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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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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綺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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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噩耗

“姑娘,這些日子太太時不時就會叫杏花姐去她那裏,到底是要幹什麼啊?”

中秋節似乎過了沒幾天,轉眼間就已是九月末了。夜裏一場秋雨,清晨醒來後院子裏就堆了不少枯葉。

顧綺羅坐在窗前,窗子開著,雨後的清新空氣湧進屋中,也帶來了陣陣寒氣,牆角下一叢菊花正在怒放,她恍惚看著,不知為什麼,從今天早起,就總覺著心神有些不寧。

“姑娘。姑娘。”

春雨伸出手在她面前搖晃著,總算喚回她的神誌。回過頭來,她有些恍惚地問:“你說什麼?”

“奴婢說太太這兩個月動不動就叫杏花姐過去,不知到底安的什麼心。”春雨又說了一遍,實在是忍不住了,這些日子她總為此事擔憂,偏偏姑娘就好像不知道似得,並不曾多問過杏花一句。

春雨對杏花很有感情,她一直期盼著自己能和對方一起給顧綺羅做陪嫁。雖然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杏花和自己是不同的人,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眼看著杏花對姑娘也是盡心竭力,所以便覺著對方也已改變初衷,對顧綺羅忠心耿耿。誰知如今呂夫人大權旁落,卻還是不肯消停,仗著太太的身份,竟然屢次叫杏花過去,這怎能不讓她憂心忡忡?萬一對方以重利誘惑,杏花經受不住怎麼辦?

“你管太太安的什麼心呢。重要的是杏花怎麼想,難道你不信你的杏花姐嗎?”

顧綺羅微笑。老實說,她現在沒什麼心思去理會呂夫人搞得小動作,一來是信任杏花。二來也是這些日子總做噩夢,讓她很是擔心蕭江北的安危。連續兩次邸報都沒有對方的消息了,這讓她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奴婢……奴婢當然信任杏花姐,但……但太太那個人最陰險了,萬一她用重利誘惑杏花姐怎麼辦?”春雨說到這裏,便低了頭,覺著自己這樣說挺對不起杏花的。好像說她是重利忘義的人,有挑撥之嫌。可她又害怕萬一杏花真的被誘惑,要對姑娘不利。姑娘卻傻乎乎被蒙在鼓裏,一如既往的信任她,最後吃虧上當。所以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一下。

顧綺羅看到春雨那糾結的模樣,哪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由搖頭笑道:“你啊。還是別替杏花擔心了。她心中可有主意呢。”話音落,忽見小草跑進院子,淚痕滿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綺羅就覺著腦子“嗡”的一聲,心中不祥預感更加濃烈了,連忙站起身來到外室,剛到門口,小草就從外面一頭闖進來。恰好撞在她身上。

“姑娘,姑娘。不好了。”抬頭看見衝撞的人是顧綺羅,小草顧不上道歉,而是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放聲大哭道:“蕭家二公子……二公子戰死了……嗚嗚嗚……”

“你胡說什麼?”

春雨在顧綺羅身後趕上來,一聽這話,便柳眉倒豎厲聲喝斥道:“二公子武功那麼厲害,韃子都聞風喪膽,他怎麼可能戰死?你從哪裏聽人胡說的?也不問清楚就跑來和姑娘亂嚼舌頭根子,當心我揍你。”

“是……是真的,街上……街上都傳遍了。嗚嗚嗚……”小草抹著眼淚,喘著氣哽咽道:“我今天和尤婆婆一起去街上買菜,街上的人都傳遍了,說是昨兒晚上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嗚嗚嗚……我也不信,就去蕭家打聽,蕭家已經慌作一團了,哭聲在外面就能聽見。”

“不,不可能的,二爺那麼厲害,他怎麼可能戰死?一定是傳信的說錯了,一定……”春雨呆住了,隻是下意識不想接受這消息。忽見前面顧綺羅身子晃了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她連忙上前扶住,正要說話,就見顧綺羅猛地捂住胸口,竟“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來。

“姑娘……姑娘。”

春雨嚇呆了,腿一軟,主仆兩個一起坐在地上。而這裏小草愣了半天,才猛地想起應該趕緊找大夫,於是轉身就奔了出去,一面大叫道:“不好了,大姑娘吐血了,快找大夫來啊。”

“姑娘,你別嚇我,這事兒……這事兒還沒作準呢,也許……也許還是謠言,是那些喪了良心的巴不得二爺戰死,所以傳的謠言,姑娘您千萬挺住啊。”春雨嚇得哇哇大哭,握住顧綺羅的手,隻覺一片冰涼,竟不似活人的溫度,吃這一嚇,她隻覺著頭皮都發麻了。

“姑娘怎麼了?”

杏花的聲音傳來,春雨一見她,心中恐懼和擔憂立刻全部爆發,衝著杏花大嚷道:“你還知道回來啊?太太到底找你什麼事?你就在她那裏耽擱到現在?你……你不如去她那伺候得了,也省得什麼時候就生了反骨,要害姑娘。”

這話如同一柄尖刀,正戳在杏花心窩上,隻讓她面色猛然變得慘白一片,站在那裏呼哧呼哧喘著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好半晌,她才上前扶起顧綺羅,輕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顧綺羅整個身子都是軟的,連說出這麼幾個字,似乎也費了好大的勁兒,忽聽杏花驚叫道:“姑娘,您吐血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發生了什麼事?”

“嗚嗚嗚……杏花姐,小草說……說街上到處都在傳,二公子……二公子戰死了,嗚嗚嗚……”

春雨嗚嗚哭叫著,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無故衝杏花發火太不應該了,尤其是那樣的誅心話語,即便在心裏懷疑,也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因這時候拉著杏花的袖子哭道:“我剛才說錯話了,姐姐別怪我,實在……實在是我又害怕又擔心,我……我就覺著天都塌了……”

杏花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就搖頭道:“不可能,二公子那樣厲害的人,怎可能戰死?這絕不可能。姑娘,關於二公子的事,空穴來風還少嗎?這一定也是哪個該千刀萬剮的狗賊造的謠。”

“說是從宮裏傳來的消息,蕭家已經知道了,如今亂作一團,在外面就能聽到他們的哭聲。”春雨搖著頭,和杏花合力將顧綺羅扶起來,安置在床上。

不一會兒,呂夫人和顧錦繡等得了消息,也趕過來了,假惺惺安慰了幾句,但眼中全是幸災樂禍的得意。

“大姐姐別傷心,若是二哥哥九泉之下知道您這樣難過,他也會不安的。”

顧錦繡假意安慰著,眼中確實笑意吟吟,話音未落,不妨一直軟了身子半躺著的顧綺羅竟猛然坐起身來,二話不說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顧錦繡被打蒙了,從小到大,還沒人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呢,即使之前因為珠串的事兒敗露,也隻是被關了幾天禁閉,顧老爺和呂夫人也不曾揍過她,卻不料竟會在今天,在這樣的場合下,被顧綺羅狠狠扇了一個耳光。

怔忡隻是一瞬間,顧錦繡旋即回過神來,頓時氣血上湧,正要上前還以顏色,就聽顧綺羅尖聲叫道:“誰說他死了?什麼九泉之下?你親眼看見了?就這樣咒他死?他死了,於你有什麼好處?你竟敢在我面前說這樣誅心的話,顧錦繡,你還是人嗎?你的良心難道都被狗吃了不成?”

從顧綺羅進京出現在眾人面前那一刻,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沉穩端莊的模樣,哪怕是用心機手段,也都是從容不迫。似這樣失態到如同一個潑婦般連聲音都尖厲了的模樣,眾人還從來沒有見過。因一時間看著她面紅耳赤柳眉倒豎,那神色竟有幾分猙獰狠厲,竟沒來由心生一股寒意。

“你……你胡說什麼?又不是我害死他的。”顧錦繡覺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不過是“好心”安慰了幾句,就招來這樣的無妄之災。那可恨的女人仗著這會兒傷心欲絕,竟然對自己又打又罵,她真當她還是未來的蕭府二少奶奶,連母親都要讓她三分嗎?

顧綺羅罵完了,使勁兒喘了幾口氣,她身子還是顫抖著的,沒有一絲力氣,卻倔強的挺直了背脊,目光落在顧錦繡身上,咬牙道:“三妹妹,你敢說你之前對他沒有肖想?你敢說你不想取我而代之嫁給他?如今就算他戰死了,你……你就沒有一點傷心痛苦嗎?那你之前那樣拚命,為的是什麼?隻為了嫁他去享受蕭府二少奶奶的榮光?你……你當真是狼心狗肺,我……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妹妹?”

“大姑娘,知道你這會兒傷痛到了極點,所以我們不和你一般見識。可你也不能這樣血口噴人啊。”呂夫人沉著臉不悅道。

顧綺羅轉頭,直勾勾盯著呂夫人,隻盯得這毒婦心中發毛,正想說幾句體面話退場,就聽顧綺羅喃喃道:“你也沒有一點兒傷心,一點兒都沒有。”她說完就冷笑一聲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呵呵,我早該料到的,你們母女兩個哪裏是真的喜歡他看重他?才會不擇手段想取我代之,你們不過是看重那個蕭府二少奶奶的位子,看重將來有可能成為侯爺夫人的榮耀,如今他死了,你們有什麼可傷心的?鏡花水月的東西,得不到就得不到,再尋下一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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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2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心如刀絞

“你……你簡直是瘋了,我們不和你一般見識。”呂夫人起身拂袖而去,再呆下去,還不知顧綺羅會說出什麼來,重要的是,人人都知道她說的沒錯,自己這當家主母的面子,竟被她當成了抹布一般,壓根兒就毫不顧忌,還借著這樣機會裝瘋賣傻使勁兒踩踏。

呂夫人和顧錦繡一走,韓姨娘也便撇撇嘴,帶著顧素紈趾高氣揚的離開了。這裏隻有莊姨娘和顧蘭綃坐在床前,顧蘭綃便拉著顧綺羅的手哽咽道:“大姐姐,你不是尋常女兒家,從來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你……你得看開一些。”

顧綺羅任顧蘭綃拉著自己的手,隻是沉默著不說話,及至看見顧蘭綃珠淚滾滾哭得不能自已,她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妹妹,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隻是這會兒……心裏疼得厲害。從來隻聽人說心如刀絞肝腸寸斷,隻我沒經曆過,不明白怎麼個心疼法兒才能疼到這個地步。如今好了,我終是明白這個滋味了,心如刀絞肝腸寸斷……我……我快疼死了,蕭江北……他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死?一定是錯了,一定是傳信的人傳錯了,他不會……”

莊姨娘看著顧綺羅面色慘白,連嘴唇都沒了顏色,整個身子顫抖的如風中落葉,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她立時便知這樣不行,連忙道:“大姑娘,你心裏悲痛,就趕緊哭出來,這樣憋著身子受不了。”

“姨娘?”顧綺羅呆呆轉頭看著莊姨娘。隻那眼珠子卻不轉,如同沒有焦點一般。這可把莊姨娘給嚇壞了,因連連搓手道:“這可如何是好?這樣下去不行的。快……快想辦法讓大姑娘哭出來……”

“姐姐,姐姐你若疼得慌,你就哭啊……”顧蘭綃緊握著顧綺羅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顧綺羅這會兒竟似是呆了,隻是看著她不做聲。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杏花站起身來。幾步來到顧綺羅身邊叫道:“姑娘,二爺死了,消息千真萬確。是從宮中傳出來的,蕭家這會兒正商量著要搭靈堂……”

“杏花姐。”春雨大叫一聲,不明白杏花什麼意思,連忙拉著她叫道:“姑娘這會兒都承受不住這消息了。你怎的還要說出來刺她?”

