金哥兒說道。

  孫觀主這才想到手上的名帖不是周家的,忙遞過去。

  衢州陳氏明興。

  “不認識。”程嬌娘看都沒看說道。

  門外曹管事和陳四爺有些愕然。

  曹管事除了愕然還有些恍然。

  “你們只是作陪,不要出面,最好直接讓陳相公家人報名,否則想必見都不得見。”秦郎君說道。

  當時他聽了那話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看來,這娘子果然一點周家的面子也不給啊。

  不認識?那半芹丫頭都說了,曾經誰也不認得的時候,就只認得周老夫人,聽到周這個姓就高興,再呆傻的時候,只要一說周老夫人來了,就立刻回神過來,爹娘都不會喊,第一個學會的是外婆。

  只怕不是不認識,而是太認識了。

  他苦笑一下,看著門前的婢女。

  哪來的這麼大怨氣?

  “大姐兒,勞煩再引薦,說京中陳相公為父求醫。”他說道。

  “求醫?”婢女驚訝,她沒聽錯吧,還京城裡跑來的,來這裡求醫?

  傻了吧?

  陳四爺又想到什麼,又拿出一信封。

  “這是我父親的信,娘子看了,許就明白。”他說道。

  曹管事見他拿出這個,也想起什麼,從懷中拿出一個薄本。

  “還有這個,娘子不明白的話,看了也許會明白。”他說道。

  怎麼這麼多明白不明白的…娘子真能明白?

  婢女狐疑的接過砰的關上門。

  兩次被人當面關在門外,這種待遇,曹管事和陳四爺都是第一次遇到。

  “年輕姑娘家的,咱們這樣莫名上門,自然是不好見,速去見其親長才是道理。”陳四爺低聲說道,帶著幾分難掩的抱怨。

  曹管事苦笑一下,自然不能說可能是因為自己報了名號,所以才吃了閉門羹。

  “四老爺,娘子自小有病,養在外邊,這才回來的,家中人不知道她會給人看病,你貿然去說,只怕程家的人以為你瘋了說傻話呢,少不得好一陣折騰反復,那才是耽擱了。”他認真說道,“那樣更不好,你且等等吧,這次應該能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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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6: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忍著

  還好這一次,真如曹管事所說他們被請進門了,只是不巧,程嬌娘睡了。

  “娘子身子不好,覺多,二位見諒。”婢女說道。

  陳四爺雖然不太清楚這個程嬌娘的事,但一路走來,數次聽到身子不好自幼有病這個詞。

  曹管事口中含糊,他自然心存疑惑,讓小廝悄悄打聽是怎麼個有病,結果不由嚇了一跳。

  程家這個女兒竟然是個天生癡傻!

  一個傻子如何會看病!開什麼玩笑!

  但又不得不信老太爺的話。

  據周家的人私下說這個傻兒似乎好了,不傻了。

  但天生的傻子還能好嗎?或許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吧。

  一個人是傻還是不傻,年紀小的人會分辨不出,老太爺又怎麼會看錯?

  再想到這女兒獨居在道觀裡,看來程家家務有隱事。

  曹管事說不讓自己去見程家親長,是這個緣故?

  陳四爺若有所思。

  “道觀簡陋,沒有茶待客,二位見諒。”婢女又說道。

  曹管事和陳四爺忙說客氣不用麻煩了。

  那婢女果然沒客氣,連杯水都沒給上,便退下了。

  曹陳二人日夜兼程趕路,餓了都在馬上吃飯,這一天趕路連水都沒顧上喝,此時終於來到所求之人面前,雖然還沒見,但也算是心中安定些許,於是那焦渴饑餓之感頓時湧上來。

  曹管事最先坐不住,站起來。

  這裡住著程家的女兒,周家的外孫女,說起來也算是自己家了,不用拘謹。

  他看了屋子一圈,卻連個水壺水杯都沒看到,推開紙門,院子裡安靜無人。

  曹管事只得咽了口口水退回來。

  “四老爺,你還有水嗎?”他問陳四老爺。

  “忍著吧。”陳四爺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他長這麼大,哪裡受過這等罪!

  真是病急亂投醫,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怎麼會這樣傻乎乎的跑來見這個莫名其妙的程家娘子。

  這邊太平宮裡熱鍋上坐螞蟻,那邊程家程六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

  “那玄妙觀竟然敢說沒有?”她喊道。

  “是啊,娘子。”丫頭點頭,只怕怒氣被牽連到自己身上,“最可恨的是,她前腳說沒有,後邊就給了金哥兒一大包。”

  程六娘愣了下。

  “那是誰?”她問道。

  “是那個被孫觀主要去伺候嬌娘子的小廝。”程四娘說道。

  和嫡女不同,作為庶女她比較喜歡關注家中風吹草動,因此自然知道這些新奇事。

  “…孫觀主說二叔送去的兩個丫頭八字不好,對嬌娘子養病不宜,嘮嘮叨叨的給送了回來,二叔本來要再選兩個,正好張老太爺回贈一個丫頭,孫觀主一見高興,說這個好,便帶走,二叔本來不願意的,但那婢子也說要去,又說是張老太爺的意思,二叔只得讓她去,那孫觀主還沒完,又說,再要個小廝跑腿使喚,萬一有什麼事,她們都是女子,走路找人什麼的都不便….春蘭你們還記得吧,就是那個….”

  “我記得我記得。”程七娘終於有機會插話,忙坐直身子喊道,“是給四哥收魂的那個。”

  “不是收魂,是治病的偏方。”程六娘糾正道。

  “四哥不是被女鬼勾魂,然後這個春蘭一片癡心收….”程七娘說道。

  話沒說完,被程六娘和四娘五娘一起伸手掩住嘴。

  “人呢?”程六娘豎眉喝道,看著外邊,“誰教養的七娘?”

