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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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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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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接診

  丹娘掙脫拉著自己的女子的手,跟上來。

  “姐姐..”她喊道,看著走在父母身側的程嬌娘。

  陳紹夫人忙拉住她。

  “丹娘,快回去。”她低聲說道。

  “姐姐,你還認得我嗎”丹娘問道。

  程嬌娘看她一眼。

  “不認得。”她說道。

  不認得?

  萍水相逢一面之緣,又是個小孩子,哪裡記得清。

  陳紹示意夫人拉好丹娘。

  此時已經走到陳老太爺的屋子,僕婦們忙拉開門。

  陳老太爺已經病了兩個月了,雖然子女盡心,丫頭周到,屋子裡還是難掩熏人的味道。

  “娘子的病症果然說得對。”陳紹說道,脫了木屐,引著程嬌娘向臥榻這邊走去,“只是我父親不是兩個月前犯病,是一個半月前跌倒才犯病的。”

  “不是。”程嬌娘說道,“兩個月前,夜流鼻血。”

  夜流鼻血?

  陳紹夫婦驚訝的對視一眼,一旁的僕婦啊一聲。

  “是的,是的。”她驚訝的點頭喊道,“兩個月前有幾日,太爺夜間會流鼻血。”

  “怎麼不告訴我?”陳紹急道。

  “是太爺說沒事的,也真的沒事,水洗一洗就不流了,也就兩三天。”僕婦惶惶說道。

  依這娘子所言,那時候就是老太爺發病了,她越想越怕,要是老太爺不治都怨自己當初沒有報的話,可就慘了。

  僕婦含淚跪下了認錯。

  “告訴你,你又能如何?”程嬌娘問道。

  陳紹窘然。

  是啊,告訴自己又如何?流鼻血而已,天乾物燥,難免的事,誰會想到這是發病了。

  “起來吧。”陳紹說道,“父親年長,萬事無小事,他心疼我們子女不肯說。你們萬不可也跟著隱瞞。”

  僕婦感激的應聲是。

  程嬌娘已經走到了臥榻邊,兩邊宮燈昏昏,照著臥榻上的人睡昏昏。

  陳紹夫婦跟上來,有些緊張的看著程嬌娘,見她看的認真,不由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怕驚擾了她診病。

  屋子裡沉默著。直到大家都快要窒息。

  “想不起來。”程嬌娘忽的說道。

  陳紹夫婦愣了下。

  “娘子,什麼想不起來?”陳紹有些緊張的問道。

  想不起仙方了嗎?

  “我想不起來認得他的樣子。”程嬌娘說道,看著老者,又扭頭看被僕婦拉著站在帳簾邊的丹娘。

  半斤走後。她記得這些發生過的事,記得人名地點。但是,卻始終記不起那些人的樣子,所以嚴格說起來,在半芹走之前的那些事,她記得的只是紙上的那些事。

  陳紹夫婦愕然對視一眼。

  鬧了半天,不是在診病啊。

  “娘子。你看我父親他..”陳紹忙問道,說到這裡歎氣,“這半個月,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每日就是靠參湯吊著一口氣。”

  程嬌娘伸出手,陳紹忙幫著把父親的手從被子下拿出來,看著她搭脈。

  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一刻,程嬌娘拿開手,陳紹等人鬆口氣。旋即又帶著緊張看著她。

  連如何都不敢問出口了。

  “給我打一套金針。”程嬌娘說道,“我先施針。讓他醒來。”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似是太急,連木屐都沒脫,噠噠的邁進屋子來了。

  “不用打,不用打,我這裡有。”

  一個老者顫巍巍的說道。

  身後一個小童小跑跟進來了,抱著一個藥箱。

  “神醫在哪?”他眯著眼四下亂看問道。

  陳紹夫婦忙過來迎接。

  “李太醫,您怎麼這麼晚來了?”

  “我不是說過,神醫請來了不管早晚都要叫我,這等事讓我錯過,豈不是抱憾終生?”李太醫說道,還是在屋內亂看,“神醫呢?”

  那邊程嬌娘始終沒有起身,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陳紹只得引著李太醫過去。

  丹娘已經趁機跑到臥榻邊跪坐下來。

  “姐姐,你能治好爺爺嗎?”她拉了拉程嬌娘的衣角,帶著幾分期待,“爺爺說八月十五帶我去看燈的,結果沒去,表姐說,正月十五就一定能去了,姐姐,我聽他們私下說,爺爺要死了,那正月十五還能帶我去看燈嗎?”

  四五歲的孩童還不知生死。

  程嬌娘側頭看著她。

  “能。”她說道,“過幾天就好了,正月十五,能去看燈。”

  丹娘頓時綻開笑顏,撲在臥榻邊,搖著老者的胳膊。

  “爺爺,爺爺,姐姐說你就要好了,我們去看燈。”她高興的喊道。

  陳紹夫人忙上前拉住丹娘。

  “這位便是,程家娘子。”陳紹給李太醫介紹道,又對程嬌娘說道,“這位是太醫院的李太醫。”

  程嬌娘這才抬頭看去,李太醫也看過來。

  “她?”他失聲驚訝道,“就是你們要請的那個程家娘子?”

  他進門自然看到這個女子了,但是如此年輕,只以為是陳老太爺的孫輩,哪裡想到就是那個被陳家視為最後救命希望的路遇娘子。

  程嬌娘沒什麼驚訝。

  “你有金針?借來我用。”她說道,伸出手。

  周家夫婦在廳堂裡坐的有些不安穩,其他人陪坐的也不安穩,大家心裡都惦記這邊診治的事,卻又不好迫切催促,只得接著聽陳四老爺說途中事。

  聽者無心,說者也無心,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好幾個人一口咬在狼腿上…”

  一個年輕的女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大家才回過神,陳四老爺這才發現自己的走神,有些訕訕。

  “不知診治的如何。”他問道岔開話題。

  “畢竟年紀還小….”周老爺歎氣說道,不管能不能行,謙虛一些總是好的。

  門外有僕婦急匆匆的進來。

  “已經施過針了,程娘子說,最遲明早就能清醒來。”她顫聲說道。

  屋內的人激動的起身,爭先恐後的向外而去。

  陳紹夫婦已經和程嬌娘過來了。

  “嬌嬌,如何?”周夫人忙上前迫不及待問道,“可能治?”

  “自然能。”程嬌娘說道。

  “已經施過針了,也開了藥方,李太醫守著呢。”陳紹對兄弟們說道。

  “那接下來做什麼?”陳四老爺問道,看程嬌娘。

  “等。”程嬌娘說道。

  陳四老爺摸了摸鼻子,這女子……總是說些大實話。

  “那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周夫人說道,一面攜起程嬌娘的手,“也怪累了。”

  “我還要等,等他醒來,看藥。”程嬌娘說道。

  周夫人窘然。

  “娘子就住這裡吧,都收拾好了。”陳夫人忙說道,原本就不想這女子走,不過是不好意思留,既然人家待會要看藥,那就再好不過了。

  “是啊,還是留在這裡吧,大家也好放心。”陳紹也說道,沖周老爺夫婦略施禮。

  “自然是好,自然是好。”周老爺夫婦忙點頭說道。

  “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回去歇息吧。”陳紹說道。

  他們總不好也留在這裡,人家家有病人心焦麻亂,周家夫婦留下四個伺候僕婦告辭了。

  周家夫婦前腳離開,程嬌娘就要去休息,陳紹夫人忙讓人送去。

  “哦,對了。”程嬌娘想到什麼,又回頭說道,“如是半夜醒了,吃藥就可以了,別叫醒我。”

  陳家諸人愕然,但旋即又似乎明白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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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24: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聽聞

  周家燈火通明,看著馬車進門,周六郎忍不住前行幾步。

  車簾掀開,僕婦扶著周夫人下車,車簾被放下,再沒人出來。

  周六郎從鼻子裡悶悶的出了口氣。

  回到自己的院子,拉開門,廳堂裡秦郎君在擁爐煮酒,屋子裡彌散著醇醉香氣。

  “怎麼樣?白去門口等了吧?”他笑道,看著撩衣坐下的周六郎。

  “相迎父母那是應該的。”周六郎說道,端過酒碗一飲而盡。

  秦郎君笑著為他再斟上一碗。

  “說陳老太爺今晚就能醒來,所以要留在那邊。”周六郎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不是,以後就知道了。”秦郎君說道,“她是,不會進你們家門的。”

  周六郎嗤聲。

  “愛進不進。”他說道。

  “伯父伯母怎麼說?”秦郎君問道。

  “也沒什麼,就那樣吧。”周六郎有些漫不經心說道,“說,跟姑母長得挺像的。”

  “哦,你姑母可是個美人。”秦郎君笑道。

  周六郎轉著酒碗,略出神,父自然不會多說什麼,母親卻有著所有女人的通病,略帶誇張的描述那女子。

  從下馬車到更衣進屋驚豔眾人一絲一毫都沒放過,詳細到那個女人似乎已經站到他的眼前。

  就如同當初在程家那一眼所見一般,就如同夜夜夢裡見到的那般,那女子木然的看著他,然後嘴角微微彎起。露出嘲笑。

  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叫曹叔進來,聽聽途中事,想必一定很有趣。”秦郎君說道。

  一旁跪坐的丫頭忙應聲是,起身出去叫人了。

  “有什麼有趣的。”周六郎悶聲說道。又看他,“你還不回去嗎?”

