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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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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綺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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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2: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貔貅邏輯

蕭江北卻是目光一閃,沉默半晌後忽然道:“理由?”

“奴家欠公子一個天大人情,所以願意為公子盡綿薄之力。”柳飄絮十分從容,只是這話一說出來,別說小橋目瞪口呆,就連蕭江北都有些驚訝了。

“此前我們並未見過。”蕭江北皺眉,這柳飄絮找的理由簡直匪夷所思,她什麼時候欠過自己人情了?

“桃花班的柳如風,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弟弟。”柳飄絮鄭重福身,然後搖頭苦笑道:“上一次如風被關山霸逼迫,險些身陷囹圄,幸虧公子仗義出手,之後又安置了桃花班,讓他們不再受關山霸騷擾,大恩大德,飄絮無以為報,所以公子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還請直言吩咐就是。”

柳如風竟然是柳飄絮的弟弟?

蕭江北微微挑眉,暗道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當日要救柳如風,不過是因為她要這戲班子替自己辦事,哪裡想到竟是歪打正著,如此說來,這柳飄絮還真是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正琢磨著,就聽身旁小橋驚訝道:“柳如風是姑娘的親弟弟?那他當日被關山霸逼迫,你怎麼不出面?那關山霸再蠻橫,也不敢惹八皇子吧?”

柳飄絮嘆了口氣,搖頭道:“八皇子不過是因為我一點淺薄才情才對我愛護有加,他如今連王爵都還沒有封,只是開了府而已,我是什麼身份?怎麼好讓他幫這個忙,去和裕親王爺交惡?”

蕭江北面上仍是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有些驚訝,暗道這真是一個風塵女子?她這份識大體知進退竟是比許多閨閣千金還要強呢,更是為八皇子考慮的周到。如此聰慧又有情義的女人,唔,那就是她了。

心裡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但蕭江北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淡然點頭道:“既如此,我明日來找你。”說完轉身離去。

回到蕭府大門外,已經過了子時。主僕兩個正要敲門。就聽夜空中忽然響起幾聲夜鶯的叫,於是蕭江北便停了腳步,打發小橋先回府中。自己則來到圍墻根下,不一會兒,便有一道黑影從墻外樹上躍下,正要行禮。卻聽蕭江北沉聲道:“說正事。”

於是那人便停了動作,輕聲道:“千戶。()那個柳飄絮平日裡很少在人前出現,倒是有幾個聲名顯赫的大才子曾經和她往來過,但那些都是士林中鼎鼎大名的人,和八皇子來往頻繁。似京城中這些貴族紈絝,一般是不可能接觸到她的。”

蕭江北點點頭,那人見他沒有別的吩咐。行禮告辭後轉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彎月,蕭江北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冷笑。輕聲自語道:“姓原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呵呵,這柳飄絮,簡直就像是上天特意安排來幫我們的人。”

一面自語,便轉身回到大門外,果然就見小橋已經叫開了側門,此時正等在那裡,一雙眼睛直瞅著剛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這次從邊關回來,有幾個斥候因為軍功,所以也得了假期回京探親。”知道小橋是好奇這人的身份,蕭江北也不瞞著他。

小橋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來竟是軍中的探子,難怪無聲無息呢。想也知道,若不是厲害的,哪可能立下軍功?唔,怪不得京城中無人知道原子非住在何處,少爺卻輕而易舉就打探出了消息,軍中的斥候好手,那就堪比錦衣衛,要打聽出一個人的下落,還不是小菜一碟?

“姑娘真的不去看看?聽說二爺這一次要賣出去好幾十樣寶貝呢,那都是北匈貴族從大石,留月等國搶來的,和咱們大夏的寶貝截然不同,姑娘就不好奇?”

正是春風和煦陽光暖的好時節,顧綺羅換上了輕薄春衫,坐在廊下看院中的牡丹盡情怒放,偶爾抬起手,拿起鳥籠子邊的小壺給鳥兒喂水。

聽見春雨的話,她也不以為意,卻聽杏花也笑道:“姑娘就給春雨一個答復吧,沒看她已經追問了一個早上?您若不答她,問你到拍賣會結束也是有的。”

顧綺羅便無奈地轉身看向春雨,冷哼道:“你好奇你就過去,怎麼說你哥哥也是百味館的掌櫃,讓他幫你混進去還不容易?哪怕是做回本職工作替那些達官貴人端茶送水呢,別來攛掇我。”

春雨笑道:“奴婢只是奇怪今日姑娘怎麼這樣沉得住氣?平日裡您說起二爺的那些寶貝,不都是兩眼放光麼?”

“兩眼放光的那是狼。”顧綺羅嘴角抽了兩下:“何況去看了又如何?看著那麼多稀世奇珍就這樣成了別人的,你當那滋味很好受嗎?我可不是蕭江北,把這些身外之物看作浮雲一般,我是很愛財的。”

“那姑娘就更該去看看啊,雖然珍寶成了別人的,但又不是白給,別人口袋裡白花花的銀子不也成了二爺的嗎?”就連杏花都忍不住開口了,自家姑娘這是什麼邏輯呢?

“雖然得了銀子,可也得還給太子殿下啊。”顧綺羅肉痛的嘆了口氣:“賑災當然是義無反顧,任何時候,災民都是最可憐的,能盡一點綿薄之力,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想一想那些銀子,我還是會肉痛,那可是兩萬兩銀子啊,就熬了十幾天的粥,便沒了,可恨啊,那些官兒真是該死……”

聽顧綺羅在身邊喋喋不休咬牙切齒的咒罵著那些貪官,杏花終於明白:原來自家姑娘的邏輯並不混亂,只不過這不應該是人的邏輯,而應該是貔貅的邏輯——只想進不想出罷了。

“二公子舉行了這個拍賣會,只怕更是風頭無雙了。”

杏花就轉移了話題,果然就聽顧綺羅皺眉道:“風頭什麼的也就罷了,反正他早就應該習慣這種事情。只不過我讓他辦的事也不知道辦的怎樣了,怎麼都不給我遞個信兒進來呢?”

“姑娘到底安排二爺幫你辦什麼事?這幾天就看您心神不寧的。”杏花抬起頭,揉了揉因為繡花而累酸的脖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嗯,天機不可洩露,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顧綺羅一面說著,面上就泛起一個冷酷的笑容,咬牙道:“這件事要是成了,那原子非不死也要脫三層,不,五層皮。哼!敢來打姑娘我的主意,還敢仗著那些紈絝的勢力欺負我爹,等著吧,姑娘這回不玩你個生不如死,我就不姓顧。”

“姑娘,人身上哪有三五層皮?又不是蛇。”春雨從院子裡采了幾只牡丹,捧在懷裡湊過來,卻見顧綺羅皺眉道:“好好的花兒,你采它做什麼?”

“插瓶啊,這時節正是用牡丹插瓶的時候。”春雨不解:“怎麼了?姑娘不喜歡?”

“嗯,我不喜歡,想看牡丹我出門就能看,比你把牡丹都摘了插瓶,結果我出門,只看見院子裡一片光禿禿的綠葉子強,什麼意思?”

“姑娘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杏花和春雨都是哭笑不得。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丫頭走進院來,看見她們便高興叫道:“大姑娘,杏花姐,春雨姐。”

“是小草啊,你怎麼過來了?”

春雨便停了腳步,只聽小草笑道:“我姑姑今早上過來送了點家常點心,我吃著味道還好,這些日子大姑娘總是賞我們點心吃,所以今兒我也把這家常點心送過來給大姑娘和兩位姐姐嘗一嘗。”

小草說著,便提了提手中籃子,卻又朝顧綺羅等打了個眼色,於是幾人就知道她是有話要說,春雨便笑道:“難得你這蹄子有孝心,進來吧,我看看是什麼點心?”

小草便走了進去,然後看著屋裡沒有旁人,她便對顧綺羅悄聲急道:“姑娘,我聽太太院裡的王婆子說,太太今兒和韓姨娘說,這些日子家裡公中沒什麼進益,又提起百味館,說是生意興隆,看來是要打百味館的主意。”

顧綺羅尚未說話,春雨便氣憤道:“太好笑了,她想幹什麼?把百味館要過去?咱們家在京城還有兩三家鋪子呢,她就好意思謀取姑娘的百味館?哼!我看她怎麼和老爺開這個口?”

杏花在一旁道:“話不是這樣說,太太可以不謀取百味館,她只要說公中銀錢有些吃緊,要姑娘每個月把百味館收入的一半入了公中,姑娘難道能不給?”

話音未落,春雨更是生氣,咬牙道:“憑什麼入公中?就憑著姑娘每個月從公中得的那一兩月銀?還是憑著每個月分例的衣裳胭脂?太太這算盤未免打的太精了,那些東西加在一起,一年有沒有三十兩銀子?如今百味館一個月怎麼著也能凈賺七八百銀子,她一張口就要分一半?哪有這樣道理?我料著老爺也不會答應。”

“春雨,怎麼說話呢……”

顧綺羅一直坐在椅子上,聽春雨和杏花說話,此時慢悠悠開口,但不等說完,就聽小草急急道:“大姑娘,春雨姐姐說的也沒錯啊,您可沒必要給公中填窟窿,當初百味館可也沒用公中出一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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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高尚情操”

“對,就是這個道理,認真說起來,百味館是二爺的產業,出銀子的是二爺,姑娘不過是幫著出了兩個主意推薦了個掌櫃的罷了。”

春雨眼睛一亮,暗道小草真是聰明,這話恰是正中要害啊,就連杏花都在旁邊不住點頭。

“你們怎麼能這樣呢?”

顧綺羅此時終於站起身來,目光在三個丫頭的身上掠過,她笑吟吟道:“怎麼說我也是顧家的人,家裡這會兒既有為難之處,我怎麼能不替太太分憂?你們啊,心胸太狹窄了,無論我和太太私下裡關系如何,大家都還是要為府裡的生活質量做貢獻嘛。”

生活質量這種詞杏花和春雨不太懂,不過大概也明白意思,反正姑娘嘴裡時不時就有這樣的新鮮話,兩人已經習慣了。她們所驚愕的是顧綺羅的態度,雖然知道自家姑娘善良,可什麼時候竟然善良仁義到以德報怨的地步了?

“姑娘……您……您會有這麼偉大的高尚情操?”春雨心直口快,結結巴巴問了一句,結果就被顧綺羅狠狠瞪了一眼,聽她咬牙道:“什麼話?你難道敢懷疑我?難道不知你家姑娘我一向都是這樣情操高尚舍己為人善良可愛……”

“小草,你還有沒有事?沒事兒的話就快走吧,你又不是負責在這個院裡伺候的,免得被人看見說閑話。”杏花轉頭吩咐目瞪口呆的小草,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後傳來的磨牙聲。

“杏花你這個膽大妄為的,竟然敢打斷我的話,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你主子?嗯?”顧綺羅“咬牙切齒”的指控,終於讓小草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小丫頭連忙捂住嘴巴,卻還是忍不住笑,好一會兒後才終於放開手,又正色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姑娘,來的時候,我看見十幾位姑娘往三姑娘房裡去了。”

“去就去唄。”春雨不屑的撇撇嘴:“自從上次老爺讓她閉門思過,三姑娘可是大大的丟了臉,不但親自前來道歉,這些日子見到我們姑娘也客客氣氣的上趕著巴結,這會兒別說十幾位姑娘,就是幾十位姑娘去把她的門檻擠破了,又能如何?還能給她撐什麼場子找回臉面不成?”

