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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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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綺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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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8:4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意

果然,過了三日,小花就替林大娘送來了一則消息,說是澄明侯府悄悄派了人來,要了顧綺羅的生辰八字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要了生辰八字,都沒有和姑娘說一聲?”杏花在旁邊驚疑不定,覺得呂夫人這一次行事未免太神秘了,哪怕對方是澄明侯府,怎麼看都是一樁如意姻緣,她都有了一股心驚肉跳的感覺。

顧綺羅不肯打草驚蛇,但若一直不聞不問,這也太不符合她的為人,呂夫人隻怕也要生疑。於是她思索了一會兒,便換了衣裳來到上房,開門見山問呂夫人道:“我聽說今日澄明侯府的人又上門了,卻不知所為何來?”

呂夫人早知道這消息瞞不住顧綺羅,她也不在意,隻要暗中定親的消息能瞞過對方就好,於是便假裝歎氣道:“還能有什麼事?澄明侯世子當真對姑娘十分看重,三番五次派人來說親,這份兒拳拳誠意真是難得。隻是大姑娘不肯鬆口,我又有什麼辦法?隻有盡力推辭了。”

“真的嗎?”顧綺羅銳利的目光盯著呂夫人,卻見她皮笑肉不笑道:“這話還能有假?到底是姑娘的終身,我何必瞞著你?到時周旋了一場,姑娘還不念我的好,落一個好心賺得驢肝肺的結局,我瘋了嗎?”

“太太果真這樣立場堅定就好。”顧綺羅冷笑:“若是將來讓我知道你背著我做了什麼事,莫怪我不客氣。”

呂夫人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這顧綺羅太囂張了,自己怎麼說也是她的繼母,她敢這樣和自己說話?在別的家裏。這是忤逆,早該請家法處置了,偏偏這會兒她用“悲傷過度以至於行為乖張”做借口,自己若較真了,反而要被人說成不大方,甚至就說她“繼母欺負孤女,心腸狠毒”的也肯定大有人在。

一念及此。那口氣就隻能憋在心裏,發作不出來。直到顧綺羅走後,才拍著胸口自我安慰道:“罷了。不和她一般見識,等到木已成舟,我看她哭去。呵呵,這一次可是真正的定婚。不是原子非那站不住腳的契約婚書可比了。唔。得趕緊趁著老爺不在將此事定下,免得將來老爺回來被她說動。隻要定了婚書,我看看她是不是忍心讓老爺當眾挨打,一身名聲性命盡付流水?”

呂夫人還是了解顧綺羅的,知道她絕不會讓顧明陽受這樣的羞辱,因此在心中捋了幾遍計劃,隻覺萬無一失,想到顧綺羅知情時追悔莫及痛苦無比的模樣。才覺心中舒服了些。

顧綺羅從上房出來後並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乘馬車來到了蕭家。香姨娘聽說她到了。十分驚訝,連忙親自接進去,勉強笑道:“大姑娘怎麼過來了?”

“我們太太是不是和姨娘打了招呼,說要給我另找人家?”顧綺羅此時因為氣恨而導致心中冰冷一片,也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

“哦。”香姨娘有些愕然,好半晌才輕聲道:“大姑娘,你是個好女孩兒,我和老爺的意思是,不想耽誤你的終身,若二少爺還活著,他必定也是這樣想的。你上次來和我說願意捧著靈牌嫁入蕭家,我們很感激姑娘對二少爺的情意,但這真的不妥當,若你將來後悔,我們自可任你離去,可到那時,你再要找個如意人家就難了,更何況澄明侯府世子確實是良配,他一片赤誠,姑娘何必執著?”

這番話一出口,顧綺羅就明白了,呂夫人絕對和蕭家打了招呼。她目光閃動:父親還有大半個月才會回來,那位老侯爺據說也撐不到月底,呂夫人既然已經和蕭家說好,那是鐵了心要把自己許配出去,算算時間,應該也就是這幾天了。

“姨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的心意不會改變。”顧綺羅站起身來淡淡道:“天上地下,沒有人能夠逼迫我和蕭江北分開,哪怕是存著為我好的念頭也不行。大不了我去泉下尋他,問問他為何不遵守諾言,讓我一個弱女子在世間獨自承受這些壓力,在所有人的‘好意中’苦苦掙紮煎熬。”

“姑娘,萬萬不可存了這心思,這……這……姑娘……”

香姨娘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卻見顧綺羅已經大步走出門去,那纖細苗條的身影明明看著孱弱無比,在這一刻卻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

香姨娘在門邊猛然就恍惚了,眼睜睜看著顧綺羅走出院門,她不禁回想起當日這一對年輕男女初次見面的情景,周太夫人的話猶在耳邊,她說這兩個孩子是難得的相配。

“姨娘……”

碧玉的聲音讓香姨娘回過神來,她擦了擦面上眼淚,哽咽道:“若是二少爺還活著,和顧姑娘在一起,那該多好,那定是一樁天作之合的如意姻緣,可惜……”一語未完,忍不住又是淚如雨下。

“可是姨娘,奴婢聽著大姑娘的話,竟似是要以死明誌,而他們家太太那性子,怕是逼著也要逼她嫁去澄明侯府,這……這萬一……”碧玉憂慮的道,而她的話也讓香姨娘徹底清醒。

面色變了又變,她喃喃道:“那可是澄明侯府,咱們就算有心幫忙,又能如何?那可是澄明侯府啊,我們哪有資格……”她說到這裏,猛地頓住話頭,接著又在門邊站了半晌,仿佛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轉頭道:“碧玉,把我的那套哆羅呢褂子找出來,我要去太子府。”

“今兒姨娘過來了,說是顧家那位大姑娘一定要和阿北舉行冥婚,嫁入蕭家。偏偏他們家父親祖母不忍她守寡,恰好澄明侯府上門提親,他們大概是要答應下來。”

精致的臥房內,太子和蕭側妃用了晚飯,喝茶說話的時候,蕭側妃就提起今天香姨娘前來拜訪時說起的事。她明白香姨娘的意思,澄明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勢力,如果真的鬧到不可開交,她是想讓太子府出面幫忙,可這個忙不是那麼好幫的,從私心裏論,蕭側妃當然願意幫助顧綺羅,但這必須要詢問太子的意見。

“哦?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原本有些慵懶的太子來了精神,直起身認真問道。

蕭側妃鬆了口氣,連忙把香姨娘告訴自己的都說了,末了為難道:“從私心裏講,我是盼著阿北能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百年後共度奈何橋,隻是這對顧大姑娘確實不公平,顧家想要和澄明侯府結親,實話說並不過分。”

太子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搖頭笑道:“好一個大姑娘。你當她去你家真的隻為表明心跡?她不過是個閨中女兒,就是在姨娘面前發誓又能怎麼樣?如你所說,那可是澄明侯府。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姨娘來求你,到時候請我們出面鎮壓澄明侯府呢。”

“什麼?她竟是想讓我們出面?這心……也太大了吧?”蕭側妃愕然,卻聽太子笑道:“不是這樣,她憑什麼做出了百味館?憑什麼能讓你弟弟那個目中無人的家夥傾心相對?”

“太子的意思是……要幫這個忙?可這會不會對您的名聲……畢竟澄明侯府不是一般人家,您若是一出面,有心人亂傳謠言,就說咱們要逼迫顧姑娘為江北守望門寡,那於殿下的聲望可太不利了。”

“這點顧姑娘不會想不到,她不是說了嗎?大不了一死。你以為她真的會因為這件事尋死?這不過是一種豁出去的態度罷了,她有桃花班,又有上次力挫原子非的名聲,這一回要是不惜代價的一鬧,還不人盡皆知?到那時,本宮出面維護了她守節的意願,百姓們隻會拍手稱讚,傳謠?呵呵,那也得看有沒有這個條件。”

蕭側妃鬆了口氣,忽聽太子又正色道:“更何況,這件閑事,本宮怕是不想管也不行,你以為那楊子帆為什麼願意紆尊降貴求娶她?那可是侯府世子,什麼樣的名門千金娶不到?非要在江北屍骨未寒的時候,就跑去求娶顧姑娘?”

“為什麼?”蕭側妃一愣,喃喃道:“臣妾也覺著這事兒實在是怪得不可思議,隻是想不出頭緒來,還以為楊世子隻是如阿北那般,讚賞大姑娘的行事風格。”

“屁。這樣的奇女子,也隻有阿北能一眼看出她的好。”太子說到這裏,不由就沉默下來,好半晌才搖頭歎道:“好好兒的一樁天作之合,可惜……可惜啊……”

蕭側妃忍不住別轉頭擦了下眼淚,太子這才察覺自己失態,惹得愛妃傷心,於是連忙轉移了話題道:“澄明侯的大女兒是裕親王妃,他們家的屁股當然是穩穩坐在裕親王一邊,如今雖然父皇定下了我的名分,但父皇春秋鼎盛,裕親王那邊可沒因此就沒了想法。如今因著之前阿北拍賣一事,老七和我走的近了些,裕親王那邊能不急嗎?錢能通神,沒有錢什麼都做不成,為了賺錢,他們自然什麼招數都可以用。”

“啊!”蕭側妃掩口驚呼:“這麼說,竟然是百味館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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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8:4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沒錯。”太子點頭沉聲道:“顧姑娘進京不過幾個月,就鼓搗出了一個百味館,還不到一年時間,京城已經有了兩家分店,當真是一天日進鬥金,這還是因為阿北在北邊戰場,她日夜擔心,所以沒把精神放在生意上面,一旦讓她放開拳腳去做生意斂財,背後有裕親王的支持,你說,這樣的一個經商天才,還怕不能為裕親王的事業提供源源不斷的銀子嗎?”

“楊子帆他可真敢想。”蕭側妃柳眉倒豎:“綺羅和阿北傾心相愛,到時候怎會幫他斂財對付殿下?”

“出嫁從夫,隻要嫁到澄明侯府,便是和楊家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心裏念著阿北又如何?總得為夫家和自己的性命前程打算吧?好,就算她是奇女子,不肯交心,可一旦有了孩子……”

太子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用“你懂的”的眼神看著太子妃,於是太子妃就真的懂了,能不懂嗎?她也是做母親的人,孩子在女人心中能占有多大的分量,她哪會不清楚?

“這麼說來,殿下還真是得插手了,但願顧姑娘能見招拆招,莫要讓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蕭側妃歎了口氣,卻見太子搖頭道:“怕她也是艱難啊,不然她不會想到通過蕭府來請我幫忙。她那個繼母可不是省油燈,原子非的事,其實就是她和她的兄弟攪和出來的,如今連她父親和祖母都和繼母站在了同一立場上,這壓力得多大?別忘了。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雖是這樣說著,但太子也沒有很擔心,雖然顧綺羅現在看起來是內外交困。但她既然有決心,又有自己這個後手,要應付過去不會很艱難,隻可惜這樣一個好女孩兒,卻要為戰死的蕭江北立誌守寡,雖然這份生死不渝的愛情令太子感歎欣慰,但同時也令他為顧綺羅惋惜悲歎。

“將軍。是狼石山,前面那是狼石山,我們到邊境了。將軍,我們終於回來了。”

看著遙遠地平線上的一座大山,朗寧眼淚都要下來了,衝蕭江北一邊比劃一邊大叫。卻被冷酷的將軍狠狠瞪了一眼:“閉嘴。你是怕不能驚動北匈大軍。讓他們盡全力截殺我們嗎?”