話音未落。卻被杏花一把甩開,隻見她又衝到顧綺羅面前,大聲叫道:“姑娘,您聽見了嗎?二爺死前還念著您的名字,他走的不甘心,他忘不了你,死不瞑目……”

“啊!”

被刺激到的顧綺羅猛然尖厲的慘叫一聲,一把抓住了杏花的胳膊尖叫道:“你胡說。你在胡說,他不會死。不會死,他答應過我要活著回來,他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守寡,他說過他要回來迎娶我……”

激烈瘋狂的喊叫聲中,顧綺羅淚如雨下,接著她慢慢鬆開了杏花的胳膊,一個身子軟綿無力的伏倒在床上,放聲痛哭。
“好了,哭出來就好了,不然非要熬出病根兒來不可。”莊姨娘大大鬆了口氣,忽見小草走進來,急急道:“大姑娘如何了?我領了大夫過來,讓他給大姑娘看看。”

莊姨娘忙道:“你先請大夫在外面等著,我給大姑娘洗把臉。”說完又任顧綺羅哭了一會兒,才親自端來水盆,春雨忙接過了,顧蘭綃就擦幹眼淚,將白巾浸濕了,在顧綺羅臉上仔細擦了兩把,她已經是連洗臉的力氣都沒有了。

略微收拾了下,顧綺羅勉強收了悲聲,這才請大夫進來。那大夫面無表情的把了脈,方漠然問道:“是不是經曆了什麼悲痛的事?”

“是,剛剛知道一件傷心事。”莊姨娘點頭,就見大夫收了手,仍是平淡的語氣道:“無妨,隻是急火攻心,所以血氣逆行。病人之前神思不屬,這才是要緊的症狀,幸虧及時哭了一場,方將這危機化解開來,不然落下了病根兒,要調理就不容易了。”

莊姨娘暗暗驚訝,心道這大夫看著年歲不大,醫術竟是十分高明,連之前大姑娘哭不出來的危機都能診出,因忙忙請大夫開了個方子,杏花拿了五兩銀子給大夫,其實診資隻要一兩足矣,這已經是難得的高價了,不過那大夫卻是客氣都沒客氣一句,便隨意收了起來。

此時莊姨娘正問小草是從哪裏請來的大夫,小草便搖頭說不知道,當時她跑出去後正好遇見總管呂光,知道大姑娘吐血後,是呂光派人去請的大夫。於是莊姨娘便明白了,想那呂光乃是呂夫人的心腹,他哪肯替顧綺羅請名醫,這必定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請得一位門前冷清的大夫,卻不料歪打正著,這正經是個高明的。

眼看那大夫收了診金就要離去,她便忙上前笑道:“先生留步,不知先生姓名住處,還望告訴一聲,回頭我們大姑娘身上若還有不爽利,也好請您上門,畢竟今日診斷了一番,您已經知道了根底。”

那大夫點點頭冷淡道:“我叫應飛鴻,在四喜胡同有一個小醫館。”說完揚長離去。

這裏杏花便感歎道:“這分明是個大醫,卻不知為什麼竟然隻能在四喜胡同開個小診所。”

莊姨娘道:“看他性情是個冷淡孤僻的,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吧,不管如何,這一次呂光卻是意外的幫了咱們大忙。走,進去看看大姑娘。”

顧綺羅的情緒平複了許多,看見莊姨娘進來,便向她道謝,然後對杏花道:“你去百味館,讓曾遠打聽一下,看看到底這消息是怎麼傳得?都說蕭江北死了……”說到這裏,隻覺心中猛地一陣尖銳刺痛,她忙深吸了幾口氣,將那股痛苦強行壓下,這才黯然開口道:“你去問問,是……是他在戰場上失散了,還是……還是將士們都親眼看見他……看見他……”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打聽。”杏花連忙應聲,然後囑咐春雨好好看著顧綺羅,她便換了衣裳出去。

這一去直到晌午才回來,顧綺羅一看杏花臉上的黯然神色,心便不停往下沉,果然,就聽她沉聲道:“姑娘,街上消息眾說紛紜,最後奴婢去了蕭府,找小橋打聽了,這事兒……千真萬確了,是皇上特地命人通報蕭府的。二爺……二爺在北疆為了救孤軍深入的一支隊伍,遭到韃子的圍追堵截,最後誤入大鬼沙漠,曆盡艱險出來後卻遇上了韃子的精兵……全……全軍覆沒。”

最後四個字杏花是顫聲說出來的。話音未落,就見顧綺羅渾身一軟,仰面栽倒了下去。顧蘭綃和春雨連忙扶住她,正要去掐人中,就聽她喃喃道:“我沒事兒,隻是想不到……經曆了多少波折,到最後……竟會是這麼個結局,江北,你讓我等你回來,我答應了你,我做到了,我解決了原子非,卻不料到最後,我們兩個……竟還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她一邊說,就一邊搖頭慘笑,讓顧蘭綃和春雨杏花都擔心不已。好半天,才聽顧綺羅道:“好了,我沒事兒,讓我自己靜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顧蘭綃忙道:“大姐姐,我不出去,我也不擾你,就在這裏坐著,你不用管我,閉目養一會兒神吧。”

顧綺羅知道顧蘭綃是怕自己尋短見,她卻也沒力氣解釋,點點頭答應了,於是杏花和春雨便小心退了出去。

“將軍,又找到一窩田鼠。”

朗寧撅著屁股盯著眼前那個和鵝蛋差不多大的洞口,興奮大叫著。話音未落,“呼啦”一下,他身邊圍上一群人,動作嫻熟的蹲下來,跟一圈蛤蟆似得,眼睛緊盯著那個圓圓的洞口。

“兄弟們都準備好哈,我開挖了。”朗寧往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抽出腰刀“刷”地一下,就往地上插進去一尺長,接著使勁兒一掘,一大塊地皮就讓他掀了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快,別讓它們跑了。”

“哎,這邊兒這邊兒,快快快……”

蕭江北無言的看著前面上千士兵雞飛狗跳的滿地追逐田鼠蛇蟲,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

靠著堅定不移的信念,他帶著這支精兵晝伏夜行,也虧得老天照應,走了十幾日,除了夜晚溫度奇低之外,竟沒有別的災難如風沙陰雨等來搗亂。身經百戰的士兵用急行軍來對抗低溫,終於在半個月後走出了這片大漠,更神奇的是: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掉隊死亡,這不能不說是奇跡。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逃出生天的喜悅還未過去,眾人就發覺形勢依然嚴峻無比。他們不知道是從大鬼沙漠的哪一端出來的,反正觸目所見,竟是另一片不毛之地,而大軍已經是彈盡糧絕了。

幸好在第二天早上他們就遇到了一個小湖,取得了還算充足的淡水,還從湖裏抓了些魚蝦,差點兒沒把這湖裏的河鮮給斷了根兒。你想啊,一千多人在方圓不到兩畝的湖裏可勁兒撲騰,這裏河鮮還能有好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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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3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曾經滄海

靠著這些淡水和河鮮,以及路上時不時遇見的山雞野兔,大軍雖然越走越破爛,但總算沒有失去戰力。這一路來,原本荒涼無比的地方竟成了個雞飛狗跳般熱鬧的所在,野雞和野兔不多,都被逮了個幹淨,現在這些人的主要糧食來源就是田鼠以及鼠洞裏的一些草籽。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人煙?北匈的草原呢?我們究竟是到了哪裏?再這樣下去,我這些精兵難道竟然要成為捉鼠能手?綺羅,你是不是知道了我深入大漠失蹤的消息?你一定很擔心吧?都是我的錯,唉!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見你一面呢?

蕭江北心情煩亂,身旁副將遞上水來,卻被他推開了:淡水已經不算多,這一路他們再沒遇到河流小溪之類的水源,必須節省著喝,不然誰也不知道他們出了大鬼沙漠,是不是還會葬生在這片不毛之地。

不遠處捉鼠的隊伍忽然傳來一陣躁動,副將抬起頭,忽然面上也是一陣激動,竟忘形的抓住了蕭江北肩膀大嚷道:“將軍……你看,你看南邊那裏,好像有炊煙,天啊,將軍,我們終於看見人煙了。”

“好!”

蕭江北興奮大喝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身旁的烏雲,在大鬼沙漠中,最後他們無奈之下,也殺了幾十匹馬,所幸損失不算太大,還有上百騎兵,加上近一千的步兵,出其不意之下偷襲一個部落足夠了,畢竟這支百煉精兵的戰鬥力可一直都是保持著的。

“眾將士聽令。”隨著蕭江北一聲令下,正因為看見遠處炊煙而歡呼雀躍的士兵們猛然就肅靜下來,沉默著迅速排好隊列,大部分人手裏還提著已經被掐死的田鼠,這可是戰鬥前的最後一頓晚飯,不能浪費了。

蕭江北滿意的看著整整齊齊的隊伍,大聲道:“現在埋鍋造飯,之後急行軍。下一頓飯,我們去那個部落裏吃。”

“得令!”

整齊劃一的聲音震破長空,接著眾兵將將死老鼠迅速堆積在一起,其實早就沒有鍋了。所謂的埋鍋造飯隻是一個抽象說法,這些田鼠都是烤著吃。為了避免被遠處部落的人發現,大家並不敢用火過長時間,一隻隻田鼠剝了皮,烤的半生不熟就下肚。之後騎兵上馬,步兵整理好甲胄負重,隻有一千多人的隊伍,在整軍待發後,竟有了一股百戰雄師般的鐵血氣勢。

“出發。”

蕭江北坐在大黑馬上,手中屠絕寶刀高高舉起,話音落下,他當先一騎衝出,身後騎兵步兵緊緊跟隨,向著遠處的草原部落絕塵而去。

“杏花姐。這幾天太太怎麼不叫你過去了?”

進入十月,天氣越發冷了,這一天竟有零星小雪飄下。顧綺羅自從蕭江北戰死的消息傳來後,整個人就低沉了許多,到現在也沒什麼精神。杏花和春雨唯恐她看不開,寸步不敢離,此時兩人就坐在熏籠上自在說話,不遠處顧綺羅在榻上半躺著,手裏拿著一本書,卻是半天也沒翻一頁。

“不找我過去還不好?你當我很喜歡過去嗎?每次都是東拉西扯。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杏花沒好氣說了一句。這正是她最擔憂的:呂夫人不安好心,經常找她過去隻說閑話,就算她對姑娘真是一片忠心,長此以往。姑娘還敢信任她嗎?更不用提她並不是春雨那樣的合格丫頭,大姑娘若是想起從前她的私心,隻怕更要懷疑她了。

這就是呂夫人殺人不見血的手段了,讓杏花百口莫辯。總不能姑娘問你太太找你做什麼?你告訴她說什麼也沒做,就說閑話了。將心比心,若自己是姑娘。身邊丫頭這樣回稟,她也不會相信對方還保持忠心:說閑話?說閑話找誰不行?非得找你?

好在顧綺羅從來沒有問過杏花,這曾經讓杏花十分感激,但是很快,她就又惶惶不安起來,暗道大姑娘之所以不問我,是不是因為她心中早已開始懷疑我?所以這會兒不肯打草驚蛇,隻假裝信任我,等到將來好利用我使反間計呢?