小草笑道:“三姑娘的性子咱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她如今這樣惺惺作態不過是沒辦法,越是這樣越要防備呢。”
杏花便走過去捏了捏小草的臉蛋兒,搖頭道:“你才多大點兒年紀?今年滿十三了嗎?就知道這麼些,正經還不能小瞧了你呢。”

小草笑道:“杏花姐太抬舉我了,其實我懂什麼?不過是聽幾位媽媽平日裡喜歡說些宅門後院的事情,所以才多長個心眼兒罷了,大姑娘對我們好,我們自然要替大姑娘打算著,就不為報恩,將來大姑娘也不會虧待了我們啊。”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了這句話,頓時就成了個施恩求報的。”杏花和春雨都忍不住笑,待把小草打發走了,兩人便看向顧綺羅,杏花就道:“姑娘,在奴婢們面前您就不要拿出您情操高尚以德報怨善良可愛的模樣了,您只和奴婢交個底,太太若真是要打百味館的主意,您可有應付的辦法?”

顧綺羅故作生氣的瞪了杏花一眼,咬牙道:“告訴過你多少回?有時候裝糊塗比較好,瞎說什麼大實話?你就讓姑娘我把自己當做情操高尚善良可愛的好姑娘臭美一把不行嗎?一定要指出我是裝模作樣這個事實來打擊我的好心情,這是做奴婢的本分嗎?”

“好好好,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冤枉姑娘,姑娘最善良仁義的。”杏花忍著笑道歉,果然就見顧綺羅得意洋洋道:“這還差不多。好吧,看在你也是忠心為主的份兒上,就實話告訴了你吧。

說到這裡,便咳了一聲,做出大義凜然狀鄭重道:“作為顧家一份子,幫助顧府度過難關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咱們的生活離不開銀子,不然我賺錢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讓我們大家都過得好一些?如今府中銀錢短缺,我便為府裡著想也是應該的。”

杏花和春雨都聽得一愣一愣的,暗道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太太明擺著是要趁這機會奪姑娘的產業,難道姑娘真的就為了府裡缺銀子,便要把百味館交出去?怎麼想姑娘都不該是這樣善良懦弱的人啊。

正想著,就見顧綺羅“撲哧”一笑,接著坐在椅子裡悠悠道:“只不過,出錢是可以,但這錢我可不能白出。杏花,你去找二姑娘過來,就說我請她來幫我瞧瞧花樣子,我挑花了眼,讓她幫我看看哪個好。”

“二爺,這是此次拍賣會拍賣出去的銀子,共計六十六萬八千六百六十兩,原本該是六十八萬三千六百六十兩的……”

“還賬。”蕭江北從太子府管事太監手中接過那個盛滿銀票的錦盒,淡淡說出兩個字,於是管事太監就知道這主兒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因便點頭哈腰笑道:“賬目交割清楚,奴才就告退了。”

蕭江北看了眼小橋,於是小橋會意,從錢袋中取出一個十兩重的元寶遞給那管事太監,熱情笑道:“這拍賣會,多虧張公公幫著忙前忙後,這是我們爺的一點謝意,還望公公不要嫌棄鄙薄才是。”

“哎喲,這怎麼好?”張靖看著那元寶,不由得兩眼放光,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幾分:“奴才不過是盡心盡力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事罷了,怎麼敢當爺的賞?”

“拿著。”蕭江北的語氣仍是淡漠,於是張靖也就不客氣,接了銀子再三謝過後,方歡天喜地的去了。

“我的老天爺啊。”看著張靖走的沒了影子,四周又沒人,小橋這才盡情露出驚訝贊嘆之態,哆嗦著嘴唇道:“就那麼幾十件東西,竟然……竟然就賺了六十多萬銀子,爺,這……這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啊,什麼時候您再去邊關搶韃子,把奴才也帶上吧,奴才也不盼著富貴,哪怕能搶那麼兩三件,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

蕭江北面上鎮定,心中也是十分驚訝的,他也想不到就那麼一些平日都不放在自己眼中的珍寶古玩,竟會賣出這樣的高價,早知今日,當初還讓辛苦開百味館做什麼?便是那十幾箱子東西,就可以讓一家子生活無憂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心上人都說過,不全是為了賺錢,而是喜歡這個行當。誰還沒有點自己的愛好呢?譬如自己,不也是喜歡射獵習武殺韃子嗎?

這樣一想,蕭江北也就釋然了,此時聽見小橋的話,他便斜眼看向這貼身小廝,見對方努力挺起胸膛做出一副頂天立地的樣子,不由好笑,伸出一根指頭微微用力一戳,就見小橋“哎喲”一聲,一個腚墩兒坐在地上,他便嗤笑一聲搖頭道:“你不行,會送命。”

“才不會哩。”小橋麻利地爬起來,陪笑道:“人人都說爺在邊關威名赫赫,韃子聽見您的名字就要嚇得屁滾尿流,到時候奴才只緊緊跟在爺的身邊,看哪個韃子敢往我身邊靠。”

“笑話。”

蕭江北搖搖頭,心想京城這些人真是無知,即便我在邊關薄有名聲,但韃子的勇武善戰又豈是浪得虛名?什麼叫聽見我的名字就嚇得屁滾尿流?真當那些北匈大將是紙糊的嗎?

正想著,就見曾遠走過來,施禮後便恭敬道:“二爺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沒有。”蕭江北淡淡說完,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道:“大姑娘沒過來嗎?”

“沒有。”曾遠搖頭:“昨天姑娘就讓人送信兒過來,說是今兒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蕭江北心中有些失望,不過這卻也是意料之中。因沉默了一會兒,便打開錦盒,也不看數目,就隨意抓出一摞銀票道:“把這個給大姑娘送過去,她如今在府中孤身一人,需要銀錢傍身。”

曾遠嚇了一大跳,連忙搖手道:“姑娘吩咐過,說若是二爺要給她錢,萬不能收。如今百味館生意很不錯,她的錢夠花了,讓二爺回去後好好兒存著。”

蕭江北一皺眉:“她是這麼說的?”

“是。”曾遠很肯定地點頭,一面心想著大姑娘和二爺真是心有靈犀,她怎麼就料著二爺會給她錢?竟然提前吩咐了一句。這位爺對大姑娘也真是沒的說,幾十萬兩的銀票啊,眼都不眨一下。

“好,那就給她存著。”蕭江北也沒囉嗦:反正總是要嫁給自己的,那這些銀錢自己存著,不就是為她存著嗎?

小橋此時又拿出兩個元寶並幾貫錢遞給曾遠,笑著道:“今兒多虧了這百味館的人幫著忙前忙後端茶倒水,那幾個小孩子倒是伶俐的很,這二十兩銀子是給曾掌櫃的,剩下幾貫錢你給大家分一分,總不能讓你們白辛苦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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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3: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攛掇

“這是我們分內之事……”曾遠還要推辭,就聽蕭江北冷聲道:“拿著,休要囉嗦。”

“就是,讓你拿著就拿著,你都不知道,我身上揣著這麼些錢有多累,這可是十幾斤呢,總算這會兒鬆快些了。”小喬不由分說將銀子和銅錢往曾遠懷中一塞,見蕭江北已經轉身離開,他就連忙追了上去。

曾遠愣愣看著那主僕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忽覺身旁有人靠近,回頭一看,只見鐘春風兩眼放光的靠過來,嘿嘿笑道:“到底是蕭千戶,自己人,瞧瞧這大手筆,嘖嘖嘖,幫忙的人都可以分一貫錢是吧?得,我自己動手。”

“你幫什麼忙了?也好意思拿賞錢?”曾遠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說將鐘春風手上那一貫錢奪下來,然後來到石貴楊氏面前,把這五貫錢遞過去,誠懇道:“這一次打掃場地端茶送水都多虧了你們一家人,這是二爺賞你們的,不要推辭。”

“不不不,這太多了。”石貴慌亂搖著手,一面就看向噘嘴瞪眼的鐘春風:“鐘先生也幫了大忙的,何況最主要還是桃花班……”

“盡管收下吧,桃花班那裡,不是還有這些銀子嗎?”曾遠微微一笑:桃花班的人口雖多,但出的力卻未必比得上石家人,畢竟他們的本職是唱戲,不過曾遠早已經考慮好了,給自己的這二十兩,把十兩入了店裡賬目,剩下的十兩換成銅錢給桃花班分一部分,再給李鐵軍和鐘春風分一些,自己再留一點,也足夠了。

賞錢發下去。整個百味館的人都是興高采烈,李老爺子平生最好吃,和鐘春風一商量,就將到手的賞錢都買了食材,使出渾身解數整治了一桌佳餚,席間眾人邊吃邊說笑,氣氛十分融洽。

“真沒想到。今兒我們也算是開了眼了。誰能想到那麼一個石頭蛋子,竟然能值一兩萬白花花的銀子。”楊氏搖著頭,她的身份是沒資格入場的。但怎麼說也是百味館的工作人員,因此倒能躲在犄角旮旯裡張望旁聽,此時想起那熱火朝天的場面,便禁不住大發感慨。

“可不是?要早知道帶顏色的石頭這樣值錢。我從前在山上砍柴時看見的那些就該都撿起來,哪怕沒有今兒會上蕭家二爺的那些石頭那般漂亮透明。但幾十兩幾百兩銀子也能賣上吧?”

石貴拿了一隻雞翅膀啃著,也是興奮地眼珠子通紅,卻聽曾遠笑道:“石大哥錯了,帶顏色的石頭不值錢。二爺拍賣的那些都是寶石,有名號的,什麼祖母綠紅瑪瑙的。”

“可不是?我就說我見過的那些石頭沒有祖母的綠。大概也有孫子那般綠了,難道降了輩兒就不值錢?”石貴拍著大腿叫。只聽得眾人都笑起來。

鐘春風夾了一筷子肉絲,見眾人說得熱火朝天,他便冷笑道:“你們不用羨慕,今兒這拍賣會雖然開得不錯,卻也有些不小的麻煩。”

曾遠不以為意道:“你是說怕有人眼紅,打那六十多萬兩銀子的主意?你可真會說笑,哪個搶匪不開眼,敢去搶二爺的銀子?不要命了嗎?”

眾人也紛紛點頭,卻聽鐘春風冷哼道:“說你們笨你們還不信,那六十萬兩銀子對咱們來說是天文數字,可對真正的豪富人家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搶匪放著那麼些肥羊不去搶,卻來搶閻王的?這道理我難道不懂?我說的麻煩不是指這個,銀子是末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和蕭家二公子通過這次拍賣會,能得到多少人脈和支持?這天下大事小事都一樣,離了銀子哪個玩得轉?偏偏今兒除了這麼些財神爺之外,還有一位真正的大財神,那成王爺除了皇帝和錢之外,真正是個六親不認的,何曾和誰走近過?這一次卻又如何?大姑娘和蕭千戶原本就深陷漩渦當中,有了這一下,那些緊盯著蕭千戶的人眼睛還不更紅了幾分?”

鐘春風說完,見眾人一個個都眨巴著眼睛看他,顯然是沒懂他的意思,因便搖頭嘆道:“罷了罷了,和你們說這些,不過是對牛彈琴,你們就靜悄悄看著吧,反正到時候就明白了。”

他說完就撂下筷子站起身來,曾遠疑惑道:“這就吃飽了?今兒怎麼吃的這樣快?”

“好戲就快開演了,這個時候,我當然得把我那劇本潤潤色,趕緊交給桃花班排演。”鐘春風挺直胸膛說著,讓眾人充分見識了他的“愛崗敬業”之後,這才哼著黃梅小調晃悠悠離了飯廳。

“今兒幾位夫人過來,我們說著話兒,就想起那玉蘭山下的莊子了,這會兒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那裡景致不知要比冬日好多少,女孩兒們也都嚮往著,所以我和老太太說了,打算挑個日子,再過去溫泉玩兩天,少爺覺著意下如何?”