朗寧立刻噤聲,心中對蕭江北的定力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然後他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對身邊傳信兵吩咐了幾句,於是幾騎快馬便往後面的大部隊奔去,傳達蕭江北命令:邊境在望,需避開北匈大軍繞行,從此刻起不許大聲喧嘩,不許生火做飯。

在北匈流浪了這麼長時間。眾人早已不知道具體的年月日,隻能根據天氣變化來大致推測。好在從那一大片不毛之地入了北匈境內後。靠著以往三年深入北匈打劫的經驗,蕭江北再沒有迷失方向。這一路上他們進行過不知多少場戰鬥,若非北匈將全國絕大部分的戰力都投入了邊境戰場,就憑他們這一千多人,再怎麼勇猛也早被人滅無數回了。

如今曆盡艱難,耗時三個多月,他們在北匈境內如同一群貪婪的蝗蟲,搶了無數東西不說,還解救了數千被韃子擄走的大夏百姓。雖然這樣一來總算有人拉東西了,可也因此而給隊伍造成了很大壓力,他們不得不時時改變路線,並且盡量掩藏蹤跡,不然若遇上幾萬的匈奴騎兵,絕對免不了全軍覆沒的下場。

好在上天保佑,終於讓他們創造了一個奇跡。曆盡艱辛,竟然真的到了北匈邊境,往南二百裏,就是大夏的軍隊。

當晚隊伍就在狼石山下休息,不能生火做飯,大家都是啃著半生不熟的肉和一點幹糧,好在都是些能吃苦的人,並沒有因此而生出半絲不滿情緒。

天亮之後,隊伍整理行裝,正要繼續南行,忽然就見遙遠的天邊騰起一道滾滾煙塵,不過一刻鍾,馬蹄聲如同天邊滾雷般響徹大地。

“將軍,是匈奴騎兵。”朗寧的臉色都變了:匈奴韃子發現了他們的蹤影,這是要截殺他們來了嗎?可恨啊,眼看故土在望,竟然就要埋骨他鄉,他不甘心,死也不能瞑目。

“做好戰鬥準備。”蕭江北隻淡淡吩咐了一句話,目光依舊冷冽沉靜,隻有眉頭微微皺起,依據多年戰場上經驗,他本能感覺到這馬蹄聲有些不對勁兒,須知匈奴騎兵向來訓練有素,大軍無論是迎敵還是撤退,馬蹄聲都決不應該這樣的散亂而無章法。

“是匈奴潰軍,大家不用怕,哈哈哈,韃子敗了,這是亡命奔逃呢,兄弟們都給我好好準備,老子最愛痛打落水狗了。”

等到韃子的軍隊漸漸顯出輪廓,就連朗寧都看出不對勁兒了,向來被對方視為性命的長生天大旗竟然一面都沒有,這絕對是一群不成器的潰軍,如果是百戰精兵,那就算是戰死至最後一人,長生天大旗也不可能丟棄。

朗寧哈哈大笑著,而身後一千多人個個摩拳擦掌,舔著嘴唇露出興奮的目光,流浪劫掠了三個月,這群精兵已經變成了比野狼群還要可怕的存在,野狼群可沒有他們的紀律和配合,甚至時不時還能弄個小陣法。

因為在草原上多是突襲,這支隊伍的戰損率小到驚人,此時聽說是邊境韃子兵潰逃,這些狼兵們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起來了,但動作卻越發小心輕柔,都悄悄退進了身後的密林裏。

等到潰軍經過,蕭江北一聲令下,高舉屠絕寶刀,一馬當先殺出,如同戰神般從天而降,在他身後,是一千多嗷嗷亂叫熱血沸騰的百戰精兵。

這一戰的結果不言而喻,匈奴潰兵以為遇到了伏擊,嚇得沒命往北奔逃,半點反抗心思都沒有。一千多人砍瓜切菜一樣如入無人之境,隻有蕭江北瞅準了一群還算有些章法的士兵衝殺過去,遇到了強烈抵抗,最後血染征袍,砍下了二三十個腦袋。

等到這一戰過後,大家夥兒都有些發懵,因為這韃子潰兵竟多達三五萬人,不知因何而嚇得魂飛魄散,不然隻要他們稍微能用點心,停下來抵抗的話,別說這一千人,就是三五千人,也必定全軍覆沒。

朗寧此時才感覺到一陣陣後怕,摸著腦袋直吸冷氣,喃喃道:“媽媽呀,好險,怎麼回事?這是匈奴大軍全線潰退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媽的差點兒沒死在家門口。”

話音未落,忽然就聽不遠處蕭江北“咦”了一聲,他扭頭看去,就聽蕭江北道:“林征,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匈奴單於的二王子?”

朗寧一怔,接著一陣激動,連忙也湊上前去,還不等辨認出那個人頭,就聽見林征大叫道:“沒錯,將軍,這就是匈奴單於最寵愛的二王子。”

“我說呢,怎麼這些人竟拚死抵抗。”蕭江北點點頭,然後將那顆腦袋撇在地上,不屑道:“還最受寵愛的二王子呢,慫包一個,竟然易容成普通士兵逃亡,呸!也不怕給他老子臉上抹黑。”

“將軍神武!竟單槍匹馬斬下匈奴二王子的頭顱。將軍神武!”

林征激動地渾身顫抖,嗷嗷大叫,而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先是一怔,接著都是大喜過望,一起停了動作大喊道:“將軍神武……”

一連喊了十幾聲,忽聽又有一陣奔雷般的馬蹄聲傳來,朗寧和副將林征連忙手搭涼棚往極遠處看,過了不一會兒,兩人都大喜叫道:“是大夏的軍隊,將軍,是我們大夏的軍隊,他們定是追擊那支潰軍的,將軍,我們終於回到大夏了……”

嚷到最後一句話,兩人激動難抑,竟抱頭痛哭起來。

“姑娘,林大娘又有消息過來了。”小草“咚咚咚”跑進屋子,甚至都來不及在門外等著稟報,將昏睡中的顧綺羅一下子驚醒。

正繡花的杏花便瞪了小草一眼,輕聲道:“又有什麼消息?她是不是把姑娘當成散財童子了?這幾天她的消息比酒館茶樓裏那些店小二茶博士還多呢。”

小草笑道:“姐姐說的是,尤媽媽已經說她了,她自己也知道過分,這不,就送了個有分量的。”說完見顧綺羅走過來,她便連忙上前道:“姑娘,林大娘說,從周宏家的嘴裏套出的話,後日澄明侯府來人,和咱們交換婚書。”

“什麼?”春雨在裏屋驚叫一聲,接著怒氣衝衝走出來,怒叫道:“她們果真這樣大膽?都不和姑娘說一聲,便敢交換婚書?”

小草用力點頭,然後看向顧綺羅,就見她面無表情,身子挺得如一棵挺拔修竹,隻有雙手握成拳頭,好半晌,方呵呵冷笑道:“好,太太果然這樣做了,既如此,就別怪我鬧她一個天翻地覆。”

她說完便轉頭對杏花道:“去拿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來,順便再拿幾串錢。有了這消息,從前花的那些錢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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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豬隊友

杏花依言拿了錢出來給小草,五百兩銀子自然是給林大娘的,剩下那幾串錢卻是賞她和小花尤婆子的,大姑娘向來出手大方,小草也就不推辭了,謝過顧綺羅後便揣了錢出門。

“姑娘,這事兒還需謹慎,萬一林大娘是幫著太太來誑姑娘,姑娘再去鬧一場子,那可真中了太太的奸計。”杏花端來茶水,小心翼翼勸著顧綺羅,生怕她盛怒之下,著了呂夫人的道兒。

“這消息應該不會有假。”顧綺羅卻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莽撞,因搖頭道:“太太沒有誑我的必要,能做什麼呢?最多讓我去鬧一場,鬧了就鬧了,我現在還怕什麼?都要守節終生了,還怕名聲壞嗎?更何況,我到時隻說是我太緊張此事,生怕她從中搗鬼,她縱然氣死,也無話可說。誰讓我現在是悲痛欲絕之時呢?做點出格的事也無妨。”

“姑娘能想到這些,奴婢就放心了,不然奴婢真怕您衝動之下讓太太算計了。”杏花笑著說完,忽聽顧綺羅恍惚道:“杏花,我剛才夢見蕭江北了,他騎著高頭大馬,凱旋班師回朝,那個風光就別提了。他在人群中看來看去,我知道他是在找我,可我沒辦法衝過去,你說,他是不是魂魄飛越關山,要回到我身邊了?”

“姑娘,這些話奴婢聽著真正傷心,您快別說了。”杏花眼淚都下來了,向來覺著自家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卻不料竟是如此癡情,也是,但凡是有情義的,被二爺那樣的男人愛慕保護過。隻怕這一輩子也沒辦法回頭了。

“傻丫頭,你哭什麼?蕭江北已經戰死,這是事實,我不接受也沒辦法了。但若是他魂魄能歸來陪著我,總比我孤孤零零一個人在世上強,其實我挺怕鬼的,但如果那個鬼是他。我隻有歡喜的份兒。我也是個自私的女人。不願意他放開我先去投胎轉世,我寧願就這樣牽掛著他,讓他一生一世都離不開。等到我死了,再和我一起過奈何橋,下輩子再續這一段緣分。不過這樣一來,孟婆湯一定得想辦法少喝兩口才行。”

杏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但值得欣慰的是:姑娘雖然癡情,總算豁達的本性未改。如果二爺泉下有知,應該也會含笑的。

“這真是怎麼說的,我們世子啊,那可是皇商都稱讚過的人才。我就沒看見他對什麼人什麼事這樣上心的,貴府的大姑娘可真是有福氣啊。”

澄明侯夫人身旁一個穿戴打扮不俗的婦人含笑說著,神態雖然親熱。話語中卻透露出一股不加掩飾的驕傲。

這讓呂夫人有些不喜,但她卻也隻能將這份不喜埋在心中。表面上還要親熱道:“可不是這樣說呢?隻是我們大姑娘性子拗。如今蕭將軍戰死不久,她還接受不了這種事情,所以萬萬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她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場面呢。”

交換婚書本該雙方父母在場,然而因為澄明侯府和呂夫人都十分著急,所以今日顧明陽因為出差不在場,而澄明侯爺也是重病之身,因此隻有兩個當家主母在官衙冰人的見證下完成了這個儀式。也因此,呂夫人毫不猶豫的在澄明侯夫人面前給顧綺羅上了一記眼藥。

果然,澄明侯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她也沒有辦法:老侯爺重病,侯府如今全掌握在世子手中,她不過是個繼室,隻有一個年幼女兒傍身,楊子帆堅持要娶顧綺羅,她即便反對也是無能為力。

澄明侯夫人是打從心底裏瞧不起呂夫人這樣的小官之妻,此時見事情已經辦妥,她便站起身冷淡道:“好了,婚書已經交換,大姑娘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希望她能早些看透徹,若我們侯爺能撐住,抓緊點時間給兩個孩子成婚,說不定還能衝衝喜呢。”說完便告辭離去。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們姑娘那個性子,唉!我實在是做不了主啊。”呂夫人殷勤送澄明侯夫人出門,她心裏也突突地跳,生怕顧綺羅知道信兒趕過來,雖然木已成舟,但那野丫頭可不是個善茬子,讓她知曉後定有一番驚天動地的大鬧,如今顧明陽不在家,呂夫人隻怕自己和周太夫人壓不住她。

還好,一直來到前廳院子裏,也沒見顧綺羅,眼看前方就是大門,呂夫人大大鬆了口氣,殷勤的和澄明侯夫人繼續拉近著關係。

忽聽身旁玲瓏小聲咕噥了一句,她就有些不悅,暗道這丫頭今日怎麼這樣沒分寸,在貴客面前也有她說話的份兒?因扭頭瞥了眼,卻聽玲瓏小聲道:“太太,有些不對勁兒,怎麼門外有那麼多人啊?”

“什麼?”

呂夫人大驚扭頭,果然,就見大門外聚攏了足有幾十號人,明明剛才還沒有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難道一早就有人在門外偷窺,如今見門開了便一下子擠了過來?