  “我今晚不走了。”秦郎君說道。

  “這個女子,有什麼有趣的,值得你都賴在我家不走了。”周六郎說道,“你如此感興趣,不如娶了回去吧。”

  此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下。

  秦郎君其祖母房甯公主,雖然已經故去,但跟論血脈跟當今皇帝還是很近,其父風流文采盛名,秦家亦是川中望族,秦郎君雖然身有殘疾,但也不是隨意人家都能結親的。

  自己如此說,倒是嘲笑其缺陷,只能找缺陷的傻子來配了。

  周六郎微微紅臉。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悶聲說道。

  秦郎君哈哈笑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他笑道。“只是如斯美人,我怕是無緣。”

  周六郎要說什麼,門外丫頭引著曹管事來了。

  “辛苦你了。”周六郎說道,示意曹管事坐。

  曹管事很高興。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回到家。就心裡舒服的很,疲憊全消。”他說道,跪坐下來。

  遊行千里,家始終為系,周六郎點點頭。

  秦郎君卻是一笑。

  “怎麼?聽起來,程娘子讓你吃了不少苦?”他問道。

  周六郎皺眉。

  “你想太多了,什麼事都跟她扯上,她有什麼…”他忍不住說道。

  話音未落,這邊曹管事苦笑一下。

  “小子,悔不該不聽郎君的話。”他低頭施禮說道。

  周六郎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似有些氣悶又有些無奈,乾脆端起酒碗不說話了。

  “不是我想太多,而是你不願意想。”秦郎君笑道,看著氣悶的周六郎,“世間事不都是如此。人與人沒多少差別,差別就是,願意想還是不願意想而已。”

  “問你想問的,別亂扯。”周六郎瞪眼說道。

  視線移到曹管事身上,丫頭給曹管事斟上一碗酒。

  “說起來,這程家娘子十分古怪……”

  屋門拉上,隔絕了初冬暖夜。

  相比于老爺公子明亮溫暖的所在,下人房這邊就顯得陰暗潮冷。

  半芹搓搓手,靠近油燈,縫製一件衣裳。

  屋門外傳來腳步聲以及丫頭們的說笑,門被推開了,人和初冬的寒氣一起湧進來,油燈跳躍欲滅,半芹忙用手擋著。

  “……要不是小月急著回去,我就能贏了。”

  “….你贏不了,小月喜事在身,財運正旺呢…”

  “…小月真是好運氣,被夫人指給了曹管事,曹管事多能幹啊,雖然年紀大些,裡裡外外的都離不開他…”

  “…這一趟回來又是大功勞,等成了親,小月就能去夫人跟前做管事娘子了。”

  丫頭們坐下對著鏡子各自梳妝,一面嘰嘰喳喳的說笑,屋子裡充滿了嘈雜的喜樂。

  “曹管事回來了?”半芹驚訝的問道,起身過猛,忘了手裡的針線,戳在手指上也不知覺。

  丫頭們似乎這時才看到她,大多數人看了一眼就不屑的收回視線。

  “是啊。”只有一個答道,一面對著咬著發繩,“傍晚進城了,方才剛和老爺夫人一起回來了。”

  “那,那我家娘子來了。”半芹顫聲說道,太過於激動,眼淚竟忍不住流下來。

  這次有幾人笑了。

  “你家娘子?你家是誰家?你又是誰家?”一個說道,帶著幾分鄙夷,“莫非這裡不是你家?真是委屈姑娘了在我們家。”

  屋子裡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半芹有些窘然訕訕低頭。

  “我,我…”她諾諾半日,到底不知道說什麼,眼淚滴落在腳下。

  “大晚上的你哭什麼喪?”一個丫頭喊道。

  “就是,整天愁眉苦臉的,誰欠你錢啊。”另一個也喊道。

  “怪到你住進來我就手氣越來越差!”更有幾個喊道。

  屋子裡亂糟糟。

  半芹瑟瑟退回自己的床位邊,慌亂的用袖子擦去眼淚,要不哭,卻越發的止不住。

  “行了,下次跟媽媽說說,給這位別家的姐姐找個好地方住,咱們哪裡配和人一起住,委屈姐姐了。”

  半芹低下頭有些慌亂的拿著針線衣裳,身子顫顫。

  “喂,你要做針線,找別的地兒去,我們可要睡覺呢,你亮著燈,我們怎麼睡,我們又不像你,閑的沒事做,我們可忙著呢白日。”

  屋門被關上,油燈扇滅,裡外一片黑暗。

  半芹抱著衣衫顫顫環視四周,淚水滿面。

  娘子……

  娘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將明十分,陳府老太爺屋內,坐著四五人,或者依憑幾閉目,或者抱臂直坐閉目,只有那個李太醫坐在臥榻邊,每隔不久就伸出手診脈一次。

  “如此施針,倒是奇特,難道真能管用?”他口中喃喃。

  臥榻上陳老太爺一如既往張口昏睡,嘴邊涎水偶爾流下,喉中呼呼。

  李太醫看了眼窗外,東方發白。

  “這天都要明瞭,不是說最遲天明醒來嗎?怎麼還沒醒?”他嘀咕道,看到腳下的小童酣睡,便用腳踢了他。

  “童兒,起來。”

  小童半夢半醒起來,一時不穩伸手忙抓著臥榻撐扶。

  “師父,師父。”他睡眼惺忪悶悶說道。

  “…..什麼時辰了…”

  “快到卯時了。”李太醫說道,回頭瞪小童。

  小童哦了聲,用袖子擦嘴坐好。

  “卯時了啊…天要亮了….”

  李太醫看著小童,小童也看著李太醫。

  “你說話,怎麼不張嘴啊?”李太醫怔怔問道。

  “師父,不是你說話啊?”小童也怔怔問道。

  “三郎,三郎?”臥榻上抬起一隻手,抓住了旁邊小童的胳膊。

  小童嚇得嗷的叫了一聲,滿屋子裡人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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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其言

  陳老太爺屋子裡亂糟糟,很快傳遍了全院子。

  “醒了!”

  “果然醒了!”

  “天也,說最遲清晨醒來,真的就醒了!”

  陳紹激動的團團轉。

  “快,快去請程娘子。”他顫聲說道。

  幾個僕婦應聲就往外跑,被陳紹夫人攔住。

  “三郎,那程娘子不是說,醒了就吃藥,別叫醒她嗎?”她說道。

  陳紹跺腳。

  “那種拿大的話也就是說說,怎能當真,不過是要告訴咱們她胸于成竹罷了。”他說道,擺手,“話怎麼說,難道就能怎麼聽嗎?速去速去。”

  為了方便問診施藥,程嬌娘的住處安排的離陳老太爺很近,那邊天未亮就開始熱鬧,這邊卻安靜如常。

  院子裡的燈也比其他地方少,屋子裡更是黑著,顯示其內人還在沉睡。

  當然,安靜如常指的是程嬌娘主僕,周家的四個僕婦本就睡不踏實,聽到熱鬧,急忙忙的出來看了好幾次了。

  這時見陳家僕婦過來,忙緊張激動的相迎。

  “姐姐們,如何?”

  “娘子神醫,娘子神醫。”陳家僕婦們齊聲說道,縱然對這幾個僕婦也不由帶上恭敬,“老太爺果然醒了,果然醒了,快請娘子。”

  果然神了!

  周家僕婦大喜,看著陳家僕婦面對自己已經恭敬十分,心中十分受用。

  “姐姐們稍等,我們這就去叫。”她們立刻說道。轉身向正屋奔去,還沒走兩步,屋門被人拉開了,一個人影站出來。

  也沒睡吧。也注意擔心那邊動靜的吧,裝的好沉穩。

  周家僕婦心內說道,才要上前施禮。

  “你們幹什麼呢?”婢女壓低的不悅聲先傳來。

  “姐姐,快告訴娘子,老太爺醒了。”僕婦們忙含笑說道。

  “醒了就醒了,不是說過吃藥就成。別來吵醒娘子。”婢女低聲喝道。

  在場的陳家周家僕婦皆是一愣。

  “半芹姑娘。”周家一個僕婦收了笑,帶著幾分不悅警告,“這種醫事,你不懂,還是去給娘子說了再定奪吧。”

  婢女嗤笑一聲,往外走了兩步,不忘拉上門,以免吵鬧傳進去。

  “我不懂,你懂?”她低聲喝問道。

  這無禮的丫頭!

  僕婦們面色難堪,她們可都是周夫人身邊有臉面的使喚人。你一個外甥女跟前的婢女,怎敢如此無禮!

  “程家就是這樣挑使喚人的?”一個僕婦沉臉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婢女啐了一口。

  “什麼程家周家的,去去,聽不懂人話還是怎的?”她低聲喝道。

  僕婦們愕然旋即羞憤。

  “你這賤婢,著實無禮。快打下去。”她們喝道。

  這要不是在陳家,這等無禮的婢女,她們早就一巴掌打下去了。

  婢女站在廊下,看著四個僕婦,天色將明未明,燈光越發的昏昏,照著她形容不清。

  “你們說什麼?打下去?”她說道,再次笑了,“說的是,這等無禮。是該打下去。”

  陳家的僕婦都已經看傻了。

  這,這是怎麼了……

  陳紹在屋子裡踱步匆匆,一面向外看一面急得歎氣。

  “怎還不來,怎還不來。”他口中說道。

  “來了。”門外僕婦喊了聲。

  眾人大喜,忙迎過去。卻見只有兩個僕婦匆匆進來,身後並無其他人相隨。

  陳紹等人略驚訝。

  “那婢女說,娘子說了,不要打擾她睡覺,醒了,自吃藥便是了,她醒來會過來的。”僕婦怯怯說道。

  陳紹夫人忍不住看丈夫一眼。

  話怎麼說,可不就是怎麼聽嘛。

  陳紹有些怔怔,這個娘子……

  “還有。”僕婦欲言又止。

  “怎麼了?”陳紹夫人皺眉問道。

  “因為方才,去叫娘子,周家的婦人和那婢女鬧起來了……”僕婦低頭說道,“那婢女,要讓那四個婦人回去…”

  其實說回去還是客氣了,那婢女說的是滾走。

  什麼?

  陳紹甩袖。

  這都什麼時候呢!