房間裡,香姨娘正和蕭江北打著商量,容姨娘和女孩兒們以及蕭江中都眼巴巴看著,目光裡全是懇切興奮之色。

這些蕭江北卻全都沒看在眼中,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香姨娘又問了一遍,他才漠然道:“大家想去就去,莊子裡的下人又不是不認識你們,有三弟在,也不用我去護送。”

“我哪裡能和二哥相比?你讓我耍幾招花拳繡腿還成,可就憑這個,就讓我擔負著護送姨娘妹妹們的責任,我是萬萬不成的。”蕭江中使勁兒搖著手,接著又眨眨眼睛,嘿嘿笑道:“二哥真的不去嗎?昨兒顧家那位太太和三姑娘四姑娘過來時也說那莊子好呢。”

蕭江北猛然抬頭,原本漠視一切的目光陡然間就晶亮了幾分,卻聽香姨娘道:“奇怪,我們說話,你怎麼聽了去?”

蕭江中笑道:“我和三妹妹來找姨娘討東西,結果在廊下聽見屋裡有客人,就沒進去,然後我們就走了,也就是站著那會兒,聽見你們說那山莊呢,我猜著,大概顧家的女眷們也想著溫泉,不是說泡溫泉對皮膚好嗎?去年咱們匆匆住了兩天,回來後我都覺著姨娘和妹妹們面色細嫩了些呢。”

香姨娘笑啐道:“整日裡不好好兒學習,就知道研究這些,看你老子回來再問你功課答不出來,他捶不捶你?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再不為你說情的。”

蕭江中嘻嘻笑道:“咱們家又不是詩書世族,大哥哥已經有了差事,二哥哥勇猛無敵,文武兩途都有了出息的人,我為什麼還要上進?就讓我做個吟詩作賦的富貴閑人有什麼不好?”

“不好。”

這一回香姨娘還不等說話,蕭江北就開口了,目光直視著弟弟,他淡然道:“你不想科舉,我便教你武藝,雖然你年紀稍嫌大些,但還不晚。”

蕭江中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叫道:“讓我學武藝?跟二哥你一樣三更燈火五更雞?饒了我吧,我壓根兒就不是那塊料……”

不等說完,就聽蕭江北冷冷道:“爹吩咐過,讓你選一樣。”

“那我還是跟著大哥念八股文好了。”蕭江中苦著臉,心中卻不以為意,知道父親和哥哥們性子隨和散漫,雖然會對自己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並不會真的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

“好好兒說著溫泉莊子,怎麼又討論到三哥的前途了?二哥哥你給個準話兒,到底去不去那溫泉山莊?”蕭靜悅連忙將話題拉回正軌,卻聽蕭江北斬釘截鐵道:“那還是邀上顧家人吧。”

這便是同意了,蕭靜舒和蕭靜悅等都歡呼起來,蕭江中也歡喜的一蹦三尺高,被香姨娘瞪了一眼,他吐了吐舌頭,也不在意,沒看姨娘笑得比自己還歡暢呢。

“這一回去溫泉山莊,可是個好機會,難得我總算把你大姐姐摁在家中。我兒要好好把握,當然,也不許太急切,一旦惹人疑竇,那就糟糕了。”

顧錦繡的閨房中,呂夫人親自為她整理著衣衫,接著又走遠幾步打量了打量,方點頭笑道:“這件料子當真適合你,雲芝的頭也梳的越發好了,還有這枚珠釵,不枉是你舅媽花了大價錢買下來送你的,真是為你增色不少。”

顧錦繡在鏡子前轉了兩個圈兒,心中也是高興非常,聽見母親誇獎,面上就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笑著道:“娘親放心,我就不信我有哪點兒比不上大姐姐,只是這次您和我一起去溫泉山莊,大姐姐卻要留在家裡,這妥當嗎?我總覺著她是包藏禍心,她如今已經掌了府中不少權力,萬一這一次趁著你離開,就把府中所有權力都拿下,那怎麼辦?”

“好懸。”呂夫人冷笑一聲道:“你當你爹爹是擺設?就是你祖母,她再怎麼偏心,也沒有這個道理,讓一個姑娘當家,卻把太太靠邊站的,說出去他們不怕丟人?你就不用閑操心了,這麼幾天工夫,她篡不了位。倒是我已經安排好,這些日子正經丟幾道難題給她,我看到時候她不乖乖從百味館掏銀子呢。呵呵,若是這話由我說出來,你爹爹大概又不高興,索性我就丟開手,讓她自己主動把百味館的銀子交出來。本來麼,吃穿用度都是從公中支取,如今賺了錢,就自己發財不顧家裡?哼!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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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3: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三章:打虎

她這麼一說,顧錦繡就放下心來,因摟著呂夫人的脖子笑道:“還是娘親棋高一著,我算是聽明白了,大姐姐這一回再逃不出去的,若是她不肯把百味館的錢拿出來,她那點兒管家之權娘也就能順利成章收回來了。嘿嘿!這個好,我們不但要讓她丟了管家之權,還要把這門婚事給抓到手裡,讓她嘗一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兒。”

呂夫人含笑頜首道:“正是如此。好在蕭家二公子如今對她疏遠了,不然這計策還未必管用呢。我料著這一次必定還和去年一樣,去溫泉山莊的人不少,但能住在蕭家山莊裡的,咱們卻是獨一份兒,這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我也該和香姨娘好好合計合計重新結親的事兒了。”

顧錦繡一聽,知道母親醞釀了這麼久,終於要出手了。想到蕭江北的俊逸瀟灑和身家千萬,一顆芳心立刻怦怦亂跳起來,小聲道:“娘,您說……蕭家會同意換人嗎?”

“有什麼不同意的?二公子和那野丫頭已經生了嫌隙,原子非又步步緊逼,蕭家又和咱們家親近,最重要的是,你一點兒也不比你那大姐姐差,模樣甚至還勝過她。我這主意恰是兩全其美,蕭家就是不能立刻拍板答應,也總會考慮的。”

呂夫人說到此處,想起那引得京城富貴競相爭購的北匈珍寶,想到蕭江北的錦繡前程,只笑得臉上皺紋都舒展了,喃喃道:“上天保佑,但願一切順利,如此,也就不枉我費盡心思籌謀了這許久。用出這麼多的手段了。”

“少爺,那只鹿……哎,你看那只鹿,肥的很啊……”

小橋指著不遠處一隻落了單的肥鹿,興奮的大呼小叫,暗暗盤算著這樣肥的一隻鹿能割下多少上好鹿肉,然而叫了半天。卻不見自家少爺那裡有動作。回頭一看,就見蕭江北懶洋洋坐在一塊山石上,見他看過來。便嗤笑道:“沒眼力見兒的,那不是什麼肥鹿,只是一隻揣了崽子的母鹿而已。”

“是這樣啊。”小橋拍拍腦袋恍然大悟,不過很快就又疑惑的看向蕭江北。吶吶道:“原來二爺還有這份兒慈悲呢,奴才佩服。”

“大姑娘是個善良性子。”蕭江北淡淡道了一句。算是替小橋解惑:不是二爺我慈悲,而是你未來的二奶奶不喜歡我射殺這些正在繁衍的動物。

“爺對大姑娘,真是沒的說了。”小橋感慨萬千,忽見遠處又有一群高大肥壯的麋鹿不知怎的竟然迎面驚慌跑來。他連忙興奮地又要叫,不等出聲,就見身邊人影一閃。再一回頭,只見主子已經移到鹿群側面。手中連珠箭發,頓時那群鹿當中就有三頭雄壯大鹿倒地。

鹿群四散驚慌而逃,蕭江北正想再射兩只,就見又有一群黃羊疾馳而至,他心中驚訝,連忙又抽出三支箭,射了三頭黃羊。

小橋興奮地滿臉通紅,正要上前拾取獵物,就聽蕭江北大吼一聲:“慢著。”

話音未落,就聽又有一陣蹄聲響起,只嚇得小橋臉色煞白,眼看前面一片黑雲迅速飄來,他“嗷”一聲三兩下就躥到了樹上,等到那片黑雲接近,才看清楚原來是一群野驢。

小橋心有餘悸,忽聽一陣掌聲叫好聲響起,抬頭一看,就見蕭江北不慌不忙箭如流星,轉眼間野驢群的外圍就倒下了幾名成員。

小橋擦了擦頭上冷汗,正要出溜下來,就見蕭江北又取出幾支箭,面色卻是無比嚴肅,他心中一顫,動作便頓了頓,與此同時,就聽一聲震天長嘯響起,接著又是一聲,竟震動的整片山林都微微搖晃了一下。

“媽呀那是什麼?”

小橋站在樹上,看得遠,只見一群獐子沒命奔逃,而在它們後面,兩只斑斕大虎緊緊追趕,須臾間便到了獐子群中,咬住了兩頭獐子。

“是……是老虎……爺,咱們快跑,是……是老虎啊……”小橋嚇得腿都打顫了,一溜煙跳下樹,待奔逃的獐子群飛馳過後,他便一個高兒奔到了蕭江北身旁,拉著主子就要逃跑。

“不要動。”

卻聽蕭江北沉聲斷喝,小橋以為他要獵殺這兩頭猛虎,不由急出了一腦門兒汗,急急道:“爺,好歹有這幾頭獵物,夠那倆老虎吃一陣子了,它們這會兒未必能顧得上追咱們,快逃啊,不然就算您武藝高強,也未必能獵殺兩頭老虎。”
小橋話沒說完,就見那兩頭老虎又是“嗷嗚”一聲長嘯,接著閃電一般向他們躥了過來,蕭江北身後家丁們都發出驚叫,很明顯,如果剛才眾人逃跑,很快就會有人被老虎撲倒了。

千鈞一發之際,就見兩支箭猛然射了出去,這種時候才真正顯出蕭江北的射術有多麼出神入化,那樣疾馳如閃電的兩頭老虎,竟依然沒逃過被射穿雙目的結局。

“嗷……”兩頭老虎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大地再度震動,小橋沒想到都這樣了,老虎竟然還沒死,眼看那兩只瞎了的老虎轉眼間就到了面前,他整個人都嚇傻了。

身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等小橋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扔進了退後的人群中,前面十幾步遠的地方,蕭江北竟然赤手空拳,和那兩頭老虎纏鬥起來。

這兩頭老虎不知因為什麼情緒暴躁,以至於明明獵到了食物之後,竟仍然要攻擊蕭江北一行人,此時雙目失明,劇痛之下,雖然撲咬擺尾的動作沒了章法,卻是更加狂暴無比,不用別的,單那兩根尾巴,一旦被掃中,怕就是骨斷筋折的下場。

就在如此情境下,小橋和山莊裡跟隨射獵的下人們深刻理解了為什麼蕭江北在戰場上可以所向披靡?為什麼會說他是讓韃子聞風喪膽的戰神?人家的功夫在這裡擺著呢,那樣的靈活身手,那樣的鐵血重拳,只有戰神才能使出來,怎麼可能是區區凡人能夠擁有的?

明明還沒有脫離危險地帶,明明蕭江北為他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但是卻沒有人離開,眾人就那麼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年一拳一拳活活打死了兩頭老虎,直到那兩頭老虎轟然倒地,他們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到的景象。

“運氣不錯,竟然會打到兩頭老虎,看來還是這深山老林裡有好東西。”蕭江北拍著手上的毛屑灰塵走了過來,面上難得帶著淡淡笑意。

沒有反應,所有的人維持著之前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是一組群雕。

“怎麼了?嚇成這樣?出息。”蕭江北皺起眉頭,他的話終於讓大家有了些反應,反應最明顯的是小橋,這傢夥一個高兒蹦到主子面前,連一向討好諂媚的笑容都忘了掛在臉上,直接就來了一句:“二爺,您真的是人嗎?”