  外邊程七娘的奶媽丫頭惶惶的進來跪下叩頭。

  “給我掌嘴!”程六娘喝道。

  奶媽丫頭立刻抬手啪啪的自打耳光。

  程七娘嚇的瞪大眼。

  “六娘,你幹嘛打她們?”她問道。

  “你聽了不該聽的話,學了不該學的話,這是奴婢們的錯。”程六娘說道,一臉肅然,又看程四娘和程五娘,“咱們好女兒家,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要記著,莫要自我輕賤了。”

  程四娘和五娘有些訕訕,應聲是。

  氣氛有些沉悶尷尬。

  程六娘讓奶媽丫頭下去。

  “剛才說哪了?怎麼好好的成這樣了?”她又笑問道。

  “說到那個傻嬌娘了。”程七娘說道,嘟嘴,“哪個鬧心事都有她。”

  又是跟她有關?屋中幾人細想一下,可不是都跟她有關!送丫頭要丫頭要小廝,小廝的點心…

  “你是說那玄妙觀不肯給我點心,而是給了那傻子?”程六娘豎眉問道。

  是吧..

  反正她沒帶回來點心,那小廝是嬌娘的。

  “是。”丫頭應聲是。

  “我要去找母親!停了那玄妙觀的供奉!”程六娘站起身,拎起裙子就走。

  程七娘在後坐著一刻,想明白什麼也站起來。

  “伯母又給那傻子吃小灶呢!不給我們吃!”她喊道,“我去告訴祖母!”

  程家院子裡女兒們鬧哄哄散去,玄妙山上,程嬌娘也睡醒了覺。

  曹管事和陳四爺終於被請進屋子裡,隔著屏風見到了這個程家女兒。

  屏風後可以看到一個少女端坐,朦朦朧朧看不清形容。

  “娘子,用了烏梅,蘋果,甘草是金哥依著吩咐從藥鋪抓的去皮的炙甘草,炒了二兩白扁豆,煎好這水飲,你嘗嘗味道可好?”婢女捧著一碗進來從他們身邊過去,到了屏風後,仔仔細細的說道。

  光聽這些配料,曹管事和陳四爺嘴角泛酸,嗓子火辣。

  味道一定很好,很解渴消火吧。

  碗勺輕碰的聲音從內傳來,透過屏風看到那女子淺淺的吃了幾口。

  曹管事和陳四爺第一次知道人吃東西可以這樣好看,他們錯眼捨不得移開視線,越發覺得嘴唇都乾裂了。

  應該給客人上茶了吧?沒茶,一碗水也好….

  屏風後娘子丫頭一個吃水一個小心伺候,竟然沒人想起這事。

  所以說,家裡沒大人是不行的!也沒個規矩!

  “啊,對了娘子,有客人了,讓客人也嘗嘗吧。”婢女忽的問道。

  外間二人鬆口氣。

  “不行。”程嬌娘的聲音傳來,“我要吃。”

  曹管事和陳四爺的心頓時燥燥,這女子怎麼如此無禮!

  “娘子。”婢女的聲音柔柔,似乎在哄勸小孩子,“是客人呢,要分一點的,待客之道。”

  真是…傻子嗎?

  二人在外愕然。

  “那,分給客人吧。”程嬌娘說道,聲音木木,絲毫沒有豆蔻年華女兒的悅耳,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不管怎麼樣,先喝一口水潤潤嗓子再說。

  曹管事和陳四爺鬆口氣。

  那婢女很快出來,卻捧著一碗放到陳四爺身前。

  “請。”她說道,“您嘗嘗,這是我們自己做的水飲,蠍子拉屎獨一份呢。”

  滿臉笑容的陳四爺和曹管事神情有些扭曲。

  這丫頭怎麼說話呢!

  這屎是吃還是不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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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6: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聽著

  面前的水碗裡清亮雪白的水汁,看上去就心寧神靜。

  “多謝。”陳四老爺說道,端起來一口氣喝了幾口。

  好!好!好!

  他臉上每一個紋路都在表達稱讚。

  婢女微微一笑起身挪開。

  一旁的曹管事有些怔怔,怎麼這蠍子屎就一碗?那我呢?

  “陳老爺是客人,曹管事,自己人,就怠慢了,要不然,娘子不好哄。”婢女帶著歉意說道。

  不是說不認識嗎?這時候,就又成了自己人了?

  曹管事只覺得滿口幹苦,他看向屏風那邊,隔著屏風看那少女也看向自己。

  影影綽綽,看不清形容。

  陳四爺一口氣將這碗水喝完了,只覺得渾身通暢,似乎自從父親病了之後以來的焦躁疲倦一掃而光。

  “這是何物?如此好喝。”他忍不住問道。

  “雪泡縮皮飲。”婢女說道,又回頭看屏風後“是叫這個吧?娘子?”

  “是。”程嬌娘說道。

  古怪的名字,陳四爺看了眼碗,很想再來一碗,但看到旁邊曹管事那眼神,收起了心思。

  做人還是要知足的好。

  “你們找我做什麼?”程嬌娘在屏風問道。

  陳四爺心裡有些高興,真好,自己剛想怎麼開口,這女子就先開口了,雖然有些莫名的古怪,但說話倒是乾脆直接,省卻麻煩。

  “娘子,我父親想求你治病救命。”他恭敬說道,俯身施禮。

  屏風後無聲。

  “我要吃點心。”程嬌娘忽的說道。

  外間的陳四爺神情微僵。

  “好。”婢女立刻說道,從一旁架子上搬下一個匣子,捧了進去“娘子要吃哪個?”

  嘀嘀咕咕這個是仙姑昨日送來的,哪個是前日送來的,這個紅鹽那個白曬還有蜜煎,你要吃哪個?

