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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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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青衫煙雨]天下男修皆浮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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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0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印記

  若非感受到蔓延開的悲傷,她也不會出現並阻止了。那隻小狼崽子發情期的血脈躁動讓她甦醒,因為她跟嘯天聖族有點兒交情,所以也沒打算現身,只不過時秋滿臉是淚的樣子讓她動了惻隱之心,這才仔細凝視,威壓掃了過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偏偏這仔細一看,還讓她感覺到了同族的氣息。但仔細瞧又沒有,想來是曾有同族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

  虛空獸族喜歡親近良善之人。撇開同族印記,時秋身上雖然沒有那種特別吸引她的純淨氣息,但也是不臭的,所以白真並不討厭她。

  喜歡?

  時秋立刻搖頭,她深吸口氣,「在我眼中,坤華前輩一直是長輩。我尊他敬他,也很感激他。」

  以前的坤華是高高在上的大能,時秋一開始連他臉都看不清,只覺敬畏,費盡力氣偽裝自己求得一個合作的機會。後來的坤華成了小黑貓,她把他當成了寵物一樣疼愛,這一年多的相處自然是有感情的,她也很喜歡小黑獸,卻是像對待寵物一般的疼愛,容忍他的傲嬌和炸毛以及挑嘴。

  喜歡自然是喜歡,這種感情卻跟白真真口中所說的喜歡不一樣。

  更何況,坤華要輕薄她,無非也是身體本能驅使,他在發情期啊。時秋腦海之中出現那原來地球上著名的泰迪犬,又聯想到坤華,她腦門上都快飄出幾道黑線了。

  「哦,他身上有我的氣息,一時半會兒沒誰敢動他。至於你,這麼弱的修為,出去有何用?」白真說完,手一伸,將已經落到地上的四朵金蓮抓到手裡,「他現在在發情期,就是那種會在雌性面前表現自己,有強大的挑戰,你要是出去了,他沒準就衝過去跟這裡的所有強大靈獸打架,結果可想而知。」

  哪怕他身上有她的氣味,其他猛獸不敢主動攻擊,一旦他做出讓人忍無可忍的舉動,那些強者也不可能站在那裡等死。更何況,未成年的聖血就是最好的進階材料,她的氣息能壓制他們多久都還說不準呢。

  你不喜歡他,可他喜歡你。白真瞥了時秋一眼,心中想到。

  否則的話,他不可能克制得住自己血脈力量裡的衝動,更不會不顧一切的保護你。然而這個,白真卻是不想說,只是看著那四朵金蓮,白真仍是點了一句:「他採了四朵化生金蓮給你喲。」

  白真不需要這個,直接遞給了時秋,搖搖頭問:「一個還沒成年的小狼崽子,你把他當長輩?」

  她眯著眼睛看了時秋一眼,戲謔地道:「口是心非哦。」

  被那雙猶如浩瀚星空的眼睛凝視,時秋好像覺得自己被吸進去了。那眼神,彷彿能看穿她的心。

  「我沒有……」她還欲解釋,就見白真身形一晃,竟是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時秋用神識去看也是遍尋不著,而此時,她手中握著的化生蓮金光閃爍,體內的本源珠、鬼王花甚至是陰魂火,都向她傳遞了一個念頭,「吃!」

  也就只有機關人張七的器靈,對金蓮沒什麼企圖了。機關人沒有肉身,它的身體要進階怎麼修煉都不行,只能更換材料,但現在天山隕鐵在南潯十三界裡頭已經算是極好的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需要更換。

  坤華一共搶了四朵金蓮給她。

  本源珠、鬼王花和陰魂火各佔了一朵,所以,還有一朵是給她的。將其餘三朵金蓮分給他們過後,時秋握著最後一朵金蓮,通過本源珠得到了它的準確信息。

  這種蓮花價值連城,乃妖族聖血滴入碧玉後而成,名為化生金蓮,是煉製神丹造化無極丹的重要材料,人類修士是沒辦法直接服用的,倒不是不能吃,修為低的吃了承受不住,修為高的吃了也就增加點兒靈氣,不划算。

  她現在只能把金蓮收起來放好,等到日後有機會再煉製成丹。

  本源珠和陰魂火都把化生金蓮給吞了,鬼王花則是用兩片葉子當做嘴巴,好半晌才啃下了一小片蓮花瓣,也就拇指大小的一塊花瓣尖兒,它吃下去之後葉片都變成了淡金色,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地上打了滾兒,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時秋見狀,把鬼王花收回識海空間,她枯坐在外頭,怎麼都沉不下心。

  白真讓她別出去別擔心,但她也說了,沒有族人傳承能夠熬過覺醒的幾乎沒有,都是早夭,下場悽慘,坤華自己能熬過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僅沒有長輩傳承,修為還只恢復了五成,如何熬得過去?

  現在的時秋哪裡靜得下心思,她一顆心都懸了起來,在原地焦灼不安地走來走去,許久之後,時秋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

  本源珠!

  坤華是什麼聖血妖族,需要血脈傳承,在他們的血液裡,就有祖宗留下來的印記,好似基因密碼,要破解那些密碼,才算通過考驗,才能繼承先祖的能力。

  本源珠不是能夠返本還源麼,若是,若是它能知道血脈傳承的奧義,豈不是可以作為族中長輩替坤華傳承。

  時秋剛剛激動了一下,轉念想到當時本源珠連坤華的衣袖都沒瞧出來,在分析那到底是什麼皮毛的時候轉得跟陀螺一樣,它能夠知道坤華那一族的傳承奧義嗎?