  陳紹夫人安撫他。

  “我去看看。”她說道,忙招呼僕婦領路,幾人匆匆去了。

  這邊陳紹等人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的吐口氣。

  “無妨,無妨,吃藥,我們先吃藥。”李太醫說道,拿著那張由程嬌娘口述,婢女提寫的藥方遞給了小童。

  小童忙跑去熬藥了。

  “三郎,三郎,是那個,那個娘子來了?”陳老太爺在床上顫抖的伸手。

  陳紹忙過去,看著消瘦已經不成人形的老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是,父親。”他含淚說道,跪下來握住父親的手,“都是兒不孝,累父親四海奔波才得如此。”

  “三弟,你別這麼說。”一個堂兄過來搖頭說道,“那娘子不是說了,叔父這個是早有隱疾,如果不是跟著你上路,路上也不會遇到程家娘子,那此時,我們才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屋內其他兄弟忙符合。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現如今終於有希望了,那程娘子說能治好,就好。”

  “藥呢,催著藥。”

  程嬌娘歇息的屋子外,四個僕婦神情尷尬。

  “鬧的夫人你還來了…”她們低頭說道。

  陳夫人目光掃過她們,沒說話。

  “太爺的病要緊,多睡一會兒,少睡一會兒有什麼。”一個僕婦說道,“這事,是我們的家務事,讓夫人見笑了。”

  “我們娘子小,這丫頭也小,從小也沒人教養,不懂事,夫人見笑了。”另一個也忙說道。

  陳夫人有些猶豫。

  按理說,這的確是人家的家務事,但……..

  她的眼前浮現昨晚那周家的人走後,那程娘子的神情以及話語。

  當著周家的人面說要看病人不能走,離了周家的人便立刻說不用看。

  由此可見,這娘子,不是給他們陳家擺譜,而是貌似不想去周家一般。

  陳夫人的手在衣袖下握了握。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吧。”她說道,“我們是求她治病呢,萬一她不高興了,你們自己人沒什麼,我們總有些不好,就當是你們夫人體諒我一下,委屈一下,聽她的來吧。”

  四個婦人愕然。

  晨光一點點的投入室內,天光大亮。

  程嬌娘翻個身,從錦被中伸出胳膊。

  “娘子,要水嗎?”婢女從簾帳外問道。

  “要。”程嬌娘說道。

  婢女掀起簾子進來了,跪坐下來,將一杯溫水遞給她。

  程嬌娘坐起來吃了口。

  “怎麼,擇席?”她問道。

  婢女臉上是明顯未睡的憔悴。

  “我沒娘子這般福氣,我換地方得適應一兩天才能睡。”她笑道。

  程嬌娘將水杯遞給她。

  “也不是什麼福氣。”她說道,掀開被子起身,“在哪裡,對我來說,都一樣。”

  都不認識,都是陌生處。

  這個話題婢女有點不知道怎麼接,不懂的就不說就是了,她扶著程嬌娘起身。

  程嬌娘沒問陳老太爺的事,婢女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只苦了在外等候的僕婦丫頭。

  “還沒起嗎?”

  “那邊已經吃完藥了,老爺又讓來看呢…”

  “你可別去催,周家那四個人都被趕走了,惹惱了,一句話把你也趕走,你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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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假

  婢女拉開門,門外的僕婦丫頭忙施禮。

  婢女也還禮。

  “辛苦了。”她說道。

  含笑嫣嫣,語氣軟軟,真是知書達理,哪有適才大家揣測叉腰唾棄讓長輩的僕婦滾的樣子。

  “我家娘子要吃飯了。”婢女說道。

  “有,有,都備好了。”僕婦忙說道。

  “不用太麻煩的。”婢女含笑說道,“只要一碗五味肉粥,水蘿蔔擦絲椒鹽拌一拌,鹽椒橙炒一把黃雀就好了。”

  僕婦們愕然。

  要什麼?什麼粥?擦絲椒鹽?橙還能炒?

  這還叫不麻煩?

  肉粥要五味的?一把黃雀?還要用鹽椒橙炒?乖乖,這都是什麼吃法啊。

  陳老太爺屋子裡,陳紹等兄弟再次沉默。

  陳老太爺吃過藥又昏昏睡去了,如果不是李太醫在一旁看著說脈象平和,比先前大好,他們都要衝到程娘子那裡請她過來了。

  睡到天光大亮才起身,起來也不急,現成的飯不吃,還要點餐新做,這娘子心裡可真沉得住氣。

  “大人,你也莫要著惱。”李太醫思索片刻說道,“我看昨日這娘子施針,似乎很是費力氣,深淺把握分毫不能錯,一次即可讓太爺醒來,那麼今日,必然更要精進,是要養好力氣吧,急病慢郎中,真是急不得。再者說,她如此淡然,必然是心中有成竹,大人,該高興才是。”

  大家聞言點頭。

  要是如此,那這娘子倒也有情可解。

  一番施針就能讓昏睡這麼久的老太爺醒過來,可見是費了大力氣的。

  “是這個道理,只是,父病兒憂,人之常情。”陳紹說道。

  李太醫點頭。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說道,一面撚須,眨了眨眼,“說起來,我也有些餓了。”

  可不是,李太醫也熬了一夜了。

  “快去送飯來。”陳紹夫人忙說道。

  “不用,不用。”李太醫忙喊道,遲疑一下。“不如,也來一份那程家娘子點的,我聽著,倒有些滋味。”

  一碗五味肉粥,水蘿蔔擦絲椒鹽拌一拌,鹽椒橙炒一把黃雀…….

  在場的人忍不住在心裡念了遍,似乎看到眼前五彩斑斕,又爽脆又入味的吃食擺在眼前。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呢……

  “大家也都熬了一夜了。昨晚今早都是胡亂吃了口,去告訴廚房,都按著做一份送來吧。”陳紹說道。

  周六郎早晨請安時,看到父母的院子裡四個僕婦哭著被拉下去。

  “真是廢物。”周老爺沉著臉猶自氣不休。

  “這女子怎麼這樣?”周夫人亦是皺眉氣道。

  周六郎施禮後跪坐。

  “出什麼事了?”他問道,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那個傻子,竟然讓陳夫人把這幾個僕婦趕出來了。”周夫人說道,“她怎能如此做?”

  她怎麼不能如此做,她又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曹管事沒有跟周老爺夫婦講詳細,尤其是自己被程娘子以及婢女捉弄的事,但卻對周六郎以及秦郎君細細的講來了。

  如此心胸狹隘的女子!

  周六郎放在膝上的拳頭攥起。

  “我這便去找她。有氣沖我便是。何必作踐我們周家。”他說道,猛地起身。

  周老爺豎眉呵斥他坐下。

  “現在不是時候。”他說道,“陳老太爺的病最重要。”

  周六郎重新坐下,面容緊繃。

  此時又有四人走進來跪坐下,兩個婦人,兩個丫頭。

  “去伺候表小姐,要恭敬守禮。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說不做。”周夫人說道。

  四人應聲是,這才退下,由管事帶著出去了。

  半芹抱著一筐衣服有些吃力的走出門,迎面兩個丫頭疾步而來,差點相撞。

  “哎呀,你看著點。”她們不高興的說道。

  半芹忙避在一邊,低頭賠罪。

  “姐姐。那個程娘子怎麼難麼難伺候啊。”

  “宋媽媽她們可是夫人跟前有頭有臉的,她說趕就趕了。”

  咚的一聲。嚇了兩個丫頭一跳,回頭看那個丫頭將衣筐掉在地上。

  “姐姐,你們,你們說的程娘子,是…”半芹顫聲問道,眼淚不自主的流下來。

  兩個丫頭看她一眼,其中一個認出來,跟另一個耳語。

  “當初公子問她走不走,她就真跟著走了,還說什麼自己本就是周家的人。”

  “啊,就是她啊,也不想老夫人當年買她是為了什麼。”

  “她想什麼,自己心裡知道。”

  低語絲毫不介意被半芹聽到。

  半芹的頭低的更低了,局促不安。

  “快些走吧,可別像宋媽媽她們那般倒楣。”

  “是啊,我可不想被趕出去回陝州。”

  二人攜手疾步而去了。

  半芹含淚緊跟了幾步,到底是停下腳,看著那兩個丫頭遠去了。

  “娘子,娘子一點也不難伺候的。”她喃喃說道,“她很好說話的,只要,只要你們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們好…”

  最終蹲下抱膝泣不成聲,窄窄夾道裡,身影越發小小。

  因為是從未做過的新鮮樣子,陳家的廚房裡好一陣忙亂,幸好初冬雀多,趕著小廝們亂哄哄的捉了一大麻袋,嘗試了三四次才送上來。

  程嬌娘嘗了一口,搖搖頭。

  “娘子,味道不對?”婢女忙問道。

  “原以為,這是個京城大戶之家,廚上必然精良。”程嬌娘說道,“原來不過是個初貴人家,尚不曾到精食的時候。”

  她說到這裡,看著婢女彎了彎嘴角。

  “還不如,你家。”她說道。

  婢女嘻嘻笑了。

  “娘子,我家不是你家嗎?”她笑道。

  程嬌娘知道她聽得明白,再次彎了彎嘴角不再說話,慢慢的吃完粥和蘿蔔絲,放下碗筷。

  矮桌上,黃雀未動。

  “再來幾個黃雀。”

  李太醫說道,指著空了的盤子,旁邊小童正手抓著一隻雀啃的歡。

  僕婦應聲是,忙出去,剛出去,又急匆匆的回來。

  “程娘子來了。”她高興的喊道。

  李太醫顧不得吃了,忙胡亂的擦了手起身,踹了小童一腳,小童到底捨不得吮了吮手指才跟上來。

  “父親,父親。”陳紹在臥榻邊顫聲喊道,“程娘子,來了。”

  陳老太爺從昏昏中睜開眼,渾濁的雙目轉過來,看到臥榻邊跪坐一個素衣女子。

  室內陰暗,但那個素衣女子卻格外的亮眼。

  她安靜的跪坐,神情無波,就如同那日車簾掀開見到的一般。

  “娘子..”陳太爺撐著要起身,“我的病可還能治?”

  程嬌娘點點頭。

  “能治。”她說道,“只是。”

  聽她只是,在場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

  這娘子做事慢,說話也慢,真真急煞人!