  這什麼跟什麼啊,怎麼又說到這裡去了?這正在待客說話呢。

  陳四爺看向曹管事,眼神表達急躁。

  曹管事歎口氣,既然進來就不能不說話,要不然對陳家這殷勤就白獻這麼久了。

  “娘子,陳太爺病急如火,特意千里迢迢來相請,還請娘子快些救命才是。”他恭聲說道。

  裡面的小女兒談話被打斷。

  “陳太爺是誰?”程嬌娘問道。

  只要正常答話就行,陳四爺鬆口氣。

  “我父親給娘子寫了封信,不知娘子看過沒?”他忙問道,目光看向屏風後的婢女。

  “哦,我忘了。”婢女恍然答道“娘子睡著呢,我收起來了,我去拿來。”

  她疾步從內走出來,在憑幾上翻了一刻,從一本書中拿出一封信。

  “是這個吧。”她高興的說道。

  陳四爺忙點頭說是。

  “念來我聽。”程嬌娘在內說道。

  婢女應聲是打開,神情微微驚訝,紙上只有幾個大字,潦草,顫抖,似乎匆忙中寫出的。

  “路雨,破廟,蒙贈紅豆糕黃酒,說病不信,追悔莫及之人叩拜。”

  婢女念來。

  什麼意思?她不解,不由看程嬌娘。

  程嬌娘側頭似乎思索一刻。

  “不知道。”她坐正說道。

  三人愕然。

  哦對了,這個娘子似乎不傻了,但是身體不好,記憶差,只記得幾天之內的事。

  曹管事想起囑咐。

  “還有那個本子,那個,我也給你了,半芹姑娘說,要是娘子不明白”他忙說道。“就看看這個,是否……”

  他的話音未落,屋子裡兩個女聲同時咦了聲。

  “我?”

  “半芹?”

  喊的曹管事嚇了一跳。

  “你怎麼知道我叫半芹?”婢女高興的問道,眼睛亮亮。

  “半芹,半芹。”程嬌娘也在內喊道,似乎聽到什麼高興的話。

  兩個女人聲音而已,曹管事卻覺得兩耳嗡嗡,腦子也有些亂。

  “不是,不是,姑娘也叫半芹嗎?”他忙說道“我家有個丫頭,不是,不是我家,原本是娘子的,娘子,還記得嗎?”

  什麼啊?陳四爺皺眉。

  “你在說什麼啊?”婢女問道“我聽不明白。”

  其實我也不明白了…

  曹管事咽了。口水,本來嗓子就痛,還要說這麼多話。

  “姑娘是後來來娘子這裡的吧?原先娘子….”他說道。

  “是啊是啊,我是十天前來的,是我家太爺讓我來的,娘子原先的丫頭跟了我家太爺,太爺讓我來伺候娘子。”婢女熱情的說道“你知道我家太爺嗎?我家太爺姓張……”

  誰管你家太爺姓張還是姓合啊!

  這又扯哪裡去了?

  曹管事忍不住輕咳一聲,越發覺得腦子亂哄哄。

  “哦哦是啊,是,那,真是巧了,說道半芹,娘子原先的丫頭就叫做半芹。”他忙接過話頭說道。

  “是是,跟我們太爺走了的丫頭就叫半芹,這個你也知道啊!”婢女更驚奇了,高興的說道,跪坐下來,頗帶著幾分促膝長談的意味“隔著這麼遠,你們對娘子的事倒是知道的清楚,那個半芹姐姐很厲害的,我家太爺……”

  “不是,不是那個。”曹管事急的坐直身子,忙打斷這丫頭的話“不是跟著你們太爺走了,是跟著我們六公子走了的那個。”

  婢女似乎一臉不解。

  “哎?半芹還跟著你們家六公子走過?”她問道“我沒聽她說啊。”

  曹管事嗓子冒煙。

  “不是那個半芹吧?”他問道,也有些糊塗了。

  到底幾個半芹啊?怎麼都叫半芹啊?

  來的時候,秦郎君不是提醒說半芹走後,這邊新添置的丫頭也叫半芹,那這個半芹難道不是那個半芹嗎?難道又冒出一個半芹?

  搞什麼啊?

  “那是哪個半芹?不是你說原先的半芹嗎?”婢女也是很驚訝瞪眼問道“你這人說話怎麼說不清啊?”

  曹管事想流眼淚,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咽喉。

  “姑娘,你能,先給我一杯水喝嗎?”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啞聲說道。

  婢女啊了聲。

  “你想喝水啊,怎麼不早說。”她笑道,帶著幾分埋怨“你是娘子外家的人,是自己人,來這裡就是來家裡,千萬別拘謹,要什麼直接說就是了,客氣什麼啊。”

  是,是,我不拘謹,我不客氣,勞煩你快點給我一杯水啊,我要死了。

  曹管事手捂著咽喉神情痛苦的點頭。

  一旁的陳四爺看著都覺得自己嗓子疼。

  真慘啊,還好自己是客人,還好這個幼主呆僕知道幾分待客之道,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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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7: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知

  陳四爺忍不住看向屏風後,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端坐的身影已經側臥。

  “哎,娘子,別睡了吧?”他嚇了一跳忙喊道。

  這好容易見了一句正話也沒說呢。

  要去倒水的丫頭看到了,呀了聲,忙轉進去了。

  “娘子?”她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曹管事捂著咽喉的手有些無力的扶在地上。

  先給我倒碗水再說別的吧….

  悔啊!

  悔不該不聽秦郎君的話,進來自找苦吃,站在門外也比坐在這屋子裡好啊!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屏風後,程嬌娘木木說道。

  雖然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但聽得人自動帶上了情緒。

  似乎方才聽得不耐煩睡了,又被叫起來,打擾了睡覺很是不高興。

  “找我,做什麼?我要出去了。”她繼續說道。

  對,對,趕快說正事吧,扯什麼這個半芹那個半芹的,浪費時間,這是你們敘舊拉家常的時候嗎?