“不是人我難道是鬼?”蕭江北面色一沉:這混蛋怎麼說話呢?盼星星盼月亮盼到要娶進門了,他來了這麼一句什麼意思?把自己當成妖怪了?是想挨揍吧?

蕭二爺很不爽的想著,而這時候小橋才終於恢復了理智,連忙豎起大拇指討好笑道:“爺,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是覺得您……您太厲害了,兩頭老虎啊,就……就讓您那麼打死了,天啊,這……這奴才簡直不敢想。”

“切!”蕭江北嗤笑一聲,暗道沒見過世面的,韃子那些將領可比兩頭老虎厲害得多,爺都不知殺了多少個,還怕這兩頭野獸?

老虎都打到了,其它獵物也打了不少,單單剛才這一會兒,就打了十幾頭大傢夥,即使蕭江北還沒怎麼盡興,可想到離開山莊已經三天,就算此刻立即回去,快馬加鞭怎麼也得兩天才能回到山莊,因此便決定即刻下山。

“玉清,你先回山莊去,姨娘和姑娘們大概就是這兩三天到,你去報個喜信兒,就說二爺赤手空拳打死了兩頭老虎,很快就回去。順便也讓廚房預備預備。”

小橋毫不客氣的指使著山莊裡一個下人,一面掏了兩串錢遞過去,於是那玉清歡天喜地去了,這裡他便湊到蕭江北面前,小聲笑道:“嘿嘿!兩頭老虎啊,爺這一下可算是大大露臉了。”

蕭江北冷哼一聲,顯然對這種風光不屑一顧,卻聽小橋又悄聲笑道:“奴才知道,別人怎麼看爺,您是不在乎的。只不過,大姑娘這會兒只怕也到了山莊,讓她看見爺赤手空拳獵下的這兩頭猛虎,那是什麼情景?嘖嘖嘖!”

這個馬屁顯然就拍到了蕭江北的心坎上,他卻仍是假裝板起臉道:“胡說什麼?大姑娘豈是沒見識的?兩頭猛虎罷了,算得上什麼英雄了得?”

小橋撇撇嘴,心想爺還裝鎮定呢。提前跑來山莊,一來到莊子,水都沒喝上一口就往這片深山老林裡跑來,為得是什麼?還不是為了獵幾頭好貨色給大姑娘補身子?這些獵物,只怕要有一大半送去顧家和百味館呢。

蕭江北的面孔並沒有板多久,一想到終於可以見到心上人,二爺心裡當真是心花怒放,因出了林子,便催馬狂奔起來,這可苦了小橋和那些家丁們,打馬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趕著,差點兒沒累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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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腆著臉

話說玉清撒歡兒往回跑去報信,因為路上也沒怎麼歇息,所以第二天傍晚便到家了,恰好蕭顧兩府女眷們是中午到的山莊,這會兒都在廳中說著閑話等晚飯,聽見玉清說蕭江北打死了兩頭老虎,眾人不由得都十分欣喜雀躍。

用完晚飯,天就擦黑了,呂夫人卻還在廳中磨磨蹭蹭不走,恰好香姨娘也想問她原家的事,因就將女孩子們都打發各自回房,接著邀請呂夫人來到自己院裡,兩人分賓主落座,碧玉親自奉上茶後便退了出去,香姨娘這才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們家老夫人比先前好了許多,那兩個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抓緊時間辦一辦了?畢竟先前婚期也只是推遲,可沒說取消。如今半路裡突然出了那麼個原子非,把咱們兩家推上了風口浪尖,若兩個孩子盡快成婚,想來這股妖風也就該消停了。”

香姨娘本以為自己這樣說,呂夫人就該感恩戴德,立刻和自己商量出一個大概日子,然後再找欽天監定出吉日,這事兒便解決了,她當真覺得蕭家已經是天大胸襟,不然出了這種事,哪有男方家會這麼客氣?

誰知呂夫人猶豫了半晌,竟然腆著臉無比誠懇道:“實話說,我們也知道這次的事情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只是事情到現在,我們也真是被逼無奈了。這個……叫我說,我們老爺和蕭將軍交好,而這樁婚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兩家親上加親,如今鬧到這個地步,要盡快平息此事,看來只能把許給那原家。然後把繡丫頭嫁給二公子,錦繡是我親生的,也算是個嫡女千金……”

她不等說完,香姨娘已是勃然大怒,站起身厲聲道:“哪裡有這樣道理?我們兩家定了親,聘禮都下了,兩個孩子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如今你卻和我說。要把綺羅許給原家?把另一個女兒嫁到我們蕭家?這虧你們是怎麼想出來這樣荒唐的主意。”

呂夫人連忙也站起身來,一臉為難道:“我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只是那原子非真真是個混蛋東西。任我們好話說盡,他卻步步緊逼,我也和老爺說過,實在不行。就把二丫頭或三丫頭許給他罷了,好歹平息了這場事再說。可他偏偏不肯,說老爺寫下婚書的時候,明明就是定綺羅的,不肯換人。姨娘你說。這是不是混蛋到家了?他是渾人,可以不要臉甚至不要命,但我們是什麼樣人家?說不得也只能各退一步。不然百姓哪會和我們講道理?只會說我們兩家仗勢欺負一個窮秀才,這樣名聲咱們哪裡擔得起啊。”

香姨娘注目看著呂夫人。似是要看透她內心的想法,那銳利又譏諷的視線只看得呂夫人如芒在身,卻又不得不陪著笑道:“姨娘,我和老爺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這都怪我們老爺,不是他當年一時糊塗寫下那紙婚書,也不會有今日的事。”

香姨娘收起面上怒色,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方悠悠道:“夫人,我說句實話你別見怪。我們家老爺和顧大人確實是好朋友,所以才有兩家的親近。但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女,朋友也好,親近也罷,都不是不能舍棄的。在這樣滿城風雨的時候,我們家沒有抽身而退,還堅持著這件婚事,那是因為我們二少爺對你們家大姑娘一片深情,所以堅決不肯退婚,讓你們更難堪。當日他們初見時,你們家老太太就說過兩個孩子是難得的般配,所以我也一直覺著,不管別人怎麼說,這的確是一樁如意姻緣。可你要明白,這全都是因為你們家嫁過來的是大姑娘,若你們要把大姑娘許給原子非,呵呵!我是不好說什麼的,只是你也該想想,如果婚配的對象不是大姑娘,我們蕭家,又何必非要你們顧家的女兒?難道你還當我們二少爺是從前那個克妻殺人狂魔?京城千金都退避三舍嗎?”

話音未落,呂夫人就紫漲了面皮,一張臉紅得如同要滴血般,好半晌她才沉聲道:“姨娘若是這樣講,我也沒話可說了。呵呵,就當是我自作多情吧,我只想著過去二公子還是殺人狂魔時,我們家老爺仍然把大姑娘許給他的那份情義,卻忘了你們家如今門檻高,不是我們能攀得起的了,得,今兒這話就當我沒說,告辭了。”

呂夫人是最要面子的人,即便再怎麼想蕭江北做自己女婿,但香姨娘剛才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就差沒直說“你閨女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肖想我們二少爺”這樣露骨的諷刺了,她再怎麼想成全女兒,也不可能陪著笑臉,人活一口氣,若是連這口氣都忍了,她還活著幹什麼?

香姨娘心中也是憤怒已極,實在是呂夫人這個主意太混賬,由不得她不生氣,因此才會說出那樣不留情面的話,此時見呂夫人惱了,又說是過去的情義,她也覺得自己剛才話說的有些過頭,不過面上仍是冷冷道:“若說情義,自然是有的,但當日是大姑娘許給我們蕭家,這是大姑娘對我們蕭家的情義,這會兒你們要把大姑娘許給原家,你們是要把我們蕭家,我們二少爺置於何地?難道我們二少爺竟連一個胡攪蠻纏的秀才都比不上?”

呂夫人聽見這話,知道香姨娘這是和軟了些,她到底也不捨得將此事徹底弄僵,於是便借坡下驢,轉過身子道:“我也知道你們生氣,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今兒我就也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姨娘請想一想,那原子非不過是個窮秀才,別說我們老爺好歹還是個五品官兒,就算只是個七品八品的小官小吏,要治他一個窮秀才,難道很費事?可為什麼我們家到現在還拿他沒辦法?那原子非身後要沒有得力的靠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我們家?”

她這話香姨娘也明白,當下便皺眉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誰有這麼大的勢力?顧大人看著和氣,不像是能與這樣大人物結仇的模樣啊。”

呂夫人冷笑道:“這自然不是我們家老爺能惹得起的大人物,說起來,只怕源頭還要落在二公子的身上,姨娘想一想,當日京城眾口一詞說他是殺人狂魔克妻醜陋,這些話是怎麼傳出來的?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香姨娘疑惑地看著呂夫人,心想怎麼把這事兒給按到我們頭上了?正要開口問,就聽呂夫人又淡淡道:“姨娘想啊,先前的謠言,不都說是幾位去過邊關的世家子回來說的嗎?所以大家也就信以為真,不是那樣的貴人,誰會輕信他們的話?你再想想那幾位世家子,若他們誠心和二公子過不去,就算你們蕭家女兒是太子側妃,你們是不是就敢不把那些世家子放在眼裡了?”

香姨娘只微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當即面色一變,吃驚道:“這當中竟是牽扯了那些貴族世家子?怎麼……怎麼會這樣?”

呂夫人這才覺著胸中鬱悶稍微去了些,悶悶道:“不是這樣,你以為我們老爺肯罷休嗎?若不是實在被逼的走投無路,你以為我會厚著臉皮提出這主意?現在不管如何,原子非我們是惹不起了,說不得只好把大姑娘給他,不然不但我們家不知會有多大麻煩,就是你們蕭家和二公子,怕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遭了暗算。也不知當日在邊關,二公子和這些貴族子弟結下了什麼天大仇怨?所以我才說,要息事寧人,只能舍了我們大姑娘。偏偏我們老爺又在乎和蕭家的情義,所以我說實在不行,不如把三丫頭許給二公子。姨娘,俗語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今太子還只是太子,並不能肆無忌憚,你們家若是肯示人以弱,總比要強拔尖,惹得群起而攻之要好吧?等到將來大事定了,二公子也成了氣候,到那時,想尋這些混蛋的晦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這才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

香姨娘看了呂夫人一眼,對她這番話半信半疑,忽然又聽對方道:“自然,二公子如今不比往日,他要娶誰,大概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所以我只拿我們兩家的情義說話,若是姨娘和蕭將軍想著娶一個尊貴的,那我們就不敢高攀了。我們家姑娘都是小門小戶的女孩兒,大姑娘在鄉下住了十幾年,性子尤其野,不然先前也不會和二公子鬧翻,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他們倆翻了臉,讓我也覺著愧對你們。我們三姑娘倒不似她姐姐那般莽撞,只是性子有些綿軟,平日裡只在家做做女紅看看書,很少拋頭露面和人往來,雖是將來和妯娌小姑們相處倒好,但我只怕二公子未必喜歡。”

蕭江北的確不可能喜歡這樣的標準大家閨秀,不然也不會和顧綺羅看對了眼,然而此時香姨娘想著顧明陽和自家老爺的交情,想著剛剛呂夫人暗示的蕭江北四處皆敵的處境,她心中就不似先前那般鎮定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方嘆口氣道:“若是這麼說,我倒明白你的難處了,只是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還要問問我們老爺和二少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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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聚會