如此患得患失,可想而知杏花這些日子過得有多麼煎熬了。好幾次她都想找顧綺羅把話說開,可是仔細尋思了許久,這話竟不知該怎麼說好,難道說:“姑娘,太太這是在挑撥離間呢,你千萬不要上她的當,我對你是忠心耿耿的。”這不是越描越黑嗎?

杏花心裏也明白,呂夫人這樣對自己,八成還是賊心不死,想著幫她女兒謀求蕭府二少奶奶的位置,隻是不知她還有什麼手段,這種偏執簡直讓杏花吃驚:明明呂夫人平時也是很精明的,可現在就好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渾不顧顧老爺已經不再信任她,也不管蕭江北和顧綺羅是兩情相悅,別人很難取代顧綺羅。貪婪真是太可怕了,能將好好一個聰明人變成撲火的飛蛾。

卻不料蕭江北竟意外戰死,雖然她也為之歎息驚痛,但這樣一來,自己總算是可以解脫了,沒有了蕭江北,太太也沒必要打著利用自己的主意。現在怕隻怕姑娘已經生了疑心,罷了,姑娘不是那多疑不講理的,大不了日後慢慢解開她的心結就是。

“杏花姐……杏花姐……”

杏花一不小心就出神了,直到春雨在她眼前晃了幾下手,這才回過神來,就聽小丫頭嘟囔道:“我知道姐姐有主意,隻是您千萬要當心,太太就是隻豺狼,你跟著她,哪怕她對你好,將來也落不了好下場,你隻看她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就知道了。”

杏花無言苦笑,暗道還指望姑娘能理解,如今連春雨這麼個心思單純的,都開始懷疑自己,若太太再玩幾回,自己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樣想著,便要辯解幾句,卻聽門外傳來匆匆腳步聲,春雨便是一愣,疑惑道:“這是誰啊?怎麼這樣急?如今還有什麼事需要來通報咱們的呢?”自從蕭江北死後,顧綺羅心碎神傷之下,哪裏還有心思去和呂夫人爭鬥?因顧明陽憐惜她遭遇這樣傷心之事,所以便讓她靜養,管家大權自然又回到了呂夫人手中。

杏花下地開門,就見顧蘭綃匆匆走進來,看見榻上的顧綺羅,便急忙走過去道:“大姐姐,今兒我和姨娘去佛寺上香,方知街上流言又起,那些壞透了的小人都說你是克夫命,連戰無不勝的少年戰神都克死了……”

不等說完,就聽春雨怒叫道:“真有這樣沒了天理良心的事?二公子為了保家護國,連命都沒了,他們不說感恩,現在竟然來汙蔑姑娘,這……這也太沒良心了。”

顧蘭綃急道:“我們說這些有什麼用?關鍵是流言四起,我隻擔心這樣一來,再沒人敢來向大姐姐提親,難道大姐姐這一輩子都要害在這流言手裏嗎?所以得想個對策才好。”

她一邊說著,就轉頭去看顧綺羅,焦急道:“我和姨娘商量過了,不如再讓桃花班排一出新戲……”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淡淡道:“不就是說我克夫嗎?隨他們傳吧。反正我這輩子都是蕭江北的人,本來我就想著過段時間,待祖母和爹爹的情緒平複了,我就自梳明誌,他們這樣一傳,倒是省了我的麻煩。”

“什麼?大姐姐,萬萬不可……”顧蘭綃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就要勸阻,卻見顧綺羅認真看向她,沉聲道:“二妹妹,曾經滄海難為水,你以為這世上還能有第二個蕭江北嗎?”

顧蘭綃就吶吶著說不出話來,見顧綺羅重新半躺回榻上,她竟不知該說什麼好,然而那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卻讓她徹底明白了這位大姐姐的心思:是啊,她曾經有那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愛她護她敬她,如今那個男人死了,這世間哪還有男人能入大姐姐的眼?

“既然姐姐這樣說,妹妹也不說什麼了。唉!上天真是無情,那樣好的一樁如意姻緣,經曆點波折磨難也就罷了,怎麼就忍心讓你們一對有情人陰陽永隔?果然這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隻是大姐姐這也未免太坎坷了。”

顧蘭綃歎息著,卻見顧綺羅強打起精神道:“妹妹不必為我擔憂。他沒了,可日子總得過。這道理我懂,我隻是一時間傷痛欲絕,所以需要一段日子來療傷。”她說完又看向杏花春雨,搖頭淡然道:“你們倆也不必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我不會尋短見,我還要替他看遍這世間風景,了解天下風雲,直到有一天我也老死了,奈何橋上相見,再把這些經曆細細講給他聽。”

顧蘭綃瞪大眼睛,她覺著顧綺羅真是瘋了,正要再勸兩句,就聽顧綺羅苦笑道:“二妹妹放心,我不是瘋了,也不是變成了癡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你若是將來也能有這樣一份感情,便懂我此刻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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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3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怒火中燒

顧蘭綃心神震動,把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因看見桌上有一方棋盤,她便走過去捧起來道:“姐姐許久沒下棋了吧?反正也是無聊,不如我們隨便走幾步棋,也不用你花心思,好歹給妹妹我一次贏的機會。”

顧綺羅本來不想答應,別說下棋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做。然而也知道自己總是這個狀態不行,得盡快振作起來,於是點點頭道:“好,那我就陪妹妹走幾招。”

顧蘭綃大喜,覺著隻要顧綺羅慢慢振作起來,一切困擾都可以迎刃而解,因高高興興坐下,卻不料剛把棋盤擺放好,就聽外面一個聲音道:“大姑娘在嗎?奴婢奉太太命來請大姑娘過去。”

“是玲瓏?她過來做什麼?”顧蘭綃皺起眉頭,看了眼顧綺羅,見她面上沒什麼表情,方轉頭對春雨道:“叫她進來吧。”

春雨走出去,不一會兒帶著玲瓏進來,隻見這丫頭面上滿是喜色,和平日裏看見她們冷淡的態度截然不同,顧蘭綃心中便升起一絲警兆,冷聲道:“太太找大姐姐過去,所為何事啊?”

玲瓏眉頭微皺,有些不悅的看了顧蘭綃一眼,但旋即就又堆起笑容,看向顧綺羅歡快道:“奴婢給大姑娘道喜了,您快去太太那裏吧,橫豎是天大的喜事。”

這種時候來和她說什麼天大的喜事,隻怕沒有什麼好事。顧綺羅眼睛微微眯起,一隻手慢慢覆到旁邊裝著棋子的小罐上。冷淡道:“什麼喜事?”

“姑娘容奴婢賣個關子,反正過去就知道了。”玲瓏越發笑得歡暢,卻見顧綺羅柳眉倒豎。不耐煩道:“讓你說你就說。”

“哦……”玲瓏的滿面歡笑都被顧綺羅這一聲斷喝嚇得凝固在了臉上,好半晌,她才垂下頭去,眼中怨毒一閃而逝,可面對脾氣明顯比平時暴躁的顧綺羅,卻又不能不說,因隻好尷尬道:“回稟姑娘。澄明侯府派人上門給他們的世子提親,那衙門裏的冰人說了,人家侯府看中的就是大姑娘……”

就好像頭頂上響了一個炸雷一般。一瞬間,顧綺羅都氣哆嗦了,不等玲瓏說完便抓起手邊罐子向她丟了過去。

玲瓏嚇了一跳,也是顧綺羅盛怒之下。手上沒有準頭。這罐子擦著她的臉頰飛過去,但那罐中棋子卻是漫天飛舞,劈頭蓋臉砸在玲瓏臉上,隻嚇得她尖叫一聲,配著罐子砸在門框上的碎裂聲,端的讓人心驚。

顧綺羅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手指顫抖指著玲瓏,咬牙切齒道:“滾回去告訴你主子。讓她趁早歇了對我的心思,澄明侯府世子?呵呵。好大的家世氣派,你們主子不就是喜歡這樣的人家嗎?讓她給三姑娘牽線搭橋去,我不稀罕。再敢囉嗦,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玲瓏吶吶的還想說什麼,卻聽顧蘭綃冷聲道:“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出去?這個時候來和大姐姐說這樣消息,你們還是人嗎?”

顧綺羅也就罷了,因著之前管家,府中餘威猶在。可這二姑娘算什麼東西?也敢對自己如此喝斥?玲瓏作為呂夫人身邊的心腹,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隻是再怎麼憤怒,這會兒她也不敢多說什麼了,隻好匆匆行了個禮,一言不發退出去。

“大姐姐消消氣。”顧蘭綃扶著顧綺羅坐下,又對杏花道:“快去倒杯熱茶來,另外讓廚房燉點滋補的東西,大姐姐這兩日瘦得厲害,看看這身子到現在還發抖呢。”

杏花連忙答應著,這裏顧綺羅使勁兒喘了幾口粗氣,才慢慢平靜下來,接過杏花手中茶水,她咬牙切齒道:“這才幾天?這才幾天?她就又坐不住了,原以為可以相安無事,好,這是要逼我和她魚死網破啊。”

顧蘭綃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大姐姐,你知道我對太太是沒有半點好感,萬萬不會為她說話的。不過這一次的事,憑良心說,倒未必是她要害你。澄明侯府家世清貴,那位世子據說也是文武雙全,連皇上都稱讚過。如今他們上門提親,雖說太太肯定是存的巴結心思,但這確實是門好親事,不比蕭家的差。隻不過她提的時機不對,萬不該這個時候來和大姐姐說這樣事,隻是除了這個,太太倒也沒有什麼錯處,您剛才說讓她把三姑娘許出去,叫我說,太太心裏倒是想把這門親事給三妹妹,隻可惜澄明侯府她惹不起,人家又是來向大姐姐提親,所以她也無計可施罷了。”

顧蘭綃這麼軟語溫言的一說,倒讓顧綺羅徹底冷靜下來,她皺緊了眉頭沉吟道:“這事兒有些蹊蹺。你之前才和我說,如今大街小巷都說我克夫,連蕭江北都……別說貴族子弟,就是那些尋常人家,怕也要對我退避三舍,這澄明侯府世子既是你說的那麼好,他找什麼樣的找不到?為什麼倒要找我這麼個掃把星?”

“大姐姐別這麼說。”顧蘭綃搖頭歎氣道:“說你克夫不過是那些沒知識的人亂講,似澄明侯世子這樣的人物,又怎會聽信這些謠言?二哥哥在戰場上,本來就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真正懂道理的人都不會怪罪在你身上,我想著,那澄明侯世子也許隻是有一雙慧眼,能看到大姐姐的好處,所以才會來提親。”

顧綺羅慢慢點頭,淡淡道:“如果真是如此,如今我拒絕了,此事大概就結束了。但願他們知難而退,莫要叫我再費心思,我如今隻想平靜過完這一生,好去九泉下見蕭江北,實在不想再和任何人糾纏了。”

哀莫大於心死,大姐姐如今就是這樣的心情吧。顧蘭綃歎了口氣,她心裏並不認同顧綺羅的消極態度,隻這個時候顯然不是勸說的好時機,隻能寄希望於時日久了,顧綺羅可以慢慢放下蕭江北,重新再開始自己的人生。

與此同時,呂夫人剛剛送走了前來提親的官衙冰人,回到屋裏,她臉上笑容便消失了,因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方氣呼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咬牙道:“真真是豈有此理,我就不明白,那野丫頭有什麼好?蕭江北才戰死幾天?澄明侯府就上門提親,還指名道姓的就要她,分明那世子和野丫頭連面都沒見過吧?這到底是為什麼?”