  陳四爺深有同感,看那曹管事神情有些埋怨。

  “娘子,我父親和你曾經路遇,如果你記不得的話,曹管事手裡有你以前丫頭寫的記錄,你可以看一看,看是否能想起來。”他忙說道。

  曹管事恩恩點頭,沙啞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是這個上記得嗎?”婢女問道,幾步過去從憑幾上拿起一個薄本子舉了舉。

  看,這動作多利索,說的多簡單清晰,非要搞什麼半芹不半芹的。

  陳四爺再次剜了那曹管事一眼。

  曹管事口幹嘴苦,已經有些麻木了。

  愛咋咋地吧,他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是吧?”陳四爺看曹管事,問了聲,隱忍著不耐煩。

  該說不說!

  “是。”曹管事啞聲說道,“半…那丫頭說就在上記著呢,娘子找一找……”

  婢女看向屏風。

  “娘子,要我從頭念嗎?”她問道。

  從頭念….

  “就在最後幾張,就在最後幾張,不用從頭找的。”曹管事忍著不適忙忙開口。

  要命了,從頭念,再從頭問,鬼知道上面記得都是什麼,要是都來問他,他還是死了痛快!

  婢女已經翻開了本子,有些失笑。

  “哎呦,好些圈圈,這是什麼啊,怎麼念啊。”她笑道。

  記得的人自然會記得,那時候讓她記,是怕她忘了,而不是怕自己忘了。

  屏風後,程嬌娘默然一刻。

  “不用念了。”她說道,“我知道。”

  外邊除了些許知道些內情的婢女外,兩人都愣了下。

  知道?

  知道什麼?

  “你父親,兩個月前,發病,今時已經,半身,不遂,口眼,唱斜,流涎,語言,難出,神志,昏憤,面赤,舌操,小便,短澀,脈,弦數。”

  屏風後女子木木的聲音平平而出。

  屏風前三人呆呆,包括那個婢女。

  猛然叮噹一聲響,那陳四爺起身,將面前的水碗撞倒。

  “你..你…”他面色赤紅,瞪圓雙眼,似激動又似驚懼,“你怎麼知道?”

  真的說對了?

  曹管事也面色驚愕,他跟隨老爺去探望過陳老太爺,雖然沒有親聽到看到大夫的診斷,但看隔著簾子看了眼,也看出那陳老太爺差不多就是這娘子說的症狀。

  不過,他可不知道陳老太爺什麼時候犯的病,也不知道什麼口舌痰尿脈的。

  但看著陳四爺的反應,也知道說對了。

  “我,見過,他一次。”程嬌娘說道。

  見過一次,那是半年前見得吧?

  那時候,就知道了?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啊?

  “怎麼不可能,怎麼不可能,韓非子有記,扁鵲見蔡桓公,立有間,便知其疾。”陳四爺顫聲說道,猛然再次跽坐,整理形容,行稽首大禮,“請娘子救命!”

  扁鵲?

  曹管事愕然看向屏風。

  其後女子方才躺下要睡,被婢女好話哄勸勉強起身,此時斜倚側臥,寬袍大袖,長髮披垂,雲紗屏風後若隱若現似真似幻。

  “你!”他忍不住啞聲,帶著怒意,“耍我?”

  什麼不認識,什麼自己人,什麼這個丫頭那個丫頭,什麼喝水不早說!

  自從自己站到門前報上名的那一刻,就被這女子和婢女玩弄!

  雖然早已經秦郎君囑咐,又得老爺公子默許,不要近前以親者身份見這娘子,但是,他真沒想到,這娘子竟然真敢做的如此過分!

  不就是帶了她的丫頭而已!至於嗎?這樣裝瘋賣傻玩笑有意思嗎?

  “娘子,有什麼咱們說什麼,你如此做,有意思嗎?”他跪坐直起身子,到現在一口水也沒喝上,又急又痛他再也忍不住問道。

  陳四爺和婢女都看向他,面色微微驚訝。

  屏風後,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側臥的女子坐正身子扶著憑幾站起來,慢行幾步轉出來。

  陳四爺和曹管事都眼前一亮。

  室內秋光下,這年輕女子一身素衣素袍,青絲披散,面容精緻細白,相貌美極,只是神情木然,雙眼神散,多看幾眼便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此時她視線落在曹管事身上,居高臨下。

  “當然,有意思。”她木然說道。

  曹管事啞然。

  陳四爺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娘子,還請娘子相救。”他說道,再次施禮。

  “好。”程嬌娘說道。

  “那,某即刻去告知娘子親長,護送娘子進京。”陳四爺說道,一面要起身。

  “且慢。”程嬌娘說道。

  又要如何?真的不能再等了,父親已經不能移動,只能來回相請,這本就耽擱了時候。

  陳四爺手不由攥緊。

  “你不要去。”程嬌娘看著他說道,又看向曹管事,“你去說。”

  陳四爺和曹管事都愣了下。

  “我不去?這,合適嗎?”陳四爺問道。

  這娘子,太孩子氣了吧?