  “比那時,價錢要貴些。”程嬌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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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頑皮

  陳老太爺屋內,門窗拉開室內透亮,再不似前日那樣陰沉無光。

  程嬌娘取過金針匣子。

  李太醫在一旁遲疑一下。

  昨日事急,可以不回避,今日還在身前看,是不是不太好?

  “程娘子,我需要回避一下嗎?”他問道。

  能夠治療陳老太爺這種不治之症的,必然是獨門秘笈,怎麼好在其他醫前隨意展露。

  年輕後輩不好意思開口,他這個做前輩的不能不知規矩。

  “無妨。”程嬌娘說道。

  李太醫大喜。

  “看了,你也學不會。”程嬌娘接著說道。

  這娘子說話能不大喘氣麼?

  李太醫黑臉。

  “娘子,師從何人?”他又問道。

  天下有名的大夫他多少都知道,倒要看看是哪個教出來的好徒弟。

  程嬌娘略一思索。

  “想不起來了。”她說道。

  想不起來了?這叫什麼話?

  不想說就算了,李太醫甩袖子在一旁坐下。

  對於別人怎麼想,是不是誤會,程嬌娘並不理會,從最初因為不能說完整的詳細的話而焦躁,到現在她反而習慣了。

  想要聽懂的,自然會懂,不想要聽懂的,怎麼說也聽不懂,不如,就如此吧。

  程嬌娘伸手,婢女忙跪坐下來幫她束起衣袖。

  這邊床上陳紹親自給父親解開衣衫。

  “昨日,你尚在昏睡,不知疼痛。”程嬌娘說道,拿起一根長針,看著陳老太爺,“今日神智俱醒,會很痛的。”

  陳老太爺露出虛弱的笑。

  “娘子,無知無覺。才是最痛啊。”他顫聲說道。

  “那只是,你感想而已,真切感受,可非如此。”程嬌娘說道,說罷手起針落。

  陳紹跪坐在父親頭前,清晰的聽到父親啊了一聲,苦皺的臉頓時變色,放在身側的雙手揪住了身下的鋪被。額頭上一層汗冒了出來。

  好痛….

  陳紹不由攥緊了手。

  李太醫此時也看著,不過他看的是程嬌娘,看她行針的手法,揣測她的力度。

  看了也學不會,哼,這世上哪有學不會的事。

  但他看著看著真的有些揣測不出,看似若輕,這女子的額頭也浮現細汗。

  陳老太爺最終沒堅持到二十四針施完,在一半的時候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看著正收針的程嬌娘,長吐一口氣。

  “還是,無知無覺好吧?”她說道。

  陳老太爺苦笑一下。

  “所為求生不願,求死不舍,死去活來啊。”他說道。

  程嬌娘彎了彎嘴角沒說話。

  “娘子。”陳老太爺虛弱說道,“如果,當初,我讓你診治的話,還會不會如此?”

  陳紹以及陳四老爺在一旁悄悄的給程嬌娘使眼色。

  病人需要的是安慰,醫者應該都知道吧。

  “當然不會。”程嬌娘說道。“那時無須行針。三杯黃酒,一服丸藥,而已。”

  還而已..

  陳紹兄弟對視一眼搖頭。

  “不對。”程嬌娘又說道,想起什麼。

  陳老太爺帶著幾分期盼看著她。

  “二杯黃酒。”程嬌娘說道,“我那時,已經贈了你一杯黃酒了。”

  娘子,做人要厚道啊。

  陳紹和陳四老爺看著程嬌娘,欲說無語。

  看著那娘子走出去,陳家父子同時歎口氣,此時藥也送來了,兄弟二人伺候吃藥。

  “你們,要好好的待這位娘子。”陳老太爺說道,“這一念間,沒人知道錯過的是什麼。”

  陳紹兄弟應聲是。

  陳四老爺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笑。

  “要說這個。只怕周家感受更深。”他說道。

  陳老太爺醒來不久,還沒人與他說這些事。

  “這娘子的來歷。你們詳細說與我聽。”他說道。

  曹管事帶著四個僕婦丫頭邁進陳家的門,迎頭就有一群小廝拿著棍子網子跑過來。

  “去火神廟,火神廟後多…”

  “…西市那邊好些空宅子,那裡更多…”

  亂哄哄嚷著喊著也不看路的差點撞到。

  “這是做什麼?”曹管事嚇了一跳問道。

  “捉黃雀去。”引路的小廝呵呵笑道。

  捉雀兒?這時候?

  這也太頑皮了,陳家都沒人管了嗎?果然家中有事,人心惶惶不定,有些亂啊。

  來到程嬌娘的住處,曹管事又被攔住。

  “娘子在睡覺,你們稍等一會兒吧。”婢女說道。

  有僕婦忍不住看天,這不早不晚非午的,又睡什麼覺?

  這是在人家看病呢,怎麼比在自己家裡還隨意?

  這樣,好嗎?

  她們看向曹管事。

  曹管事恭敬的應聲是,不焦不燥文文靜靜的跪坐在廊下。

  “姐姐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他含笑說道。

  就是家裡夫人們跟前的丫頭都沒得到曹管事如此恭敬相待,僕婦丫頭們對視一眼,忙跟著在廊下跪坐等候。

  所幸這次沒有像曾經那樣等很久,不多時程嬌娘小憩一刻醒來。

  “那幾個人不懂事衝撞了娘子,已經打發變賣了。”曹管事在廊下跪坐說道。

  屋門拉開,微微抬頭便能看到其內坐著喝水的程嬌娘。

  “這是新挑選的人。”曹管事接著說道。

  僕婦丫頭忙挪上前幾步,齊齊的給程嬌娘施禮。

  “好。”程嬌娘說道。

  曹管事鬆口氣。

  “娘子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他又問道。

  程嬌娘看他一眼。

  “我要添置一些東西,你陪我的婢女去吧。”她說道。

  曹管事大喜。

  陪的意思就是花錢,但現在曹管事怕的不是花錢,而是人家不花他們的錢。

  兩個女子孤身而來,要是張口跟陳家的人要東西,那無疑是又給了周家人臉上一耳光。

  還好,還好。

  曹管事親自帶著婢女出了陳家門。

  “要一些布裁衣。”婢女說道,一面看著手裡列的清單。

  每一次施針過後,娘子裡衣都濕透了,她的穿著本就簡單,來時也就那麼兩三件,根本來不及更換。

  “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家裡有裁衣,去叫她們來。”曹管事忙說道。

  男人們哪裡顧著這個,這種女人的細詳事還得女人操心。

  想當初家裡三娘子去趟城外柏林寺,夫人都趕著囑咐丫頭媽媽們帶著替換衣裳,只擔心晨露細雨打濕了衣裳。

  果然誰親的誰親,沒娘的孩子真可憐。

  這個念頭閃過,曹管事脊背冒出一層細汗。

  還嫌麻煩不夠大嗎?別沒事找事啊。

  “不用了,娘子的衣服簡單,說要自己做。”婢女說道。

  這傻子也好女工?還能自己做衣裳?

  曹管事不由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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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25: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不見

  午後的陳家,顯得格外的安靜,與前些日子死氣沉沉的安靜不同,因為陳老太爺的醒來,以及據說能治好的消息,讓陳家此時的安靜多了幾分閒適。

  日光很好,程嬌娘坐在廊下,依著憑幾,一手拄頭,一手隨心描字。

  丫頭僕婦坐在一旁,屏氣噤聲。

  院門外有人探頭,這是一個四五歲的女童,似乎有些怯怯,看一眼,又縮回去,過一刻,又探頭看。

  丫頭僕婦都看到了,但都當做沒看到。

  “丹娘。”程嬌娘忽的喊道。

  女童立刻高興的從院門後走出來。

  “找我,有事?”程嬌娘問道。

  丹娘跑近前,脫掉木屐,跪坐過來,看著程嬌娘揚起笑臉。

  “沒事。”她搖搖頭說道。

  真是童言無忌,身後丫頭僕婦垂頭,沒事跑來做什麼,隨便說個什麼事不是事。

  程嬌娘嘴角彎彎。

  “沒事就對了。”她說道,換手寫畫。

  丹娘興致勃勃的看著她。

  “姐姐,你在做什麼?”她問道。

  真是童言無忌,人家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問人家萬一被認為嘲笑呆傻,豈不是惹了麻煩?

  “寫字。”程嬌娘說道。

  用手指在憑幾上摩來擦去就是寫字?這話也就小孩子信吧。

  一旁僕婦心中嘀咕,果然聽到孩童的驚歎聲。

  “姐姐用左手寫字嗎?”丹娘很驚訝的說道。

  “左手右手,都是手,自然都能寫。”程嬌娘說道。

  丹娘恍然的點頭。

  “哦,對,對,是啊,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她說道。

  因為你只是個孩子,不是傻子。

  僕婦丫頭都恨不得把頭塞進脖子裡。

  這傻子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利索啊?為什麼傻話連篇啊。

  那個婢女怎麼還不回來啊,她們在這裡好不安。

  程嬌娘與訪客陳丹娘相談甚歡時,陳紹也迎來了訪客。

  他引著一個男人走出陳老太爺屋子,來到客廳坐下。

  “如此,果然好多了。”男人說道,帶著一臉的欣慰,“陛下很是惦念。”

  陳紹施禮。

  “臣之罪,讓陛下憂心。”他哽咽說道。

  “這怎麼是你的罪。”男人忙伸手相扶搖頭說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陳紹點頭。

  “這次是請來的哪裡的大夫?”男人又好奇問道。

  “江州人氏。與家父途中一面之緣,那時候她就指出家父身有暗疾,只是,當時不知。”陳紹說道。帶著幾分慶倖。

  “哦,竟然還是位,立有間,便知其疾的神醫。”男人驚訝道。

  神醫麼?倒也真是神奇,只是還有些古怪,陳紹笑著沒說話。

  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可否一見?”男人又問道。

  陳紹遲疑一下。

  “見我?”程嬌娘看著面前的陳紹。神情木木,“為何?”