周宏家的也百思不得其解,因忖度著道:“老奴聽說澄明侯身染重病,眼看不久於人世,隻要他一死,那位世子便是侯爺,他們家可是開國功臣,世襲的侯爵。隻如今聽說侯府上下都是那位小侯爺做主,何況這也不像是長輩們會給他安排的親事啊。”

“當然不可能是長輩安排的,哪個長輩會這樣害自己的兒子?”葉夫人臉色鐵青,話音落剛想喝杯茶水消消氣,就見玲瓏也是一臉怨氣的走進來,看見她便哭訴道:“太太別提了,我去告訴大姑娘這件事,反而讓她拿棋罐子給砸了,還讓我滾出來,又說了許多對太太不恭敬的話。奴婢真真沒見過這樣不識好歹的。”

“什麼?她倒還拿捏上了?不識抬舉的東西。”呂夫人一拍桌子,氣怒更盛,忽聽身旁周宏家的道:“太太,大姑娘既然這樣固執,那正好咱們就和澄明侯府說一說,看看把三姑娘許配給世子,這多好?趁著老侯爺咽氣前嫁過去,說不定沒幾天就是侯爺夫人……”

不等說完,就被呂夫人惡狠狠瞪了一眼,聽她咬牙低吼道:“你是老糊塗了嗎?你以為澄明侯府是蕭家?和咱們家關係親近,所以還能打一打換婚的主意?既然他們指名道姓了,那他們必然就是要那個野丫頭。”

“這可難辦了。”周宏家的臉上也浮現出為難神色,玲瓏則恨恨道:“叫我說,大姑娘既是這樣不識好人心,太太何苦替她籌謀?這樣好親事別人想高攀都攀不到,她不願意就罷了,也省得真嫁過去了,日後回娘家,還要壓著太太一頭。”

呂夫人面色陰晴不定,想了半天後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如今蕭江北戰死,蕭家也就是這樣了,他們家並沒有再十分拿得出手的人才,讓老爺和蕭將軍保持著往日關係就足夠。但澄明侯府不同,那是開國功勳之家,底蘊深厚,在朝中人脈十分強大,如果老爺能得他們幫助,日後前途不會比依附蕭家差,隻要老爺飛黃騰達,這個家自然也有榮華富貴,野丫頭就算恨我,對她老子還是十分感激尊敬的,到最後,還是好處多。”

她說到這裏,便對玲瓏和周宏家的道:“行了,你們先下去吧,容我好好想一想,這事兒到最後還是要老爺定奪。哼!我就不信,平日裏老爺提起澄明侯世子,也是十分讚賞的,他能舍得了這門好親事?到時候讓他去搞定他那個野性難馴的親生女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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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釋懷

果然晚間顧明陽回來,呂夫人就和他說了澄明侯府上門提親的事,這卻讓顧明陽十分驚訝,因沉吟道:“楊子帆的確是京城世家子中的翹楚,隻是他怎麼會看上綺羅?明明兩人也沒有見過面吧?這當中的內情隻怕不是那麼簡單呢。”

呂夫人道:“妾身也疑惑,不過官衙那位陳冰人說了,世子就是知道了原子非的事情後,很是欣賞大姑娘不肯屈服的性格,所以如今聽說京城中又有不利於大姑娘的流言,他就十分氣憤,恰好他如今也到了婚齡,所以便遣人前來提親。隻可惜大姑娘當真是個倔強的,把我派去報喜的人罵了一頓,還說要和我魚死網破。唉!大姑娘大概真是對我心結已深,連這樣事都懷疑是我害她,她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算個什麼東西?能指揮一位侯府世子上門提親?”

呂夫人從來不在顧明陽面前說顧綺羅的壞話,之所以今日說出來,便是要告訴丈夫:我一直都很忍讓大姑娘,但她太不像話了,一次次變本加厲,到今天我也忍不了這委屈了,你得明白我的苦衷。

果然,顧明陽就安慰拍了拍她的手,歎氣道:“江北那孩子戰死,這事兒對綺羅的打擊太大了,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些,誰叫你是她的繼母呢?不過楊家這事兒,我倒的確是覺著挺好的,這是一樁如意姻緣,隻不過綺羅現在怕還是在傷痛中,她不能接受也很正常。得慢慢來才行。”

呂夫人便白了顧明陽一眼,冷哼道:“這道理隻有老爺明白麼?那位楊世子是什麼人?他會不知道這道理?之所以這樣急,我想著無非是兩方面:一個是他今年已過弱冠。也該成家立室了;二來澄明侯爺病重,隨手可能離世,到那時他要守孝三年,這三年裏,誰知道能發生什麼事?所以他大概才會如此心急,雖然於情理不合,卻也能看出人家對大姑娘的確是一片真心。生怕三年過後她嫁作別人婦。”

“夫人說的倒也有些道理。”顧明陽捋著胡須陷入了沉思中,考慮良久方道:“這樣吧,回頭我找老太太說一說。綺羅從小兒在老太太身邊長大,老太太說的話,她還是能聽進心裏去的。不過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和澄明侯府那邊也打個招呼。請他們理解一下。怎麼也不能江北剛剛戰死,咱們這邊就要把綺羅嫁出去吧?這成了什麼?更何況那兩個孩子之前確實是有情意的。”

“好。”呂夫人點頭道:“妾身都聽老爺的。”自從原子非的事件之後,顧明陽很是冷落了她一段時間,她知道丈夫起了疑心,好在拿不到什麼實證,因此這大半年來當真是打疊起千百樣柔腸,小意溫柔委曲求全,總算到如今。顧明陽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夫妻間又恢複了往日和睦。

這就是顧明陽讓顧綺羅無力的地方了。是個絕世好父親不假,可也因為太過重情義,所以在家事上不夠殺伐決斷,有點兒是非不分,寧願做鴕鳥。無奈之下,大姑娘也隻能用“人無完人”來安慰自己。

“姑娘別生氣,老太太也是為您好,實話說,那位澄明侯世子名聲一直都不錯,奴婢沒進府前就經常聽人說起他。”

“哦?你那會兒還在南門窩棚吧?他的名聲都傳到那裏去了?”顧綺羅和春雨出了周太夫人的房間,大姑娘面上沒什麼表情,聽見春雨說的話,這才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嗯,那個……鍾大哥經常說起他。”春雨吐了吐舌頭,小聲道:“不過鍾大哥可沒說過他什麼好話,說他是個偽君子……啊,不過姑娘不要信鍾大哥,他自從無心科舉之後,看誰都不順眼,說話難免有失公道,事實上我哥哥說這位澄明侯世子是有點本事的,得到民間很多大儒的稱讚。”

“鍾春風說的沒錯。”顧綺羅緊了緊鬥篷,十月末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她微微眯了眼睛,冷笑道:“真是眾人說的那麼好,又怎會做出這種事?蕭江北戰死的消息才傳來多久?他就迫不及待上門提親了?如果他是蕭江北那樣的性格,倒也說得通,偏偏不是,人人都說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呵呵,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君子才不會幹出這種事來。”

“姑娘……會不會有些偏頗了?老太太說的沒錯,人家之所以這麼急,大概就是真心喜歡你,所以生怕老侯爺一旦有事,就會與姑娘失之交臂。”春雨小生咕噥著,卻聽顧綺羅冷哼道:“真正的君子講究百善孝為先,他爹現在都病危了,他倒有心思趁著他爹沒死先把親事定下?這叫其心可誅。真心喜歡?連個面兒都沒見過,說什麼真心喜歡?這種話去騙騙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兒還差不多。”

春雨就不說話了,忽見杏花進了院門,她面上神色就是一凜,見杏花走過來方問道:“太太找姐姐過去,又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拉著我說了一會兒話。”杏花淡淡說著,顧綺羅看了她一眼,見她眉宇間全是倦色愁容,便搖頭道:“她葫蘆裏不知道賣的什麼藥,無妨,你盡管和她虛與委蛇著,她愛說話你就陪她說,我倒要看看她這一回又要耍什麼花招,若還想著讓三姑娘代替我嫁去澄明侯府,那真是太好了,你就讓她盡管找我,我願意為這事兒出謀劃策。”

“姑娘。”杏花怔怔看著顧綺羅,原本呂夫人都消停了好些日子,不知為什麼這幾日又開始拉著她說話,她已經煎熬的快崩潰了,然而如今忽然聽顧綺羅說出這樣一番話,怎麼看都不像是懷疑她的樣子,難道真是自己杞人憂天?姑娘仍是深信自己的,並沒有上呂夫人的當,都是自己在嚇唬自己?

一念及此,杏花陡然就覺著心裏一鬆,許久以來心中的重負似乎突然間都離她而去,以至於她一時間隻能呆呆看著顧綺羅,而做不出任何反應。

“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哭了?”顧綺羅驚訝看著杏花,然後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臉上不住流淌的淚水,沉聲道:“這些日子我為蕭江北傷心,所以顧不上別的,莫非你也攤上了什麼傷心事?我竟不知道?”

“不是。”杏花搖搖頭,拿了顧綺羅的帕子鄭重收起,咧開嘴笑了笑道:“姑娘,奴婢是開心。”

“喜極而泣?怎麼了?發生什麼好事兒了?你就這樣高興?”顧綺羅是真奇怪了,卻見杏花低下頭抽噎著道:“姑娘,您……您真的沒懷疑過奴婢?您……您不覺著奴婢被太太收買了嗎?”

“杏花你怎麼了?這思維怎麼會跳躍成這樣?”顧綺羅一頭霧水,忍不住看了看春雨:“難道這段時間我腦袋被驢踢過?還是進水了?”

“撲哧”一聲,杏花忍不住破涕為笑,瞟了春雨一眼道:“姑娘別這麼說,要這麼說春雨才是被驢踢了呢。”說完見春雨作勢要撲上來,她就一把抓住,然後歎氣道:“也別說春雨了,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有時候都恍惚的想我真的沒被太太收買嗎?到底為什麼她對我這樣親熱?這些日子姑娘雖然沒有因此事說過任何話,可我都快把自己逼瘋了,我總覺著,姑娘不可能不懷疑我,如果換做我是姑娘,我肯定要起疑心的。直到剛才,聽見姑娘的話,我才發現或許是我錯了,我還是低估了姑娘的胸襟……”

“行了,就不用給我帶高帽子了,你不誇我我也不會懷疑你。”顧綺羅這才明白杏花今日奇怪的態度所為何來,忍不住搖頭笑道:“你不是低估了我的胸襟,你這是嚴重低估了我的智商啊。太太收買你?拿什麼收買?她是錢比我多呢?還是個人魅力比我大?有什麼是她能給你而我不能給的?就算你不想做奴婢,想重獲自由,隻要和我說一聲,我也能辦到。我早就跟你和春雨說過,現在我還需要你們幫手,若你們有了結果,想離開我,我絕不會攔著……”

“姑娘,奴婢絕不會離開你。”春雨一聽就急了,拉住顧綺羅急著表忠心。

“比方,比方懂嗎?我就是表達一下我的態度。”顧綺羅連忙告饒,春雨真是太忠心了,以至於有時她都拿這個小丫頭沒轍。忽聽杏花在一旁假裝哀怨道:“姑娘您真是太傷奴婢的心了,叫您這麼一說,把奴婢對您的感情全都抹殺,竟隻是因為利益關係才不被太太收買,姑娘,虧奴婢對您也是一片忠心,您這樣想對得起奴婢嗎?”