  看著丹田內吞噬了化生蓮,已經變得光滑明亮,金光閃耀猶如懸在識海上空的小太陽一般的本源珠,時秋深吸口氣,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吃他給的化生金蓮吃得高興,也該出把力了對吧?」

  這一年多的時間本源珠本來就恢復了不少,現在吃了這化生金蓮,更是有了顯著的變化,那金光閃閃的樣子,足以表明它現在狀態實在不錯,那返本還源的能力也提高了才對。

  蕭南山的陣法是他自創的,所以本源珠一時沒有,但後來也幫上了忙,這妖族的血脈傳承總不是自創的,乃是他們祖祖輩輩一直流傳下來的,當初的那個本源珠的煉製者沒準研究過,她的想法也不離奇,只希望真的能看出點兒端倪來。

  好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找到坤華的血?

  時秋先是在附近看了看。

  之前坤華流了不少血,她以為草地上應該沾了不少,但四周檢查發現那些血液都乾了,而且濺到草葉上把青草都烤焦了,她伸手一摸,沒摸出什麼訊息來。

  也就是說,她得出去找坤華。

  坤華身上有白真的氣息,那些強大的靈獸短時間內會壓制住自己不去動他。那她跟白真也接觸過,身上也應該有白真的氣息才對,現在出去應該也不會招惹到那些靈獸才對。

  不過時秋還是小心翼翼地施展出了斂息訣,這法訣她剛剛沒學幾天,施展手法還不是很熟練,嘗試了幾次之後才成功。施展成功過後,她整個人都像是霧化了一般,而斂息訣修煉到高層,便會無影無形,無聲無息,就像是隱形人一樣了。

  「本源珠,知道坤華的位置嗎?」

  不能隨心所欲溝通就是不好,本源珠裡頭的器靈沉睡,時靈時不靈的,時秋問了本源珠沒反應,好在陰魂火呵呵地笑了兩聲,「我知道啊。」

  「他身上有天火嘛。這會兒還正在燒呢。」

  坤華的天火比陰魂火強,所以之前坤華的火焰沒有現身的時候,陰魂火都沒察覺到,想去燒一下坤華自己差點兒被吞了。而知道過後,她就記得了那天火的氣息,如今坤華正在施展火焰,它自然知道坤華身在何處。

  「那你帶路。」

  「好。」陰魂火依舊幻了個火焰女人,雖沒有五官,身材卻是窈窕,火紅的頭髮比她幻出的人形還長,而此時,她耳邊還別著一朵化生金蓮。陰魂火大概吃了幾片花瓣,剩下的便被它別在耳後當花戴了。

  鬼王花只吃掉了指甲蓋那麼大小一丁點兒,陰魂火吃了幾片花瓣,只有本源珠是完全把化生金蓮吃光了,而且珠子這會兒金光閃耀的,讓時秋也因此而多了點兒信心。

  她按照陰魂火的指引朝坤華的方向過去,沒多久,就感覺到了酷熱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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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0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虛空

  坤華所在的位置之前應該是沙漠中的一小片綠洲,但現在已經被他身上的天火燒成了灰燼,中間那一片完全黑禿了,只有外圍還能看見一兩棵胡楊樹。在他周圍方圓百里,都已經沒有了任何靈獸的氣息。

  此刻的他是人的形態,半跪在地上沒動,那雷霆之炎從他頭頂冒出,在空中幻化出了一頭狼的形態。

  此狼頭上生了獨角,且獨角並非直的,有點兒彎彎的弧度,這獨角讓本來看著兇猛無比的黑狼,變得略有點兒呆萌。

  陰魂火也咦了一聲,說:「那好像不是雷霆之炎。」

  「他的火焰在自己進化!」陰魂火驚道:「是天賦靈火,我應該在哪兒見過。」她能在哪兒見過,無非是屍坑裡未消的殘念被她收集起來得到了支離破碎的信息,因此陰魂火也想不起來,只是道:「這火焰真強大,連我都有點兒怕。」

  時秋看坤華跪在那裡身子微微顫抖,疑似痛苦不堪,她深吸口氣,緩緩往前走了一步,然這時,陰魂火道:「別靠近他,會被燒成渣的。」

  在陰魂火話音落下之時,半跪在地上,低著頭的坤華忽然抬起頭來。此刻他的眼睛是赤金色,雙目一片赤金,連黑眼球都已經消失了。

  他看到時秋後周身的火焰又緩緩的,一點兒一點兒的收回體內,好似收回火焰很痛苦,他本來就通紅的臉變得更加紅豔,像是有一把火從體內燒出,將他的肌肉骨骼熔煉,曾經那白皙如玉的肌膚更加通透,將內部的火紅完全的展現了出來。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正在窯池內熔制的玻璃器皿。

  「時秋。」身上的火焰無法吸收乾淨,坤華眼神沒有焦距,他感覺到了時秋的氣息,然而現在精神完全無法集中,甚至不知道她才哪個方向。他在喊時秋,看的卻是另外的方向,「你怎麼出來了?」

  「是它讓你出來的?我不需要它任何幫助,我沒有它那樣的長輩。」坤華沉聲道:「你走吧。」

  時秋微微一怔,隨後順著坤華的話圓了起來,「坤華你不要逞強了,那位也不是故意的,它拉不下臉過來,但其實是關心你的。」她修為低,感受不到周圍還有別的氣息,但坤華既然會這麼說,必有他的道理。