呂夫人面色一白,她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一想到今日之事鬧翻了的後果,就連頭皮都有些發麻。大門外那幾十號人比起當日原子非上門時少了許多,可看在呂夫人眼裏,卻覺著他們簡直比當日的幾百上千號人還要可怕。

“呂光是幹什麼吃的?快讓他把這些人趕走,當這裏是什麼地方?”呂夫人咬牙命令著,玲瓏剛要轉身去找呂光,就見前方不遠處一棵老杏樹後轉出一個人來,素白的衣衫素白色鬥篷,如雲黑發上插著兩朵素白絹花,雖然隻是清秀之姿,然而此時這一身素色,卻讓她多了幾分楚楚清冷的味道,格外惹人憐惜,不是顧綺羅還會有誰。

這一下不但是呂夫人面色劇變,就連澄明侯夫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了。顧綺羅二八年華。本該穿著鮮豔衣裳才襯她的年紀,如今卻是一身素白衣衫,這不用問,明顯是在為她曾經的未婚夫蕭江北戴孝啊,媽的這樣日子,她卻帶著一身孝,這不是故意找晦氣嗎?

“大姑娘怎麼來了這裏?”呂夫人這會兒顧不上安撫盛怒的澄明侯夫人。一心隻想把顧綺羅打發走。卻見她站在院中,擋住了兩人的路,目光淡淡在她們身上看了一眼。方冷淡道:“我聽說澄明侯夫人來了,就特意過來看看,但不知夫人今天過來是做什麼的?”

“大膽,你這也太放肆了……”澄明侯夫人何曾被人這樣冷淡對待過?大喝一聲就要擺出未來婆婆的譜兒教訓一番。

可還不等說完,就被呂夫人拉了拉袖子。接著隻聽呂夫人笑道:“夫人不過是過來走一走,這樣事大姑娘也要管嗎?老太太說你這些日子身上不太好,讓你靜養,你還是趕緊回房去吧。如今天氣冷了,再受了風寒不是玩的。”

顧綺羅冷笑一聲,淡然道:“太太不要說這種話了。你心裏明明知道,我既然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這事兒就不能善了,何苦還要拿這種打發小孩子的搪塞話來敷衍我?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嗎?”

呂夫人被她噎的一窒,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她知道顧綺羅不會給自己留什麼面子,但這樣的不留情面,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這簡直是讓自己在澄明侯夫人面前下不來台啊。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澄明侯夫人此時還沒出門,婚書還在她身上,這事兒決不能功虧一簣。

剎那間呂夫人就衡量出了事情輕重,因強行壓下火氣,正要再和顧綺羅“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聽身旁澄明侯夫人冷笑道:“向來聽說你們家大姑娘膽子大性子野,我還想著怎麼說也是閨閣千金,就是出格兒,又能到哪裏去?沒想到如今親眼所見,還真是讓我嚇了一跳,大姑娘,我也算是你的長輩,在這裏教導你一句,為人處事該當謙和收斂,這樣的不懂禮數,將來是要吃虧的,難道你真不知之前你在京城百姓口中都是什麼名聲嗎?”

呂夫人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差點沒被這個豬隊友給氣得背過氣去,暗道就算你們是澄明侯府,可現在是你們上趕著非要野丫頭嫁過去,難道你不知野丫頭根本看不上你們家那個人中龍鳳的世子嗎?如今這麼說,是要幫她把這事兒徹底攪合黃了?

果然,就見對面的顧綺羅微微一笑,竟似乎十分開心道:“是啊,我聲名狼藉,膽大心野,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更配不上澄明侯府人中龍鳳一般的世子,既如此,能否請夫人將婚書交出,從此對我避而遠之呢?”

“你……你真是太狂妄了。”

澄明侯夫人一下子定住了,萬萬沒料到顧綺羅一句話就把這事兒撕擄開來,她竟是半點顧忌都沒有,一線退路都不留。一個女人,怎可能這樣大膽?她……她難道當真是鐵了心要當一個望門寡婦,將青春年華都付諸流水嗎?竟是連所有人都交口稱讚的侯府世子都不能讓她動心。那蕭江北再怎麼前途無量,也隻是一個武夫罷了,更何況對方現在都已經戰死,他究竟有什麼魅力?竟讓這樣一個厲害女子死心塌地?

一時間,澄明侯夫人又是不解又是驚怒,但除了一句“你太狂妄”之外,她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婚書就在她懷中,但是能交出去嗎?顯然是不能的,眼看就水到渠成的事,竟然辦砸了,這讓她怎麼和世子交代?她的餘生,還有她的女兒,可全都掌握在那個表面謙和溫柔內心卻狠辣冷酷的男人手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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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撐腰的來了

該,讓你裝逼,這下遭雷劈了吧。呂夫人斜眼看著進退兩難面紅耳赤的澄明侯夫人,心中一陣快意,暗道你們素日裏在一起,都議論說是我無能,卻不知我攤上了一個什麼樣的奇葩極品繼女,如今知道她的厲害了吧?連有那麼多大人物暗中撐腰的原子非都讓她整的灰頭土臉,你們憑什麼還敢小瞧她?

隻是痛快歸痛快,呂夫人卻也不願意讓此事竹籃打水一場空,於是便咳了一聲,端起繼母的款兒沉聲道:“大姑娘是做夢嗎?什麼婚書?我怎麼不知道?澄明侯夫人就是過來坐坐,你這是怔忡了吧?玲瓏,春枝,快帶大姑娘回房。”春枝就是周宏家的從前做丫頭時的名字。

“好。”

周宏家的和玲瓏正要答應,就聽顧綺羅忽地大喝一聲,隻嚇了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一大跳,接著就見顧綺羅轉向門外已經聚集在一起的幾十號百姓,大聲道:“太太,夫人,你們若敢當著這麼多鄉親們的面兒,說今日沒有交換婚書,將我許配澄明侯府的打算,那就算我胡鬧,我給太太和夫人賠罪。”

“你……”

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不約而同的勃然變色,澄明侯夫人更是尖聲道:“顧夫人,這就是你們府裏的家教嗎?你們是笑話沒當夠,還想讓京城百姓拿你們品頭論足?”

“大姑娘,你給我退下,還嫌不夠丟人嗎?”呂夫人也氣急了:她就沒見過顧綺羅這樣大膽不在乎名聲的人,什麼事都敢當眾鬧開來,這傳出去,他們顧府豈不真成了笑話?

“鄉親們。”卻見顧綺羅絲毫不理會。轉頭對那些百姓含淚道:“蕭將軍為了保家衛國,戰死沙場。我顧綺羅不過是個普通女子,論身份,我其實配不上他,但是之前蕭家的聘禮已經下了,我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今日他為國捐軀,我寧願為他守節終生。請鄉親們給我做個見證……”

“玲瓏。大姑娘病了說胡話呢。快拖她回去。”呂夫人真是急眼了,讓顧綺羅這麼一鬧,此事真的要功敗垂成。無論如何。肯為死去的未婚夫守節都算是女子美德,不過在大多數人眼裏,這卻要犧牲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有點沒人情味兒。所以若是哪家有守望門寡的女兒,雖然在士林官場上的名聲好聽。可民間卻大多會斥責父母不近人情。

但顧綺羅這個不一樣,她是當眾大聲說出自願守節的話,這隻會讓人們欽佩她的忠肝義膽矢誌不渝,更何況她是要為戰死疆場的未婚夫守節。這是要上表朝廷請求嘉獎的。而自己若成了逼迫她另嫁的罪魁禍首,別說律法不容,就是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足夠淹死她了,何況她還是個繼母。為了攀權附貴就把立誌守節的繼女許配給侯府人家的狠毒繼母,這帽子簡直這輩子都別想摘掉了。

“大姑娘,您真是燒糊塗了,快隨奴婢們回去。”

玲瓏和周宏家的也明白事情嚴重性,上前來就要拖著顧綺羅回後院,剛拖了兩步,腳上猛然就是一陣劇痛,兩人“哎呀”一聲鬆了手,顧綺羅便趁這機會掙脫了她們,轉眼間就從袖中抽出一把彎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大聲道:“你們說今日沒有交換婚書,那好,我就問一句,太太,你敢不敢當著這麼多鄉親們的面兒承諾許我守節終生?如果你今日不答應我,與其將來受婚約脅迫,讓父親為難,我今日寧可血濺當場,追隨蕭將軍而去。太太,你敢不敢答應我?”

呂夫人怎也料不到顧綺羅竟會一下子將了她的軍,登時就說不出話來了。那邊澄明侯夫人氣得胸口不停起伏,隻能喃喃道:“反了反了,這是做什麼?這……這還有一點兒規矩禮數嗎?”

“我早就說過我膽子大,性子也不好,又是個名聲狼藉的厲害女人,實在高攀不上侯府。若今日夫人承諾我永不會上門提親,我願意為今日的失禮賠罪。”顧綺羅昂然道。那把鑲滿了寶石卻是刀鋒冷冽的彎刀橫在她雪白的頸項前,格外觸目驚心,這彎刀恰是當日蕭江北第一次見她時送的那一把。

一句話把澄明侯夫人也將在那裏了。依照她的性子,似顧綺羅這樣的烈性女人,侯府壓根兒就該看都不看一眼,但她知道此事對於楊子帆來說至關重要,所以即便顧綺羅把她逼到了這樣狼狽的境地,她也不能昂首挺胸的大步離去,挽回這個面子。

兩位當家主母面色鐵青,誰也不說話,顧綺羅在她們對面,毫不相讓的瞪著她們,彎刀就在她脖子邊,一縷血跡甚至都滲了出來,她卻理也不理,顯然心意已決。

正是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就聽人群外有人嚷嚷道:“讓開讓開,讓我們進去。”

人群讓開了一條路,心想這是誰啊?看熱鬧還有這樣大膽的?連個先來後到都不講?

一面想著,便都抻長了脖子看過去,卻見街對面停了一輛華麗馬車,兩個女子在一大群男女的簇擁下款款而來。再仔細看了看,人群便轟然又往後退了幾十步,因為當中已經有人認出那些男人好像是一群太監。

“這是太子府的人。”就有那消息靈通的給眾人解惑,頓時讓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必定是那位太子側妃過來了,這一下事情可有意思了,蕭將軍是誰?那是人家側妃娘娘的弟弟啊,如今顧大姑娘要立誌為蕭將軍守節,誰敢當著側妃娘娘的面兒說不答應?

待蕭靜春和香姨娘走進去後,百姓們“呼啦”一下又圍了上去,卻見兩個太監冷冷地把大門關上,將他們徹底隔絕在門外:太子側妃親至,那是能容街頭百姓圍觀議論的嗎?

“咦?這……這是怎麼了?大姑娘,你……你要幹什麼?快把刀放下,這不是玩的。”香姨娘和蕭靜春得了消息過來,卻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這一幕,當下香姨娘便連忙上前把顧綺羅的彎刀給奪下,然後隻看了一眼,眼淚便落下來,輕聲道:“這是當日……二少爺送姑娘的那把彎刀?”

顧綺羅也是潸然淚下,將刀取回來,輕輕摩挲著,一面沉聲道:“是啊,是他送的。如今他不在了,沒辦法再護著我,但他的刀還在,有這把刀在,誰也別想逼迫我。”

“這是怎麼說的?誰敢逼迫你?就是阿北不在了,可你從前經常過去我那裏說話,我也早把你當親人看待了。”蕭靜春冷聲說著,目光在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面上輕輕掃過去,微笑道:“楊夫人怎麼過來了?”

澄明侯夫人這個時候哪還敢說自己是來交換婚書,給世子和顧綺羅定親的?因連忙陪笑道:“妾身在府裏無事,過來找顧夫人說說話,娘娘怎麼也過來了?”