呂夫人心中暗喜,只要香姨娘肯答應去和蕭東海說,蕭江北又和顧綺羅翻了臉,那這事兒就成了一半。

她心中無比舒暢,面上卻仍是做出苦楚模樣,搖頭道:“我何嘗不知這事兒給我們兩家都丟了臉?只是被逼到這個地步,真真是沒有辦法了,我這還沒敢和我們老爺說呢,不然還不知道他怎麼想我,說起來,這話我也只能和姨娘說,人人都以為咱們這些當家的婦人威風,其實這其中難處誰知曉?就如我現在,雖是為了老爺著想,可將來他不但不會領我的情,大概還要埋怨我,反正他們男人都是英明的,只有我們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專門壞事兒。”

她這話倒引起了香姨娘的共鳴,呂夫人怎麼說也是當家太太,可她不過是一個姨娘,這些年在府中雖說掌家,內中煎熬卻只有自己知曉,因面上更和氣了幾分,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呂夫人便告辭離去了,只剩下香姨娘在那裡尋思著這件事,直到後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便起的晚了些,好在這是在山莊,倒也無人在意,只香姨娘自己覺著不好,因便沒出門,直到午飯時分,方去了飯廳招待顧家女眷,用過飯後,大家聚在一起自在說著話,門外便陸續有人報說有其它山莊的女眷們過來,大多都是身份比香姨娘呂夫人高貴的,兩人忙親自去接,後來見人多了,屋子裡有些轉不開,香姨娘便帶著人來到後面園子裡。

人間四月芳菲盡。如今已是四月中,園子裡花團錦簇的桃樹杏樹此時早已謝盡,滿樹翠綠的新葉中。是一枚枚只有小指頭肚大小的青色果實。

顧清風從小廝手中接過兩枚青色小果,不由分說就塞進嘴裡,只嚼了兩口,一張小臉就皺成了包子模樣,呸呸呸地吐出來,悲憤看著小廝道:“一點兒也不好吃。”

“本來就不好吃麼。”小廝笑:“奴才說了,小少爺還非要。如何?澀到了吧?”

顧清風仰臉看向大樹。咬牙道:“杏子明明是好吃的,怎麼這會兒卻這樣難吃?我不信,我要自己上去摘兩個……”

不等說完。就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你長本事了,還自己上去摘?這會兒樹上蟲子都快出來了,若有那性子急已經出來的,看咬你一口疼不疼?”

顧清風轉回頭一看。只見顧蘭綃不知何時來了自己身後,他便扯住姐姐的衣袖道:“明明杏子是很好吃的嘛。”

“那也不是現在這會兒吃的啊。你吃的那都是黃杏子,是熟了的,青杏都是沒長熟,又酸又澀。更不用提這剛剛才冒頭的小杏子了,你真是個五穀不分的。”

顧蘭綃用團扇輕輕敲了弟弟的小腦袋一記:顧老爺老來得子,因此對這麼兒格外疼愛。呂夫人又喜歡做樣子給人看,因此顧清風可說是嬌生慣養。莊姨娘也不許他單獨去園子裡玩耍。太太也還有個兒子呢,即便她表面慈祥,誰知道心裡怎麼想的?萬一在園子裡發生點意外,到時候找誰哭去?因此顧清風長到六歲,竟是連青杏都沒吃過。

“走,我帶你去姨娘那裡。”

顧蘭綃拉著顧清風來到莊姨娘身邊坐下,目光忍不住就往旁邊那一桌看過去,桌子邊坐著六七個人。有安慶伯的夫人,也有平國候世子的夫人,還有內閣黃大學士的兒媳,都是些達官顯貴的女眷,以呂夫人和香姨娘的地位,平日裡要求見這些夫人們,怕是門也找不到,這會兒她們卻紆尊降貴,和香姨娘談笑風生。

還是不肯死心嗎?

顧蘭綃輕聲嘆了口氣,她自然知道這些夫人的想法,原本蕭江北和顧綺羅雖然流言不斷吧,但大家總算都知道這一對男女感情好沒規矩,所以眾人眼見無望之下,就都打消了心裡念頭,不再幻想什麼橫刀奪愛的事兒了。

誰知平地起波瀾,半道上忽然殺出原子非這麼個混蛋來,而且因為他,顧家固然被折騰的筋疲力盡,蕭家卻也跟著丟了面子,這是可忍孰不可忍,蕭家又不是泥人,都這樣了還肯守著婚約?所以這些人心裡又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動了,加上各自女兒大概也是有意無意攛掇著,因此一聽說蕭江北和顧綺羅交惡,這不就又一窩蜂的趕來了?

當然。今天在座的這些還不算貴重的,真正的貴人即便心中熱切,該擺的譜兒還是得擺著,不可能輕易過來,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轍,沒辦法,既然想要臉,那就得另外開動腦筋,效果還不一定比得上這些肯拉下臉來的女人。

顧蘭綃心中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忽聽身旁顧清風道:“姐姐,大姐姐怎麼沒過來?你看那邊好多姐姐啊,你和大姐姐平日裡不是最喜歡熱鬧嗎?”

“大姐姐要在府裡照顧祖母,又要看顧生意,忙著呢。”顧蘭綃摸著顧清風的小腦袋,看著十幾步外正在花叢間漫步的女孩兒們,心中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如果說大多數貴婦人還是自持身份,不肯折節下交的話,那些女孩兒們可沒有這樣顧忌,她們只要刻意和蕭家姐妹打好關系,便可以堂而皇之的過來玩耍。顧蘭綃暗暗忖度著:怕是周圍山莊裡貴重的女孩兒們這會兒都集齊了,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蕭江北今天就會回到山莊。

“這園子裡的花兒開得真好,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山莊,下人們打理的精心。”平國侯世子夫人喝了一口茶,笑瞇瞇說著,登時引得附和聲一片。只是這個話題結束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呂夫人便沖著花叢裡喊道:“繡兒,你帶著你四妹妹過來,看太陽大曬著的。”

她這一喊,其他人也仿佛心有靈犀般,都把各自女兒叫了過來,於是女孩兒們便都呼啦啦進了亭子,差點兒把一個不算小的亭子擠滿了。

丫頭們忙著在石欄上鋪上墊子,女孩兒們紛紛坐下,香姨娘便笑道:“老遠就看見你們說笑著,倒是說起什麼事這樣開心?也說給我們聽聽唄。”

蕭靜舒搶著道:“我們說我二哥哥呢,姨娘,你說二哥哥怎麼可能那麼厲害?兩頭老虎,還是一下子打死的,該不會是兩頭小老虎吧?要是大老虎,我可真不敢想像。”

香姨娘收了笑容,用帕子擦擦額頭,搖頭道:“你竟然還歡喜,不知道我聽見這信兒後嚇得腿都軟了,這萬一要是有個閃失,我可怎麼和老太太老爺交代?你哥哥也當真是太逞強了,回來我必定要訓斥他的。”

幾位貴婦人便輕輕撇了撇嘴角,暗道你訓斥他?真是狂妄,你是個什麼身份?不過一個陪嫁丫頭升的姨娘罷了,蕭千戶雖年輕,卻是你正兒八經的主子,你憑什麼訓斥他?誰給你的膽子?呵呵!不過就是特意讓我們知道,你在蕭府裡是有地位的罷了,那也用不著說這樣不自量力的話。

香姨娘真的只是關心則亂,並沒有向人炫耀的意思,她能在蕭府掌權這麼多年,便是靠著一個謹小慎微,從不生貪心妄想,把自己的位置一向擺的非常正確。因此這話說完,她自己也察覺到不妥,再看周圍人的臉色,就更是尷尬不已,把本來要說的話也都悄悄吞了回去。

熱烈的氣氛瞬間就有些冷場,呂夫人急於和香姨娘打好關系,這會兒就連忙笑道:“江北那孩子戰功赫赫,這腿腳功夫自然是了得的,打死兩頭老虎也不算什麼,當日他去我們家賀壽,不就給老太太帶了一件白老虎皮麼?”

顧錦繡笑吟吟道:“可不是,祖母很是喜歡那件虎皮,私下裡沒少誇蕭哥哥,只說他功夫了得,所以在戰場上也定是勢如破竹。”

香姨娘便不著痕跡的看了顧錦繡一眼,見她端端正正坐在那裡,她心中便想起昨晚呂夫人和自己說的話,心中暗自忖度道:從前沒注意,如今看來,這位三姑娘倒也算穩重。只是我們二少爺未必喜歡,但老爺若是替顧大人著想的話,怕是會同意的。

這樣一想,越發留了心,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喝彩聲,她便叫過身旁碧玉道:“去前院看看,出了什麼事?這樣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碧玉笑道:“沒有別的事,八成是二爺回來了,帶了那許多獵物,所以引得人尖叫喝彩呢。”說完裊裊而去,過了一會兒回來稟報道:“奴婢說的沒錯,果然是那些獵物都抬回來了,只是二爺在路上遇見了一位朋友,所以耽擱住,先讓人把獵物送了回來,二爺卻要等會兒才能回來。”

香姨娘有些驚訝,暗道蕭江北竟然還有朋友?這卻是沒聽說過。忽聽身旁呂夫人笑道:“既如此,不如把那老虎抬了來,我還沒看過真老虎呢,今兒托江北的福,我也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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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言語爭鋒

她這樣一說,其他人也都紛紛附和著,尤其是女孩子們,一個個興奮地眼睛都要放光了,待到小廝們把那兩只死老虎抬了過來,這些閨閣千金們不但不害怕,反而全都隨著香姨娘呂夫人等上前圍觀,見那死老虎身上依然沒有傷口,不由得都嘆為觀止,議論紛紛,這裡香姨娘便問那個叫玉清的小廝道:“這老虎也是二爺射死的?”

“哪有那麼容易啊。”玉清見這些貴婦人和千金小姐贊嘆不已,也覺著與有榮焉般的挺直了胸膛,連說帶比劃著興奮地講述道:“昨天奴才稟報姨娘時,您累了,奴才也沒和您細說。姨娘不知道,當時那情形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前一群鹿,一群黃羊,還有一大群野驢都嚇得成群結隊逃跑,小橋都差點兒讓野驢給踩了,幸虧二爺提醒了一聲。接著又是一群獐子出現……”

玉清越講越來勁,待講到蕭江北主動跳上前去赤手空拳和老虎搏鬥,最後就靠著一雙拳頭硬是將老虎活活打死時,這廝簡直興奮地臉都發紅了,周圍貴婦人和女孩兒們也聽得緊張不已,好容易等玉清講完,大家竟還是不能回過神來。

“好了,你退下吧,二爺若回來了,就說我和姑娘們都在園中,讓他過來找我們。”

香姨娘咳了一聲,於是周圍眾人紛紛回神,大家議論的更起勁了。顧錦繡也顧不上身邊坐著顧綺羅的“耳目”顧蘭綃,便拉著顧素紈興奮道:“蕭家二哥哥真是太厲害了,老虎啊,還是兩頭猛虎,竟然就讓他赤手空拳打死了。這……這只有天神下凡才能辦到,天啊天啊,真是想不到,他看上去也不是膀大腰圓的強壯模樣,怎麼就會這樣厲害?”

“二公子是很厲害啊,如今看來,當日京城傳說他克妻的名聲倒也沒傳錯。這樣厲害的拳頭。連老虎都被打死了,若是打在那嬌滴滴的妻子身上,還不是兩三拳就要一命嗚呼?”