  她經常狐假虎威嚇唬人,以前還借用過坤華的名頭,這會兒把白真拋出來也是順口得很。

  暗處,火鳳、麒麟、飛廉三個都有些猶豫不決。

  月牙潭的那位始祖的確是醒了。這裡的一草一木,星辰日月都是始祖所化,所有的靈物對始祖都有本能的臣服和畏懼。但這未覺醒的聖子太大了,讓他們三個就這麼放棄,心中如何甘心。

  待吞噬聖血,他們就有可能成為始祖那樣的存在。

  本已準備動手,聽得那兩個對話,它們又躊躇起來。

  火鳳道:「這隻小獸肯定熬不過血脈覺醒,要不,我們等它死了再分?我要頭和後腿。」

  飛廉沒吭聲,那麒麟則是問道:「真熬不過?」它仔細打量一番,「嗯,看他經脈紊亂,血液逆流,應該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它的種族你們見過沒?好似三聖族妖祖嘯天啊,如果是這樣,我們吃了它的血肉進化成聖血,以後血脈覺醒只怕也會痛苦不堪,比它好不了多少。」飛廉有些憂心忡忡地道。飛廉是覺醒了自己本身的血脈傳承的,它祖宗跟嘯天狼打過交道,血脈記憶裡就有一些嘯天狼的訊息,此番見了就想了起來,心頭覺得有些不妙,而疑惑也不少。

  「嘯天一族族人稀少,怎麼會有一隻幼崽流落在外?」它搖了搖頭,「始祖可不是嘯天狼,在這一域已經待了數萬年,也睡了幾千年,怎麼可能跟一隻小狼崽子扯上關係。始祖在外頭蹦跶的時候,這小崽子還沒生呢。」

  「呀,要死了!靈氣也逆轉了!」麒麟一直瞅著坤華,見狀,高興得呵呵笑了兩聲。

  也是這時候,時秋才捕捉到了一縷旁人的氣息。她之前是順著坤華的話去說的,沒注意到還有其他的生靈在附近,而現在,她敏銳的捕捉到了。

  這裡果然還藏著其他靈獸。她恍惚聽到了一些細碎片段的句子,「他,逆行,爆體……」

  「快了……」

  在很早以前,時秋便能通過本源珠聽到修為比她高的修士傳音,而現在,她斷斷續續的捕捉到了其他的聲音,而這些聲音的主人,實力超乎她想像。

  廢土中央,坤華人形已經無法維持。他變成了一頭猛獸。

  皮毛漆黑,身子大小猶如一頭成年大象,頭上的微彎的獨角像是一柄燒紅了的彎刀。

  猛獸身上皮毛裂開,血腥氣極濃。

  時秋想到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她本是緩緩靠近坤華的,這會兒卻管不得那麼多了。至少,在天雷劈下,為她擋住天雷的是毛茸茸的那一團,至少,在白真醒來時,坤華也曾想要護她周全,這個時候,哪怕會被坤華體內的天火燒傷,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瘋了!」陰魂火喊。她直接縮回時秋丹田識海當中,躲在了平日裡嫌棄不已的本源珠底下。

  反而是剛剛吃飽昏睡了的鬼王花忽然醒了過來,它的莖葉上長了拳頭大小的花苞,這會兒已經自行離開了時秋的識海空間,跟著她張著一片花瓣嘴,嗷嗷叫的衝向了坤華。

  時秋全神貫注地注意坤華去了,都沒發現只有一尺來高的鬼王花跑了出來,跟著她腳邊奔跑。等到靠近坤華,時秋防禦屏障催發,卻也做好了忍痛的準備,沒想到的是,在她靠近的瞬間,坤華身上的火焰猛地全部收回。也正是這個動作,使得坤華痛得慘嚎一聲,吐出的大口鮮血直接噴了時秋滿頭滿臉。

  那滾燙的血水兜頭淋下,讓她臉頰都睜不開,滿臉是血。她被血水濺到還沒事,只是覺得黏糊糊的,而腳底下的鬼王花沾了血水立馬被燒得焦黑了,本來氣勢洶洶衝出來要護主的鬼王花,一個照面就懨巴巴的了。

  哪怕快要噴發,坤華還是勉強的控制住了自己,沒有讓自己的火焰和血液傷到她。他那雙眼睛已經看不見人了,神識也有些模糊,但嗅覺還算敏銳,他聞到了時秋的味道,就在他跟前。

  很甜美,很好聞。是不是靈韻骨的原因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很喜歡就對了。

  坤華神情委頓,眼皮耷拉著,快要闔上了。

  時秋接觸到了坤華的血,連忙用心神聯繫本源珠。

  見本源珠沒反應,她索性一伸舌頭,將臉上的血水都舔進了自己的嘴裡。也就在這時,頭頂上大象一樣的坤華前腿跪倒,轟隆一聲倒地,時秋反應極快,在那一瞬間用木生春弄出來縱橫交錯的春藤扭成一團形成了個軟墊,使得坤華沒有直接跌在坑裡,而是落在了春藤上。

  只可惜春藤在沾染到坤華不到瞬息就被他的血液給灼燒了。而此時,時秋發現坤華的血液顏色有些變化,不再是暗紅色,而是淡淡的金色。這是他血脈正在覺醒的徵兆,然而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本源珠徐徐轉動,散發出柔和的金光,但是並沒有傳遞出什麼消息。