“當然,我還是很相信你的人品的。”顧綺羅鄭重拍拍杏花肩膀:“這不是剛才沒說完,就讓春雨給打岔了嗎?不過你必須要承認,你是個理智的,不是春雨這天真單蠢的小東西,給點好處就念念不忘了。所以我從理智方面分析你,這完全是說得通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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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0:3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信念

杏花哭笑不得,之後就是滿滿的感動,垂下頭輕聲道:“奴婢是一個不安分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姑娘卻還願意相信奴婢,奴婢真是……”

“不用太感動。”顧綺羅拍拍她肩膀:“我對自己的人格魅力非常有信心,像你這樣有眼光又聰明的人,怎麼可能舍得離開我呢?除了我之外,你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姑娘了。”

杏花無力地垮下肩膀:“姑娘,這話您就不能讓奴婢來說嗎?您……您真是一個……唔,一個……反常的主子。”

“什麼話?反常的那是妖精,你要害死我啊,會不會說話?與眾不同性格獨特眾人皆醉我獨醒,這麼多詞兒呢,再不然哪怕特立獨行我行我素也好啊,你給我用了個反常,我哪有反常?”

杏花連忙笑道:“是是是,是奴婢說錯了,真奇怪,奴婢雖然念書不多,好歹這些詞語也是知道的,剛剛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春雨看顧綺羅這會兒竟露出笑容來,連忙也湊趣笑道:“我知道了,杏花姐一定是讓姑娘的大言不慚給震驚到了,所以才把那些好詞兒都給忘了,反正好話姑娘自己也會說,用不著我們說了。”

“會不會用成語啊?不會用別用,我那叫大言不慚嗎?我那叫實話實說。”顧綺羅在春雨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後站在院子中,看著滿院的老木寒雲,忽地長出了一口氣。握了拳頭喃喃道:“是該振作起來了,一味躲在屋子裏黯然神傷,除了讓親人替我擔憂。又能做什麼呢?我說過要好好活著,替他看遍這個世界的大江南北,到時奈何橋上講給他聽的。”

她自語到此處,忽然就伸開雙臂在空氣中揮了揮,然後輕聲道:“蕭江北,你若是魂魄就在這裏,那便跟著我一起走吧。我願意一輩子都讓你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一語未完,眼淚便奪眶而出,她一把抹去。對杏花春雨道:“咱們許久沒有出去走動了,今兒去百味館看看,春雨你讓人套馬車去。”

春雨見她臉上果然又恢複了昔日神采,不由得喜出望外。脆生生答應了。便連忙跑出去。這裏杏花就道:“是了姑娘,剛才去太太屋裏,看見她為老爺準備大衣裳,說是老爺過兩日要去綿州查庫,大概要大半個月才能回來,姑娘要小心太太這段日子鬧么蛾子。”

“無妨,她若要鬧,盡管出手。我接招便是。免得頹廢了這些日子,她真把我當病貓了。”顧綺羅看著院牆。說完忽然又問道:“蕭家那邊還沒有布置靈堂嗎?”

“沒有呢。”杏花搖搖頭,覷了一眼主子的面色,方小心道:“從北疆傳來的消息說二爺是戰死在亂軍之中,恐怕……也隻能立個衣冠塚了。蕭家這會兒上下都正悲痛著,此事倒不急於一時。”

顧綺羅點點頭,須臾見春雨回來,說馬車已經備好,她便向門外走去,待坐在馬車上後,她就對車夫吩咐道:“去蕭家。”

“大姑娘要做什麼?蕭家……還沒為二爺布置靈堂呢。”春雨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卻見顧綺羅搖搖頭道:沒什麼,這麼多天了,我也理該去探望探望老太君和姨娘,蕭江北不在了,我便替他在老太君面前盡孝吧。

杏花和春雨聽著這話不對勁,都是大吃一驚,春雨便低聲叫道:“姑娘發燒了嗎?就算二爺不在,這……這也不能讓你替他盡孝啊,你又沒有嫁過去。”

杏花也勉強笑道:“是啊,蕭家也不是沒有人了,別說蕭將軍還正當壯年,就是沒了蕭將軍,還有蕭家大爺和三爺呢,他們沒有二爺的前程,可到底是太子的親戚,將來也不可能沒落,姑娘不用擔心。”

顧綺羅知道杏花大概是猜出自己要做什麼,但她卻隻是笑一笑,沒有再多說:冥婚,即便這是古代,可像蕭家和顧家這樣的人家,給自己和蕭江北舉行冥婚的話,也會驚起大浪吧?更遑論他們倆之前就是京城流言的絕對中心。

顧綺羅心意已決,今天早上周太夫人將她叫過去勸慰了一番,然後又說了澄明侯府一些好話,顧綺羅便明白這是父親的授意了,不然祖母從鄉下進京,又足不出戶,哪裏能知道這些事?

顧綺羅能夠理解父親的愛女心切,所以她沒有像當日對待玲瓏那樣不留情面,然而她也不可能按照顧明陽給她安排的“金光大道”去走,所以就在剛才,她才想出了“結冥婚”這個主意,此去蕭家,就是要他們幫忙準備一下,在給蕭江北立衣冠塚之日,就是她嫁進蕭家之時。

顧綺羅能夠想象到顧明陽和周太夫人的心痛驚怒,不過這卻也無可奈何了,世上哪有雙全法?好在祖母和父親都是豁達性子,哪怕一時心痛,日後也會漸漸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何況親人之間哪有隔夜的仇呢,他們再怎麼也不會因此就和自己斷絕關係。

“主人,那支幽靈隊伍陰魂不散,他們又追上來了。”

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十幾騎快馬正在飛奔,被十幾人護衛在中間的是一個胖子,聽了屬下的報告,他連連揮動馬鞭,嗚哇大叫道:“快,快跑,隻要我們回到部落,上萬的勇士們會讓這支幽靈軍嚐到可怕的死亡滋味,長生天保佑我們。”

周圍護衛被他鼓舞,全都揮起了鞭子,閃電般逃向十幾裏外的部落。

“將軍,這幾個韃子的射術不行,就這麼幾隻兔子野雞和兩隻黃羊,塞牙縫都不夠呢。”

朗寧坐在馬上哈哈大笑。張狂的叫著,雖是披頭散發破衣爛衫,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蕭江北橫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他旁邊的副將卻笑道:“朗千戶急什麼?兔子逃跑肯定會回自己老窩的,你看剛才那胖子身上的衣服配飾都不是凡品,就知道他的部落一定是隻肥羊了,到時候肯定讓你吃個飽,幹這種事兒咱們駕輕就熟啊。”

蕭江北這才淡淡道:“不許輕敵,是肥羊。力氣也大。”

“將軍放心,力氣再大也是肥羊。”副將大聲叫著。然後回過頭去,看向身後遮天蔽日的煙塵。摸著下巴嘿嘿自語笑道:“這當土匪就是爽啊,難怪當日一聽說是跟蕭將軍深入北匈打獵,大家都爭破了頭。”

遠處傳來淒厲的牛角號聲,蕭江北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笑容。在這北匈草原上搶劫了無數次。他當然知道這號聲意味著部落裏所有戰士和青壯年在集結。

馬蹄如飛,很快,前面連綿不絕的帳篷便映入他的眼簾:這竟是一個大部落,即便北匈戰場吃緊,但這樣的部落,最起碼也會有三五千人守護著,以一敵三甚至是五,敵的還是以武勇著稱的匈奴兵。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個笑話。然而蕭江北卻無所畏懼,屠絕寶刀舉起。隨著那隻手猛地放下,胯下大黑馬如一道閃電般狂奔了出去。

這是進攻的信號。剎那間,一千多個野人打馬嗷嗷叫著衝了過去,他們的身上全是穿著暗紅色的血衣,這一衝鋒,一股衝天煞氣直上雲霄:深入大漠接應了被圍困的同袍,之後被圍追堵截,不得不進入大鬼沙漠,出來後又在不毛之地流浪了不知多少日子,可以說,這是一群早該死過無數次的人,每多活一秒都是賺的,所以他們已經不是無懼生死,而是根本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死人,壓根兒都不在乎了,戰場上看盡生死的閱曆讓他們產生了奇怪的心態,那就是:賺夠本了,無所謂了,衝啊。

場間唯一沒有這種心態的,是蕭江北,他心中堅定不移的信念就是活下去,他不能辜負綺羅背棄誓言,不能讓她為自己守寡一世。少年戰神還不知道,在遙遠的京城,心上人都準備和他舉行冥婚了。

強烈的求生信念化為更加強盛的鬥誌,蕭江北如一尊天神般縱馬當先躍入正在整隊的匈奴兵中,一時間亂箭紛飛,無數兵器在驚叫聲中倉促遞來。他揮起屠絕寶刀,隻見神光閃爍,那刀竟快速的出現了無數光影,箭矢兵器碰上即碎,最快速圍上前的幾十個匈奴韃子如同送上去讓人砍的公雞一般,還未發揮出戰力就讓屠絕寶刀將身體一分為二。

大黑馬戰陣經驗無比豐富,此時開始施展爐火純青的“落井下石”技能,撒開了四隻大蹄子跳躍飛奔,被他踩死的韃子多達十幾個。

說起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生死一瞬,就這麼一瞬間,後面的亡命士兵全部撲了上來,如虎入羊群一般。向來都是匈奴兵凶殘,在邊境劫掠百姓如猛虎下山,然而今日,終於輪到凶殘的他們嚐到了做綿羊的滋味。

韃子再武勇也是人,加上隊形未整就被突襲,此時見這群野人完全殺紅了眼,尤其是帶頭的那個,簡直就是殺神下凡,心膽俱寒下,雖然沒有潰逃,但鬥誌已失,竟讓這群野人勢如破竹,不過一會兒,地上便躺滿了韃子兵的屍體。

到了後來,當匈奴兵醒悟若他們不死戰護住這個部落,自己所有的親人都要遭殃,因此打起精神準備負隅頑抗的時候,已經是晚了。大局已定,剩下的幾百個韃子無奈要投降,蕭江北卻不允許:這些韃子兵當年在大夏邊境,誰的手中沒有幾條人命?所以全部斬殺。但是對那些匈奴婦孺老幼,他仍是秉持一貫風格,悉數放過,隻搶了物資珍寶,接著便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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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山更有一山高

從蕭府出來,想到原本歡聲笑語的一座府邸如今卻是愁雲慘霧,顧綺羅也是心有戚戚。她之前和香姨娘說了自己要在蕭江北下葬之日和他舉行冥婚,卻遭到了香姨娘的極力反對。看得出來,這位婦人雖然地位不高,卻有一份仁心,顧綺羅原本以為自己提出的這個要求會令她歡喜感動,卻不料香姨娘竟極力阻止,隻說若蕭江北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會同意。

讓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兒嫁進蕭府守活寡,這是何其殘忍的事?所以香姨娘說什麼也不同意。最後見顧綺羅實在是固執,香姨娘便表示要她再平靜些日子,隻說和北匈的這場大戰結束後,才會為蕭江北立衣冠塚,若那時她還不改主意,蕭家會遵照她的要求,鄭重將她迎進蕭家門。

香姨娘也知道澄明侯府世子去顧家提親了,所以覺得顧綺羅此時這個決定隻是一時衝動,真正等她平靜了,心裏不再傷痛,又有哪個女孩兒肯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馬車到百味館這一路,大街小巷人群熱議的都是澄明侯府世子前往顧家提親的事,不過兩三天時間,這事兒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隻聽得車廂裏顧綺羅都苦笑不已,搖頭道:“我這是什麼體質啊?從進京後,就在流言中心,到今日,竟沒有一絲消停,真奇怪,從前不覺得自己還有這樣引人注目的光環啊。”

“姑娘要對你的人格魅力有信心。”杏花掩唇輕笑,拿顧綺羅的話去堵她。

於是大姑娘啞口無言了。

馬車到了百味館,曾遠聽見人稟報,連忙迎了出來,不等顧綺羅下車便小聲道:“姑娘,澄明侯府世子在這裏。”

“他怎麼會在此處?”顧綺羅驚訝,就聽曾遠小聲道:“是嶽公子請來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英親王世子和好幾位世家子,更有兩位當世大儒和他們在一起。”

嶽公子本名叫做嶽有琴。是宮廷供奉嶽家的獨子,這嶽家和成王爺走的很近,因此近幾年在皇商中著實是風光無限。嶽有琴好附庸風雅,格外喜歡結交貴族子弟。他又財大氣粗,百味館一百兩銀子一桌的宴席還真不放在他眼中,如今是這裏的常客。

顧綺羅就不想進去了,隻是笑道:“當世大儒?隻怕鍾春風又要瞧不上了吧?”