蕭靜春淡淡道:“我也是在府裏沒有事,恰好姨娘來了,和我說大姑娘這些日子瘦了許多,精神也不是很好,上次去找她,竟說了些決然的傻話,我生怕她太過悲痛做出傻事來,所以就說和姨娘過來看看,開解開解她。”

裝,你就裝吧。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都快嘔死了:什麼過來開解?你可是太子側妃啊,要開解不會派人叫她過去?竟然還親自紆尊降貴過來了。這不明擺著就是要給你那死去的弟弟撐腰,讓顧綺羅進蕭家門嗎?

隻是這事兒雖然都是心知肚明,卻決不能說出口。這邊香姨娘替顧綺羅擦了眼淚,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方轉頭對呂夫人道:“我剛聽這孩子說夫人要把她許配給澄明侯府世子,她偏偏不肯,所以才鬧出這樣的事,這是真的嗎?”

事已至此,就算交換了婚書,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也必須矢口否認此事了,不然她們就是逼迫顧綺羅險些以死明誌的罪魁禍首,阻止一個女子為未婚夫守節,這在律法中是有罪的,兩人哪敢當著蕭靜春的面兒承認?隻好都強笑著否認。

蕭靜春這才道:“就是,我料著兩位夫人也不會做出這樣糊塗事來。論理,阿北已經戰死,我們不該耽誤綺羅的終身,隻是他們兩個雖未成婚,卻是情深意重,綺羅定要舉行冥婚為阿北守節,這個就算不讚成,也不該阻止。更何況阿北這會兒屍骨衣冠還沒回來,綺羅哪有那麼容易恢複心情?等到過幾年,她說不定自己就想通了,何至於就這樣急不可耐的,兩位夫人說是不是?”

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敢說什麼?隻有唯唯諾諾答應著。蕭靜春是厚道的,身為蕭江北唯一的親姐姐,她也沒有一錘定音,而是還留了活口兒,讓顧綺羅日後有選擇的權力。這也是她感念顧綺羅對弟弟的情意,所以為她苦心做的打算。

蕭靜春接著又來到顧綺羅面前,攀著她肩膀笑道:“姨娘說你這些日子精神不好,我看果然你是有些恍惚怔忡了,這樣事情莫說兩位誥命夫人,就是民間的無知婦人,也萬萬行不出來,你竟然就無緣無故的懷疑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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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將軍沒死

一句話說的呂夫人和澄明侯夫人都是面皮紫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綺羅也知見好就收的道理。因款款上前,含淚施禮道:“我隻因為立誌守節,所以生怕出變故,有些杯弓蛇影了。還請太太和侯爺夫人原諒我剛才的無禮造次。”

“罷了,大姑娘也是心係蕭將軍。”澄明侯夫人這一句話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得,偏偏面上還不得不擠出一點笑容,這高難度的表演可真是難為壞了一直高高在上的侯爺夫人,什麼時候吃過這種癟啊。

呂夫人的心裏也在滴血,如果不是這一年多來已經讓顧綺羅虐了幾次,鍛煉出了些定力,她這會兒隻怕已經昏過去了。因正要勉強說幾句體面話,忽然就聽大門外“轟”的一聲,幾十個人一通大叫喝彩起來。

呂夫人嚇了一跳,險些沒坐在地上,與此同時,大門被“咚咚”拍的山響,讓院子中的人都是一驚,蕭靜春便對身旁太監道:“不知是有什麼急事,快去開門。”

兩個太監忙跑上前,將大門打開,就見外面站著的是太子府的總管,大概是從人群裏擠過來的關係,帽子也歪了衣服也亂了,連鞋子都掉了一隻。

可他卻全然不管不顧,見門開了,便一溜煙衝進來,未等到蕭靜春面前便跪下了,大聲叫道:“娘娘大喜,蕭將軍沒死,他沒戰死,立了天大的功勞,如今大概已經在班師回朝的路上了。”

一句話,石破天驚。蕭靜春的身子當時就晃了,幸虧旁邊顧綺羅扶住,但大姑娘也好不到哪裏去,她震驚看著太監,喃喃道:“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是……蕭江北沒……沒戰死嗎?你說的蕭將軍……是他嗎?”

“是,就是蕭將軍,二少爺,他沒死。”總管知道這位就是未來蕭府的二少奶奶,自然不敢怠慢,使勁兒陪著笑容,然後又苦著臉看向蕭靜春道:“側妃娘娘,奴才還跪著呢。”

“快起來。”蕭靜春終於回過神,連忙命他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才維持住儀態,顫聲道:“究竟……怎麼回事?消息準確嗎?你聽誰說的?”

“準,當然準了。是邊關剛剛八百裏送來的急報,恰好太子殿下就在皇上身邊,聽了信兒就遣人回府通知側妃娘娘,偏偏娘娘不在,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奴才就搶著過來稟報了。聽太子派回來的小喜子說,那奏折稟報的也不十分詳盡,隻說當日二爺的確是率軍去救援深入敵後被圍困的大軍了,但也因此而遭匈奴鐵騎圍追堵截,然後他們進了一個叫什麼沙漠的。沒過幾天就從匈奴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把二爺那支隊伍全殺了,屍體都在匈奴王庭掛旗示眾。而二爺那邊也的確遙遙不歸,所以邊關將士都信以為真,這才寫了奏折稟報。誰知那隻是匈奴韃子的疑兵之計,旨在動搖我邊關將士的士氣,卻不料弄巧成拙,將士們哀痛之下,大發神勇,那匈奴單於禦駕親征都被打回去了,匈奴兵大敗,然後咱們大夏軍隊就在狼石山下遇見了二爺的軍隊,哦對了,說是二爺還殺了匈奴單於最鍾愛的二王子。”

“阿北……還活著?他……他還殺了……殺了匈奴單於的二王子?”蕭靜春怔怔站著,忽然扭頭對顧綺羅道:“快,快掐我一下,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顧綺羅正在掐自己的腿,然後疼的一咧嘴,吶吶道:“娘娘,不是做夢,我也不是做夢,是真的,我掐了下自己,挺疼的。”

那總管也忙陪笑道:“嗨!看娘娘說的,這樣事情怎麼能是做夢呢?千真萬確,小喜子還說,皇上龍顏大悅,和太子說這下真要舍出去一個侯爵了,總不能當皇帝的說話不算話。”

當日皇帝曾說過,若蕭江北能再立大功,就封他一個侯爵。那時這話雖是有鼓勵之意在內,但玩笑成分居多,大功是那麼好立的嗎?但這也足以說明皇帝對其有多麼看重。誰知一語成真,這一次蕭江北如果真的凱旋回朝,那可不止是一樁大功了,深入大漠成功解圍,殺了單於最寵愛的二王子,要知道那可是相當於大夏太子的人物,很可能就是未來的單於,結果讓他宰了,這是多大的功勞?

當下蕭靜春就和顧綺羅抱頭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方想起香姨娘,回頭一看,隻見她似是魔怔了一般,隻在那裏喃喃自語,眼珠子都不會動了。蕭靜春嚇了一跳,生怕她受不住刺激出了意外,連忙上前搖晃了一番,總算讓香姨娘“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這一下再也沒什麼說的了,門口圍觀的百姓已經激動散去,往各處傳播這個消息了,而澄明侯夫人鐵青著臉離去,那婚書雖然還揣在她懷中,然而也隻能回去後就燒毀了,不然若讓人知道這件事,澄明侯府非臭名遠揚不可。

呂夫人心裏嘔的要吐血,但也隻能強壓著,用最高明的演技堆出一臉的巴結笑容,忙著請蕭靜春和香姨娘進屋,卻被兩人婉拒,兩人都著急回去細問端詳,隻是和顧綺羅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離去。

這裏顧綺羅也不理會呂夫人,仍然像做夢似得,深一腳淺一腳往後院去,呂夫人自然沒有心情留她,實話說,看見她心裏都膩歪死了,恨不能一棒子打死,因連場面話都沒說一句,便回房生悶氣去了。

這裏顧綺羅總算回到了房間裏,杏花春雨都已經急的團團轉了,見她回來,忙都圍上前,忽然看見她脖子上的細小傷痕,春雨便驚叫了一聲,連忙回屋拿藥,這裏杏花便忙問情況,為了表現出孤苦無依,今日顧綺羅做這件事沒讓她們倆跟著。

“杏花,你知道嗎?蕭江北沒死,他還活著,他就要回來了,凱旋回朝,立了天大的功勞,他……真有可能成為大夏曆史上最年輕的侯爺了,哈哈哈……”

顧綺羅總算是回過神來,心中激動喜悅無法抑製,拉著杏花迫不及待就把這好消息告訴了她,卻嚇得杏花面色慘白,顫著手去摸她的額頭,一遍焦急叫道:“春雨你快來,姑娘好像被魘住了,開始說胡話了。”

“什麼說胡話?我才沒有說胡話。”顧綺羅的笑意怎也控製不住,在地上踱著步子,揮著手,如同神經質一般的喃喃念叨:“神轉折,死而複生,否極泰來,哈哈哈,這麼狗血的情節我還以為隻有在小說裏才能看見,沒想到如今在我身上竟然也發生了,果然藝術是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生活遠比電視劇還更狗血,不錯,我喜歡,哈哈哈,我喜歡這樣的狗血,蕭江北還活著,這個家夥還斬了匈奴單於的二王子,那等他回來後,應該大概差不多就可以封侯了吧?嘿嘿,真不錯……”

“杏……杏花姐。”春雨這會兒已經出來了,眼含熱淚看著獨自在那裏傻笑自語的顧綺羅,有些害怕的道:“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到底前院發生了什麼事?她……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杏花氣恨的忘了恐懼,咬牙切齒道:“不知太太和那澄明侯夫人都做了什麼,竟把姑娘害成這個樣子,看等老爺回來,我拚著被打一頓,也得去討回這個公道。”

她這樣一說,登時春雨也忘了害怕,握拳憤怒道:“沒錯,姑娘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和她們有關,上一次二爺戰死的消息傳來,姑娘就險些落下病根兒,幸虧當時哭出來了,沒想到這一回竟然折在她們手裏……”

不等說完,忽聽杏花道:“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快去找莊姨娘,上次她打聽了那大夫的住處,讓人去請來。”

春雨一溜煙兒跑出去,這裏顧綺羅手舞足蹈的興奮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漸漸平複了情緒,看向杏花道:“春雨呢?剛剛好像還在,怎麼一轉眼就沒影兒了?讓她去廚房給我弄點東西來吃,哎呀,這兩天都沒怎麼吃好飯,這會兒才覺著肚子餓得要造反了。”

“姑娘,您……您到底受了什麼氣?想哭就哭出來吧。”杏花含淚上前,將懷中的新帕子掏出來,準備給顧綺羅擦淚水,卻聽自家姑娘納悶道:“受氣?我何曾受過氣?哼!太太倒是讓我弄了個灰頭土臉呢。”

“姑娘,您……您好了。”杏花驚喜地叫,讓顧綺羅更是一頭霧水:“什麼話?我……我壞過嗎?”