  坤華喉嚨裡發出嗚咽聲,他的長毛被血打模糊,此時一縷一縷的貼著時秋,他低下頭,用頭頂上的彎角的弧度位置輕輕貼了一下時秋的臉。他知道自己是熬不過去了。

  血脈覺醒,需要疏通引導,他不但沒有做到,反而硬生生的將那些衝撞的力量收回了體內。他想臨死之前吻一下她,張開嘴,卻是伸出了大大的舌頭,一舌頭下去,都能刷她臉了。

  「時秋。」

  「嗯。」時秋用身子撐著坤華的頭,她感覺到坤華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他流的血也不滾燙了,陡然就沒了溫度,冰涼的猶如積雪融化後的冰水,滴在她身上能讓她瞬間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不知道怎麼做才好,把靈氣往坤華身體裡送,卻是沒什麼效果。

  「月牙潭的那隻……」坤華眼皮越來越沉,然而他強打起精神,想把話說完。

  「好似虛空獸。」

  「它能化為流雲,穿越一切時空界限,它是你離開的唯一機會……」曾經他哄她,渡劫期以後就可能離開這裡,但事蹟上,哪怕是渡劫期也不能夠,這片天地本是一個類似混沌天域的地方,因為那頭強大的虛空獸破碎時空界限到來,且還帶來了生物靈植,使得星辰碎片裡有生靈不斷繁衍,最終演變成一界天地。

  要離開這裡,跟那蕭南山差不多難,只怕得煉製神器,通過天劫闖關。

  時秋唯一能盡快離開的方法,就是說服那隻虛空獸,讓它帶她出去。

  出去之後,去見她想見的人。

  他記得她那天說的話。

  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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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狗食日

  暗處,那三隻靈獸也是非常緊張,神經都繃緊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坤華。

  「覺醒就要徹底失敗了,待他氣息消失的那一剎那,就是最好的機會!」飛廉凝神道。

  它說完之後,另外兩個也不搭腔了,馬上就到了分屍而食的時候,誰也顧不上搭話。

  也就在這時,時秋身上出現了一層朦朧的淡金色光芒,她原本因為陰魂火的緣故,印堂發黑,面容神情都顯得十分陰鬱,就好似鬼片裡的那些女主角一般,明明五官是清秀或者美豔的,但身上總有一些讓人不喜的陰森氣質,從而忽略她真正的容貌。

  相由心生,她這樣,甚至會被很多低階修士直接當做魔修。

  然而那朦朧的金光籠罩之下,她周身的陰霾彷彿散開,像是細雨洗過的天空,明亮得讓人覺得有些刺眼,卻又忍不住睜開眼睛去看,看那朗朗晴空白雲如絮,看那雨後彩虹凌空高懸,看那些鮮嫩的色彩,溫暖心田。

  坤華雙目本已失去焦距,只能靠嗅覺聞到時秋就在跟前,然而在那個時候,他的眼前有了一束光,像是緊閉的大門推開了一道細縫,有暖暖的光線從門的那一邊洩露出來,他在漆黑陰冷之中,看到那束光後,突然有了一絲力氣。

  他用盡全部力氣去推開大門,看到了門後亭亭玉立的人。

  雖死,而無憾。

  他閉上了眼。

  卻在這時,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古怪卻又熟悉的腔調,時緩時急的語速,像是一首歌謠,讓他耳朵直立起來抖了兩下,甚至於,身體裡已經冰涼的血液,都開始緩緩流淌起來。

  本源珠光芒照耀下,時秋腦子裡接收到了一些訊息。她聽到了一首歌,而這個歌,其他人聽不到,於是乎,她一句一句的跟著唱。她也不知道具體意思是什麼,只能跟著發音,難免有出錯的時候。

  就看到坤華耳朵豎起來,精神好似也好了許多,只不過一會兒安靜地趴著看起來很舒服,像是聽著歌聲入睡,一會兒又表情痛苦,似乎入了夢魘。

  時秋發現一旦她發音不準,或者結巴了的時候,坤華就會難受,於是她不敢有半點兒分心,逐字逐句地念了下去。她感覺自己像是在講一個古老的故事,雖然她聽不懂,不知道其中意思,但坤華是能懂的。

  她在清唱的時候,手也按照本源珠的提示,輕輕地放在了坤華的頭上。

  她握著那獨角,將靈氣緩緩注入其中。雖然時秋的靈氣對於坤華來說稀薄得微不足道,但那一絲靈氣流經體內,像是侵入了血液之中,將已經涼透了的血液都點燃了一樣。

  他的血脈覺醒,再次開啟。他迷迷糊糊地抬了下眼皮,看到蹲在身前的女子,容顏都不清晰,卻像是周身在發光一樣,在黑暗中給他點了一盞引路燈。

  坤華喃喃:「娘。」

  時秋:「……」

  暗處的三隻靈獸又著急了。

  「那個女的在給他傳承?」

  「難道那女的也是聖血?只不過化了人形?」

  明明都準備好了,打算分屍而食了,卻沒想到又橫生枝節,居然會有人能引導它覺醒,難不成,就這麼放棄了?