曾遠笑道:“姑娘還真是了解他,那就是個目中無人的。不叫他這狂傲性子,當年也不至於落魄到那個境地。”

這點顧綺羅也很無奈:鍾春風確實是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人才,隻是未免有些恃才傲物,曾遠曾勸他為人圓滑些,他卻不屑一顧,隻說那樣的話就不是他了,那些有才學表麵上卻謙虛的青年才俊全被他一竿子打成了偽君子。

雖說人無完人,可鍾春風這缺點實在致命。幸虧他不在官場,不然到現在還不知能落個什麼下場呢。顧綺羅覺著也許冥冥中上天也不忍這樣的才子英年早逝,所以才讓他因為各種緣由名落孫山。看似人生失意,其實卻是保全了他。

好在如今鍾春風在百味館衣食不愁,寫著腳本聽著戲,生活倒也愜意,也就很少出去憤世嫉俗了,從前因為他這個毛病,經常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回來。

曾遠正和顧綺羅在這裏說鍾春風的往事,就聽百味館裏猛然傳出一片叫嚷聲,曾遠大驚,連忙道:“姑娘。我進去看看出了什麼事。”說完匆匆而去,這裏杏花略微沉吟後,也和顧綺羅稟報了一聲,下車跟進去。

顧綺羅和春雨在馬車裏坐著。隻能聽見百味館那邊偶爾傳來的叫嚷和掌聲喝彩聲,發生了什麼事卻不知道,春雨都後悔沒有去看熱鬧了。顧綺羅原本也是個八卦之魂旺盛的人,不過如今蕭江北戰死,她對這些便沒有什麼興趣,雖有一絲好奇。卻遠不像春雨那般百爪撓心。

過了好一會兒,曾遠和杏花才走出來,等上了馬車,顧綺羅方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曾遠擺平了嗎?”

杏花先吩咐車夫趕車,這才抿嘴兒笑道:“這個鍾大哥啊,真是個不安分的,不過這回好了,可總算有了個能壓製他的人,雖然他讓人整的灰頭土臉,不過我卻覺得這是好事兒,想來以後他的性子會改一改了。”

“杏花姐快說,別賣關子了。”春雨聽得越發好奇,拉著杏花的袖子直追問,隻聽杏花笑道:“說起來也是鍾大哥活該,當時澄明侯府世子那幫人大概是等宴席等的有些不耐煩,所以就玩起了射履的遊戲,不知澄明世子說了什麼,引得眾人齊聲喝彩,恰好讓鍾大哥聽見了,他就冷哼一聲,在大廳外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個更好的,姑娘您想,他是什麼底子?江南第一才子,那澄明侯世子能比得上他嗎?就是兩位大儒,他們做做道德文章還好,在這些小把戲方麵,也不是鍾大哥對手啊。偏偏英親王世子不肯罷休,和鍾大哥打擂台,鍾大哥得理不饒人,把那一桌子的人贏得抬不起頭來。我們聽見的嘈雜聲就是那些人驚訝之下發出來的。”

“原來如此。”顧綺羅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曾遠不過是出來和我說了兩句話,他就惹出這樣的風波來。然後呢?你說誰把他氣焰給壓下了?這世上竟還能有人在這些方麵勝過他的?”

杏花笑道:“說起來,這力壓鍾大哥的人來頭可也不小,乃是天子近臣,今年初才升了吏部左侍郎的程統程大人。這位程大人出身北疆大富之家,好像這次是家裏來了什麼重要親戚,所以才來百味館招待,因聽見旁邊那樣一桌貴族子弟和兩位大儒讓一個秀才壓得抬不起頭來,他大概是為了維護朝廷士林臉麵,這才過去了,和鍾大哥一番比試,鍾大哥甘拜下風,羞慚不已。倒是那位程大人當真是胸襟如海,很是誇讚了鍾大哥一番,他不誇還好,他這一誇,鍾大哥當時臉都綠了,敗退而去。那程大人還說以後會常來百味館和鍾大哥請教,哈哈哈,姑娘是沒看見當時情景,他在後麵追著喊,鍾大哥就像一陣風似得跑進後院再也不肯出來,真是笑死我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鍾春風平日裏對你也不錯,你看見他吃虧,怎麼還笑的這樣歡暢?”顧綺羅腦補了一下當時情景,也覺著十分好笑,那程統這樣做派,若不是個老實憨厚的,便必定腹黑如墨,但他年紀輕輕就能在官場上春風得意,又是出身大富之家,這樣看來,沒有培養憨厚老實的土壤,這貨必定是個腹黑無比的,可憐鍾春風在才學方麵向來橫行無忌,這一回終於是踢到了鐵板,被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哎呀,反正鍾大哥也沒有損失,奴婢覺得這事兒對他日後為人處世有好處,所以才會這樣高興的嘛。”杏花笑著說完,就聽春雨搖頭道:“誰說鍾大哥沒有損失?他最驕傲了,這一回輸得顏麵掃地,大概好幾天吃不下飯。”

杏花笑道:“吃不下就吃不下,反正我是看出來了,他吃多少也不會胖,如今不吃,想來也不會瘦。實話說,也幸虧這位程大人出麵,不然那麼多貴族子弟,一旦惱羞成怒了,誰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來?鍾大哥一時逞口舌之快,他倒是痛快了,可日後還不知要挨多少黑手黑磚,如今有程統這麼橫插一腳,算是幫那些貴族子弟出了氣,如此一來,雖然暫時丟人,但日後就沒什麼危險了。”

顧綺羅微笑道:“是這麼個道理。”說完她忽然想起剛才杏花說的話,於是凝重問道:“你剛剛說,英親王世子也在?”

“是啊。”

杏花明白姑娘為什麼這麼問,當初原子非仗著身後不知名勢力氣焰滔天時,顧綺羅也曾問過蕭江北去北疆曆練的世家子都有誰,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這個英親王世子,而當日原子非住的那棟宅子,最後也查出是英親王府一個管事在外麵的宅邸,所以即便沒辦法再查下去,但她們也知道原子非的事和英親王世子脫不了幹係。

“姑娘,你說會不會是英親王世子指使澄明侯府世子上門提親?為的就是羞辱二爺?”杏花沉吟著問,話音未落就聽春雨低叫道:“什麼?這麼歹毒?說到底二爺也沒把他們怎麼樣,不過是蓋過了他們的名聲風頭罷了,他們自己不爭氣,不能讓那些北方姑娘喜歡,就亂傳謠言。如今二爺剛剛戰死,他們還要踩一腳,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顧綺羅也搖頭道:“若說嫉恨生仇怨,肯定會有。但就因為這個,我想英親王世子還不至於就能讓澄明世子俯首聽命,必然還有別的原因,隻是現在咱們不知道罷了。”

顧綺羅並不知道,在她的馬車消失在街巷盡頭後,一道始終追隨著的目光方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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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解圍

楊子帆身旁的英親王世子呵呵笑道:“我聽說你家派人上門提親,還疑惑是真是假,如今看來,你真是對那個女人有意?這可好笑,我都調查清楚了,對方容貌不出眾,性子倒是彪悍的很。蕭江北威名赫赫,結果剛和她定親就戰死沙場,這克夫之說也未必不可信,你倒是圖的什麼?你又沒去過邊疆,也不會像我心裏憋著一股氣出不來啊。”

楊子帆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位顧家大姑娘雖然聲名在外貌不驚人,也沒聽說有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才華,然而她卻是一位奇女子。所以我心向往之,莫說蕭二郎戰死之事和她無關,就是真的克夫,我也不在乎。小時候好幾個算命先生都說我命硬得很,將來必定要娶一個同樣硬的,才可能夫妻和睦。”

“還有這說法?我怎麼不知道?”英親王世子咕噥著。楊子帆看了他一眼,心中輕蔑一笑,暗道這樣虛無縹緲的話也能唬住,真是個草包。除了會躲在背後借勢之外,還有什麼用?關鍵是借勢最後還失敗了。到這時候你竟還看不出那顧綺羅不一般,不是草包是什麼?

一麵想著,便淡淡道:“好了,廳中諸位還等著咱們呢,也該回去了。”說完轉身上了台階,不經意間就抬頭看了一眼“百味館”的牌匾,他嘴角邊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暗道那個女人還真是厲害,一百兩銀子一桌的宴席。也沒有什麼稀罕的山珍海味,她就敢要這個價錢,偏偏這樣的漫天要價。竟然還讓她經營出了一份奇貨可居的熱度。想也知道,一個能想出拍賣奇珍,硬是把價值不過十幾萬兩的東西拍出了幾十萬兩價錢的女人,這百味館不過是對方牛刀小試罷了,如果將來有了本錢讓她大展拳腳,再暗中扶持著,何愁不能建起另一個白銀帝國。

顧綺羅啊顧綺羅。我真的是很期待,你都會帶給我什麼樣的驚喜。成王爺已經和太子走近,裕親王這邊。還真得有你這樣一位招財娘子支撐著才行。

楊子帆的心思不可謂不深,最起碼顧綺羅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為什麼會去提親,她隻知道這位澄明世子不簡單,絕不會因為嫉恨蕭江北就行出這樣小孩子賭氣一般的事。

因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忽覺馬車震了一下後停下來。春雨因為沒有防備,險些被甩出去,連忙撩起車簾道:“怎麼了?”話音未落,就看見前麵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她站在馬車上,直起身子一看,這才發現就在人群當中空地上,一個人正和七八條大漢打鬥。隻打得塵土飛揚,圍觀百姓都在看熱鬧。

“怎麼回事啊?”春雨抓抓腦袋上的小髻。回頭對顧綺羅道:“姑娘,前麵好像有賣藝的在耍功夫,所以引得百姓們都圍起來觀看,咱們的馬車過不去了。”

“這可是胡說,賣藝的會在這裏耍?你當得月樓老板是吃素的?”顧綺羅剛才也撩開簾子看了眼,沒看見人群中的情況,倒是把得月樓的百年牌匾看了個清清楚楚。

“也是啊。”春雨疑惑的又抓了抓發髻:“奇怪,那怎麼打起來了呢?”

“走,下去看看再說。”反正馬車也過不去了,顧綺羅索性下了馬車,如果在平時,杏花和春雨一定會勸阻,不讓她往這樣人多的地方湊熱鬧,然而此刻難得見姑娘對一件事上心,兩人當然不會阻攔,於是便陪著顧綺羅上前打聽起來。
被他們問到的一個胖大嬸興奮地手舞足蹈的告訴他們:“流竄在京城的一夥專門吃霸王餐的家夥被抓了現形,這下可有熱鬧瞧了,得月樓的人要把他們扭送到官府呢。”

顧綺羅踮起腳尖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眼,然後疑惑問道:“一夥?他們?”奇怪,她怎麼看到場子裏隻有一個人在和另外七八個人纏鬥啊?難道……那七八個才是吃霸王餐的?而獨自一人的那位是得月樓養的超級高手?