“您還說呢,剛才您回來,拉著奴婢說二爺活著,馬上要凱旋回朝,還說他殺了……”杏花心裏鬆了一大口氣,掰著指頭數落著,還不等數落完,就聽顧綺羅點頭道:“是啊,蕭江北確實活著啊,立下天大功勞就……”

杏花一咧嘴就哭了:“原來姑娘還在說胡話。”

“誰說胡話了?杏花,不是我批評你,你的接受能力怎能這麼匱乏呢?蕭江北怎麼就不能活?我告訴你……”顧綺羅板起臉,她現在心情很好,非常好,簡直是陽光明媚灑落大地,因拉著杏花正要囉嗦一番,就聽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接著顧蘭綃一頭闖進來,看見她便撲上前哭道:“大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裏苦,可你得撐住啊,您若失心瘋了,太太還能放過你嗎?老太太怎麼辦?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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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版竇娥

“我……我哪有失心瘋?”顧綺羅瞪圓了眼睛,卻見莊姨娘也氣喘籲籲地進門來,還沒到面前便沉聲道:“大姑娘一向是沉得住氣的,即便暫時有難關,也莫要灰心喪氣,俗語說,事在人為,以姑娘的手段智慧,沒什麼事是不能扭轉的。”

顧綺羅哭笑不得的看著梨花帶雨的顧蘭綃和一臉鄭重的莊姨娘,攤手道:“姨娘,二妹妹,你們這是怎麼了?別聽丫頭胡說,我沒失心瘋,蕭江北是真的要回來了,他沒死……”

“看看,還說沒瘋。”顧蘭綃悲傷地搖頭:“大姐姐,你清醒一下,蕭家哥哥都戰死兩個多月了。”

莊姨娘和杏花春雨也七嘴八舌勸說著,顧綺羅數度張口欲言,都被她們堵了回來。

“啊!我受不了了。”最後大姑娘無奈,一聲河東獅吼,果然讓圍著的幾個人都住了聲音,她這才擦了擦額頭汗水,搖頭道:“真是,這怎麼還說不清了呢?我現在算是明白竇娥當時的心情了,這被冤枉的,太窩火了,好端端就說我是失心瘋。”

她說完,便鄭重看著莊姨娘等人道:“我鄭重說一遍,我沒瘋,蕭江北也沒死,是太子府的總管親自跑過來通知的。沒錯,他的確是深入了北匈大漠,但是沒死,說他戰死,那是北匈傳的謠言,目的是動搖我邊關將士軍心,誰知弄巧成拙,硬生生把大夏軍隊變成了幾十萬的哀兵,打的他們哭爹喊娘。現在估計已經逃回草原深處去了。”

這一番話顧綺羅說的又快又急,是一口氣說下來的,因為生怕再被打斷。說完後她大喘了幾口氣。拿起桌上茶杯咕咚咕咚喝水,忽聽門外小草的聲音道:“大姑娘,應大夫來了,聽說您魘住了……”

“噗”的一聲,顧綺羅一口茶噴出來,咳了好幾聲,這邊杏花要將她弄進帳子裏。卻聽大姑娘惱怒道:“誰請的大夫?我沒失心瘋,這消息太太都知道了,大街上百姓們也開始傳了。你們自己去聽一聽啊。”

“知道知道,我們如今知道錯了,哪有失心瘋的人說話這樣條理分明的。”杏花哄著顧綺羅,心裏其實還是半信半疑。隻覺著顧綺羅是不是把昨晚做的美夢給當真了。

“是啊大姐姐。反正應大夫已經來了,診金也是必須付的,這錢不能白花,您就讓他給你看看唄。”

顧蘭綃也勸著,隻見顧綺羅黑著臉道:“有這樣說的嗎?這病也是順便看的?”

雖是這樣說,她卻也無奈了,知道這些人還是在懷疑自己,於是隻好躲進帳子裏伸出手。果然,不一會兒應飛鴻進來。有些不悅道:“你們做什麼呢?病都是十萬火急,哪有讓大夫在門外等那麼長時間的?這要是個急病人,等我進來,黃花菜都涼了。”

這大夫也太不會說話了。莊姨娘更肯定這醫術高明的大夫之所以門庭冷落,問題肯定就是出在他這張嘴上了。面上卻勉強陪著笑容,正要請應飛鴻上前,就聽帳子裏顧綺羅道:“我說蕭江北沒戰死,我身邊這些人就以為我瘋了,忙把大夫您給請了過來……”

那應飛鴻已經把藥箱放下了,聽見這話便又拿起來,淡淡道:“這事兒是真的,我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大夏的少年戰神沒有戰死,北匈已經撤退了五百裏,所以大概不久之後他就會班師回朝。”

“什麼?竟是真的?”

莊姨娘顧蘭綃等人都大吃了一驚,旋即又歡喜無限起來,顧蘭綃當即軟倒在椅子上,雙手合十喃喃道:“感謝上天,這竟是真的,二哥哥真的沒死,這真是太好了……”

應飛鴻看了一圈,隻見這些人都在各自合十拜佛,竟沒人理會自己,因淡淡道:“還有事嗎?沒事兒的話我要走了。”

“哦……好,春雨,快送送大夫。”

杏花如夢初醒,卻見應飛鴻難得的嘴角含笑,拇指和食指撚著,似是在提醒著什麼。

“先生還有什麼事?”莊姨娘還沒會過意來,呆呆問了一句,卻見應飛鴻又把藥箱放下,搖頭無奈道:“罷了,這大喜大悲對人都有影響,我看還是給你們開張方子調理一下好了。”

“我們沒事兒……”莊姨娘還在那裏納悶,這邊應飛鴻已經筆走龍蛇,刷刷刷把方子開出來了,遞給春雨道:“都是尋常東西,讓廚房做就是了,吃個三五頓,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說完又看向杏花,他上次來時已經知道這是顧綺羅房中的大丫頭,銀錢都歸她管,因又輕輕撚了撚手指頭,見杏花還沒明白過來,隻好攤手無奈道:“姑娘,既請我登門,即便不看病,診金也是要付的。”

“啊!”杏花大叫一聲,頓時滿臉通紅,這裏應飛鴻便施施然出了裏屋,一會兒杏花讓春雨送了錢出來,春雨便擔憂道:“我們姑娘如今也是歡喜的緊,這不會有事吧?”

“姑娘的聲音中正平和,顯然心緒已經平靜,沒有事。左右我開了方子,你讓她當做甜湯喝兩頓就好了。”應飛鴻說完,拿起桌上那封銀子,微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今兒這賞封未免也太大了吧?倒讓我平白賺了許多錢。”

春雨笑道:“這樣好消息,便是讓我們姑娘散盡千金也是願意的,應大夫盡管拿著好了,日後一旦有個頭痛腦熱,少不得要麻煩您呢。”說完應飛鴻點點頭,這才轉身離去了。

正在歡喜時,香桃過來了,隻說周太夫人有請,顧綺羅忙到了老太太屋裏,就見祖母面沉似水,胸口不住起伏,看見她便頓著拐杖道:“你竟當眾說要守節終生,這……這樣的不留退路,丫頭,你是要氣死我嗎?”

顧綺羅見老太太氣的厲害,當即臉都黑了,咬牙道:“這是哪個王八羔子報的信兒?報信也就罷了,你總得報完了啊,怎麼專門報憂不報喜呢?”

一旁海棠臉紅道:“姑……姑娘,是……是奴婢從前院過,聽見了您的話,就……就趕緊跑回來告訴老太太了。”

“你真是個性子急的,就不能等聽完了再報嗎?”顧綺羅額頭黑線如雨下,然後來到周太夫人面前,抓著她胳膊嬌笑道:“祖母放心,我不用守寡了。那個……你先好好兒喘喘氣,待我把這好消息告訴您,可別樂極生悲了,對了春雨,把應大夫那方子趕緊交給廚房,先讓廚房做出來預備著。”

周太夫人一頭霧水,待顧綺羅慢慢的,循序漸進的把事情告訴她,老太太驚喜的差點兒昏厥過去,樂了半天後,複又慚愧道:“說起來,丫頭這也是好人有好報。我隻因為自私,想著你的終身,竟差點兒害了你,萬一那婚書……”說到這裏一陣後怕,竟不敢再說下去。

莊姨娘笑道:“老太太放心好了,連蕭側妃都親自過來了,那兩份兒婚書從此後再見不得光,何況蕭家的聘禮我們還沒退回去呢。再者說了,老太太雖說是有私心,但那也是因為牽掛著大姑娘的終身不是?好在將來嫁過去的是大姑娘,她如此有情義,還怕二公子不敬重愛護她嗎?”

“沒錯沒錯,我老婆子再怎麼可惡,好在不用去蕭家,也不至於腆著臉看人臉色。”周太夫人連連點頭附和,惹得眾人都哈哈笑起來。

上百年未有這樣大敗的北匈元氣大傷,被迫簽了並不怎麼公平的停戰協議,沒辦法,北匈原本就物資匱乏,若再不停戰,說不定都有滅族之危。而這停戰協議雖然有好幾條堪稱屈辱的條件,但大夏最起碼願意開放邊貿,借他們糧食鹽巴茶葉讓他們度過這最難得難關。

消息傳回大夏,百姓們莫不歡欣鼓舞。很快進入臘月,大家翹首以盼,終於等來了大軍即將班師回朝的消息。

九死一生,凱旋榮歸,這是何等的榮耀?京城百姓在幾天前就做好了萬全準備,摩拳擦掌打算在大軍進城後占據最有利的位置夾道歡迎,順便看一看那位傳說中俊逸無雙英勇蓋世的少年戰神是何等模樣。

隻可惜百姓們的心願注定要落空了,蕭江北從來就不是在乎這些的家夥,從邊關啟程後,他便歸心似箭,哪裏還會為了接受百姓們的敬仰而跟著慢吞吞的大軍一起進城,一人一馬,比大軍早了十天進城,之後便直奔蕭府。

一聽說自家二少爺回來了,府中主子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炸了鍋。蕭江北進了府後就把大黑馬交給下人帶去後院馬廄。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失算了,從前院走到後院這一路,簡直比他當初在匈奴軍中突圍還困難,熱情的下人們幾乎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好像完全沒有看見自家少爺臉都黑成鍋底了。

就這樣,在上百下人的簇擁下,蕭江北艱難向後院行進著,這要是從高空俯首看去,就好像是個大號的肉丸子在往後院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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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到濃時無顧忌

“你這孩子,上次就是突然回來,讓我們半點兒準備都沒有,這一次又故技重施。之前皇上不是下旨,說讓大軍整隊進城讓百姓們一睹軍威嗎?”

激動喜悅過後,一家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閑話,香姨娘滿心歡喜,表面上卻嗔怪了一句,卻聽蕭江北滿不在乎道:“旨意上說的是大軍,又沒指名道姓,讓謝將軍帶隊就行了。”

“二哥哥,你真是大膽,雖然旨意上沒明說,但誰不知道皇上就是想讓你帶隊進城啊?百姓們想看的還不是你這不敗戰神?”蕭江中哈哈笑著搖頭道:“你竟是連聖旨的漏洞都敢鑽,我真是佩服死你了。”

“住口。”香姨娘瞪了蕭江中一眼:“這話不許說,讓人聽見了就是禍事。”

蕭江中吐了吐舌頭,小聲咕噥道:“這不都是自家人嗎?外人面前我可不會說,我又不是沒有分寸的。”

蕭江北看向香姨娘,沉聲道:“當日匈奴用計,我戰死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開了,沒有造成什麼麻煩吧?”

“怎麼沒有?”香姨娘撫著胸口,想起那段日子,當真是心有餘悸,搖頭道:“老太太一病不起,好容易請太醫保住了性命。我們就罷了,不過是悲痛欲絕,唯有顧家大姑娘,那當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我如今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你就非她不娶?真真這麼多年,我就沒看見過這樣剛烈節義的。”

當下就將澄明侯府提親的事說了一遍,蕭江北默然無語聽完,眉頭一皺,喃喃道:“澄明侯府?楊子帆?好。我竟低估了他,不料他有這樣慧眼。”

蕭靜悅笑道:“不管怎麼樣,二哥哥終究是回來了,這是不是下午就要去顧府看你的心上人啊?”話音未落,被香姨娘瞪了一眼,她方縮了下脖子,不再打趣。

蕭江北確實是心中火熱。隻是若登門拜訪。還不知要和顧明陽呂夫人閑扯多長時間,就是見了顧綺羅,也總不能自由自在的。因尋思了下,就讓小橋去顧府送信,約顧綺羅下午在百味館相見。

“姑娘這許久都沒打扮了,今兒冷不丁一打扮起來。正經是秀麗動人。”馬車裏,春雨仔細端詳著顧綺羅笑說道。心中歡喜溢於言表。

“你懂什麼?這叫女為悅己者容。”杏花也在旁邊笑說著,卻聽顧綺羅笑道:“女為悅己者容嗎?錯,其實應該是女為己悅者容才對,不是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誰會用心妝扮啊?別人喜不喜歡關我什麼事?”