顧蘭綃搖著團扇。似笑非笑看著顧錦繡涼涼說著,她不知蕭江北是“奉命”和顧綺羅鬧翻,只以為對方也受不了原子非的攪和,真的和大姐姐交惡。所以心中很是為顧綺羅不平,更生氣蕭江北毫無立場。此時見顧錦繡又如此張揚,於是便忍不住刺了一句。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顧錦繡氣惱的看了顧蘭綃一眼,周圍幾個女孩兒也都不滿地皺了皺眉,其中平國候的孫女兒肖如蘭便冷笑一聲道:“蕭家哥哥英雄了得。豈是那些淺薄的女人可以褻瀆?真真是不自量力,可笑可笑。”

顧錦繡連忙附和道:“就是,有的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有了靠山便不可一世,什麼都要點評幾句。卻不知這不過是小丑行徑罷了。”

顧蘭綃看了肖如蘭一眼,她從前不認識這位貴族千金,對方可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物,如今卻只因為一句話便主動來找自己拌嘴,雖是冷嘲熱諷,這卻也是不顧身份的表現,可見蕭江北在這些女孩兒心目中的地位。

當下心中更是不舒服,因此也冷笑道:“咦?我說錯了嗎?我記得就在半年之前,蕭家二公子還是人人喊打的人物,說他是殺人狂魔,克妻醜陋,甚至有人說他這輩子命犯天煞孤星,就不該再禍害人家女兒,乾脆戰死沙場算了。”

說到此處,她就掩唇一笑,輕聲道:“是了,是我失言了,這些不過是無知小人們傳的風言風語,姑娘貴為平國候府千金,又怎可能以訛傳訛,和那幫沒見識的一樣想法呢?您必定是從那時起就慧眼獨具,認為蕭二公子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不是?”

肖如蘭氣得渾身顫抖,偏偏又反駁不了半句,顧蘭綃這幾句話太毒了,不但暗暗諷刺她是勢利眼,最後一句話更是誅心:慧眼獨具?真要是慧眼獨具,她用得著這會兒巴巴坐在這裡,和一群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女孩子們假裝談笑,只盼著能見蕭江北一面嗎?

“二姐姐,你說話注意些,就是大姐姐在這裡,也不敢如此張揚。”顧錦繡冷冷一笑,心想這二姐姐真不知是怎麼想的,就算從前靠著那野丫頭,能有她幾分好處,可如今那野丫頭都和蕭哥哥翻了臉,這門婚事遲早告吹,那顧綺羅還能有什麼本錢?她竟然還要盡心維護著,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一旁顧素紈見兩個姐姐彼此瞪著,氣勢駭人,也不敢插嘴,倒是顧清風小小年紀不知道深淺,見兩位姐姐都不說話了,他便拉了拉顧錦繡的衣袖,好奇道:“三姐姐,上次二哥哥打的大狗熊,都送了熊肉去家裡,那可真是香噴噴的好吃。這老虎比熊還厲害,聽說是獸中之王,它的肉肯定比狗熊肉還好吃,你說二哥哥會不會送咱們一頭家去吃?”

“吃吃吃,你就想著吃,誰告訴你這野獸的肉是越厲害越好吃的?”顧錦繡狠狠敲了顧清風腦袋兩下,只把小傢夥疼得捂住腦袋,眼淚汪汪往後躲到顧蘭綃懷裡,再也不敢搭話了。

“不過是孩子的話,三妹妹何苦拿著清風撒氣?”顧蘭綃是親姐姐,豈有不心疼的?因將弟弟護在懷中,瞪著顧錦繡沒好氣道:“我知道你心裡生氣,便是這老虎送去府裡,也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大姐姐……”

不等說完,便聽身後嗤笑一聲,卻是肖如蘭身旁的女伴終於逮到了她話中把柄,因便悠悠道:“怪不得顧三姑娘說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也罷了,好歹也是長著兩只耳朵的,難道那耳朵竟是擺設不成?聽不見到處傳的話?嘖嘖,聽說早就鬧翻了,連桌子凳子都遭了秧呢。”

顧蘭綃一張臉立刻就漲紅了,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不由把兩只纖長玉手都握成拳頭,她心中恨得要命,暗道這些女人還好意思說別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分明你們才是最厚顏無恥的,一聽見大姐姐和蕭家哥哥鬧翻的消息,便都不消停了,呸!臭不要臉。

正恨恨想著,忽然就聽不遠處一個婆子欣喜叫道:“二爺回來了?老奴給二爺請安了。”

接著蕭江北頎長挺拔的身形便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亭裡亭外頓時沸騰了,但旋即又靜下來,女孩兒們端端正正坐好,貴婦人們也挺直了背脊,掛上長輩們該有的和藹慈祥笑容,看著蕭江北大踏步走過來。

“姨娘過來了?”

蕭江北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更沒想到這亭裡竟然坐滿了聘聘婷婷的女孩兒,他很想看一看顧綺羅在哪裡,不過想到之前愛人和自己定下的計劃,只好按捺下心中熱切,目不斜視的來到香姨娘面前,躬身施了一禮,接著又看向呂夫人道:“夫人也來了?”

香姨娘和呂夫人含笑點頭,看著蕭江北向其他貴婦人施禮招呼,都覺著面上十分光彩,香姨娘便笑問道:“小廝們說你回來路上遇見了朋友,所以耽擱住了,是什麼朋友?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在這裡還有朋友呢?”

“是剛剛做了吏部左侍郎的程統,早些年他曾經從邊關進京趕考,路上遇見土匪,恰好被我遇見,就把他救了下來,之後再沒見過,沒想到今日在路上遇見,他竟還記得我,也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們說了幾句話,其實並沒有什麼深交的。”

“竟然是程大人?”平國候世子夫人的目光就更閃亮了,不等別人說話她便搶著道:“那程大人少年得意沉穩多智,最受皇上賞識,五年前做了狀元,之後只做了一年的翰林便外放地方,又因為平了汾王之亂,破格提拔回京,不到兩年便升了三級,做到了吏部左侍郎,卻沒想到,二公子竟然是他的救命恩人?”

蕭江北淡淡道:“當日的舉手之勞罷了,談不上救命之恩。”

本來就前途無量了,竟然還是官場冉冉升起的一顆狐貍明星的救命恩人,這蕭江北的運勢究竟是有多強?難道有了太子做靠山還不夠,必定要大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裡才會罷休麼?

眾人心中紛紛想著,眼中神采就更亮了幾分,不約而同的看向香姨娘,於是香姨娘便笑道:“好了,去見見你妹妹和各位姑娘們,大家剛剛看見你打的老虎,都很高興呢,著實誇贊了你一番,你還不快去謝謝她們?”

蕭江北向香姨娘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暗道姨娘真是懂我的心,給了我這樣一個光明正大和說話的機會,只是我心裡歡喜得緊,萬一裝不出來和她冷戰的模樣可怎麼辦?一定又要說我笨了,連這個都裝不像。不過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就算被人看出來,那也無妨吧。

一面想著,便腳步輕快的轉過身來,看向周圍女孩子,微微一笑拱手行禮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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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4: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大反轉

於是女孩兒們也忙不迭站起身還禮,一個個都是暈生雙頰,心中著實羞怯喜悅的緊,暗道果然蕭二公子和那棵狗尾巴草是鬧翻了,不然他怎會對我們這樣和顏悅色?從前他眼裡只有那鄉下的狗尾巴草,根本不把我們看在眼中的。

正暗自竊喜時,就見蕭江北已經轉了一圈,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最後目光落在顧蘭綃身上。眾人心中一緊,也都不由自主看向顧蘭綃,暗道莫非之前對方的話都被二公子聽去了?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都升起幾絲幸災樂禍來,這當中尤以肖如蘭和顧錦繡笑得最是歡暢,肖如蘭便輕輕瞟著顧蘭綃,淡淡道:“背後莫論人是非,果然這話是不錯的。”

顧蘭綃面色通紅,復又一白,她也以為自己的話被蕭江北聽了去,只這時候也不可能把那話收回來,倒還不如坦蕩些,因就索性抬起頭,目光平視蕭江北,暗道聽了就聽了,我就說了又怎樣?我就是為大姐姐不平,別人不瞭解她的苦處,你怎也不瞭解?若如此輕信人言,不是個寡情薄幸的是什麼?枉我大姐姐為你費了那一番心。

顧蘭綃從前也是謹慎性子,和顧綺羅交好後,竟也學了她幾分擔當,所以此時才有這樣勇氣,但心中終究還是有些害怕,正煎熬著,就見蕭江北上前一步,沉聲道:“二姑娘,怎麼只有你在這裡?大姑娘呢?”

“啊……啊?”

顧蘭綃愣住了,沒想到蕭江北注視自己竟是為了問顧綺羅的下落,一時間她也迷茫了,暗道他和大姐姐不是鬧翻了嗎?這會兒難道還要尋仇不成?看著不像啊。

“哦……那個……大姐姐這一次……沒……沒過來。”心中納悶,嘴上卻在本能意識下告訴了蕭江北答案。

什麼叫從天堂到地獄?什麼叫從雲端一頭紮進泥地?什麼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蕭二公子此時的臉色便知道了。從顧蘭綃嘴裡確定了顧綺羅仍然在京城顧府的一刻,蕭江北一張臉都綠了,表情也迅速從陽光和煦轉為陰雲密佈。

顧蘭綃心中打鼓,她看出蕭江北很失望很憤怒,卻不知這是因為什麼?是思念落空還是沒辦法尋顧綺羅的晦氣?這個問題很重要,沒弄清楚之前還是三緘其口的好。

“二哥哥不用失望,我娘說這個時候,大姐姐正在風口浪尖上,所以特地不讓她過來呢,也省得二哥哥為難。”旁邊顧錦繡卻會錯了意,以為蕭江北是因為不能當眾羞辱顧綺羅出氣,所以才會不高興,因就婉轉提醒了一句,意思是那女人已經在各種流言中體無完膚了,還不夠你出氣?再者,今天她沒過來,那是我娘的主意,就是怕你看見了她生氣,這份兒體貼你可得記著。

蕭江北的面色已經陰沉的要下雨了,拳頭不自禁握起,不知不覺中,一縷殺氣泄出,立時讓那些心中歡喜卻偏偏要做出嬌羞之態的千金小姐們嚇得如同鵪鶉般一動也不敢動。

幾位貴婦人也愣住了,女孩兒們的聲音很小,她們也不好意思全神貫注的去聽小兒女們說話,所以倒不知之前蕭江北和女孩子們說了什麼,只奇怪怎麼轉眼之間,這難得溫柔和氣的蕭二郎就變了臉色呢?這是誰啊?能用三言兩語就把他給得罪死了。

正疑惑著,就見蕭江北猛然轉過頭,盯著呂夫人惡狠狠看了兩眼。

那目光真如刮骨鋼刀一般,只盯得呂夫人心中發毛。正坐立不安時,就見蕭江北一言不發轉身離去,此時恰好一陣春風吹過,掀起他的輕羅斗篷,竟是獵獵作響,殺氣凜然。

要是這時候女孩兒們還不知蕭江北是因為什麼不高興,那就當真是弱智了。一瞬間,肖如蘭和顧錦繡的面色變得慘白,而顧蘭綃面上卻露出喜色,微笑著看了她們一眼,動了動嘴唇,最終卻還是沒開口,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是大姐姐告訴過她的,大姐姐的話一向是金玉良言,聽她的沒有錯。

但其實有這一眼就夠了,說話不說話還真不重要,反正肖如蘭和顧錦繡已經是面子裡子都丟了個乾乾淨淨,心裡的恨已經到極限了,你不說話也到極限了。

“顧二妹妹。”卻見蕭江北都走出去十幾步了,突然又停下身形,轉回身叫了一句。

蕭靜怡直覺的就想起身,旋即才想起自家哥哥叫的是顧家那位二妹妹,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連忙重新坐了回去。

顧蘭綃也愣了一下,蕭江北可從來沒這麼叫過她,不過想起顧錦繡一直二哥哥二哥哥的叫,她也就釋然了,知道蕭江北大概是要問顧綺羅的事,於是便走出亭子,在距離蕭江北五步遠處停下腳步,微笑道:“二哥哥有什麼事?”