  陳紹有些不知怎麼回答。

  “此人是我同僚,交情甚好。”他說道。

  “那,與我何干?”程嬌娘打斷他問道。

  陳紹啞然。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他忙又解釋,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

  這個娘子,古怪就古怪在好似懵懂不諳世事的頑童,隨心所欲,從不考慮其他。

  但,對頑童,又有什麼辦法呢?

  “聽聞娘子神技,想要結識一下。”陳紹說道。

  “我不想結識他。”程嬌娘說道。站起身來。“我要休息了。”

  陳紹拭汗而歸。

  “程娘子,施針之後費神勞累,此時去睡了。真是不巧。”他解釋說道。

  男人哈哈一笑,也不以為意。

  “老太爺的病要緊,老太爺的病要緊,日後再見吧。”他說道,一面要起身告辭。

  陳紹忙留住。

  “且慢。”他說道,“多日不見,今日心事稍解,你我也好對飲一杯。”

  說著歎氣,拍了拍男人的胳膊。

  “我這積攢多日的煩心,也好傾訴傾訴。”他說道。

  家事政事事事在心,這些日子陳紹熬磨的可不輕,男人理解的點頭。

  “去,備酒陳紹說道。

  小廝應聲是。

  “哦,那個黃雀要來一盤下酒。”陳紹又囑咐道。

  男人聽了有些好奇。

  “黃雀?”他笑道,“那才幾兩肉?竟來做下酒菜?”

  “其妙不再肉多肉少。”陳紹笑道,與他把臂而行,“你嘗嘗便知。”

  婢女伸手捏了捏店家遞來的一方布。

  “這就是最好的紋綾?”她問道。

  “是啊是啊,小娘子,這是最時興的天馬紋綾了。”店家說道。

  也是最貴的。

  “這個來一些吧。”婢女點點頭說道。

  店家高興的應聲是,指揮著夥計裁衣。

  “還要一些…”婢女拿出紙看著其上說道,“緯錦,有沒有瑞錦宮綾?”

  什麼?

  店家愣了下。

  “緯錦?瑞錦宮綾?”她問道,“從未聽過。”

  “也就是蜀錦。”婢女又看著紙上說道。

  “蜀錦倒是有。”店家忙說道,讓夥計搬出來,“不過都是經錦。”

  婢女看著紙上。

  有則好,無則隨意。

  “那就這個吧。”她拍了拍說道,選了幾個花樣。

  選完布料餘下的事婢女就不用管了,她走出來等候,一面打量街上。

  “京城很熱鬧吧。”曹管事說道,“要是不急,可以帶姐姐轉轉。”

  婢女微微一笑。

  “不用,京城我很熟的。”她說道。

  曹管事臉上的笑有些僵。

  怎麼個熟?不是第一次來嗎?程家一個婢女難得還來過京城?

  “曹叔?”

  一個聲音從一旁傳來。

  曹管事忙看去,呀了一聲,疾步過去。

  “六公子。”他施禮說道,又看軟轎上的少年,“秦郎君。”

  不待二人說話,他便主動指身後。

  “我來給程娘子買些東西。”他說道。

  程娘子?

  周六郎看著店鋪,目光落在門口車邊站著的女子身上。

  軟轎上的秦郎君也看過去,一面坐直身子。

  那個,便是麼?

  “半芹姑娘。”曹管事忙沖這邊喊道。

  這就是重複不變的半芹們麼?

  秦郎君饒有興趣的看過來。

  “這是我們六公子。”曹管事熱情的介紹道。

  婢女略帶幾分驚訝看周六郎,周六郎也看向她。

  這個丫頭眉眼靈動,沒有施禮,沒有恭敬,只有淡淡的一笑。

  “時候不早了,曹管事要是有事就自忙去,我要回去了。”她說道,略一點頭算是見禮,就這樣轉身上車了。

  曹管事面色尷尬,周六郎面色沉沉,獨秦郎君笑起來。

  “曹叔,你又忘了我的話了。”他笑道。

  曹管事苦笑兩下。

  “是我多言了。”他說道。

  “你,先送她回去吧。”周六郎繃著臉說道。

  曹管事應聲是,忙回身跟上去了。

  看著馬車晃悠悠從街上而去,自始至終那婢女沒有再看過來一眼。

  “看了這個丫頭,你覺得如何?”秦郎君笑問道。

  半芹,半芹,人而已,名字而已。

  “倒像是見了仇人面。”周六郎冷笑說道,“怎麼花我家的錢,用我家的人就如此怡然自得?”

  秦郎君哈哈大笑。

  “六郎,花仇人的錢,用仇人的人,可不是怡然自得麼?”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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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4 18:2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坦言

  雖然很生氣,周六郎回去還是讓曹管事去見了周夫人,詳細的說了去街上添置了什麼。

  周老爺不由埋怨周夫人疏忽這等小事,周夫人也很委屈但又自覺沒理,夫妻兩個拌嘴幾句,帶著悶悶不樂各自睡去。

  周夫人又與貼身僕婦詳談了一夜,便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大早周夫人親自開庫房,挑選了原本準備給家裡女兒們過年穿的新衣,讓丫頭僕婦包好再次踏入陳家的大門。

  互相見面,自然先問老太爺安。

  “已經好多了,能坐起來了。”陳紹夫人接待她帶著感激說道。

  果然能治好?

  周夫人大喜。

  “是老太爺吉人天相。”她說道。

  “我正要讓人與你們去說。”陳夫人說道,“就讓娘子在這裡多住一段吧,有她在,我們也好放心,診治開藥也方便。”

  “我也是如此考慮。”周夫人笑道,一面指著身後的丫頭僕婦,“所以送來了替換衣裳。”

  一面說著一面歎氣。

  “這孩子因為病的緣故,自小就古怪,不愛與人說話來往,我也不瞞夫人,這孩子與我們也不親近,有什麼對的錯的,我們也說不得,勸不得,如有什麼得罪處,看在她自小有病,幼時失母,孤零可憐的份上,還望夫人多多擔待。”她說道,神情誠懇又無奈,還抬手拭淚。

  陳夫人自然看出程嬌娘對周家不冷不熱,別人的家務事她也不好揣測,沒想到周夫人攤開了給她說,心中倒放下幾分芥蒂,反而有些戚戚。

  “這話說的,可不敢。”她忙說道,一面伸手做請,“夫人,請嘗嘗茶。”

  茶。請茶,一字之差,親疏之別。

  周夫人嘴角浮現一絲笑,低頭道謝,端起茶慢慢的心滿意足的喝了口。

  “不過不巧,程娘子給老太爺施針,夫人過一會兒再見吧。”陳夫人說道。

  “那就不見了,我也沒別的事,把這些東西留下,再給丫頭們叮囑幾句就是了。”周夫人笑道。放下茶杯,“她記掛著老太爺的病,我見了反而讓她分心,再說。有夫人你照顧,我自是放心。”

  陳夫人笑容更濃。

  “那自然是,夫人自管放心。”她點頭說道。

  此時陳太老爺屋子裡,幕帳拉開,木窗半開,紙門半掩。兩個丫頭將花房裡新摘的花在廳堂擺好。

  屋子裡花香氣便若有若無,混雜炭火以及藥香,先前因為癱瘓吃喝拉撒在床而導致的腐臭氣,已經散去了。

  丫頭擺好花。躡手躡腳的退出去,唯恐打擾了裡面的人。

  程嬌娘慢慢的撚起最後一根金針。

  一旁陳紹兄弟各自按著父親的肩頭手臂,隨著父親的顫抖而顫抖。

  “好了。”程嬌娘說道,將金針放入匣子裡。

  陳老太爺便由陳紹扶著做起來。

  “痛快,痛快。”他說道,抬袖子擦去臉上的汗。

  “今日吃過藥,午後,可以試著下床。略走幾步。”程嬌娘說道。

  陳家三人驚喜。

  “可以。下床?”他們不可置信的問道。

  他們所求的是能保命,都不敢想還能重新走路,更何況。已經癱瘓這麼久,這麼快就能下床了?

  “哦,當然,不想下床,也可以躺著。”程嬌娘說道。

  這娘子說話古怪,三人已經有些習慣了。

  “多謝娘子。”陳老太爺說道,難掩激動的坐著施禮。

  陳紹兄弟忙跟著施禮,激動不已。

  太好了,太好了,太神了,太神了!

  看著屋子裡擺著的衣服,程嬌娘沒有說話。

  婢女擺手讓丫頭僕婦退下,幫程嬌娘脫下罩衣,其內的白緞裡衣已經被汗打濕。

  “娘子,這些衣服都是周家送來的,你看,收還是不收?”她問道。

  “收。”程嬌娘說道,側頭看了眼地上。

  婢女應聲是。

  隨著陳老太爺的好轉,陳家的訪客也越來越多。

  病重可以不來探訪,病人好轉便必須來探望了,如此,探者被探望者更各自心悅。

  “夫人,董大人以及夫人前來探望老太爺了。”僕婦匆匆進來說道。

  屋子裡已經坐著四位夫人,聞言都笑起來。

  “倒是趕巧了,他們也來了。”

  陳夫人笑著起身去迎接。

  也不是趕巧了,昨日也來了好幾撥,笑著接來女眷送入廳堂,管事娘子使了個眼色,陳夫人落後幾步。

  “夫人,今日這些人還要留飯嗎?”她低聲問道。

  陳夫人有些無奈的笑。

  “我看她們是不打算現在走了。”她說道。

  邁進屋子裡,新來的董夫人先表達恭喜。

  “適才看過了,老太爺真是好多了。”她笑道,“真是可喜可賀,大難之後必有大福。”

  “是啊是啊,這次可以過的安心的過年了。”其他人也附和道。

  “好了,你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除了探視我家太爺,還要什麼?”陳夫人笑道。

  陳老太爺眼見大好,丈夫避開丁憂,心頭大難放下,她如今心情好的很。

  “要吃黃雀。”大家齊聲說道。

  陳夫人失笑。

  那一日有個來探望老太爺的同僚友人,陳紹留之小酌幾杯,,最近家裡都愛吃鹽椒炒黃雀,所以以此作為下酒小菜。

  那友人吃後大為喜歡,不過人家病著,自己總不好為了一道菜又是誇又是贊的,顯得自己跟專門為了吃來似的。

  出去後他也親自抓黃雀做了,只可惜味道始終沒有陳家的好,一時惦念,便不免多說,於是傳開了,有好奇的人試探趕著飯點來探望,如願嘗了,果然讚歎不已。

  於是陳府的廚子做的好黃雀消息便傳來了。

  隨著陳太老爺身子越發的好,大家也不避諱了。一則探望,二則就結伴來吃了。

  “還有。”一個夫人想到什麼,又說道,“能不能引薦一下你家請來的這個神醫?”