  麒麟神識落在時秋身上,仔細打量沒瞧出任何不同,就是一個低階人類修士,根本不是聖族!它看著重新有了生氣的聖子,又看了一下猶豫不決的火鳳和飛廉,麒麟忽然飛躍而出,張口吐出大量冰冷的泉水,那水在空中便已成冰河,儼然是要將時秋和坤華徹底冰封。

  時秋全神貫注地默唸法訣,根本無法分心去關注其他。哪怕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她也不能就此中斷,只是語速稍稍加快,沒多少了,沒幾句了,快,再快一點兒……

  也就在這時,陰魂火猛地躥出一丈多高,撞上了麒麟噴出的冰河,冰河旋即融化成雨,而陰魂火的火焰也被撲滅不少,本來丈於高的火苗,變得只剩下一尺來高。

  麒麟一聲怒喝,接著一爪揮出,直接朝陰魂火的火星拍了過去,它的爪子巨大如山,一爪壓下,能將時秋直接壓成肉醬。就在這時,機關人張七從沙地冒出,將麒麟抬起的爪子撐住,給時秋和坤華留出了一點兒空隙。

  它最近一直在沙漠裡獵殺落單的靈獸,恰好走到了這片區域附近,在感受到主人氣息後就一直往這邊靠近,關鍵時刻,為時秋擋了一擊。

  天山隕鐵的外殼極為堅硬,被麒麟拍了一掌依然沒有破碎。只不過大半截身子都陷入了沙地之中,若非雙手撐著,那掌印已經落到了時秋身上。

  她頭皮發麻,整個頭頂像是結了一層冰霜,凍得人都有些木了,舌頭打結。然時秋不敢停頓,繼續吟唱,都咬破了舌尖,嘴角溢血。

  「吼!」麒麟本就心煩意亂,它大吼一聲後再次抬爪,也就在這時,趴在地上的坤華突然昂頭,沖它發出了一聲怒吼。

  那聲音洪亮無比,有來自靈魂深處的威懾力,讓麒麟夾著尾巴後腿了好幾步,目露驚懼之色。

  坤華站起身子,渾身火焰熊熊燃燒,那火焰越漲越大,從它體內冒出,到一丈高,兩丈高,到最後高達千百丈,彷彿燒上了天幕,與天邊的火燒雲連成一線。

  那火焰所幻的形態是嘯天狼,此時火狼長嘯一聲,麒麟感覺到靈魂都在顫抖,差點兒就忍不住跪倒在地。

  它,它覺醒成功了。

  它,它的傷勢恢復,修為也增強了太多。

  麒麟踉蹌後腿數步,慘嚎一聲,飛遁離開。那火鳳和飛廉雖是不甘,這會兒卻不敢再起異心,反而是向坤華的方向行了個禮,「恭賀聖血覺醒。」

  說罷兩個才飛快遁走,不敢在原地多待。

  待到它們走後,坤華身上的火焰又緩緩消失,他的體型變到普通的小馬駒大小,低頭看一眼呆呆跪坐在地的時秋,坤華也跪坐下去,然後道:「我血脈覺醒了,傷勢也恢復了。」

  時秋這才鬆了口氣,「恭喜。」

  血脈覺醒後,傳承在血脈之中的力量甦醒,坤華的傷勢自然好轉,修為也更上一層樓。其實嘯天狼第二次血脈覺醒並不難,只要有族人引導,繼承遠古祖先的血脈力量,獲得祝福其實很簡單,傳承成功率有九成。

  但並不是血脈覺醒成功就有天賦能力,有天賦能力了,能力強和弱也有區別,坤華在血脈記憶中意識到自己覺醒了天火聖焰,看火焰強度算是中等居上,若是從前的他肯定會萬分遺憾,但現在的他麼……

  都沒怎麼放在心上,而是用一雙亮晶晶地眼睛看著時秋,道:「我暫時不能恢復人形,既然都這樣了,你上來,我帶你去找天地靈物。」

  他伏趴在地上,看到時秋沒動,還拱了一下後背,「坐上來。」

  坐上去?

  把坤華大能當馬騎?時秋潛意識裡還是很尊敬坤華的,哪怕就在不久前,他還喊了她一聲娘。

  這會兒看到坤華的動作,時秋稍稍猶豫了一瞬,結果就聽他道:「以前我也經常站你肩上。」

  「這裡靈物不少,我帶你去採。」

  「快上啊,別磨蹭。」陰魂火喊。

  時秋:「……」

  鬼王花興奮地扭來扭去,就連本源珠,發出來的光芒都是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催促時秋一樣。

  時秋把機關人從土裡收了回來,隨後理了理身上的皮裙子,硬著頭皮騎在了坤華身上。

  腦子裡想到坤華的人形,她就有點兒囧。好在她一直看起來都挺冷淡的,哪怕心裡頭波濤洶湧臉上也能面無表情,這會兒雖然心頭尷尬,但時秋神色還是坦然,她看坤華的毛太順滑,也沒地方可抓,本來揪了一點兒長毛,待到坤華飛到空中時,時秋覺得坐不太穩,直接抓了他那弧形的獨角。

  飛在空中的坤華身子一頓,隨後,那頭上的角微微泛了點兒紅。

  他們這一族,若是彼此有意,就會用頭上的獨角碰碰對方,兩根角角尖兒湊在一起,還能組成一顆心形。他咧嘴笑著飛奔,鬍鬚抖得一顫一顫的,馱著時秋越過荒漠,跳進了一片綠洲當中。

  這是此界深處的一片綠洲,上面有不少高階靈植。

  靈植總是有很多靈獸垂涎的,但此刻坤華剛剛覺醒,他的血脈力量正是最強大之時,連此處三大強者都不敢直攖其鋒,其他的靈獸更是不敢造次,皆是匍匐地上,恨不得鑽到土裡去了。

  靈藥雖多,時秋也沒有全部採完。她有本源珠,這些藥草都認識,在綠洲上取了大約五分之一的數目,見到幼苗或是生病的藥草,她還仔細的處理了一番,以前紫蘇是紫瓊仙門藥園的,她也會一些草藥種植,見到生蟲的,時秋還用法訣給驅了蟲。