蕭江北垂眼沉聲道:“大姑娘……還好嗎?”

“二哥哥放心,姐姐好得很。”顧蘭綃大大松了口氣,知道蕭江北仍然是那個對姐姐一往情深的癡心男兒後,原本在她心中已經跌落樓板以下的蕭江北形象迅速躥升,很快就回到了巔峰地位。她挑挑眉,笑容更加深了幾分,小聲道:“二哥哥應該知道姐姐的能力。”

“多謝。”

蕭江北沉默了一下,才輕聲道謝。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不是尋常女子,但再怎麼厲害,她也只是一個女子,所以怎也忍不住擔心,尤其從剛才顧錦繡的話中可以聽出,這一次完全是呂夫人從中作梗,才讓顧綺羅沒有過來,這讓蕭二爺心中怒火熊熊,真恨不得一刀把那笑裡藏刀的惡婆娘給劈了。

此時聽見顧蘭綃的話,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於是蕭江北點點頭,再次轉身離去,壓根兒就不管身後那些貴婦人和閨閣千金們已經是面色難看到極點,而原本熱烈的場面也迅速陷入了尷尬之中。

“哥,你這兩日怎麼不去顧府了?那位吳管家可盯著你的緊,萬一要是讓他知道你懈怠了,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在永定河岸邊隨意逛著,桃李謝盡後,這河岸也慢慢恢復了寧靜,此時臨近端午,天氣漸熱,加上今兒太陽也大,所以河岸邊並沒有來遊玩的人家。

原子非輕輕一拂面前柳枝,漫不經心道:“顧家女眷們都去了溫泉山莊,顧明陽那老傢夥索性也躲在衙門裡不回家了,就剩下一個老太太和顧綺羅,我去見誰?這種事,吳管家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麼。”

“那你就去見見那個顧綺羅唄。”原子奇饒有興趣地攛掇著,卻聽自家哥哥冷笑道:“那個悍婦誰要去見?你當我腦子被驢踢了?這會兒上門,八成要被她打出來的,你看她現在是個什麼情景?流言沸沸揚揚,要是別的女人,早就羞得拿繩子上吊了,她倒是半點兒不在乎,如此無恥女人,寧可不見得好。呵呵!也只有蕭江北那個傻子,放著那些溫順高貴的世家千金不要,竟然對一匹野馬情有獨鐘。”

“嘿嘿!我倒是覺著,能讓蕭江北念念不忘的女人,或許有其獨到的好處,更何況,哥哥你敢不娶她嗎?你不娶她,吳管家身後那些人你怎麼交代?”

“娶當然是要娶的,那些人勢力通天,我們萬萬惹不起,更何況得了人家多少好處?總要回報一下。不過娶了之後,那還不是由著我來?把她冷在哪個偏院裡就是,反正我是不會沾她的,不然日後麻煩不斷。”

原子非冷笑著說完,便對原子奇道:“行了行了,讓我自己慢慢溜達一會兒,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原子奇巴不得這一聲,笑著又和哥哥說了兩句話,便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諾大河岸邊便只剩下原子非一個人悠然漫步。

楊柳依依,這柳蔭下也該系著一條漁舟才是。

負手站在河岸邊,原子非詩興大發,只可惜沒有“道具”啟動本就不多的那點天賦,所以連吟了幾句都覺著只是尋常。正在氣惱之際,忽然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呼喝聲:“幹什麼?你……你這無賴快走開,不然……不然我要喊人了。”

原子非猛然轉過身,抻著脖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可沒有心思英雄救美,只是想瞧瞧熱鬧。

聲音旋即又近了一些,一輛馬車從桃林深處駛出來,和尋常人家的車夫不同,這馬車車轅上卻是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此時正面紅耳赤和車下一個無賴爭持著手中那條馬鞭。

那無賴面目可憎,身體矮小粗壯,看著女子涎臉笑道:“何必如此無情呢?我聽聞姚娘子過來河岸這邊,早飯也顧不得吃便趕過來了,只想著護她周全,你就是這樣謝我的?”

那女子柳眉倒豎,怒喝道:“滾你的蛋,誰要你護著周全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們娘子豈是你能覬覦的?趕緊給我滾,不然若是惹惱了我,告你個非禮之罪,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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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4: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艷遇

原子非本來只想瞧瞧熱鬧,然而此時看見那輛馬車,眼睛不由得一下子瞪大,饒是他這些日子在京城中穿梭往來,竟也沒有看過如此華麗的馬車,單是那車廂四角上系著的四顆鴿子蛋大小的明珠,便已是價值連城之物了。

莫非竟然是哪一個大富大貴人家的小姐,私自出來遊玩卻遇上了無賴?等等,姚娘子?這稱呼不該是小姐,應該是有夫之婦才是。

原子非心裡飛快的轉動著念頭,忽聽那無賴笑道:“告我非禮之罪?哈哈哈,你就去告啊。到時候我就說姚娘子青春守寡,耐不住寂寞,所以勾了我和她顛鸞倒鳳,還答應將家產分我一半哩,誰知一穿了衣服,她就翻臉不認人了……”

“混賬東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便是三歲小孩兒都知道你在說謊,何況那些慧眼如炬的老大人們。”

聽無賴三言兩語就把這姚娘子的身世交代清楚,原子非終於下定決心,不等對方說完便站出來怒喝一聲。

“就是,也不看看你那醜陋模樣,還敢誣告我們小姐?我呸!”車轅上的女子一見有人站出來了,膽氣立壯,照著那無賴兜頭啐了一口。

無賴大概也沒想到這會兒的永定河岸邊竟還有人,身子就往後退了兩步,面上卻滿是不甘,大聲叫道:“你……你是誰?奉勸……奉勸你少管閑事,不然……不然羅爺爺一巴掌把你……把你扇到河裡去。”

這話倒是狠厲,只可惜那結結巴巴的語氣完全出賣了他的色厲內荏。原子非心中大定,知道這也就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當下冷哼一聲。擺出一副正經臉孔道:“某乃臨川秀才原子非是也,姑且念你無知,饒你一回。若還敢糾纏不休,莫怪我替這位娘子將狀紙遞到順天府尹案前,某雖不才,倒還認識幾位京城中的大人。”

“你……你小子莫要多管閑事找死……”矮小無賴神色掙紮猶豫著,大概到底還是不甘心。他忽地一跺腳。便撲了過來,車轅女子驚叫一聲,而原子非卻是向旁邊輕輕一閃。便躲過了無賴這一撲。

到底也是讀書人,在學堂裡也曾習過六藝,雖然面對蕭江北只有嚇癱的份兒,但對付一個心存恐懼的無賴還是綽綽有餘的。原子非甚至都沒把那無賴打倒,那廝就抱頭逃了。

當日在蕭江北面前因為丟臉而憋住的那口氣終於在此刻宣洩出來。原子非神清氣爽。含笑轉身,只見車廂小窗上的紗簾微微掀起,露出半張花容月貌的絕色面龐,見他看過來。那女子方“啊”的驚呼一聲,連忙放下簾子,接著馬車內就傳出一個若黃鶯出穀般的動聽聲音:“奴家今日偶動遊興。卻不料險些被無賴所辱,幸得公子出手。多謝了。”

“啊……哦……那個……不用。”原子非只覺一個身子如在雲端飄著,結結巴巴答了一句,然後才回過神來,連忙收斂心神,義正詞嚴道:“娘子言重,路見不平自該相助,原某人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而已。只是這俗語說的好,小鬼難纏,娘子身單力孤,日後出門還該謹慎小心才是。”

“是,奴家明白了,多謝公子指點。這裡距離我家不過幾裡路程,公子若是不嫌棄,還請去喝一杯茶水,容奴家當面拜謝。”

馬車中的聲音輕如羽毛,原子非甚至能夠在心中腦補出對方含羞帶怯的模樣,一時間不由得心癢難耐,卻仍板著面孔假意推辭,如此幾番回合後,就聽那車轅上的丫頭大聲道:“哎,你這人剛才對那無賴時何等爽利?怎麼這會兒卻磨磨蹭蹭的?我們小姐不過是要謝謝你罷了,你推三阻四做什麼?太陽這麼大,看看你都出汗了,我不信你不渴。”

原子非心裡面早答應了,只是要維護著讀書人的身份,才不得不推辭,此時聽見這丫頭的話,不由微微一笑,施禮道:“姑娘果然快人快語,不是我這迂腐的書呆子可比,也罷,既蒙娘子與姑娘誠心相邀,在下便叨擾了。”

“這就對了嘛。”車轅上女孩兒嘻嘻一笑,往身旁拍了拍:“你就坐這兒吧,我給你鋪個墊子,就不硌得慌了。”

原子非欣然領命,坐在車轅上,有心掀開身後車簾看一看那姚娘子的真面目,剛才雖只是匆匆一瞥,卻也可以看出那是個傾國傾城的絕美佳人,如此絕色,又是年輕守寡,看這馬車便知道對方家世也定是不俗,不是大貴就是大富,自己好說也是滿腹才華風度翩翩,若能將這女人給哄住,讓她戀上自己,那於前途肯定是大有助益的。

原子非越想越是心喜難耐,只在心裡盤算著怎麼能慢慢和這姚娘子接近,渾不知那馬車裡坐著的絕色佳人,此時嘴角邊也噙著一絲算計冷笑,在暗暗琢磨他呢。

“大姑娘,白雲庵和清風觀的長明燈,都是為了老爺點的,從太太進門後就點了,如今十幾年過去,老爺雖然不能說官運亨通,卻也算是順風順水,如今若就因為沒銀子便撤了,這……就算對老爺沒有什麼障礙,只怕老爺知道後心裡也不自在。”

周宏家的站在地中央,覷著顧綺羅的面色輕聲說話。這一次呂夫人帶顧錦繡去溫泉山莊,自然不可能完全把府中各事交給顧綺羅,所以就把周宏家的給留了下來,名義上是輔助大姑娘管家,其實就是監視和牽制顧綺羅。

“這樣啊。”顧綺羅沉吟著說了一句,拉長聲音點點頭。然後對身旁杏花道:“既如此,你把那兩個姑子請進來奉茶,問問今年的香油銀子是多少?然後給她們就是了。”

杏花答應著去了,這裡周宏家的就有些疑惑,暗道大姑娘今日怎麼這樣好說話?平日裡她不是說香油銀子什麼的最浪費嗎?怎麼這一回倒痛痛快快就給錢了?更何況如今公中賬面上根本沒有錢,這些花費可都得動用她自己的銀子。

“周大娘還有什麼事嗎?”顧綺羅合上面前賬本,看著周宏家的:“快晌午了,我還要去陪祖母用飯,周大娘有事兒就一塊兒說出來吧,我一起辦了,也省得帶著心思吃飯。”

周宏家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猶豫道:“唔,別的暫時倒沒什麼,就是……那個,這眼看就要端午了,府裡主子和下人們的夏季衣衫也該做了,過年後太太就已經從綢緞莊訂了今年四季的布料,只是沒想到這兩個月花費這麼多,昨兒綢緞莊裡來人說,今天下午就能把那些夏季布料送過來,偏偏府中賬面上沒多少銀錢了,所以奴婢要請示大姑娘,是不是……先把這些布料退回去?”