  對對,比起吃食,神醫更要緊。

  陳老太爺先前病的如何,雖然陳家閉門消息不外傳,但京城裡能有什麼瞞得住的消息,都知道最多兩三個月就不行了,沒想到請了這個不知哪裡的神醫來。竟然三天五天的就好了。

  這樣的神醫可要好好的結識一下。

  陳夫人稍微為難一下。

  “這個,我還真做不了主。”她說道。

  “不是要你做主,是引薦一下,她既然是大夫。自然要接診的,難不成還要躲著不成?”董夫人說道。

  陳夫人臉色更為難。

  “她,好像,不是大夫。”她說道。

  不是大夫?那是什麼?

  在場的夫人們愕然。

  陳夫人苦笑一下,覺得自己也說不清。

  “反正,她不接診。”她說道。“也有人問過,只是,她婉拒了。”

  說婉拒了真是客氣,人家其實是很直白的拒絕了。

  “此時她一心為了老太爺的病。那就等老太爺痊癒了再說吧。”夫人們也都是好說話的,紛紛笑道。

  也許吧,陳夫人心內說道,能治病被人追捧,這種事應該沒人會拒絕吧。

  吃過飯,送走了心滿意足的客人們,陳夫人也舒了口氣。

  “丹娘呢?”她想到什麼問道。

  “在程娘子那裡。”僕婦答道。

  也是奇怪了,這個程娘子雖然安靜。但卻總不自覺讓人覺得不可靠近。來家裡這些時候,誰也不敢靠近說話,只有陳丹娘日日過去找她玩。

  也不知道一個十四五歲和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怎麼就玩到一起了。

  “別讓她吵到程娘子。”陳夫人說道。

  僕婦應聲是。

  “那。程娘子在做什麼?”陳夫人又問道。

  僕婦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在,做衣裳。”她說道。

  “姐姐。”丹娘一臉崇敬的說道,“你好厲害。”

  地席上,程嬌娘鋪開錦緞,手中剪刀流暢的穿過,婢女在一旁幫著理線。

  “是啊,我很厲害的。”她說道。

  屋門外廊下侍坐的丫頭僕婦對視一眼。

  又來了,這一大一小總是說的特別合拍。

  “姐姐,今天中午又炒了黃雀,我一次可以吃五個。”丹娘伸出小小的手掌說道。

  程嬌娘看她一眼。

  “做的不好吃。”她說道。

  “哎,很好吃的。”丹娘瞪大眼搖頭說道。

  “黃雀,要用把黃雀。”程嬌娘說道,手下剪刀針線未停。

  “把黃雀如何?”丹娘不解的問道。

  “你讓廚子,去街市上,看看,那些把魚是怎麼做的,就知道了。”程嬌娘說道。

  丹娘哦了聲。

  “好,我記下了。”她高興的說道,再次看著程嬌娘發出感歎,“姐姐,你好厲害啊。”

  “是啊。”程嬌娘點頭答道。

  “姐姐,父親和叔父他們說你是神醫呢,你是神醫嗎?”丹娘問道。

  程嬌娘停下手,坐直身子。

  “我覺得,我或許更像是,廚娘,”她低頭看席地上已經漸漸成形的外袍,“或者..裁衣。”

  衢州,秀王府。

  秀王已經大殮入土,秀王府的喪儀還未撤去。

  夜晚白燈籠下,偌大的秀王府如同白晝。

  秀王妃正室門外僕從林立。

  “郡王。”

  施禮問候聲從門外逐一傳來,侍立的僕從如同波浪般起伏。

  穿著白孝衣,束著白帶的少年大步而來,衣抉飄飄,身形穩健,面目肅重,眼窩發紅,神帶憔悴。

  廊下兩個跪坐侍女伸手拉來紙門,屋門珠光流翠傾瀉而出。

  少年邁步室內。

  “郡王。”

  室內跪坐兩排男女,或者年幼,或者年長,皆是孝衣在身,同時坐直身子,然後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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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說

  秀王為親王,其子嗣只能承襲國公。

  晉安郡王乃皇帝特封,雖然同為兄弟姐妹,其身份高於等人。

  晉安郡王疾行幾步,在正中跪坐,先向其上王妃施禮,再向兄弟姐妹還禮。

  “好了,一家人,不要外見了。”秀王妃這才說道,伸手。

  屋內子女們這才紛紛坐好。

  “琮郎,聽聞你昨夜又在你父王靈堂枯坐一夜。”秀王妃說道,看著少年郎,眼中含淚,“你莫要再如此,你長途奔襲而來,又哭靈三日,熬壞了身子,如何向皇上交代。”

  “父母生養恩,兒不能盡孝與前,心內著實難受。”晉安郡王俯身說道,聲音沙啞。

  秀王妃抬手拭淚。

  “你快起來吧,這些話就不要再說了。”她說道。

  那邊一個兄弟讓開一座,晉安郡王施禮後歸坐。

  室內安靜肅然。

  “你父王不在了,大家的功課也不能丟。”秀王妃說道。

  子女們齊聲應聲是。

  秀王妃又說些話,無非是日常瑣事交代。

  正說話,門外又傳來聲音。

  “母親。”

  伴著聲音,一陣風一般捲進一個少年郎,亦是孝衣裝扮,年齡十三四歲,面容與晉安郡王肖像。

  看到他進來,座上的秀王妃頓時含笑,伸出手。

  那少年郎並未施禮,而是徑直走到王妃身前坐下。

  “璜郎,又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秀王妃伸手撫著他的肩,毫不掩飾慈愛問道。

  “母親,我去庫房,找出父王贈與我的那副字畫。”少年郎說道。面帶黯然,“此前我偷懶,父王以書畫警示與我,我故意藏起來了,此時父王不在了,我…”

  他說到此。眼發紅,哽咽不語。

  秀王妃眼淚早就下來了。

  “好孩子,你父王知道你這個心思,你莫要難過了。”她忙說道。

  少年郎點點頭,這才看向屋中,對著晉安郡王露出笑容。

  “哥哥。”他說道。起身施禮。

  晉安郡王含笑還禮。

  又說笑一時,晉安郡王起身告退。

  “你去吧。早些歇息。”秀王妃說道,說罷又補充一句,“在家不要拘謹。”

  晉安郡王低頭道謝,又與兄弟姐妹們辭別,這才起身出去了。

  屋門拉上,隔絕室內的視線。但卻更熱鬧的說笑傳出來。

  “..母親,你也要多休息…”

  “…哥哥,你可見昨日誰人拿走了我的玉杖…”

  兄弟姐妹之間交談切切。一掃適才沉悶拘謹。

  晉安郡王身形背對正室,腳步停了一刻未動。

  “郡王?”廊下僕婦低聲問道。

  晉王郡王轉過頭,露出含笑面容,再次沖室內低頭施禮,轉身大步而去。

  他一路大步而行,昂首闊步,等在王妃院外的侍從疾步才能跟上。

  一直走一直走,似乎不知道走到哪裡去,卻又絲毫沒有畏懼的走下去。

  身後的侍從並不敢出聲,噤聲相隨,直到晉安郡王自己先停下來。

  “呃。”他望著四周一刻,“我住的地方,在哪裡?”

  說罷自己又是展顏一笑,露出細白牙,與路旁白燈相映襯。

  “我走的時候太小了,家裡雖然都沒變,可是我都不記得了。”他笑道。

  侍從忙也含笑應是,一面忙引路。

  一眾人調轉頭向一個方向而去。

  夜色深深,秀王府變得安靜,白刺刺的燈籠如同星辰點點,莫明的帶上了幾分森寒。

  一聲詭異的叫聲從秀王府一角傳來,似乎夜梟鳴叫,又似人聲哭號,但一轉耳便逝,並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一個侍從抬腳踹了一下,地上的人翻個滾。

  室內燈光如豆,影影綽綽。

  “嘴真夠硬的,郡王,還是不說。”他轉身低聲說道。

  晉安郡王從牆邊的黑影走出來,依舊穿著那身白孝衣,只是手中多了一塊白錦帕,此時正掩在嘴邊。

  “倒是條忠烈漢子。”他慢慢說道,拿開手帕,面上帶著慣有的燦爛笑意,看著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那侍從抬腳踢了一下地上的人,人滾動一下,並沒醒來。

  晉安郡王看著地上的人,昏昏的燈讓他的臉變得忽明忽暗。

  “其實,你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分別,我不需要知道誰要害我,我只需要知道,有人要害死我便是了。”他慢慢說道,說罷擺擺手,“不用問他了,你們隨便玩吧,怎麼也得成全他的忠義才是。”

  侍從笑著應聲是。

  立刻又有兩三走出來,兩腳踢起那人又翻個轉,如豆燈光下,照到那人裸露的雙腿,其上白骨森森,掛著些許血絲皮肉,看樣子竟是生生被刮下來的。

  這一翻踢打,人竟然醒過來,張口嘶喊,早有一個侍從伸手掐住,同時亮出手中寒光。

  “廖爺,你放心吧,郡王說,不用你答了。”侍從低笑道。

  那人似乎知道什麼,奮力掙扎,看著面前白衣少年郎,眼中滿是恐懼。

  但還是晚了一步,那侍從一刀割下了他的舌頭。

  鮮血濺了一地,晉安郡王後退一步,用手帕輕輕揮了揮,似乎要驅散這血腥氣。

  廖管事暈死在地上。

  晉安郡王看了一眼,轉身出去了。

  冬夜的風呼嘯而過,吹得廊下燈籠刷刷。

  少年郎看了眼夜空,一輪彎月斜掛,燈光晃晃中,照著如玉般的臉上並無半點笑容,他就那樣默然看了一刻,轉身沿著廊下慢行而去,白刺刺的燈下,白亮亮的身影顯得格外的修長以及寂寥。