“哦,隻是一個主犯,同夥還沒抓到。”誰想大嬸很快就否定了她的猜測,顧綺羅往人群裏看了又看,然後疑惑道:“那個人穿的還不錯,不像是吃霸王餐的啊。”

“這就是你沒經驗了吧?穿得不好,能在這些花錢最厲害的酒樓裏騙到吃喝嗎?”大嬸一副非常有經驗的樣子教育顧綺羅,然後又感慨道:“多少年了,沒出過這樣人才,就是這兩個月才興起的,聽說騙的各大酒樓鼻青臉腫啊,若不是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太多,這些酒樓就得向客人要定金了,這一時半會兒還好,但若再讓他們這麼騙下去,隻怕吃飯就真的先付定金了。”

顧綺羅這才明白,原來最近京城有一股流竄作案的騙子,專騙吃喝不騙錢,穿著綾羅綢緞,要著包間,等到店小二覺著差不多吃完了再去查看時,人早就跳窗逃了。

此時那場中被圍攻的男子忽然一個跟頭跳出圈外,氣急敗壞道:“你們這些混賬東西,我說過等一下就有人來付賬,為什麼就拳腳相向?我人在這裏又不會跑。”

“嘿!這騙術又進步了哈,你現在是不會跑,但我們如果傻傻等人來付賬,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就跑了?你們這些敗類都是屬耗子的。”那七八個打手氣喘籲籲地叫道。

顧綺羅就覺著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忽聽身旁杏花小聲道:“姑娘,那人身上穿的乃是雲龍錦,這種布料民間可見不到,都是進貢宮中的。”杏花精於女紅,對布料之類的東西最是敏感。

於是顧綺羅更證實了心中猜測,因就讓春雨進去替那人付銀子。她覺著這個人多半是大有來頭,替他解圍,交不交好還在其次,別讓對方因為今日之事出了大醜,日後報複得月樓才好。畢竟得月樓也不是仗勢欺人,而是讓人騙的鼻青臉腫的苦主。這看似是多管閑事,但一點銀子對她來說不算什麼,能幫人消彌一場禍事,何樂而不為?

這裏春雨揣著銀子奮力擠進人群,顧綺羅和杏花便回到馬車上,過一會兒,隻聽人群似乎散去了,接著春雨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道:“姑娘,這位公子定要親自謝姑娘,奴婢就把他帶過來了。”

顧綺羅隻好無奈下車,認真看了一眼,隻見對麵這男子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十分的英俊,眉宇中無形間透露出為上位者的威嚴,看見她下車,便微笑抱拳道:“適才多謝姑娘解圍,不然我那小廝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身上又沒帶錢,這還真是說不清楚了。”

顧綺羅也就微笑還禮道:“公子無須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京城最近有這麼一夥專門騙吃喝的騙子,聽說得月樓已經被騙過好幾回了,所以難免火氣大了一些,還請公子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男人的眉頭微微挑起,聽顧綺羅這話,竟好像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簡單,當下便饒有興趣道:“這夥騙子的事,我也曾聽說過,但不知姑娘為何就認定我不是騙子呢?”

顧綺羅莞爾一笑道:“唔,我倒也不能認定你不是騙子。我就覺著吧,如果公子真的是騙子,就為了吃一頓山珍海味宴,辛辛苦苦曆盡艱難的把雲龍錦都弄到手了,這真是挺不容易的,為了吃的絞盡腦汁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同道中人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沒什麼。”

“哈哈哈,姑娘說話還真是有意思。”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正要再說什麼,就聽遠處有人呼哧帶喘的叫道:“殿……公子,奴才……奴才回來了。”

“你個狗才,不過讓你追個小偷罷了,你這是追到天涯海角去了?害得本宮……子在這裏丟人現眼,被人當成吃霸王餐的騙子群起攻之。”

男人一看見奔到近前的青年,便忍不住大聲訓斥,卻見那青年下人苦著臉道:“公子不知道,那小賊太能跑了,奴才追了他半個城,總算是他耐力不及奴才,最後累趴下了,這才抓住。奴才生怕順天府尹糊塗了事,那也對不起奴才差點跑斷的這兩條腿不是?所以就親自把他扭送到官府去,這才回來,奴才隻想著公子坐在酒樓裏等便好,哪想到那些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衝撞了公子?”

“行了行了,你總是有理由。”男人生氣瞪了自己的下人一眼,然後從他手中接過一個荷包,看也不看就塞到春雨手裏,微笑道:“今日多謝姑娘解圍,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公子請。”顧綺羅微微側開身子,於是男人便一麵訓斥著仆人一麵離去。

這裏主仆三人也上了馬車,春雨便嘟囔道:“不仗義,看這男人不是尋常的,難道不該說一句‘來日若姑娘有難為之處,請持這枚荷包去xxx處尋我,若力所能及,決不推辭’之類的話嗎?這才是報恩該有的態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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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支持

顧綺羅和杏花不約而同的白了春雨一眼,顧綺羅便道:“你是不是那些話本小說看多了?一頓飯,十幾兩銀子的事兒,算什麼恩情?人家把荷包都給你了,就當是借錢歸還了,你這還想得寸進尺呢。”說完打開那荷包,隻見一陣金燦燦的光芒閃爍,仔細一看,竟是一荷包的金葉子。

“我的個天啊,真是閃瞎了姑娘我的鈦合金狗眼。”顧綺羅撫著胸口驚叫,杏花和春雨也連忙湊過來看,也都驚叫道:“這麼些金葉子,天啊,怎麼著也有十幾兩了,這就是一百多兩銀子,那人到底是誰?出手竟這樣大方闊綽?”

顧綺羅眼睛微微眯起,喃喃道:“你們記不記得他那個下人喊他的時候是怎麼稱呼的?他叫的是典公子,可如果是仆人的話,怎麼會這樣稱呼自己的主子?小橋也從來沒叫蕭江北蕭二爺吧?”

“姑娘的意思是?”杏花心中一跳,果然就聽顧綺羅沉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人很可能就是太子殿下。”

“姑娘別嚇我,您這個猜測太可怕了。奴婢……奴婢竟然是和太子殿下打了一次交道?”春雨撫著胸口瞪大眼睛,在腦海裏拚命回想自己剛才替對方付銀子時有沒有不敬之處。

“差不多吧,我還記得他曾經自稱本宮,然後猶豫了一下後又添了個‘子’,變成了本公子。”顧綺羅沉著點頭,她這一說,杏花也想起來了,連連點頭道:“姑娘說的沒錯,這還真是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和太子殿下打個照面,雖說是天子腳下,可這運氣也真是太好了。”

“嗯。”顧綺羅點點頭,想了想忽然慘笑道:“也許蕭江北那家夥真是陰魂不散陪在我身邊吧,知道我現在又遇見難心事兒,冥冥中指點著我認識了太子,也許……將來還真有求助之時。”

“怎麼會呢?姑娘莫要太悲觀了,澄明侯府也不是一般人家,既然姑娘都表明了意願,他們一定會知難而退的。”杏花和春雨安慰著,暗道對澄明侯府都毫不在意的,整個京城,不,整個天下大概也隻有我們姑娘了,就是公主,若能招一個侯府世子為駙馬,那也是如意姻緣呢。

顧綺羅沒再說什麼,隻是心中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好像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她衷心希望這一次是自己自作多情,預感出錯。

但是三天後,顧綺羅的預感就成真了。

這日恰是顧老爺出差的第二天,呂夫人一大早就來給周太夫人請安,與顧綺羅還客客氣氣說了幾句話,氣氛表面上正融洽,周宏家的忽然走進來,在呂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於是她便站起身,對周太夫人道:“前廳有些事要兒媳處理,讓姑娘們陪著老太太說會兒話。”

顧綺羅覺著有些奇怪,面上卻不動聲色,不一會兒也出來,讓小草過去探探口信兒,過一會兒小丫頭過來,隻說上房的人已經防著她了,連玲瓏都隻能在廊下站著,她被攆了出來,連廳裏的客人是誰都沒看見,隻知道好像身份不低的樣子,因為是呂夫人親自送到大門口的。

小草這樣一說,杏花和春雨都鬆了口氣,隻說不會是提親的事了,不然就算是官衙的冰人,呂夫人也不可能親自送到大門口。

顧綺羅也覺著是這麼個道理,隻心中還是不安,便讓海棠和香桃注意著。果然,這日下午,呂夫人便親自進了周太夫人的房間,隻是她已經有了經驗,先把兩個丫頭遣出去,又讓春大娘纏住了兩人,這才滿面笑容來到周太夫人面前道:“兒媳給老太太道喜了,今日澄明侯爺的夫人親自登門為世子說親,就看中了大姑娘。這門婚事老爺應當和老太太提過,老太太什麼意思?實話說,兒媳也知道這時機不對,蕭家那孩子至今連個衣冠塚還沒有立呢。隻是這門親事著實太如意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老爺那樣重情義的人都動心了,說到底,還是大姑娘的終身最重要。”

周太夫人很厭惡呂夫人,然而這門親事她當真是十分喜歡,就如同呂夫人說的,再怎麼為蕭江北惋惜悲傷,到底還是自己孫女兒的終身幸福更重要,人之常情,古今如此。

因便慢慢道:“你說的有道理,隻是這個時候萬萬不行,丫頭也受不了,你看看澄明侯府什麼意思?他們若能等,就再等個一年半載,讓丫頭把這股勁兒過一過的;不能等,唉!總不能逼著丫頭上花轎吧?那孩子可是個烈性子,真敢這麼幹,她非鬧個天翻地覆不可,說不得一根繩子勒死了,我是為她好,難道竟逼著她去死不成?”

呂夫人忙笑道:“老太太顧慮的是,老爺和我也是這樣想的。況且澄明侯夫人親自登門,可見對這門婚事真是誠心實意的,隻他們能等,他們家老侯爺卻等不得,大夫說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了。”

“什麼?這麼厲害?”周太夫人皺眉頭,心裏也犯了難,慢慢搖頭道:“難道他們想等老侯爺咽氣了,就趁著熱孝取綺羅進門?這時間根本不成啊。”

呂夫人笑道:“要不怎麼說人家心誠呢?今兒澄明侯夫人親自和我說,世子就看中了大姑娘的人品,也考慮到大姑娘如今傷心,所以他們想趁著老侯爺還能做主的時候,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之後老侯爺真要熬不住,那世子守孝三年後,再迎娶大姑娘,想來大姑娘那個時候也應該振作起來了。老太太您聽,這可不是色色為咱們考慮的周到?要是錯過了這樣人家,再想找個這樣好的,那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果然是想得周到。”這下連周太夫人都不由得動容了,沉吟半晌後問道:“那他們想怎麼把事情定下來?總不能這個月就下聘吧?蕭家那邊咱們還沒說一聲呢。”

“當然不會急著下聘,隻要和蕭家那邊打了招呼,再測了生辰八字,換庚帖,定下婚書,這事兒就算成了。剩下的,就等到三年後再置辦,那會兒大姑娘也不至於對蕭家二公子念念不忘了,多半也就接受這婚事了,多好?”呂夫人積極地勸說著,周太夫人仔細想了想,這倒也是個可行之策,於是點點頭,但旋即又皺眉道:“這事暫時不要讓丫頭知道,但蕭家那邊,總是要說一聲的,你們老爺從來都說他家通情達理,想來也不會糾纏。”

呂夫人道:“老太太說的是,蕭家通情達理,絕不會有二話,現在就是大姑娘那裏……”

周太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故意表委屈呢,便淡淡道:“丫頭那裏有我。隻是有一條,這門親事若你還敢從中作梗,別怪我容不下你。你們老爺雖然對你有情,可一而再再而三之下,也必不能容你,你千萬莫要因為他重情義,就把他當成了傻子。”

“老太太,我……”呂夫人面上勃然變色,但旋即收起,又換做了一副委屈表情,可還不等分辯,就聽周太夫人冷冷道:“你不用在我面前用這一招,我不是你們老爺,那麼容易就被你蠱惑了。我知道,你不把我這老婆子放在心上,我也老了,也不想再給兒子添煩惱,但綺羅的婚事如此波折,這當中若說沒有你一點兒作用,我是不信的。所以你不用分辯,我隻看你這件事要怎麼辦。”

周太夫人說著,便閉上了眼睛。這裏呂夫人恨得咬牙,卻也無可奈何,隻好退出門外,待走出這院子,她方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怨毒自語道:“老貨,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在那野丫頭出嫁前死了,不然等她出閣,看我怎麼暗中整死你,你以為老爺孝順,我就拿你沒奈何了嗎?”