  坤華帶著她飛了好幾處綠洲,收穫頗豐,又轉了幾圈後,坤華突然馱著時秋越飛越高,那樣子,好似要追雲逐日一樣了。

  時秋看到頭頂上的太陽越來越高,周圍的溫度也越來越熱,忍不住問:「這是要去哪兒?」

  坤華足踏火焰,他高高越起,縱身一躍,竟是再次靠近了天上那日頭,時秋覺得他們下一刻就要跌進太陽裡了,這種感覺十分奇異,也讓她頗有些緊張。

  然下一刻,她驚訝地瞪大雙眼。

  就見坤華大嘴一張,一口咬上了太陽。

  還真讓他給咬住了……

  這,這?坤華笑眯眯地轉回頭,就聽時秋木著一張臉,喃喃道:「這是傳說中的天狗食日?」

  她受到的衝擊太大,必須靜一靜。

  坤華笑容裂了,好在他黑糊糊毛茸茸的一張臉,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這一界是混沌天域的話,本不可能有日月星辰,然而這裡會有,他就覺得有些奇怪,懷疑是法器所致。能夠有這樣本事的法器,至少也是仙器了。於是坤華帶著時秋來找,果不其然,天上這太陽是假的,是個法寶。

  本以為自己如此敏銳的洞察力,如此彪悍的行為能引來時秋讚嘆,卻沒想到,她居然說天狗食日?

  他不是狗!

  再說一次狗試試?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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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溯淵

  「混沌天地裡沒有日月星辰,這應該是個仙器。」坤華咬著小太陽,含糊不清地給時秋解釋道。

  時秋還沒說話呢,就聽白真的聲音響起,「小崽子,誰讓你動我東西了。」

  白真被這裡的靈獸稱為始祖,她原本有一方山水空間,入了這一片混沌之中後就把那山水空間裡的靈物靈植都扔到了這裡頭,並把自己的法器日月星辰扔了出來,為這裡創造了繁衍條件,所以被稱為始祖是理所當然。

  坤華屬於剛剛覺醒,也就是剛剛成年,發情期的亢奮還未完全消失,背上馱著喜歡的女孩子麼,就愛表現,跟那些為了爭奪配偶展示自己的實力,展示自己的財富,翹著尾巴跳求偶舞的雄鳥行為差不多,若是平時,他能輕易的想到這東西屬於誰,而這會兒,他腦子裡就跟缺根弦兒一樣,從高冷大能,變成了歡樂逗逼。

  天邊的那流雲忽然變成了白真,她飄到坤華面前,手一抬,兩指夾住那小太陽,眼睛冷冷地瞥了坤華一眼。

  坤華鬆了口,馱著時秋掉頭就走。

  白真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身子像風一樣輕,她樂呵呵地問,「你怎麼覺醒成功了?」

  「時秋,你怎麼會嘯天狼的傳承引導?」

  「小崽子你得意什麼,你們嘯天狼族的長老見了我都得站住行禮,我跟你說話,你居然不理不睬?」白真哼了一聲,手一揚,天上流雲化作條狀,追著坤華而去。

  時秋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四周出現了一根根豎起的雲朵一樣的東西,她伸手去摸,當然什麼都沒摸到,然而就有一重無形的結界在周圍圍了一圈,使得他們無法再繼續前進了。

  這白真,居然能喚流雲為武器。

  就在坤華原地站了片刻,隨後腳步極有規律的邁動,而且它頭上獨角劃出一道道金色弧線,跟那些白雲所形成的牢籠交匯在一處,像是用金絲將牢籠破開一個口子似的,不多時,它就身子一躍,氣定神閒地跳出了白真的包圍圈。

  白真看的嘖嘖稱奇,「你這麼厲害的小崽子居然也能流落在外?你是哪家的娃?莫非是蕭家的?」

  三聖界嘯天狼,血統最為純正的那一脈就姓蕭,只不過蕭姓的血脈太少,個個都是寶貝,怎麼可能流落在外頭呢?難不成,她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三聖界已經出了大變故?白真想到這裡,臉色微微一沉。

  她在這裡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幾萬?十幾萬?甚至更長,她醒了太久,睡了太久,如今竟是渾然不知天日。

  坤華搖頭,他的血脈記憶裡可沒有什麼蕭家不蕭家的,裡面出現的老祖宗名字也都是單字,最受尊敬的長輩為瞬,很多功法法訣都是他傳下來的。

  白真見他搖頭也沒多問,因為她有點兒心事,瞥了坤華一眼身子霧化又不見了。

  等到白真走了,坤華才道:「我們回月牙潭,那裡的靈氣更濃郁一些。」

  月牙潭住慣了,那裡還有時秋搭的窩棚,還曬了小魚乾等吃食,坤華不想重新換地方。再者,要離開這裡還得靠虛空獸,跟她做鄰居了日後也好開口。

  時秋點頭答應,見到白真了,她就想起了之前坤華所說的話。

  「坤華,你說我們要離開這裡,只能找白真?」

  坤華腳步沒停,良久後才嗯了一聲。

  「虛空獸不受空間界限,能自由穿梭任何結界,這是它們那一族與生俱來的能力。這裡並非普通的星辰碎片,想要用實力打破很艱難……」他扭轉頭,看了時秋一眼,「那三個靈獸的實力你也見識過了,若能離開,它們肯定也離開了。」