  天色大亮的時候,陳紹已經出了宮門到了皇城腳下。

  一路上散朝的浩浩蕩蕩的文武官員紛紛避讓。

  這是休沐近兩個月的吏部相公重新入朝的第一天。前後左右,無數目光相隨,這其中有高興的自然也有嫉恨的。

  就在方才,月朝會散後,代政的大皇子親自叫住陳紹,說皇帝要見他。

  這說明什麼。說明陳紹在皇帝眼中還是最可以倚重的人,本來想要取代他的機會只有其父喪丁憂,但如今,這個機會也沒了。

  明明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竟然真的治好了。

  這個陳紹實在是太好運氣了。

  對於這些目光,陳紹沒有在意。他心裡還想著方才面聖的事。

  摒退了大皇子,皇帝與他單獨談論朝政。君臣二人相談甚歡,一來可見皇帝雖然說病了但精神很好,二來也說明皇帝對他的倚重。

  他少年成名,所幸沒有沉淪,進士及第,在皇帝有意的栽培下歷練。就在終於要委以重任的死後,趕上了母親病故,雖然可以奪情。但為了他的名聲,皇帝並沒有如此做,而是讓他丁憂三年,沒想到再次委以重任的時候,他的父親又….

  萬幸,萬幸。

  看得出皇帝也松了口氣,要不然也不會開那樣的玩笑。

  “聽聞全城趕盡雀兒,只求陳家方。”皇帝笑道,“記得送來讓朕也嘗嘗你這陳家好黃雀。”

  陳紹不由笑了笑。

  自己靠著文名在朝野中聞名,沒想到又靠著吃食在京中百姓中聞名。

  想來用不了多久,他陳紹會在百姓中有個陳黃雀的渾名了吧?

  陳神童,變成陳黃雀,一下子陽春白雪到下里巴人,跨度也太大了。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自從那個女子進門,老父的病情好了,而且,這個黃雀最初還是她要吃的,要不然廚子也不會做出這個來。

  這村俗上不得檯面的小東西,竟然也能吃的如此美味。

  果然大俗便是大雅。

  這個女子,真是古怪又有趣。

  陳紹進了家門,換了常服,立刻就往父親院子走來,一進院門就看到大開的屋門裡對坐的老少。

  雖然瘦弱但精神矍鑠斜倚盤膝而坐的白髮老者,素袍大袖黑髮端正跽坐的少女,隔著棋盤相對,以及棋盤旁鮮紅衣袍手拄頭晃來晃去的女童。

  陳紹一瞬間停下腳步,似乎不遠打破這初冬對弈圖。

  “娘子,不會下棋?”陳老太爺問道。

  程嬌娘已經看著棋盤好一刻了。

  “想不起來。”她說道。

  想不起來?是會?還是不會?

  陳老太爺一時有些不解。

  “我會玩雙陸,爺爺,姐姐我們一起玩雙陸。”丹娘說道,打斷了二人之間的談話。

  老者執黑子落,片刻之後,又執白子,原來是一個人自娛自樂。

  “父親。”對著門口的的丹娘一眼看到父親,高興的喊起來。

  陳紹進門跪坐施禮,問候了父親,又對程嬌娘表示感謝。

  程嬌娘還禮。

  “雖然好了很多,但目前,還是不要太多走路。”她對陳太老爺說道,“欲速則不達,如果此時再犯病,再多的錢,我也沒辦法了。”

  陳太老爺哈哈笑了,伸手拍著腿,實在是能走路的誘惑太大了。

  “再施針五日,就可以,單靠吃藥恢復了。”程嬌娘說道。

  父子二人大喜,一是終於不用再受那種痛楚了,二也是說明,痊癒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真是太謝謝娘子了。”陳紹肅容再次道謝。

  由他們父子說話,程嬌娘便起身告辭了,丹娘自然也跟上。

  “丹娘,莫要吵到娘子。”陳紹忙囑咐道。

  丹娘高高興興的牽著她的衣袖走出來。

  天已經冷了很多。

  “三五日後,就會下雪了。”程嬌娘說道,抬頭看看天。

  “真的嗎?太好了,那就可以去山上賞雪了。”丹娘高興的說道。

  走了沒多遠,迎面有女子的說笑聲傳來,然後便看到四五個花團錦簇的女子們走過來,見到程嬌娘和陳丹娘,都停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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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出遊

  程嬌娘來家裡這些日子,吃食獨送,來往不過是陳老太爺以及自己居住的院子,除了初來那一次,家中人連見都見不到,更別提交集。

  要說交集多的除了陳老太爺以及陳紹夫婦,就是女童丹娘了。

  看著也看過來的程嬌娘,女子們有些莫名的拘束。

  作為陳家女子,雖然比不上王公貴族,但也非一般人家,舉止做派都經過良好的教習,況且都是已經到了可以出外交遊赴宴的年紀,最多會羞澀,拘束這種感覺還真是頭一次。

  “姐姐,你們要去哪裡?”丹娘問道,先跑過來幾步。

  “我們要去且停寺賞梅。”一個女子說道,似是不經意的看了眼程嬌娘。

  “梅花開了嗎?”丹娘驚訝的問道。

  “是,且停寺的臘梅今年開的早。”女子說道。

  丹娘高興的拍手。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她喊道,想到什麼又跑回程嬌娘這邊,“程姐姐,你也一起去吧。”

  聽她開口邀請,這邊陳家的女子們莫名的緊張。

  程嬌娘沒有說話。

  “程娘子,如果沒事的,不如一起去吧。”陳家一個女子站出來,說道。

  讓一個女童邀請,人怎麼應答。

  程嬌娘看她。

  “好。”她點點頭答道。

  丹娘高興的雀躍。

  此時的江南冷雨落下,帶著幾分陰寒。

  程六娘蹬蹬邁入門內,一眼看到正笑著和管事娘子們說話的程大夫人。

  “母親。”她喚道,在僕從面前,規規矩矩的施禮。

  程大夫人最近很高興,招手讓女兒坐過來。

  “被那幾個人折騰的還是傷了元氣,要不然鋪子的收益更多。”管事娘子說道,一面收起帳冊。

  “不懂生意,就是糟踐生意。”程大夫人說道,“那他們走了嗎?”

  “他們雖然放手不管事了,但人卻還是不肯走。”僕婦說道。

  “那就留著吧,咱們家倒也不在乎他們幾個人吃口飯。”程大夫人說道,微微一笑,“讓他們也看看,這鋪子在我手裡,是怎麼越做越好,讓他們姑奶奶的嫁妝越攢越厚,我們程家可不是故意糟踐東西的人。”

  “只是田莊那裡的進出帳冊,二夫人要去看了。”一個僕婦低聲說道。

  程大夫人的臉色沉了沉。

  雖然萬般不願,程二老爺還是得如期赴任了,程二夫人藉口離家近,這一次沒有帶著孩子跟去任上,而是留在家裡,說是一心一意的侍奉婆母,教養兒女。

  周家來的人或許是因為人生地不熟,欺軟怕硬,見程家一直不鬆口,也沒了興致,竟然不再爭奪嫁妝,但人卻不肯走,說要親眼看著,免得姑奶奶的嫁妝被糟踐了。

  程家上下大為高興,因為程二老爺仕途不順的陰霾稍微沖淡了一些。

  “那就給她吧。”程大夫人說道,“這都年關將近了,前幾日老太太念叨二老爺的禦寒衣裳,這幾日對完帳了,你們抽出幾個人陪著老太太跟前的梅香去送一趟。”

  老太太跟前的梅香?僕婦們對視一眼,交換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梅香好針線,人又穩重,去那邊看看二老爺安置的可好,要不然老太太怎麼也是不放心。”程大夫人說道。

  僕婦們低頭應聲是,看著坐在一旁早已經不耐煩的程六娘,收拾東西告辭退出去了。

  “母親,我要的玄妙觀的十樣點心可准了?”程六娘忙問道。

  程大夫人似乎這才想起,喚僕婦來問。

  “說,因為臘月要得人多,都是提前訂好的,所以…”僕婦低頭說道。

  “所以還是沒有我們家的是不是?”程六娘接過話頭問道,坐直身子,轉頭抓住程大夫人的胳膊,“母親,你看到沒,他們就是故意的,不管我們說多早,就是沒有我們的!”

  程大夫人也有些驚訝。

  “果然沒有?”她問道。

  “沒有,夫人,真是供不應求,市面上玄妙觀的點心已經炒到十兩銀子一盒了。”僕婦低頭說道。

  “這麼貴?”程大夫人更為驚訝,這玄妙觀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她這才恍惚覺得,上一次見到那個玄妙觀觀主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甚至都記不清樣子了。

  “一直沒來取過供奉嗎?”她問道。

  難道來家裡也不見她嗎?

  “不許給她。”程六娘豎眉喝道。

  “夫人,玄妙觀,除了第一次,後來,就再沒來取過供奉。”僕婦低頭說道。

  十兩銀子一盒的點心,多少人搶著要,誰還在乎這點香油錢啊。

  程大夫人神情微凝,程六娘咬住下唇。

  原來如此啊,已經不在屋簷下,誰人願低頭!

  “無妨。”程大夫人又微微一笑,“那就去買,不就是多花些錢嘛。”

  程六娘猛然坐下。

  “已經晚了,如今買不到的!”她氣急要哭,“拿不到點心去賞梅,我要被她們笑的!好容易那個傻子走了,沒人拿這個取笑我們,我們怎麼還是出不了門啊!”