  “是,是我去。”曹管事忙點頭,此時一點也不想再惹到這娘子,一心趕快帶人進京了事。

  “你去了,知道怎麼說嗎?”程嬌娘問道。

  原本不知道怎麼說,聽了程嬌娘這句話,他就大概知道怎麼說了。

  曹管事俯身施禮。

  “請娘子指教。”他說道。

  程嬌娘看了他一刻。

  “你要不要,先喝點水?”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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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要走

  “母親,人家信佛養道,修了功德又修了面子,咱們修了什麼啊,連個點心都修不到,還指望她能真心給咱們在神佛前禱告嗎?”程六娘說道。

  程大夫人被女兒搖的頭暈。

  “就是點心嘛,人家是道觀,又不是點心鋪子,怎能時時刻刻做點心販賣啊。”她說道,“你多想了。”

  “母親,見微知著。”程六娘說道,“她這是不把咱們放在心上,對咱們不用心。”

  程大夫人應聲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會問問她的。”她說道。

  程六娘這才安心的走了,程大夫人剛要躺下歇一歇,僕婦又疾步進來,伏在耳邊如是這般的說了幾句,程大夫人面色鐵青。

  “我偏心她又如何?”她說道,扶著膝上的手攥起,咬牙,“人家母親的嫁妝,養活了咱們一家老小的吃喝,我就是讓人家女兒吃好的喝好的,又如何?不平?”

  她冷笑一聲。

  “想要不平待遇,你們找個有個嫁妝豐厚的母親去。”她說道。

  僕婦垂頭不語。

  女人之間親密時無間,一旦隔閡,芝麻大的小縫也如同天河,再無法跨過。

  真沒想到,一向親如姊妹的程家妯娌,短短半月就鬧得互相之間連面都不想見了。

  這是從何說起呢?

  從吃喝說起,吃喝這麼多年都平安無事,怎麼此時就生事了?

  那就要從那個女兒回來。

  僕婦暗自歎口氣,果然是,不祥之人啊,所到之處,雞飛狗跳。

  “去。”程大夫人又開口了,打斷了僕婦們的胡思亂想,“將嬌娘那裡的例銀提到我這般的規制。”

  僕婦嚇了一跳。

  “夫人,這,不合適吧?”一個忙勸道。

  “怎麼不合適,她是傻子,也算是病人,吃喝用的,都要精心點,難道別人還要跟一個傻子比?”程大夫人說道,“這些錢,從鋪子和田莊的收成裡撥付,人家吃喝自己的,礙得著誰了。”

  這麼多年了想起人家是病人了…

  僕婦應聲是,不敢再勸,這兩邊夫人都憋著氣,怎麼也是壓不住了。

  “夫人,夫人,老爺說,周家的人來了。”一個丫頭疾步過來說道。

  程大夫人吐口氣,扯皮扯的沒完沒了了。

  “不是先前那四個人,是周家又來人了。”丫頭說道。

  程大夫人愣了下。

  “看來周家是鐵了心要拿回那些嫁妝了。”她說道,心裡百般滋味,“反正嬌娘一日在,這嫁妝就是她的,既然她姓程,我們就不能將這個交給姓周的。”

  她站起身來,僕婦披上罩衣,向程大老爺的會客廳而來。

  程二老爺夫婦卻沒有在,獨程大老爺一人會客。

  真是稀奇了,他們夫婦怎會不來?

  “要接走嬌娘?”程大老爺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來說嫁妝的事?

  程大夫人心裡驚訝,或者,又是想到什麼新法子,最終還是為了嫁妝。

  “是。”曹管事說道,端上面前的茶碗一飲而盡,顧不上說話,對著丫頭示意一下,“好茶,再來一碗。”

  程大老爺有些無語,如果不是拿著帖子,自己家的管事上次進京也見過,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京城有錢的老陝周家的管事了。

  沒喝過茶嗎?自從進門話沒說一句,已經連喝了三碗了。

  丫頭再次斟茶,退到一邊。

  “是啊。”曹管事暫時沒喝,舒了口氣,說道,“快要到老夫人忌辰了,老爺和夫人想起老夫人生前最放下最惦念的就是嬌娘子了,又聽說已經回家來了,既然能走這麼遠的路,想必身子是大好了,所以想要接過去住幾天。”

  程大老爺和夫人對視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疑問以及驚訝。

  周家的老爺夫人會有這個心?

  他們又看向這管事。

  “不錯不錯,再來一碗。”曹管事顧不上看他們,對丫頭說道。

  程大老爺忍不住從鼻子裡哼了聲。

  “就是這樣,大老爺,那邊趕得急,所以我即日就要帶嬌娘子起程了。”曹管事看著丫頭倒了茶,一面說道。

  “只是帶她去住幾日?”程大夫人問道。

  有什麼話就說吧,別藏著掖著了。

  是只帶走人,還是連人帶物一起走?

  “哦,對了,還有。”曹管事想起什麼說道。

  看,來了吧。

  程家二人頓時打起精神坐正身子盯著這管事。

  那曹管事卻又不說了,神情古怪。

  “那個,我,我,失禮一下。”他結結巴巴說道,“想要方便一下。”

  反正這次來是丟人丟到家了,愛咋咋地吧。

  程家大老爺愕然,程大夫人側頭垂目。

  這周家派來的什麼人啊這是?已經不是以前的單單失禮了,還是粗鄙。

  看著曹管事狼狽的跟隨小廝而去,程大老爺沒好氣的哼了聲。

  “他們要是打拿人拿物的主意,那就休想。”程大夫人說道。

  “拿住人就能拿住東西了嗎?”程大老爺說道,“不管在那,都是姓程,既然姓程,就是我們程家人。”

  說道程家的女兒,程大夫人忙看外邊。

  “二爺呢?”她問道,“這麼大的事,他怎好不來?再說,嬌娘是他的女兒,還是他拿主意的好,免得你我白做了好人,不得好心。”

  程大老爺皺眉。

  他講究的是兄弟和睦,聽不得這樣的怪話。

  “說是來客了,任職的事下來了。”他說道,“去問問,看能來這裡的不?”