  這裡雖然不錯,範圍也大,但所謂強者,不斷探索,總是會想走到更廣闊的天地中去。以它們的實力,探索這一界任何一個區域都不成問題,若能離開,它們早就離開了。

  「那如何才能讓白真帶我們出去呢?」時秋皺眉,嘀咕了一聲。

  白真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肯定是有原因的,要想請求白真送他們出去,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我不叫坤華。」

  「嗯?」坤華沒頭沒腦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話,倒叫時秋微微錯愕,不過轉瞬,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從小瓊山秘境裡出來,用當時那修士坤華的身份在滄海界生活,然而實際上,他真正的名字並非坤華。時秋便問:「那你叫什麼?」

  坤華歪了一下頭,說:「我沒有名字。」說到這裡,他落了地,將時秋放到篷子邊上,用爪子從架子上抓了一條小魚乾下來,一邊吃一邊說:「你給我取個名字吧。」

  吃魚,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

  讓時秋取名字,怎麼都有一點兒害羞。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眼角餘光瞄著沉思的時秋,心頭有些歡喜,但又有些懊惱,覺得她時機出現得太好,在他血脈即將覺醒的時候,就這麼突兀的撞進他心裡。

  他弄不清楚是血脈覺醒的緣故,還是靈韻骨的緣故,或者說是其他,理由已經不重要了,結果顯而易見。坤華靜靜等待,片刻後,就聽時秋道:「溯源怎麼樣?你不是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家,找到親族,血脈淵源麼?」

  坤華之前喊了她一聲娘,想來是因為血脈傳承的緣故對自己產生了依賴心理,連名字都要她來取,時秋瞧著他趴在那吃魚,認真的想了想後道。

  坤華心裡說:「好難聽。」他仰頭,道:「那就溯淵好了。以後別叫錯。」

  時秋點頭應了。

  她看到坤華眯眼趴在一旁休息,就把之前採摘的藥草拿出來清點了一遍。藥草雖然不少,但要湊齊丹方卻是不容易,時秋整理過後發現她現在居然只能煉製一種丹,也就是上次在知言樓替那個女修解惑時遇到的凝香丹,那種丹藥用處不大,她懶得浪費藥草去弄,於是也就打消了煉丹的念頭。

  這會兒修煉時秋也有點兒沉不下心。既然知道了離開此地的方法,不去嘗試一下怎麼都說不過去。

  她已經再這裡待了快兩年的時間了,雖然兩年對於修真界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但時秋過去畢竟是個普通人,她會覺得,兩年的時間,外界也會生出許多變故。她都不知道,楚逸現在如何了,他是否與她一樣,也在到處尋找他的消息。

  她有些心神不寧,最後覺得這種精神狀態修煉不好,倒不如給坤華,不對,溯淵弄點兒吃的,於是時秋去附近獵了頭靈獸,熟練的處理過後,做了個烤全獸,還用骨頭熬了濃湯,撒了在綠洲裡看到的野蔥,老遠都能聞到香味兒。

  他們倆吃東西的時候基本都是溯淵在吃,時秋最多喝兩口湯,這次,時秋喝湯的時候那石頭打磨的小碗還沒送到嘴邊,忽然就憑空消失了。

  她一怔,就見身邊一個身形漸漸顯露出來,白真端著她的石碗,動作斯文的抿了一小口,隨後眼睛都亮了,一仰頭把骨頭湯喝得一乾二淨,接著又把碗遞了過去,示意時秋再盛。

  她只喝湯不吃肉,沒一會兒,就把一鍋湯給喝得見了底。最後那一點兒她還打算去刮鍋底,被溯淵給攔住,兩隻直接差點兒打起來了。最後倒霉的依然是時秋,她只能認命的再熬了一鍋,總算是把兩個祖宗給餵飽了。看來她得苦練烹飪手藝,沒準能討好白真,從而得到離開此地的機會呢。

  他們吃飽喝足了躺在草地上休息,時秋就去洗涮炊具和碗,就在她忙裡忙外收拾的時候,她聽到溯淵問:「前輩,我們想離開此地,還請前輩成全。」

  「喲,小崽子,現在喊我前輩了?」白真毫無形象的躺在那裡,用手摸著自己吃得飽飽的肚皮,笑著道:「喊我祖奶奶都不行。」她斜睨坤華一眼,「老實說,要出去只有一個辦法,我帶你們出去,但我以前得罪了人,在這裡躲了幾萬年了,好不容易才換了個安生日子,你要我自己出去?」

  她翻身坐起,看向溯淵一字一頓道:「我才不要!」

  「以你的修為,沒人傷得了你。」溯淵道。

  「三聖界的那幾位,我可不敢惹。」白真翻了個白眼。

  不料,溯淵皺眉:「三聖界的通天之路已經消失,我們去不了三聖界。而你的仇人,只要不是你的同族,想來也沒辦法離開三聖界。」

  按理說,渡劫飛昇過後就會進入三聖界的,但如今天路阻斷,根本無法更廣闊的修道聖地,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溯淵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上不去,那些三聖界的也下不來,唯一例外的,應該就只有虛空獸族了。

  白真微微一愣,隨後苦笑了一下,「可我得罪的,就是我的族人啊。」

  坤華瞥她一眼,「若是你族人,且還是讓你懼怕之人,他要找你,只怕輕而易舉。」哪怕你藏在星辰碎片,混沌天域裡,他也能輕易把你挖出來。

  白真很明顯在撒謊。

  「是呀,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呢?」白真下意識呢喃。隨後她猛抬頭,正對上溯淵的視線。被那雙乾淨透亮的寶藍色眼睛盯著,白真先是有些尷尬,隨後氣急敗壞地道:「就算我說謊又如何,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她呵呵笑了兩聲,「你們也別想離開,就留在這裡陪我好了。」