春雨笑道:“姑娘這真是高興的忘形了,這樣話也能說出來,傳出去人家又要說你膽大放肆了。”

顧綺羅撇撇嘴道:“那又如何?我的膽大放肆不是已經出名了嗎?隻要蕭江北不害怕。別人怎麼看我關我什麼事?”說完感覺到馬車拐了個彎,她忙撩開簾子。果然馬車拐進了百味巷,盡頭便是一片開闊地,諾大的百味館一號店就在這開闊地上。

此時大門前站著一道挺拔身影,如剛出鞘的利劍一般,看見馬車停下,方大踏步走過來,見顧綺羅在車轅上要下車,他忙伸出手去,於是顧綺羅便握了他的手,一步跳下車來,然後不等蕭江北說話,她就猛地撲進這個男人懷中。

蕭江北一下子愣住了,他和顧綺羅已經算是京城最大膽的一對情侶,但也從來沒敢真正的擁抱過,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顧忌著,生怕這樣會惹顧綺羅生氣,讓她覺得自己不尊重她。

不過一愣過後,蕭江北旋即就回過神來,大手一合攏,緊緊擁抱住懷中愛人,他想說什麼,但此刻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輕輕摸著顧綺羅的頭發,喃喃道:“我沒事兒,不用怕,我回來了。”

“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顧綺羅哽咽哭訴著,然後從蕭江北懷中掙脫出來,看著他俊逸依舊的出色面龐,她抹了一把眼淚:“你知不知道?之前傳來你……你戰死的消息,我的天都塌了。你……你明明答應過我,說會平安歸來,你……你說話不算話,你這個騙子。”

“我……我沒騙你,看,我這不是平安歸來了嗎?”蕭江北無辜的紮愣著手臂:“說我戰死,那都是韃子騙人的,目的是為了擾亂我大夏軍心,結果卻弄巧成拙,最後飲恨漠北。”

“好了,看在你還記著自己諾言的份兒上,就不打你了。”顧綺羅這回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淚,恢複了一貫的優雅從容:“走,我們進去說吧。”

蕭江北點點頭,陪著顧綺羅上台階,一面道:“今天百味館不要招待客人了。”

“那怎麼行?三百兩銀子呢……”

不等說完,就見蕭江北滿不在乎道:“我付五百兩銀子。”

“你這種暴發戶的嘴臉真讓人想揍你。”顧綺羅牙根癢癢:“那也不行,人家都是提前預定好了,哪能忽然就和人家說取消?客人會造反的,能花一百兩銀子吃飯的客人,誰得罪得起啊?”

蕭江北眉毛一挑,認真看著顧綺羅道:“將來我不敢說,但最起碼在我立了大功的當下,除了皇上親王外,其他人我還是可以得罪起的。”

顧綺羅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翻了個白眼,惱怒道:“謙虛點,別太霸氣了,你這樣拉仇恨可不好。”

說著話就進了百味館的大門,曾遠看見他們,立刻從櫃台裏迎了出來,含笑道:“大姑娘過來了?咦?杏花和春雨呢?怎麼不見她們?”

“啊?她們沒跟上來嗎?明明是和我一起的啊。”顧綺羅驚訝,回頭一看,就見兩個丫頭還站在馬車前,好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似得。

“你們傻站在那裏做什麼?趕緊進來啊,也不怕被凍透了。”顧綺羅招呼著。一點自覺都沒有,完全沒想到杏花和春雨是被她那個彪悍激烈的主動擁抱給顛覆了三觀。

聽見顧綺羅喊話,杏花和春雨這才連忙上前,春雨見過了曾遠,這邊蕭江北便吩咐道:“今日百味館我包場了。”

“喂!哪有你這麼霸道的,我們做生意要講究誠信,咱們可以去後院啊。”顧綺羅反對。話音剛落就聽曾遠笑道:“姑娘不用擔心。蕭將軍也不用包場,今兒百味館本來就被人包場了,且他還說過和將軍是舊識來的。”

“是誰?”

蕭江北和顧綺羅異口同聲的問。兩人的確有些驚訝。就聽曾遠笑道:“是吏部左侍郎程統程大人,唔,蕭將軍應該認識吧?”

“是他?”蕭江北恍然點頭,卻聽顧綺羅問道:“你認識他?這位主兒可不好惹。聽說是天子面前的紅人。”

蕭江北笑道:“無妨,如果是他就更好說話了。我曾經是他的救命恩人。”說完把當日事情簡略說了一遍,顧綺羅和杏花春雨也才恍然大悟,就聽曾遠笑道:“若是這樣就太好了,鍾大哥一定會感謝將軍的。”

“什麼意思?和鍾春風有什麼關係?”顧綺羅奇怪。還不等說完,就見門前停下一輛馬車,接著一人從馬車上下來。一身石青色長衫,披著黑貂皮的鬥篷。長身玉立貴氣逼人,十分的英俊出色。

顧綺羅不認識程統,但蕭江北和杏花都認識對方,蕭江北便迎上前去,這裏杏花也湊到顧綺羅面前小聲告訴她對方身份,然後捎帶提了一句上次鍾春風被他整的灰頭土臉的事,顧綺羅這才明白為什麼曾遠會那麼說。

蕭江北和程統客氣說了幾句,顧綺羅正想著這家夥會不會一點情面都不留,直接就以救命恩人身份施壓,讓堂堂吏部左侍郎轉身走人?就見兩人竟並肩而來,到得面前,彼此見過禮,程統便笑道:“早就聽說過大姑娘乃是我大夏奇女子,今日得見,果然氣質不俗。”

顧綺羅微笑道:“程大人莫要給我戴高帽了,不過開了幾家百味館,就成奇女子了?如果這樣也算,那奇女子未免太不值錢了。”

程統笑道:“姑娘不用謙虛,隻聽你說的這兩句話,就知道果然是個不俗的。”說完他便看向曾遠道:“鍾先生在嗎?”

“在,不在又能去哪裏呢?”曾遠看上去似是十分無奈,於是程統便笑道:“難得今日有緣,竟和蕭將軍以及百味館的東家相遇,這客我請了,務必讓李老爺子好好兒展展手藝……”不等說完,又搖頭笑道:“我糊塗了,顧姑娘和蕭將軍在此,這話還用我特意吩咐嗎?”

他說完就抱拳對蕭江北顧綺羅道:“兩位且寬坐,我去找鍾先生說會兒閑話。”說完便施施然往後院而去,這裏蕭江北和顧綺羅隻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晌蕭江北才喃喃道:“這是怎麼說的?他進百味館竟比我還熟呢,就是我,也不知道鍾春風住在哪裏啊。”

曾遠苦笑道:“誰說不是呢?這程大人真是個小心眼兒的,之前鍾大哥已經被他壓了一頭,他卻還得理不饒人了,從那之後幾乎天天來,也不知道他人脈怎麼那樣廣闊?來的客人沒有不和他認識的,且見著他,都巴結的很。但凡他來了,就一定要和鍾大哥比試,兩人有贏有輸,叫我說也就差不多了,誰知程大人竟不肯罷休,如今越發來得勤了,整的鍾大哥叫苦不迭,偏偏還擺脫不了。蕭將軍,難道吏部衙門這樣清閑,都不用做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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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共識

曾遠和鍾春風雖然差了十幾歲,卻是相交莫逆,看見一向驕傲的好友被程統整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心中自然不痛快。偏偏程統無論家世還是身份都是貴不可言,完全不是他這麼個飯館老板惹得起的,所以今天就稍微提了一下,盼著蕭江北和顧綺羅能幫幫鍾春風。

“小心眼?”蕭江北完全愣住了,好半晌才皺眉道:“這不是程統的為人啊。”

顧綺羅也道:“鍾春風聰明一世,怎麼這會兒卻糊塗了?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既然程統每天中午都要來百味館,那他就躲出去嘛。”

“嗨!可不就是躲不起嘛。”曾遠跺腳:“不管躲去哪裏,程大人就出現在哪裏,到最後鍾大哥也沒脾氣了,就在百味館呆著了,反正躲也沒有用。”

“那……那程大人為什麼纏著鍾大哥?他們都說什麼啊。”

春雨瞪大了眼睛問,就聽曾遠咕噥道:“所以我說他小心眼,就因為讓鍾大哥贏過幾回,便不依不饒的。其實認真說起來,他贏鍾大哥的次數更多呢,鍾大哥一開始還不服氣,現在都沒了脾氣。”

顧綺羅聽得囧囧有神,蕭江北也是石化了,兩人都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程統怎麼說也是吏部左侍郎,不可能像曾遠說的衙門裏清閑,可以隨處跑,他定是用中午休息時間來回跑動,百味館可不近,程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依照上次杏花的說法,程統在才學上可是略勝一籌,甚至是更可怕。他和鍾春風比試還能有贏有輸?該不會這輸也是他故意的吧。

“據我所知,程統做人還是比較正派的。”蕭江北轉頭看顧綺羅,這話裏隱藏的意思就是:他不是壞人,不會特意來害鍾春風,既然不是特意害人,咱們很沒有必要管這個事。

顧綺羅點點頭:現在情況不明,何況程統的身份確實不一般。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當下便進了一個包間,蕭江北四下裏看著,微笑道:“這包間都是重新修整過了吧?和從前不一樣了。”

“是啊。你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十萬兩銀子,那我還怕什麼?如今京城已經有三家百味館了,這裏作為總店,自然要修整的更加奢華一些。三家百味館風格各不相同。這總店奢華貴重。是富商巨賈們的最愛。另兩家分店,一家平易近人型,是平頭百姓們最喜歡的。還有一家是風雅清新親近自然的所在,那些達官貴人士林才子們多喜歡在那一處聚集。”

顧綺羅得意向蕭江北展示著自己的牛刀小試,蕭江北則溫柔的看著她,直等她說完才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能幹的,不過是一家吃飯的地方罷了,竟也能讓你做出這麼些花樣來。今兒早上我回府裏,和三弟閑談中。他也十分向往這百味館,隻說如今京城酒樓裏,首推就是百味館。想那得月樓乃是百年老店,竟然讓你這開了不足一年的給比下去了,當真是了不起,難怪楊子帆堂堂一個世子,竟然為了你費盡心思。”

“楊子帆是誰?”顧綺羅驚訝的眨眨眼,心想我認識這麼號人嗎?不過她旋即明白過來,搖頭道:“你說的是澄明侯府世子吧?小樣兒,剛回來就吃醋,我又沒讓他得逞。”

蕭江北搖頭道:“倒也不是吃醋,隻是有些感歎,土埋不住金子,總有人慧眼獨具,能發覺你的好。想一想真是後怕,若非你堅持,這會兒退了我的聘禮,和澄明侯府訂了婚,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我自然要堅持的,你說過,至死不渝嘛,都說癡心女子負心漢,你一個男人都能至死不渝了,難道我還會移情別戀不成?不過那個楊子帆當真是陰險,連偷偷訂婚這種事都能想得出來,他可是侯府世子啊,這樣的紆尊降貴,也不嫌丟人。”

顧綺羅鄙視著澄明侯世子,卻聽蕭江北淡淡道:“他那是誌在必得,換做是我,也會像他一樣做的。”雖然對楊子帆挖牆腳的行為非常憤怒痛恨,然而將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楊子帆,大概也會不惜一切把這個美好的女子占為己有。

“什麼意思?你倒和他成知己了?”