不等顧綺羅說話,她身旁春雨便冷笑道:“這話虧得周大娘你能說出口,太太訂了四季的布料,這會兒錢不夠了,卻要我們姑娘下令退掉,到時候府裡主子下人們夏季沒有新衣裳穿,她們不說賬面上的錢讓太太花了,大概只會埋怨我們姑娘當家刻薄,剛當了一天的家,就把大家的新衣衫給弄沒了。這樣得罪人的事,周大娘還是等太太回來請太太定奪吧。”

春雨一番話只說得周宏家的面紅耳赤,皺眉分辯道:“姑娘這話說得就誅心了,賬面上的銀錢又不是我們太太私自花了,賬目都清清楚楚擺在這裡,店裡進了批假貨,這兩個月的人情往費又多,所以才把銀子花的幹幹凈凈,這難道都是我們太太的錯兒?更何況大姑娘和太太是一家人,太太著急犯難的事兒,大姑娘難道還會幸災樂禍不成?我料著大姑娘不至於狠心到這個地步,若說得罪人,等太太回來,為大姑娘正名不就成了?人人心裡都有本帳,咱們家可沒有糊塗下人。”

春雨氣得柳眉倒豎,正要再說,就聽身旁顧綺羅笑道:“周大娘說的沒錯,我和太太是一家人,黑鍋誰背不是背著?分什麼彼此?春雨你也太性急了些。”

說到這裡,便對周宏家的道:“下午綢緞莊的人來,你只管領來見我就是,賬面上沒銀子,我先從百味館拿回來的銀子裡支取,萬萬不能耽誤了大家做夏季衣裳。”

周宏家的立刻喜笑顏開,躬身道:“到底還是大姑娘胸襟寬廣有見識,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嘛,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是不是?姑娘放心,您幫了太太的忙,太太心裡是會記著的。天也晌了,老奴再沒有別的事,這就告退,大姑娘快去陪老祖宗用飯吧。”

顧綺羅點頭起身,於是周宏家的就退了出去,及至回到自己屋裡,她小女兒便趕過來問道:“如何?今兒是大姑娘管家第一天,娘看著她怎麼樣?可真是像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周宏家的嗤笑一聲,慢悠悠道:“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孩兒,平時太太不理會,由著她收買幾顆人心,大家就當她是真的厲害,殊不知,今兒這幾件難事一丟出去,我還以為要費一番唇舌呢,結果如何?她忙不迭就把百味館的銀子拿出來,將事兒都平了。呵呵,也虧她拎得清,將來出嫁,嫁妝還不是太太說了算,平時倒可以和太太打打擂臺,可越是這種時候,越得表現出一個女兒的尊重孝順來,不然京城中已經是流言四起,把她說的不堪了,若這會兒還和太太為敵,我看她是真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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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獠牙

她女兒見她說著說著便得意起來,便連忙提醒道:“雖如此說,娘到底還是該小心一些,這位大姑娘既能在之前傳出厲害名聲,手裡不可能沒有一丁點兒手段的,您要是大意了為她所趁,太太回來可怎麼交代?”

“放心,你娘我心裡有數。嘿嘿!這次的差事容易得很,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行了,大少爺明日休沐,今兒傍晚大概就能回來,你趕緊去他房裡看著,省得叫那兩個小丫頭搶了先機,哼!兩個毛丫頭兒,也想和你爭,呸!也不睜開眼睛瞧瞧自己的德性。”

她小女兒便笑道:“您老擔心什麼呢?那不過是兩個毛丫頭,我卻是您的女兒,太太當日叫我去服侍大少爺,意思便很明顯,是要讓我做他房裡人的,那麼兩個小丫頭片子,能和我爭?”

周宏家的嘆口氣道:“雖如此說,你卻也不能掉以輕心了,大少爺到現在還沒碰你呢。唉!這可怎麼辦?莫非是讀書讀愚了不成?大少爺過了年也有十五了,怎麼到現在還不碰你一下?總不會是在外面讓什麼狐媚子給勾住了吧?”

她小女兒冷笑道:“少爺大多數時候都在國子監,休沐日就回府,什麼狐媚子這樣神通廣大,能勾得了少爺去?除非是狐貍精。”

一句話說的周宏家的也笑了,點頭道:“也罷,反正你自己注意著些,也許什麼時候大少爺知道人事了,就要了你呢,雖然不能做少奶奶,可將來靠著太太,一個姨娘還是跑不了的。又有我這張老臉,想來少奶奶也不會難為你,這不比找個平頭百姓做夫妻的強?”

“我知道了,娘不要總囉嗦。”小女兒聽得不耐煩了,恰好小丫頭送過飯來,於是娘兒倆便按下這個話題,對坐著吃飯。

“這十匹荷香緞子是給府上夫人姨娘和姑娘們的。共有六種花紋。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這是六匹天絲麻,是給府上奴才的……”

聽著外面的交接聲,顧綺羅翻著賬本。過了一會兒,周宏家的就進來笑道:“大姑娘,都交接清楚了,布料的數目和品種都對。折價共計八十六兩八錢銀子,您看……”

顧綺羅就站起身來。對春雨道:“你去和送貨的夥計結賬吧,我過去看看布料。”

周宏家的忙笑道:“這會兒布料要入庫了,姑娘……”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淡然道:“入庫了我就不能看看嗎?”一邊說著,目光就變得有些淩厲。

周宏家的笑容一僵。連忙道:“自然能的。奴婢只是怕庫房前灰塵多,別撲了姑娘一身灰。”她一邊說著,心裡這個鬱悶啊。暗道你既要看布料,剛才怎麼不吩咐?這會兒都要入庫了。你記起去看布料了,怎麼想的?

“原來周大娘是關心我們姑娘啊,我還以為我們姑娘花了錢,你竟是連讓她看眼布料都不肯呢。”杏花冷笑著說了一句。

周宏家的連道不敢,一面在心中惡狠狠道:且讓你這蹄子再囂張兩日,看等太太回來,你還敢不敢在我眼前這樣張揚。一面想著,心裡卻也有些打鼓,總覺著今日顧綺羅有些不按牌理出牌,她對這位大姑娘的厲害也清楚得很,因越想越覺著心驚膽戰,及至到了庫房前,看見兩個婆子正在往庫房裡搬運布料,她便“啊”的叫了一聲,心裡陡然便慌了神,因忍不住就在心中默默禱告,暗道但願是自己多心了,顧綺羅並不是要趁這個機會查庫才好。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只見顧綺羅到了那些布料前,不過看了兩眼,便轉過頭對看守庫房的劉二媳婦道:“正好今兒來了這裡,我也進去庫裡見識見識。”

劉二媳婦就是一慌,看了顧綺羅身後的周宏家的一眼,然後方陪笑道:“姑娘去年不是來看過了嗎?怎麼這會兒又要看?太太不在家,這怕是有些不方便呢。”

“看過了就不能再看嗎?你也說過我們姑娘是去年來的,這過了一個年,庫房裡又添了多少東西?我們姑娘既然幫著太太管家,心裡總該有個數吧。”

杏花冷笑一聲,一句話讓那劉二媳婦沒了言語,這邊周宏家的就連忙趕上來笑道:“這庫房裡又暗,灰塵又多,姑娘何苦進去呢?”

顧綺羅皺眉道:“要這麼說,我更得進去了,這是什麼地方?庫房重地,竟然說灰塵又多房裡又暗,這看庫房的是死人嗎?平日裡不用打掃灰塵保養東西的?”

劉二媳婦沉著臉道:“姑娘這話什麼意思?我活得好好兒的,怎麼就咒我死?實話說了吧,我每日都要打掃保養,所以這庫房裡也不是進不去,只是如今姑娘到底還沒有名正言順的管家,這庫房還是太太管著的,您今兒要進去查看,把太太置於何地?”

顧綺羅微笑道:“這話不能這麼說,我既是輔佐太太管家,如今太太不在府裡,我自然就要把這些事擔當起來。難道因為我名不正言不順,就事事都等著太太回來處理?若這麼說,這會兒賬面上沒銀子,布料拉來後我就該告訴人家拉回去,等太太回來再拉來,讓太太倒騰錢去付賬。劉大娘若是敢做這個主,布料不是還沒全都入庫嗎?你這就立刻帶人退回去,等你們太太回來,你就去和她說你捍衛了她當家太太的尊嚴,半點事兒都沒讓我染指,如何?”

劉二媳婦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如何不知道呂夫人這一次故意躲出去,就是為了讓顧綺羅填窟窿,可哪想到這大姑娘今日是吃了什麼藥?從前好歹還留個餘地有點兒顧忌,今日填了窟窿後竟是立刻就露出獠牙來,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簡直讓她難以招架。

這會兒可不是去年查庫的時候了,那時有太太在,大姑娘明知道查不出東西,不過是借此立威和熟悉情況,然而現在太太不在,這庫房還真有一些不能見光的秘密,一旦被察覺了,那可不是天大的禍事?

劉二媳婦暗暗叫苦,心道太太您這回可失算了,照這樣下去,就算窟窿填上,這府中管家之權也要落到大姑娘手裡。她心中著急,就不住拿眼去看周宏家的,只盼著對方能幫自己說說話,阻止顧綺羅查房。

周宏家的比劉二媳婦還急呢,因見劉二媳婦敗下陣來,她不得已只好陪笑上前,不等說話,就聽顧綺羅悠悠道:“怎麼?周大娘也要說我進了這庫房,就是得罪太太麼?呵呵,我和太太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不過要進庫房查看一下而已,我不信太太就會因為這個生氣,便如之前買布料的銀錢不夠,我也只好從百味館支取,而不能幸災樂禍一般,周大娘,你說是不是?”

周宏家的啞口無言,她這才明白顧綺羅今天為什麼會那樣痛痛快快給錢,原來就是在這裡等著自己呢,偏偏對方拿自己先前說過的話來堵嘴,竟讓她半點兒脾氣都發作不出來,只憋得一張老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數度張嘴,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周宏家的和劉二媳婦可說是呂夫人的左膀右臂,當下門前這幾個婆子見她們都被顧綺羅三言兩語拿下,誰還肯做那出頭的椽子?於是一個個都縮手縮腳站在旁邊,顧綺羅便和杏花春雨大大方方進了庫房。

劉二媳婦和周宏家的無奈,只好膽戰心驚也跟著進去,到這時候,她們只能希望奇跡出現,要麼是呂夫人趕緊趕回來,要麼就是這大姑娘並沒有什麼智計,不懂拿賬本核對。

但這兩個希望實在是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呂夫人不可能立刻變成鳥妖,長出一副翅膀飛回來。至於顧綺羅,呵呵,就看她今天的做派,這是個沒有智計的嗎?才來府裡幾個月啊,就奪了太太的一部分管家之權,這得是多厲害的角色。

如今看來,這是此女故意隱忍著,她一直都是聰明的徐徐圖之,溫吞水般的作風甚至連呂夫人都被麻痹了,放心大膽就陪著自己閨女去溫泉山莊,還想著留幾個窟窿逼大姑娘往裡填錢,打著人家百味館的主意,卻不料這看似高明的算計,如今竟成了致命的敗筆,這位大姑娘就借著這個由頭倏然爆發。太太還想著百味館呢,怕只怕今天之後,不但百味館她得不到,大姑娘卻要更上一層樓了,從此後她在這府裡的地位又會被削弱不少。

兩人怎麼想怎麼都覺著今天這事兒便是絕境,且沒有逢生的可能。因無精打采的竟是連腦子都僵硬了,半點對策想不出來,忽聽身旁顧綺羅道:“庫單和賬本呢?拿來我看一看。”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劉二媳婦和周宏家的對看了一眼,劉二媳婦便硬著頭皮去抽屜裡取出兩個冊子遞給顧綺羅,見對方盯著自己瞧,她心虛的別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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