  小廝應聲是忙跑開了,不多時白這臉回來了,顫顫的在程大老爺耳邊說了幾句話。

  程大老爺頓時色變。

  “果真?”他喊道。

  怎麼了?程大夫人不解的看過來,才要問,這邊曹管事方便回來。

  程大老爺鐵青著臉擺手讓小廝下去,表達了人走可以嫁妝要留下的意思。

  曹管事愕然又鬆口氣。

  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帶人走,東西錢財那些身外物,誰顧得上啊。

  再說,要了人家一個丫頭,自己就差點被折騰死,還敢算計人家母親的嫁妝,曹管事覺得自己又開始口渴了。

  這種滋味,還是留給程家人自己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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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8:0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為了一口餓 於 2017-6-14 18:19 編輯

第八章 一別

  曹管事毫不客氣的端起一碗茶又喝了

  “我剛才要說的是,伺候人也不用另外再帶,我們帶的齊齊的,嬌娘子就目前這兩個伺候人就足夠了。”他說道。

  周家要接程嬌娘去京城的事很快傳開了。

  聽說不用再帶伺候人跟去,家裡的丫頭僕婦都松了口氣高興慶賀逃過一劫,除了春蘭一家。

  那個傻子目前有的兩個伺候人之一,就是她們家的一根獨苗寶貝兒子。

  春蘭一家愁雲慘澹哀傷不已。

  “你快跟我去。”春蘭哭著拽金哥兒,喊道,“我帶你去給四公子叩頭,換你出來。”

  金哥兒掙扎不去。

  “我不去,換什麼換。”他喊道。

  春蘭娘也在後邊哭。

  “我的兒啊,這是要斷子絕孫了。”她哭道,“蘭兒啊,你要救下你兄弟啊。”

  金哥兒跺腳。

  “你們幹什麼啊,我是去京城,不是去死啊。”他說道。

  “去了就回不來了,去人家那裡,跟著一個傻子,你們還有什麼活路啊。”春蘭哭道。

  “真是說什麼胡話,娘子不是傻子,我告訴你們吧。”金哥兒說道,一面不耐煩的拿起自己的包袱,又想到什麼將另一個包袱塞給春蘭,“姐,你拿著用吧,你應酬多。”

  這是什麼?

  春蘭哭著問道,一面打開看。

  作為四公子身邊的丫頭,她多少認得幾個字。

  油紙包上玄妙觀三個字雖然小但是很顯眼。

  “你怎麼這麼多?”她驚訝問道。

  家裡剛剛為拿不到玄妙觀的點心鬧呢,怎麼自己兄弟轉手就給了自己這麼多。

  “娘子給的,讓我隨便吃,我又不愛吃這個,你拿著吧,你和娘人情走動用得著。”金哥兒說道,“我走了。”

  他說完趁著爹娘姐姐愣神,抬腳跑了。

  身後家人的哭聲再次傳來。

  而此時愁雲慘澹的不止春蘭一家,程二老爺院子裡,丫頭婆子都小心翼翼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大老爺鐵青這臉問道。

  程二老爺坐著面色慘白,眼睛發紅,程二夫人則低頭拭淚啜泣。

  “不是說萊州定了嗎?”程大夫人也問道,“怎麼又成洛州了?”

  洛州不僅不是中州,而且還不如並州呢,唯一好的就是離江州近些,但他程棟又不是離不開家的奶娃娃,誰要離家近,他要的是晉升!晉升!

  “到底是誰在背後陰我!”程二老爺將面前的茶碗一把砸了出去。

  門前碎裂叮噹,嚇得廊下的丫頭僕婦又散開好遠。

  “你發什麼脾氣!現在是發脾氣的時候嗎?”程大老爺也沒好氣的喝道,只覺得滿心鬱悶。

  為了給二弟鋪就仕途,家裡花出的銀子是流水一般,指望的是得了勢再得更大的利。

  如果沒有了勢,銀子可就沒那麼好掙了。

  屋子裡一陣沉悶,只有程二夫人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

  “果然是背後有人使壞?”程大老爺問道。

  “不知。”程二老爺黑著臉說道,這才是最讓人氣悶的,“想來是如此,明明已經跟老師說了,再者還有劉學士那裡也接了我的拜帖,萬無一失的事,怎麼就….”

  想到這裡,程二老爺咬牙切齒,心中恨得吐血。

  “萬無一失,最終失了,想必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罷了。”程大老爺說道,“想來是,有更大的權貴出面,你先前也不是說過,對萊州覬覦的大有人在嗎。”

  只能是如此了。

  只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不知到底是哪個,竟然連老師出面說話,都壓不過。”程二老爺攥緊拳頭咬牙說道。

  屋子裡一陣沉悶。

  “哦對了。”程大夫人想到什麼,“還要告訴二弟,周家的人接走嬌娘了,好告訴你一聲,你還要不要去看…….”

  嬌娘!那個傻子!

  自從這個傻子踏回家門以後,他就沒有一刻順心的!

  這個喪門星!

  “讓她快滾。”程二老爺沒好氣的擺手,“最好別再回來!都是她害的我!”

  周圍的人聽到不以為然,這種事怎麼跟一個傻兒扯得上。

  程二夫人停下啜泣。

  “人接走了?”她忙看向程大夫人,“那嫁妝呢?”

  程大夫人冷笑一聲。

  “放心,那個接走倒是不容易。”她說道。

  “嫂嫂英明。”程二夫人拭淚說道,“因小失大的事,可不能做。”

  看著跪在面前的金哥兒。

  “你願意跟我去?”程嬌娘問道。

  “自然是要去的。”金哥兒悶聲說道。

  想到曾經把這少女當傻子,用風箏逗著玩,如今看來竟然不是傻子,總覺得尷尬拘謹。

  程嬌娘看著他嘴角微微彎了彎。

  “你,有名字嗎?”她忽的問道。

  對於身邊的人她從來不理會也不在意他們叫什麼,一旦在意的時候…

  孫觀主有些拭汗站出來。

  “娘子,娘子,這是個小廝呢。”她忍不住說道。

  程嬌娘哦了聲,不再問了。

  “收拾東西吧。”她說道,從廊下轉身進屋子裡去了。

  婢女和金哥兒不解。

  “仙姑,娘子問金哥兒名字,你幹嗎要說他是個小廝?這問答有什麼關係?”婢女問道。

  孫觀主笑了。

  “小廝嘛,不是女孩子,叫半芹的話,不好聽。”她說道。

  啊?