  “我的兒。”程大夫人忙心疼的摟住女兒安撫,“這話說的可笑,你本才貌雙全,江州城中數一數二,都眼巴巴的等著你去跟她們玩呢,哪裡會小瞧你,六娘,被人取笑的自來只能是這個人,可不是因為什麼物,比如你那傻子妹妹,難道開個點心會,大家難道就把她當神仙供起來了麼?”

  程六娘忍不住噗哧笑了,又忙再次拉下臉鬱鬱。

  “你看,你也知道的是不是?所以,被人豔羨的也只會是因為你這個人,可不是什麼物能做到的,放心,放心。”程大夫人笑道,幫女兒擦淚,“我們六娘可是最好的,誰人不喜歡,那些不喜歡你的,就是嫉妒你太好了。”

  程六娘這才鬱鬱散去,破涕為笑了。

  “那,母親,我要用那套紫金瓔珞。”她帶著幾分撒嬌抱著程大夫人的胳膊說道。

  “好。”程大夫人笑著點頭,寵溺的撫著女兒的肩頭。

  室內母女其樂融融。

  當聽說女兒們邀請了程嬌娘去賞梅,同樣是父母的陳紹夫婦竟然有些緊張。

  一時間頗有幾分女兒初次可以出門交遊的心情。

  穿什麼,帶什麼,誰跟著,冷了熱了,說錯話了,被人輕薄了等等忐忑不安,竟然不知道同意還是不同意,最終去告訴陳老太爺。

  “不知她心裡想什麼?”陳夫人問道。

  陳老太爺哈哈笑了。

  “想什麼?你們想太多了。”他笑道,“她是豆蔻年華,本該喜樂。”

  陳紹夫婦竟有些恍然,又有些失笑,對啊,他們都忘了,這女子其實才十四五歲而已,並非老朽枯木。

  “讓家裡的多去幾個人,讓她們兄弟去兩個送一下。”陳紹說道。

  程嬌娘換了衣裳披了斗篷和婢女出來,看到等候的陳家女子們又多了兩個。

  “這個是十娘,這個是十二娘,這個是十八娘…”

  丹娘熱情的逐一介紹,或帶著幾分拘謹,或故作幾分淡然的女子們一一和程嬌娘見禮。

  互相認識,接下來就要交談了。

  “娘子做的暖袖真好。”年長的十娘第一開口說道。

  開口談論衣裳首飾是最得體也是最合適的。

  “是。”程嬌娘點頭。

  “今日這天不算太冷,帶著暖袖比手爐更好。”另一個女子也說道。

  女子們紛紛迎合,氣氛變得愉悅輕鬆起來,一眾人起步走出來,到了二門外,見除了四輛馬車,還有六七人騎馬等候。

  “怎麼這麼多人?”陳家女兒們嚇了一跳。

  馬上各色斗篷的或英氣或俊秀年齡不等的郎君們都轉過頭。

  “父親讓我們送你們去。”他們亂哄哄的說道。

  家中姊妹出門遊玩,兄弟們相接送是再正常不過,不過,也用不著這麼多兄弟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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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可好

  六七個英俊少年郎擁簇著四輛馬車在街上而過很是顯眼。

  臨近年節,出遊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女眷們。

  饒是街上人多,陳家這一眾也引來無數矚目。

  少年們英姿勃發前開路後擁護,隨風掀起的車簾不時傳出女子的說笑,以及金釵翠玉晃晃。

  街上行人避讓。

  “這還不到雪盛梅開時節,陳家這全家出遊是為什麼?”路邊有人疑問道。

  官宦人家出遊,為了避免某些不長眼的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車馬上都有徽記。

  一般百姓認不得,但富貴人家以及一些讀過書或者有心攀附富貴、或者靠生事為生的市井潑皮無賴等人,自然都熟記於心。

  陳家的人馬很快被人認出來。

  路上車馬回避也快了很多。

  “或許是為了黃雀?”有人一本正經的說道。

  周圍響起一片哄笑。

  陳相公家做的好黃雀,已經成了京城人盡皆知的事。

  黃雀這種野物,一向只是鄉間粗人聊以解肉饞而用,從未登上大雅之堂,自從傳出陳家做的好黃雀後,京中各酒樓也都聞風效仿,但吃著沒什麼稀奇。

  便有嘗過陳家黃雀的人指出,陳家黃雀有秘方,這一下更引得人人好奇。

  陳相公的名頭也越發響亮。

  據傳有酒樓花費千金要買陳家黃雀秘方。

  這個玩笑應景又有趣,人群裡的秦郎君也哈哈笑起來,轉頭看周六郎。

  “你這個表妹可真有趣。”他說道。

  周六郎正笑著的臉頓時拉下來。

  “你果然是,心心念的都是她,也就是我聽見了作罷,要是被旁人聽見,你待如何?”他哼聲說道。

  秦郎君只是笑。

  “該如何,便如何。”他說道,一面笑,“真是可惜,其實你們老陝周,本該改名做周黃雀的,卻被這陳家搶了先。”

  周六郎皺眉。

  “這有何干?”他問道,催馬向前。

  秦郎君催馬趕上。

  “你以為陳雀兒是真姓陳?”他說道,甩著韁繩,“早不吃,晚不吃,偏你表妹進門就開始吃,別忘了,你搶來的小炸食丫頭。”

  小炸食丫頭…

  炸食…

  是娘子教我的,是娘子教我的…

  是娘子做的…,是娘子看病掙來的,是娘子教我說的……

  又是她!

  周六郎面色凝凝,攥緊了馬鞭,顯然也想到了。

  “嘴饞如斯!”他慢慢說道。

  “精巧如斯。”秦郎君補充一句,“不管身在何處,皆能怡然自得,妙筆點睛生花。”

  周六郎轉頭看著他。

  秦郎君挑眉,點點頭。

  “沒錯,她就是,這樣的好。”他說道,“有這麼個妹妹,你要引以為榮。”

  周六郎調轉馬頭。

  “不去賞梅了,枯樹老枝的有什麼好看,女人家才愛看,我去獵山。”他說道,催馬而去。

  京城,郊外八裡鎮,就是且停寺所在,此時寺中遊人如織,笑語喧嘩。

  “……那仙人扔下桃核,轉身飛去,此時眾人察覺才忙喊,且停,且停,但還是晚了….”一個少年郎君笑著說道,“由此,只留下這一座且停寺。”

  身邊的圍著女子們紛紛點頭而笑。

  “四哥,你講的這個無趣,這且停寺是先有碑後有寺,這碑也是大有來歷…這碑….哎?”另一個少年忙說道,一面說,一面看身邊的姐妹兄弟,停下不講了,“程娘子呢?”

  大家這才忙看去,果然不見其中那個青斗篷兜帽的女子。

  “和丹娘往那邊看佛像去了。”一個女兒說道。

  少年們紛紛轉頭往她所指的地方看。

  “我們也去,我們也去。”他們齊聲說道。

  幾個女子伸手拉住他們。

  “十二哥,你們還沒講完呢。”她們喊道。

  “沒什麼可講的,這些京城人都知道,你們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一個少年說道。

  這話引得女子們一陣噓聲,嘻嘻哈哈的笑鬧成一片,引來四周無數目光。

  而此時的西側偏殿,庭院的熱鬧被隔絕了很多。

  “姐姐,你來看,這裡的佛像好嚇人呢。”丹娘高興的說道,在前跑跑顛顛。

  身後程嬌娘緩步而行,旁邊婢女相隨。

  側殿中也有四五人,聽到動靜看過來,見是女眷,便都有禮的收回視線。

  京中開化,又即將逢年,女眷們出遊甚多,夏日裡冪籬遮擋,到冬日多是兜帽遮面。

  丹娘一心看佛像,程嬌娘的視線卻落在西側牆壁上。

  與其它間側邊站立護法金剛不同,這裡的牆壁空落,雪白一片,牆角還擺著一排筆墨。

  “那是專供文人遊子題詩的。”婢女低聲說道。

  說著話,那邊四五人中響起一陣笑聲。

  “慶林兄好詩好詩。”

  伴著眾人的笑聲,一個男子放下筆,也再次端詳牆壁上寫下的詩。

  “獻醜,獻醜。”

  恭維謙虛相得益彰。

  這熱鬧讓丹娘回過頭,看到程嬌娘和婢女向那邊牆走去,她忙跟上。

  走近看,牆壁上零散有著幾首詩詞。

  “姐姐,你也要作詩嗎?”她過去問道,拉著程嬌娘的衣袖。

  那邊說笑的幾人再次看過來,雖然看不清形容,但看著女子氣度衣著不凡,定然是富貴人家。

  富貴人家教養女子也讀書識字,其中也不乏精通詩文,比如安州李家二娘,文才有名。

  遇到一個會吟詩的女子,倒也是有趣。

  “我不會。”程嬌娘說道,一面看婢女,“念。”

  婢女應聲是,從左到右,低聲念牆上的詩。

  原來是個不識字的。

  這邊幾人收回視線,有些意興闌珊,真是可惜。

  所以說嘛,才女哪能輕易就遇到。

  “我也認得,我也認得。”丹娘笑著,搶著接過婢女的聲音念詩。

  程嬌娘安靜聽完。

  “娘子,如何?”婢女問道。

  “我不會作詩,不知。”程嬌娘說道。

  “我會,我會,爺爺教過我。”丹娘手捧著臉嘻嘻笑道,看著留白很多的牆面。

  過年且停寺梅花盛開,才是最熱鬧的時候,也是文人墨客最多的時候,所以此時牆壁粉刷一新專等那時,等年後來看,這面牆必然已經寫滿了。

  “甚好,我會寫字,你做詩,我題寫,如何?”程嬌娘說道,看著粉白的牆壁,只覺得心中激蕩。

  她已經用手,用樹枝練字多時,不知可能提筆落字了?

  “好啊,好啊。”丹娘高興的點頭。

  童真爛漫,只知直抒心意,尚不知何為謙遜藏拙。

  原來是引頑童嬉鬧,那邊幾人對視笑了。

  “如此我們且去賞梅。”他們說道,一面談笑方才的詩詞從後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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