顧綺羅怒瞪蕭江北,卻見愛人抓頭笑了笑,點頭道:“在這一點上,倒還真是。”說完見心上人一副磨牙霍霍的模樣,他連忙拉出一張椅子,將顧綺羅輕輕按在上面坐下,認真說道:“我不願意有人再肖想你,綺羅,咱們盡快成婚吧。”

“你以為我不想啊。”顧綺羅氣呼呼看著蕭江北:“但這是我能夠決定的嗎?你讓你爹去找我爹,趕緊定個日子出來。蕭江北,從我進京,然後你回京,咱們倆已經給京城人民造成許多困擾了,就別再總這麼吊著人家胃口禍禍人了。你一天不成婚,像是程九姑娘喬姑娘這些閨閣千金,都不甘心嫁人,你說你給京城的男同胞們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撲哧”一聲,杏花和春雨都忍不住扭頭偷笑,蕭江北也是囧囧有神的看著心上人,好半晌才撇嘴道:“怎麼都成我的錯了?難道你沒有?楊子帆現在指不定怎麼捶胸頓足呢。罷了,我們兩個不要再說這些,既然你同意,回頭我就讓父親去和顧叔叔說,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吧。”

他說到這裏,便猛地抓住了顧綺羅的手,聲音低沉道:“綺羅,我一刻也等不得了,一想到會有人在暗中算計你,我就想殺人。”

這個殺人狂。顧綺羅滿腦袋黑線,點頭道:“彼此彼此,一想到那些閨閣千金對你賊心不死,我心裏也不爽,雖然不想殺人,但我想揍人。”

兩人迅速就這個問題達成了共識,實在是也不想再拖下去,顧綺羅估計著這要是一本小說的話,作者說不定已經挨罵了:哪有折騰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成婚的?要再有波折,她不崩潰讀者也該崩潰了,料著作者也不敢這樣倒行逆施。

想到成婚在即,兩人心中都是火一般熱,顧綺羅便問杏花道:“下個月的話,你幫我做的那些被子啊枕頭啊什麼的都能做好嗎?”

杏花囧囧的看著自家姑娘,下意識裏點了點頭。於是顧綺羅就轉頭對蕭江北道:“我這邊沒問題了,你看看你那邊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解決的?”

“姑娘。”

杏花在身後小聲地叫,雖然她也覺著這種時候給二爺和姑娘潑冷水是很不厚道的行為,但這事兒不提醒一聲不成啊。因見顧綺羅轉過身,她就輕輕咳嗽了一聲,小聲道:“姑娘,這已經是臘月了,下個月就是正月,這年前年後的事情多,若正月成婚,會不會太忙亂了?且天氣也冷,叫奴婢說,姑娘不如耐心等兩個月,等到開春再成婚,天氣又合適,好日子又多,豈不好?”

“唔!”顧綺羅此前還真沒把這個因素考慮到,愣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蕭江北,喃喃道:“那個……的確是急促了些,咳咳,要不,咱們不要這麼著急,就等開春再選日子吧。”

“好,也不過推遲兩個月,我料著也不至於有什麼變故發生。”蕭江北點點頭,隻要綺羅肯盡快嫁過來就好,一年都等了,再多等兩個月,他忍了。

“在這裏等飯菜上桌也挺沒意思的,不如咱們去後院走走吧。”顧綺羅站起身來,而蕭江北看了杏花和春雨一眼,淡然道:“我和你們姑娘出去走走,你們倆在這裏,若是飯菜來了,就去告訴我們一聲。”

“二爺,讓杏花姐在這裏等就好,奴婢陪著姑娘……”春雨完全沒有體會到蕭江北話中深意,還想盡忠職守行使丫頭責任,隻是不等說完,就被杏花掐了一下,接著聽她笑顏如花道:“二爺和姑娘去吧,奴婢與春雨在這裏等著就是。”

蕭江北滿意點頭:總算綺羅身邊還跟了一個有眼色的丫頭。

兩人來到後院,漫步在花樹中互訴別情,蕭江北給顧綺羅講自己在大鬼沙漠和不毛之地努力求存的經過。顧綺羅和他說自己拓展百味館的生意和知道他死訊後的悲痛欲絕。

雖然已是事過境遷,然而此時重新提起,兩人都仍是感歎不已。寒風陣陣,但兩人的心卻是越來越熱,不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卻也更有一番貼心溫暖的柔情蜜意在緩緩流動。

“好了,我做不出來,行了吧?拜托,你不要再這麼陰魂不散的跟著我了。程大人,你是江南第一才子好不好?不,天下第一才子。我鍾春風甘拜下風,如何?百味館的宴席不便宜,你就不用天天來這裏糟蹋銀錢了吧?”

前方忽然傳來的聲音打破了蕭江北顧綺羅間的旖旎甜蜜,兩人愕然抬頭,就見在前面假山後轉出兩個人來,鍾春風前面疾走,程統則在後面跟著,明明腳步都是迅疾如風,但鍾春風就如同是被火燒屁股一般風度盡失,而程統卻似行雲流水般,透著那麼一股優雅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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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姑娘的親事

“太……這對比太強烈了。”顧綺羅直著眼睛喃喃開口。

“慘不忍睹。”蕭江北點頭認同,想了想又道:“好像一隻被宰殺卻未死撲騰出來的野鴨子和優雅高貴的鳳凰。”他難得會說這樣一大串形容,可見這一幕情景給了他多大的震撼。

“沒錯,精準。”顧綺羅伸出大拇指,但旋即反應過來,叉腰叫道:“喂!誰是野鴨子誰是鳳凰?蕭江北你什麼意思?”

蕭江北無辜地看著愛人:“野鴨子和鳳凰,這不是很明顯嗎?”說完見愛人面色如霜,他就一攤手:“怎麼?我說錯了嗎?”

“好吧,你沒說錯。”顧綺羅無力地垮了肩膀,再看前方,鍾春風跌跌撞撞的逃,還真像被鳳凰追著的一隻半死野鴨子。

“那個程大人怎麼回事啊?欺人太甚了吧?”到底是百味館的在職員工,就算隻是掛名的吧,那也是她顧綺羅的人不是?程統這樣的仗勢欺人,實在太過分了。

“就是,什麼仇什麼怨啊?”蕭江北也默默點頭,末了思索了一下,喃喃道:“莫非是前世冤家?”

“喂!你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嗎?去勸一勸啊,真是的,好歹也是在官場上混,連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都不明白嗎?”顧綺羅捅捅蕭江北,讓他以恩人身份去打壓一下程統的囂張氣焰。

“得令。”愛人有命,蕭江北怎敢不從?當下一抱拳。正兒八經的領命而去,讓他身後的顧綺羅忍不住笑出聲來。

眼看蕭江北大步上前,截住程統和他說了幾句。顧綺羅暗自點頭,心想這下對方可該收斂一些了。卻不料過一會兒蕭江北回來,面色沉重的對她搖頭,沉聲道:“沒用,程統說了,鍾春風是他的心魔,必要解開。他的人生才能柳暗花明枯樹逢春。”

“什麼?心魔?他現在的人生還不夠春風得意?還想柳暗花明枯樹逢春?蕭江北,那位程大人是不是把你當孩子哄了?”顧綺羅險些跳起,就要去找程統興師問罪。卻被蕭江北拉住,見他搖頭道:“沒用的,程統這人表面上很好說話,私底下卻十分強勢。”

“那又怎樣?他要幹什麼?非得把鍾春風逼出京城嗎?鍾春風怎麼得罪他了?”顧綺羅柳眉倒豎。拳頭都握起來了。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差點兒沒讓自己的唾沫星子給嗆著,一把抓住了蕭江北,她驚恐道:“那個……那個程統該不會有龍陽之好,所以看上鍾春風了吧?”

“不是。”蕭江北斷然否認道:“你不要多想,程統幼年時也算神童,可有一次去江南,在宴會上遇到鍾春風。有人提議讓塞北和江南的神童比試一下,他被鍾春風徹底比了下去。而且那時鍾春風得理不饒人,沒給他留一點面子,害他回去後被父親說不爭氣。從那以後他就發奮努力,以至於半生都是在書本中度過,如今看見鍾春風,可算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還……還有這曲折呢?”

顧綺羅直了眼睛,心想幼年時?那會兒程統和鍾春風才多大啊?就記恨到現在?程統現在怎麼說也是個吏部左侍郎,這俗語說的好,宰相肚裏能撐船啊,他就算撐不下一條船,好歹也能撐多半條吧?還是說,果然幼年時遭受的心理創傷會比較難忘嗎?

顧綺羅簡直不知說什麼好,最後隻得吶吶道:“那個……罷了,這事兒我可以不管,但你讓程大人適可而止一些吧。幼年,那會兒鍾春風才多大?小孩子又懂什麼留不留餘地的?”

蕭江北斜看了她一眼:“難道說他現在懂嗎?”為出征之前,蕭江北可沒少來百味館,對鍾春風是個什麼德性再清楚不過,那就是個得理不讓人的主兒,隻不過如今遇見比他還厲害的了,這壓根兒就是報應,當然,這種實話就不能在愛人面前說了。

“唔!”顧綺羅想起鍾春風平日的毒舌,聰明地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小聲道:“他也就是嘴巴毒一些,為人高傲了些,且因此都受到教訓了,十年寒窗最終成了泡影,這還不夠嗎?程大人如今春風得意,就不要再往他傷口上撒鹽了。”

“放心,程統怎麼說也做了好幾年的官兒,他會把握這個分寸的。”蕭江北不想在為鍾春風浪費精神,陪著顧綺羅往回走。

“真會把握分寸嗎?”顧綺羅回頭去看,鍾春風和程統已經都沒影兒了,想到剛才那兩人的模樣,她對蕭江北的話持懷疑態度。

“姑娘回來了?”

看見顧綺羅的馬車進了西角門,王婆子連忙趕上去殷勤問候,於是顧綺羅便下了馬車,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正要往後院去,就聽王婆子小聲道:“今兒上房裏可熱鬧呢,姑娘不去看看?”

“什麼熱鬧啊?”顧綺羅挺下腳步,知道王婆子有話要說。果然就見她笑得越發歡暢,低聲道:“有人上門給三姑娘提親,如今媒人就在上房,太太正好茶好點心的招待呢。”

“哦?是誰家啊?看樣子太太還是很滿意了?”

“可不是?”王婆子撇撇嘴,小聲道:“對方家世倒不清貴,可是人家有錢啊,宮廷供奉林家,在這京城的一畝三分地上誰不知道?”