  什麼?

  婢女和金哥兒更糊塗了。

  這話跟剛才的話更沒關係了吧?

  娘子說話做事古怪,如今觀主仙姑也古古怪怪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因為陳家事急,說走便走,當日見的當日便起程。

  “娘子,你自管放心去,玄妙觀靜候娘子歸來。”孫觀主施禮恭敬說道。

  不是太平宮,而是玄妙觀。

  從七月到九月半,從程家到太平宮,兩個月多之後,邁出程家的她又邁出了山門。

  程嬌娘嘴角微微彎了彎,沒有說話,由婢女扶著向前而行一階一階的邁下臺階。

  山下玄妙觀的仙姑們都穿新袍相送,曹管事帶著周家的隨從以及陳家的四爺等人恭敬相迎。

  皆是不相干的人,相干的程家一個人也無。

  孫觀主輕輕歎口氣。

  如此,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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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19: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此去

  傍晚的街道人潮少了很多,看著身後不停拭淚的春蘭,程四郎只得再次回頭安慰。

  “你別擔心,家裡的生意又往京城去的,到時候讓櫃上的夥計捎信也很方便的,萬一有什麼不好的,就把金哥兒接回來。”他說道。

  春蘭點頭流淚道謝。

  “謝公子。”她哽咽道。

  “你瞧你梨花帶雨的樣子,怪可憐的,快別這樣了。”旁邊一個青衣公子笑道,又看程四郎,“就知你是個憐花惜玉的,連酒都顧不得跟我吃完,為了這個丫頭跑出來。”

  “人倫之情為大情。”程四郎說道,抬眼看前邊,說到這裡心裡有些古怪。

  其實,他應該的,不是為了這個丫頭要送別自己的兄弟,而是那個走的人,是他的妹妹啊。

  似乎沒有人想到這個吧?如果不是春蘭來求自己,自己也根本就沒想到呢。

  “春蘭啊,你帶錢了嗎?”他問道。

  春蘭點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香囊。

  這是她攢的所有的錢,希望弟弟到京城能好過一些。

  這些錢對丫頭來說數額很大,但對程四郎來說,真是不好意思拿出手。

  “長明兄,你帶了多少?”他轉頭問同伴。

  同伴問身後的小廝丫頭,丫頭捧過一個錢袋。

  不待同伴查看,程四郎一把拿過,在手裡掂了掂。

  “回頭還你。”他滿意的說道。

  被喚作長明兄的公子搖頭笑。

  “你可真夠大方的。”他說道。

  這些銀子足夠這丫頭一家嚼頭了,聽說這個丫頭救了四郎的命,看來果然如此了。

  “公子,公子,是那些人嗎?”春蘭喊道。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城門,左邊的繞城大路上有一隊人馬而來。

  “金哥兒….”春蘭拉著金哥哭,一面囑咐,一面將手裡的錢塞給他。

  金哥兒有些害羞還有些不耐煩的聽著。

  程四郎則走上前跟曹管事說話。

  “路途多照顧舍妹。”他說道。

  曹管事有些驚訝,打量這個少年郎。

  稀罕啊,程家竟然還有人來送行。

  他們這邊說話,那邊陳四爺也在和自己的管事說話。

  “….多鋪些墊子…日夜不停的…”

  “...四老爺,途中樞密使文家的人曾遞了拜帖,見還是不見…”

  “…哪有空見他們,不是說不讓人知道咱們的行蹤嗎?”

  “…三老爺怕咱們路上不便,給沿途驛館都打了招呼,不過對外說四爺您是歸鄉探親…”

  程四郎到沒在意,他身旁陪同的年輕公子偶然聽到幾句,神情頓時變了。

  樞密使?文家?都給他們遞拜帖?

  這是什麼人家?

  他不由看過去,那邊陳四老爺察覺也看過來,他雖然不為官,但家世積澱,不是這一個小年輕人能比的,一眼看過來,帶著幾分威嚴。

  年輕公子忙移開視線。

  “我去見見妹妹。”程四郎說道。

  曹管事哦哦兩聲指給他,卻是在不肯到那女子和婢女跟前。

  後邊的馬車,一個穿著襦裙眉眼靈動的婢女正坐在車轅上,手裡拿著一本書聲音朗朗念著。

  “……廟前擁挨轎馬盈路,多有後生于…”

  馬車,郊外,這邊人群察看行路配備,那邊春蘭和金哥兒哀哀與別,如此嘈雜中,這一幕婢女讀書在一副哀傷雜亂的送別圖中分外的怡然自得。

  這時候還讀書?這婢女倒是好雅致,不虧是張家送來的丫頭。

  程四郎走近,施禮。

  婢女抬眼看過來,但口中讀書聲並沒有停下,似乎沒有詢問的意思。

  “我是,程家四郎,知道妹妹去往,特來一別。”程四郎只得先開口說道, “出門在外,多多保重。”

  “半芹。”

  馬車裡傳出女聲,婢女這才停下朗讀,跳下車,衝程四郎施禮。

  半芹?