如此想著,方覺心中鬱氣散了一些,然而想起澄明侯夫人的話,旋即又鬱悶起來,暗道那野丫頭有什麼好?怎麼人人都看上了她?明明不是個出眾的,還要強拔尖兒,大違閨閣風度,簡直就該是臭名遠揚才對,怎麼偏偏她有這樣氣運?
也難怪呂夫人怨恨,這件事她確實是沒有辦法,澄明侯府可不像蕭家那般隨和,和顧老爺又有交情,一旦發生些什麼不好的事,還可以有轉圜餘地。所以她如今雖然垂涎那侯府勢力,卻是打死也不敢從中作梗,甚至還要警告顧錦繡,千萬莫要妄想。

悵然了半晌,忽然又想到顧綺羅對蕭江北情深似海,女人一旦對哪個男人死心塌地了,那真就是一輩子的事。如今自己隻要有了周太夫人和顧明陽支持,便可理直氣壯把顧綺羅許配給澄明侯府世子,到那時,還怕她不魂斷神傷,餘生都在煎熬痛苦中度過嗎?

由此可知這女人的心腸何其歹毒?一直都是她在欺人太甚,可到頭來,隻因為各種陰謀沒有得逞,便對顧綺羅恨之入骨,甚至盼著她永在地獄煎熬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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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金收買

而顧綺羅從香桃海棠那裏得知此事後,想了想便來到周太夫人屋中,開門見山問老太太呂夫人過來有什麼事?

周太夫人自然不可能告訴她實情,假裝不在意道:“閑了無聊,跑到我這裏來說話,我也不怎麼理她,說了一會兒就訕訕走了。丫頭,你怎麼忽然對她這樣上心?難道還怕祖母被她收買了不成?”

“是,孫女兒就怕祖母被她收買了。”顧綺羅毫不客氣點頭,倒讓周太夫人一怔,接著幽幽道:“你竟是這麼看祖母的?”

顧綺羅搖頭道:“祖母,我知道您對我好,就是我娘在世,也未必能比您對我更好。但也恰是如此,我生怕你因為對我太好,所以反而會好心辦壞事。”

“什麼意思?”周太夫人心中一凜,果然,就聽顧綺羅沉聲道:“若太太來找祖母說澄明侯府提親的事,還請祖母一定要拒絕,孫女兒是不會嫁的。”

說到此處,她咬了咬嘴唇,然後似是豁出去般昂頭沉聲道:“祖母,我意已決,這輩子除了蕭江北,誰也不嫁。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您便知道我和他的感情,祖母,您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嗎?”

周太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祖母知道你和那孩子的感情很深,隻是你念著他也就罷了,萬萬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做代價。你以為守望門寡是件容易的事嗎?有那沽名釣譽的人家或許不在乎女兒,讓其守著望門寡。來為自己家族賺好名聲,卻讓那女孩子孤獨淒涼終老一生。隻是我們家萬萬行不出這樣事來,你爹先前為了你。甚至連前程性命都不要了,又怎能忍受讓你一生淒慘?”

原子非的事情過去了大半年,周太夫人也已經知道了,所以此時才會如此說。卻見顧綺羅搖頭道:“祖母,曾經滄海難為水,你不知道蕭江北對我有多好,這輩子不可能再有人像他那樣對我好。也不可能有人像他那樣讓我愛慕欽佩了。我寧願做他的未亡人,也不願嫁做豪門婦,還請祖母成全。”

周太夫人皺眉道:“你現在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也不逼著你現在嫁,等過個兩三年,咱們再說這事兒。你放心,祖母不是不近人情的。”

顧綺羅煩惱道:“祖母。我都說過。除了蕭江北,我誰也不嫁,您就成全了我好不好?”

“這個我可沒辦法成全,那孩子已經戰死了,你怎麼還不肯接受這個事情呢。”周太夫人歎了口氣道:“好了,你出去吧,祖母不逼你,你現在不過是一時悲痛。所以覺著可以守節一輩子,可這寡婦生活哪有那麼好過的?等兩三年後。你就知道這苦處了,到那時祖母和你父親自然會為你選個好人家。”

“總之我不會嫁,二三年也好,二三十年也好,八九十年都好。我這心不會變。祖母難道不知?女人如蒲草蒲草韌如絲,一旦癡情,一生一世無轉移。”顧綺羅站起身,向周太夫人激烈表達了自己的意願,然後她賭氣扭頭就走,直走到門口,這才停下腳步沉聲道:“祖母,我已經去蕭家和香姨娘說過了,待蕭江北下葬之日,便是我嫁入蕭家之時,所以你千萬不要和太太一起,想著為我好,要替我的終身幸福考慮,給我找什麼好人家配姻緣,我是寧死不肯的。”

“你……你這孩子,怎能這樣衝動?”周太夫人又驚又怒,萬沒想到顧綺羅竟會行出這樣事,等到她離去,老太太喘了半天氣,下了床顫巍巍走了幾步,才一頓拐杖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怎麼能做出這種決定?這連個餘地都不留,將來一旦後悔了,還怎麼出得來?不行,不能由著她的性子。”

旁邊香桃聽見了,便忙陪笑道:“老太太,大姑娘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她如今也十七了,也有自己的考慮,老太太何不聽她一回?連老爺都說大姑娘聰明不是嗎?”

周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冷哼道:“她那是小孩子家一時衝動,隻想著什麼生死相隨。可人生幾十年啊,任你再怎麼癡心,十年,幾十年過去了,那份兒形單影隻都能把你逼瘋。我絕不會答應的,哪怕讓她恨我怨我,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陷入這個絕地。”

香桃和海棠便不再說,老太太明擺著是打定了主意。兩人對視一眼,心想這事兒也隻能告訴大姑娘,讓她自己想辦法了。誰料周太夫人忽然轉過身來,聲色俱厲道:“我知道你們是綺羅買進來的,心裏向著她,我也知道綺羅讓你們過來是真心服侍我,沒打什麼壞主意。所以我樂得讓你們自在些,可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我知道你們誰敢和大姑娘透口風,就別怪我不客氣。到時候不須別的,隻需將你們交給太太,你們覺著能落得了好?”

香桃和海棠心中悚然而驚,她們自然知道自己是顧綺羅的鐵杆心腹,呂夫人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因再也不敢動別的念頭,隻希望顧綺羅能夠明察秋毫,靠自己察覺到這家中異動。

“連祖母都是這個態度,父親又出了遠門,這下子,那女人肯定是有恃無恐了。”

顧綺羅不負海棠香桃所望,她並沒有因為周太夫人的“緩兵之計”而放鬆警惕,回到屋中便下了結論。杏花和春雨見她在地上不停踱步,杏花便勸道:“要不然,姑娘就先放一放,老太太不是說了嗎?現在誰都不會逼您,等過了兩三年,若您還是初心不改,老太太和老爺就會明白你的心意,他們不會逼您的。退一萬步講,兩三年的時間,您也算對得起二爺了,到那時再有人提親,若姑娘想嫁,就可以嫁,這樣豈不比您不留餘地的好?”

“我就是生怕他們生出什麼想頭,才這樣的不留餘地。”顧綺羅煩躁的揮揮手,搖頭道:“你們不懂,真正的感情,那是至死不渝的。今天若是我死了,蕭江北活著,他也會孤獨終老。”

杏花和春雨彼此看了一眼,她們才不信世間會有這樣癡情的男人,有數的,癡心女子負心漢,能到老都還記得已經逝去的戀人,就算是有情意了。

正想著,就聽外面小草的聲音響起,顧綺羅忙讓她進來,春雨捧了一杯茶,小草喝了,這才喘了口大氣道:“姑娘,奴婢打聽出來了,原來今日早上登門的竟然是澄明侯夫人,到底是侯爺夫人,排場大得很,所以許多人看見了,太太也沒辦法隱瞞,隻是究竟她和太太說了什麼,這就打聽不出來了,隻知道她走後不久,太太就去了老太太房間。”

“不用問,祖母定然是和太太達成協議了,不然祖母也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顧綺羅目光閃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從現在起,你們幾個沒事兒就去上房周圍轉著,一旦有和澄明侯府有關的人過來,就速來報給我知道。”

“姑娘,您這是……”杏花驚疑不定,就聽顧綺羅咬牙道:“我不想讓事情脫離了我的控製。小草,你去和尤婆子說,讓她看看能不能買通太太身旁的心腹,替我買消息,一則有用的消息一百兩銀子,若是至關重要的消息,我給她五百兩,讓她就算離了府中,也可以悠然度過餘生。”

“姑娘,您瘋了?”杏花和春雨小草都是大吃一驚,卻聽顧綺羅沉聲道:“我不是瘋,而是被逼的沒辦法。如今太太有了祖母支持,隻怕父親也是和她一股的,且她們又都防備著我,不用重利不能動人心。如今蕭江北戰死了,我隻能靠自己,必須得料敵先機才能見招拆招,不然一旦木已成舟,我要麼死要麼逃,再不然就是認命,這三種結果我一個都不想要。我命由我不由天,天都不能做主,何況是人?就算是為我好也不行。”

杏花和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們實在不能理解顧綺羅的強硬從何而來,聽她這話意思,明顯是連周太夫人都要反抗的,可老太太還能害了她嗎?姑娘為什麼就非要一條道兒走到黑呢?

她們當然不知道,身邊的姑娘是一位穿越人士,這種事情在古代任何一個女孩兒的身上都很難發生,但是在顧綺羅眼中,這根本算不得什麼。長輩也不是全都對的,尤其容易好心辦壞事,這種時候,她當然不能因為長輩是好心便委曲求全,讓自己痛苦一生。

一百兩和五百兩銀子的魅力實在太大,不到兩天,尤婆子便遞了話來,說是呂夫人身旁的林大娘願意做這筆買賣。林大娘算是呂夫人的心腹,但並不經常出入上房中,地位遠不如玲瓏和周宏家的,然而她卻因為往日裏會奉承,所以和周宏家的交好,如今被重利所動,決定要賺這筆銀子。

顧綺羅點點頭,林大娘這個人她也知道,最是油滑不過,見利忘義的陰險女人,不過這也正合了她的心思,這會兒正要用這種非常的人才,不然若是一個耿直的,不但打聽不到什麼消息,隻怕還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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