“林家?”顧綺羅驚訝了,林家她倒是知道,在宮廷供奉中也算是一號實力人物,隻是不知顧明陽怎麼會和這樣人家結親?父親一向都是喜歡書香門第的啊,再者這林家雖是宮廷供奉,但家中並沒有人做官,呂夫人向來貪婪,不但要錢,也想要勢,她肯甘心將女兒嫁給一個商人之子?宮廷供奉也是商人吧。

顧綺羅腦海中不自禁便浮現出薛蟠的模樣來,沒辦法,實在是《紅樓夢》太深入人心,以至於一提起宮廷供奉,她就腦補出呆霸王來。不過這事她倒也不是很操心,顧錦繡嫁的如何與她沒關係,倒是顧蘭綃,去年蕭江北戰死的消息還未傳來時,有個富商上門求親,呂夫人就極力攛掇著要把顧蘭綃許出去,卻被顧綺羅破壞,加上顧老爺原本也不太喜歡商人家,所以雖然對方在地方官場上也有些人脈,他卻還是拒絕了。

剛回到自己房間,就聽門外顧蘭綃的聲音響起,顧綺羅忙親自把她迎進來,果然,就聽她笑道:“大姐姐知不知道?三妹妹的親事大概就定下來了,你之前隻想著蕭家哥哥,所以大概也沒對府裏風聲留意,那會兒就有人說起過,但那時候不做準兒,如今對方既然上門提親了,太太大概也和老爺通了氣,所以這事兒就基本上準了。”

顧綺羅笑道:“我進門時聽王婆子說起過這件事,隻是奇怪太太如今怎麼倒替三妹妹找了個商人家,依照她的心思,怎麼著也得把三妹妹嫁到官宦人家,最起碼不能比我差了,這才能出心中一口氣才是。”

顧蘭綃冷笑道:“她倒是有這個心,可也得看清現實啊,莫說比得上蕭家哥哥,就是普通清貴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咱們家,老爺畢竟隻是個五品官兒。這林家其實就很不錯了,富得流油不說,雖沒有官身,人脈卻寬廣得很,更何況他們是為二兒子提親的,聽說那位林二公子十分有才華,不過十八歲,已經求得了秀才功名,明年就要考舉人,他們家既有門路,焉知將來不能進士及第官運亨通?不是如此,太太也未必對這門親事上心。”

顧綺羅這才知道真正緣由,因點頭笑道:“罷了,如今三妹妹親事定了,她就不至於來囉嗦我了,咱們倒不用很關心這件事,倒是關心關心咱們自己的事才好。二妹妹如今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去年那門親事,因為你不願意,我也覺得不好,就在父親面前進言,到底給破壞了,太太恨得我牙癢癢。如今三妹妹定了親,怕她不冷眼看著我替你選門什麼親事呢?你說出個標準,我也好留意踅摸著。”

顧蘭綃臉立刻紅了,對顧綺羅道:“我急什麼?姐姐如今還沒嫁人呢,哪裏能拋頭露面為我的事情操心?等將來您嫁過去,若那時妹妹有中意的,少不得要拜托姐姐,這會兒卻不急。”

顧綺羅想想也是,於是便道:“既如此,那將來我替你留意著,你若有中意的人家,直接告訴我就是,你知道我的性子,咱們用不著扭扭捏捏的,是了,我今兒在百味館和蕭江北見了一面,他們家大概要定日子了,明年春我應該就可以出閣……”

不等說完,就聽顧蘭綃笑道:“大姐姐可真是高興地忘形了,這樣話也能順順溜溜說出來。不過你說的沒錯,早一天出閣倒更好。那林家老太爺聽說也是重病纏身,大姐姐出閣後,怕就要輪到三妹妹了,我料著林家不會等太久。”

顧綺羅點點頭,心中對此事倒不是十分在意,因和顧蘭綃說了會兒閑話,忽聽院中有人叫杏花,一問,又是呂夫人喊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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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虛與委蛇大法

杏花真是又惱怒又憤恨,卻又無可奈何,眼看顧綺羅給了她一個鼓勵安慰的眼神,隻得強忍心中火氣出門去了,這裏顧蘭綃便正色看著顧綺羅道:“大姐姐,防人之心不可無,杏花這丫頭雖然是個好的,但素日裏我和姨娘說話,都覺著她有些眼高心大,如今太太一次次明裏暗裏叫她過去,你不能不防著點兒。”

顧綺羅笑道:“怎麼?你和姨娘平日裏也議論這個?”

顧蘭綃道:“閑話時說一說罷了,隻是看著有些不對頭,所以給大姐姐提個醒兒,不過這話料來也不用我說,大姐姐聰明,我們料到的事,你也早該料到的。”

顧綺羅點頭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唔,若是連你和姨娘都開始覺著我應該防備杏花,那太太恐怕快要按捺不住了。”

顧蘭綃不太明白顧綺羅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聽著倒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中,她也就放心了,也不再多說。

果然,過不多久,府裏就有人小聲議論起太太看中了大姑娘房裏的杏花的事,說是有意把杏花要過去放在自己身邊培養,等玲瓏配了人,就讓杏花做大丫頭。

杏花雖然也是個聰明人,然而事關己身,且聽那些議論越來越烈,連小草小花和春雨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兒,更何況這幾次呂夫人動輒就賞布料胭脂首飾等,她怎能沉得住氣?因惶恐之下,想起之前顧綺羅對自己的信任,於是橫下一條心,便瞅了個無人時候,到顧綺羅面前討示下。

“沒事兒。你該怎樣就怎樣,如今大家都議論著,我看你有些慌張,你就繼續慌張下去。我料著太太籌備這一切都是有深意的。你放心,我信任你,就如先前說的,任何太太能幫你解決的難題。我都能幫你解決。所以太太若有要挾你的。或者你有為難的地方,盡管和我說。但是你出了這個門,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杏花明白了,顧綺羅這是要將計就計,因為算準了呂夫人沒有可以要挾自己的地方。因放下心來,隻是面上仍做出苦惱憂愁模樣。漸漸地。連春雨動不動都在她面前陰陽怪氣的說話了,不過這丫頭一邊說。眼睛卻是眨巴眨巴的,很明顯,這是出自顧綺羅的授意,給呂夫人吃定心丸呢。

過年前幾天。蕭東海和香姨娘親自上門,把成婚的日子定了下來,就在次年三月二十六。這是太子讓欽天監選出的日子,說是這一年裏最好的。顧老爺一口答應,呂夫人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顧錦繡的婚事也定了下來,熱熱鬧鬧的除夕過去,正月裏就把過程走了,如今隻等著下聘禮定最後成婚的日子,隻把呂夫人樂得合不攏嘴,而顧綺羅和莊姨娘這等心思深沉的,卻都覺著有些怪異,總覺著這也太急了些。

杏花的日子越發不好過,最起碼表面上是如此。因這一日從呂夫人處回來,恰好屋裏沒人,她便來到顧綺羅身前,小聲道:“姑娘有個心理準備,這兩日大概太太要試探你對我的態度,你就盡管罵奴婢,甚至打兩下都好,務必別讓太太起疑心,讓她好放心用我。我總覺著太太有很大的圖謀,而這其中需要我出力,不然她不會這樣下功夫。她今兒打聽我從前家裏的事,還提到我爹爹,我覺著她手裏應該也掌握了些什麼,到時候能挾持住我,不然若為了一點小事,她應該不會這樣謹慎的。

顧綺羅深深地看著杏花,雖然她從來都沒有動搖過,一直信任著這個丫頭,而杏花也一直都為她打算籌謀著,但這隻是一份心照不宣的主仆默契。而直到這一刻,杏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才真正坐實了這份兒同舟共濟生死與共的依托和拳拳之情。

不容易啊,姐的情商果然不低,這樣一個丫頭,終於也讓她對我交心了。

顧綺羅感歎著,而杏花見她沉吟不語,兩隻眼睛直勾勾看著自己,就有些疑惑,吶吶道:”姑娘怎麼這樣看著奴婢?難道……難道您其實不信奴婢?”說到最後一句話,她的臉色驀然慘白:生平第一次將自己的命運全部交到別人手裏,若隻換來這樣一個結局,讓她情何以堪?

“胡思亂想什麼呢。”顧綺羅回過神來,哈哈一笑道:“我就是想著,為了騙過太太,杏花你可也夠下血本的啊,瞅瞅這身子,嘖嘖嘖,瘦了一圈不止吧?這一個多月就沒吃飽過是不是?虧著新年裏天天都是雞鴨魚肉,你竟然能饞的住。還有這臉色,這倆黑眼圈是找黑灰塗得還是故意熬夜熬出來的?唔,這臉上得有半個多月沒擦脂米分了吧?”

“姑娘你關注的重點錯了吧?”杏花一頭黑線囧囧有神,至於這句後世的網絡流行語,她則是跟著顧綺羅學來的。

“哈哈哈,好,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好丫頭你放心,到時候讓你見識一下你家姑娘我的演技,唔,你確定太太要試探我對你的態度?她怎麼說的?”

“如果連這個我都不能確定,我還做什麼姑娘的貼心丫頭?”杏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學著呂夫人的口氣冷哼一聲道:“你說她對你好,說她信你,那我就讓你看看她究竟是如何對你的。也讓這府中下人都看看,平日裏被她們讚不絕口的大姑娘,她的真面目究竟如何?除了拿錢收買人心,她還會什麼?”

“別說,平日裏沒發現,原來杏花你還有這份兒本事呢,這語氣神態當真是惟妙惟肖啊。”顧綺羅驚喜的坐起身來:“快快快,再學兩句給我聽聽。”

杏花:……她對顧綺羅的關注重點絕望了。

不到三天,杏花失手打碎了大姑娘心愛的花瓶,被大姑娘罰著在院裏跪了半天的事就傳遍整個顧府。呂夫人聽了周宏家的報告後,滿意地露出冷笑,輕聲道:“火候到了,回頭你把那丫頭父親的消息告訴她吧。”

周宏家的滿面笑容答應著,一邊小聲道:“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太太是不是該和林家那邊商量下婚期了?”

呂夫人點點頭,想到自己的計劃,雖然有些冒險,但富貴險中求,更何況這一次成功的希望很大,隻要木已成舟,那結果是誰都更改不了的。

三天後,林家過來下聘,順便定了成婚的日子,為了給林老太爺衝喜,日子就定在了三月二十六,恰好是顧綺羅出嫁的那一天。林家也說了,這是欽天監定下的一年裏最好的日子,錯不了。而且他們體諒這門婚事倉促,因對呂夫人說:嫁妝不用太多。反正林家有的是錢,也不會在意嫁妝多少。

不到半天,府裏的人都知道消息了。顧綺羅正在榻上看書,聽見春雨跑來說了這事兒,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這裏杏花也是剛從呂夫人處回來,因見春大娘在院中,她便低聲下氣和顧綺羅行了禮,看對方愛搭不理的,便出門在廊下坐著,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主仆之間已經生了天大的嫌隙。

等到春大娘扭著屁股走的沒影了,杏花四下裏看看沒人,這才轉身進屋,來到裏間,顧綺羅先高聲罵了幾句話做做樣子,接著春雨方問杏花道:“如何?太太怎麼說?為什麼把三姑娘的日子定在和姑娘同一天?”

杏花小聲道:“我哪知道她真正怎麼想的?對外就說是林家著急,又是欽天監選的最好日子,雖然急了點兒,但為了三姑娘的終身,少不得受點累。”說完又對顧綺羅道:“姑娘,我今天也和太太說了,隻說在你這裏實在待不下去,求她把我調到她身邊,但她讓我再在姑娘身邊多呆幾日,隻說已經給我找好了退路,保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還有……”

說到這裏,杏花歎了口氣,搖頭道:“太太說找到我爹了,說如今他窮困潦倒,是她派人接濟著,隻是不肯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我知道,這就是太太的殺手鐧,不然她也不會這樣信我。實話說,也就是姑娘,若是別人,我隻怕真要做一個背叛主子的惡奴了,隻要我爹爹安好,哪怕讓我丟了命,我也情願。太太雖然壞到流膿出血,但不得不承認,她收買人的手腕真真是厲害到家了。”

春雨這會兒都忘了正事兒,好奇道:“杏花姐,你爹爹是怎麼回事?你從不說你家裏的事,就上一回在酒樓裏提了一句,好像你娘是被流言害死的,我還以為你爹是個拋妻棄女的……”

不等說完,就聽杏花厲聲道:“不許胡說。”接著又歎氣道:“往事不堪回首。我爹原本是個縣衙的小吏,因為告發縣太爺貪汙賑災糧款而被誣告入獄,我和我娘苦苦掙紮求存,可流言如刀,竟不肯給我娘一條活路,後來我無依無靠,隻得跟了人牙子,幾年來顛沛流離,和我爹早斷了聯係,太太買我的時候,必定是和人牙子打聽清楚了我的情況,她也是好本事,竟然能讓她查到我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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