  程四郎看這丫頭,又看了眼馬車裡,有些了然。

  到底只認只念著那個名字吧。

  “四公子,你是來特意送我們娘子的?”婢女問道,帶著幾分笑意。

  其實也不算是特意,如果不是自己丫頭哭著跪求,他真沒想起來。

  “這是一些錢,天越來越冷,添置的東西要多了,你們拿著用。”他說道,揭過這個話題,將手裡的錢袋遞過來。

  婢女笑眯眯沒說話也沒接。

  “多謝。”

  馬車裡傳來女聲。

  “多謝四公子。”婢女立刻伸手接過,笑著道謝施禮。

  程四郎再次看向馬車裡。

  他過來之後並沒有多看馬車,注意力都在這個婢女身上,一個癡傻的兒自然要全托婢女照顧,所以囑咐婢女才是應該的,但是兩句問答卻好似做主的是車內的癡傻兒…

  “妹妹,還有什麼需要的?”他試探問道。

  “沒有。”程嬌娘木木的聲音說道,略一停頓,“多謝。”

  程四郎還想說什麼,曹管事過來了。

  “四公子,天不早了,我們急著趕路。”他說道。

  程四郎點點頭站開了幾步。

  婢女沖他笑了笑,重新上了馬車,掀起簾子進去了。

  車隊前行。

  “四公子,多謝相送。”車窗簾子掀起來,婢女在內沖他一笑。

  “路上小心。”程四郎說道,看過去,忽的一愣。

  那婢女對面,坐著一個女子,原本是側面向前,只見烏髮順垂,額頭飽滿鼻樑高挺,隨著婢女的說話,她慢慢的轉頭。

  車簾子就在此時放下,馬車前行而去。

  程四郎張大嘴面色驚愕站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麼?!

  “等一下..”程四郎回過神喊道,拔腳追上去。

  “四公子,千里送行終有一別,客氣了客氣了。”曹管事在馬上拱手喊道。

  馬車疾馳,馬蹄飛揚,很快遠去了。

  程四郎跑了兩步就無奈停下了,神情複雜的看著遠去的馬車。

  是啊,是啊,是她,是她。

  自然是她,荷花池為姊妹們所在,縱然是傻子,也是姊妹,是她。

  竟然是她……

  “我說四郎,你跟你這個妹妹感情這麼好啊。”長明公子跟上來,笑道,一面也看向遠去的人馬,眉頭微微皺起,“你妹妹的這個外家是什麼人?”

  對於程家這個傻兒,江州城裡的人自然都知道,畢竟不是什麼好事,私下議論便是,好友們還是不會當面提及這個傻字的。

  程四郎愣神中,長明公子又問了一遍他才聽到。

  “周大老爺官拜歸德郎將。”他說道。

  “就這個?”長明公子驚訝問道。

  “是啊,祖上也是武官,還是外官,陝西的。”程四郎說道,看到他神情訝異,“怎麼了?”

  這個,可不足以讓樞密院的文相公家親投拜帖。

  長明公子再次看向遠去的方向,人馬這一眨眼只剩下一個黑點。

  走的這麼急……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送行的人,長明公子問了是周家的在這邊打理鋪子的人。

  “那幾人也是你們家的嗎?”他問道。

  “不是。”周家的人答道。

  程四郎也愣了下。

  “那是何人?”他問道,不是說周家來接,怎麼會有不是周家的人?

  熟人同行?

  “不知道,一同過來的,說是姓陳,京城的。”周家的人答道,答完這個踢踢打打的走了。

  京城的,陳?

  “不會是陳紹陳相公家吧?”長明公子脫口而出問道。

  程四郎一愣,他自然知道陳紹是誰,頓時哈哈笑了。

  “你想什麼呢!”他笑道,伸手拍長明公子的肩頭,“陳紹陳相公家親自來接我妹妹?你還不如想玉皇大帝家來接我妹妹更讓人信!”

  那倒是,長明公子也笑了,笑著笑著還是忍不住看大路遠去的方向。

  那,應該是什麼人?

  程四郎也忍不住跟著看去。

  原來女大十八變,不分常人還是非常人。

  變的這麼漂亮了。

  真好,但又真是可惜。

  二人各懷心事,久立怔怔,反倒是春蘭最先擦了淚不再追望回身,被這兩個公子的傷別離出神嚇了一跳。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只是送者銷魂非別離,別者亦無黯然。

  “娘子。”

  車外有人喊道。

  婢女打起車簾,看到騎馬從前過來的侍從。

  “還請娘子再顛簸一刻,再前行幾十裡,可往梅縣驛站歇息。”他說道。

  婢女微微皺眉。

  “梅縣城不停了嗎?”她問道。

  侍從搖頭。

  婢女扭頭看程嬌娘。

  “好。”程嬌娘說道。

  侍從松了口氣,來時曹管事說了只要這娘子同意就好了,他調轉馬頭奔回去了。

  打起了簾子,程嬌娘就向外看去,一路走了好遠還沒放下。

  “娘子,風涼,放下簾子吧。”

  婢女說道。

  “真是,山河,壯麗。”程嬌娘說道。

  婢女跟著看過去,官道上落日的餘暉鋪下,看上去似乎綿延無窮,可謂空曠。

  “等到了湖廣沿路,更為秀美。”婢女說道,再次提醒,“娘子,放下簾子吧。”

  程嬌娘依言坐正身子,車簾垂下,婢女夾好免得被風吹起。

  “我走過這段路。”程嬌娘說道。

  這個娘子從並州帶著丫頭孤身回到江州的事,婢女知道個大概。

  所以如今是重踏舊途所以感慨?

  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感傷?

  “那時候,不曾見,如此壯麗。”程嬌娘嘴角彎彎,看著婢女一笑。

  那時候一心趕路,全心籌畫,風景就在身邊眼中卻不見。

  “等回來的時候,娘子看到的風景定然更好呢。”婢女含笑說道。

  “是。”程嬌娘說道,沒有絲毫的遲疑和隱晦,“我必將,看到的都是好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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