  說完,她站起來就走,時秋一直在聽壁角,這會兒有些著急地道:「前輩……」

  結果白真立刻轉過頭來,「別說廢話。」她一揚眉,「我憑什麼幫你?」說罷,白真冷哼一聲,身形逐漸消失,而一團霧氣出現了在月牙潭上方,使得平靜的月牙潭上出現了層層漣漪,片刻後,漣漪也消失,白真則是沉入了水底。

  時秋一顆心都重重一沉。

  白真不願離開這裡。她應該是有心結。

  「是呀,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呢?」腦海之中浮現出白真呢喃的那句話,時秋下意識的覺得,白真是希望有人來找他的。

  她在等人來找她。

  只不過,那個人一直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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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0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誰走誰留

  白真之前還說過,公的沒一個好東西。

  所以呢,她可能是受了情傷遠走高飛,但即便如此,心裡頭還是愛著的,否則的話,剛剛也不會說為什麼他不來找我。當然,這情傷也不一定就只是愛情,同族的話,親情或許也有可能,但親情的可能性要低些。

  雖然接觸不是很多,但白真的性格時秋也有了一點兒瞭解,她心地不壞,大概屬於脾氣挺沖,嘴硬心軟的刁蠻大小姐一類。這樣的話,負氣出走也是有可能的。

  但白真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她憑什麼幫忙。時秋他們現在是求人的,必須得打動白真才行,那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說服白真帶他們出去呢?

  時秋問溯淵,「咱們現在是不是先從美食上入手,討好一下她。」

  溯淵皮毛黑亮發光,臥在草地上的姿態也十分優雅,它微微抬頭,瞄了時秋一眼,一抬爪取了一條小魚乾兒下來,道:「你的手藝,也就勉勉強強能夠入口罷了。」

  他對食物特別執著,本命靈火基本都用來烤肉了,雖是擅長煉器,但煉製成功的法寶卻是不多,反而各式各樣的鍋啊鏟子一大推,平日裡儲物法寶裡基本也沒裝過丹藥,那些瓶瓶罐罐裡裝的都是他四處蒐羅來的調味品,只可惜上次渡劫的時候沒顧得上,害的他的收藏都被雷給劈了,想想也是有些心疼。

  若是那些東西還在,他也能給時秋露兩手。讓她知道什麼才是美食,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從美食入手!

  說到吃,溯淵就成了一張高傲臉,他眼神嫌棄地看著小魚乾兒,嘴巴卻是不停地在吃,摘了一條又一條,不多時,架子上曬的小魚乾兒就空了大半。

  嘴上很嫌棄,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

  不過如溯淵所說,想靠食物來打動白真確實比較艱難,他們不知道白真不離開的具體原因,不清楚原因又如何能解得開對方心結呢。而白真實力又太強,他們想用幻陣等方法看透她的心事都不行,這麼一來,倒真有些無計可施了。

  看到時秋腦門上都起了幾道褶子,溯淵輕輕嘆息一聲,他轉頭看向月牙潭,道:「你說為何通天之路都會斷絕呢?」

  時秋哪裡回答得上來,這種高難度的問題,她一個金丹期,還是個外來穿越戶,連通天之路都沒聽說過好麼?她從溯淵那毛茸茸的臉上倒也看出了點兒端倪,便道:「我也不甚清楚,想來是出了巨大變故。」

  溯淵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走到月牙潭旁邊洗爪子,又順便撈了好多魚上來,示意時秋補充貨架上的魚乾兒。然後他又道:「修士修煉飛昇,都要進入三聖界,這些力量三聖界歷來很看重,但現在底下的人上不去,上面的人居然沒有想絲毫辦法?」

  他皺眉:「虛空獸一族心地善良,若三聖界有難,必會相助。有虛空獸,哪怕是天道阻隔,它也能帶人穿行於界限之間。」

  「然而現在是數十萬年過去,沒有任何人飛昇上去,上頭也沒人下來,會不會是,這天地間已經沒有虛空獸了。」

  因為沒有,所以通天之路消失後,南潯十三界才和三聖界徹底阻隔,彼此再無關聯。

  溯淵說完之後,月牙潭中唰的一下冒出個巨大的頭顱,白真已經變回了獸形,此番目露凶光,凶神惡煞地盯著溯淵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溯淵並不懼白真的威壓,這會兒淡淡一笑,「隨意推測一下。」他看了一眼時秋,「給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傢伙講講,省得她出去了還鬧笑話。」

  不待白真答話,溯淵又繼續道:「虛空獸能化為流雲,又能穿梭結界,速度還快,要抓住或擊殺它們極難,但它們這一族喜歡良善之心,喜潔,所以,這世間污穢,也是虛空獸厭惡和能對其造成傷害的。」

  白真本是怒氣衝衝地,這會兒忽然沉默下來。

  她沒吭聲,溯淵就繼續道:「相傳曾經有人為了捕捉虛空獸煉製了個牢籠,取名為天涯。籠子是龍筋鳳骨,擱在祭壇之上,用生靈鮮血浸泡,日日飲用新鮮血液,反覆數百年,使得白骨都完全變成血紅色。這樣血腥至極煞氣濃郁的東西,是虛空一族最厭惡的污穢。」

  「但那人還找來大量靈藥還有高階修士,日日焚香祈福,使得那天涯的污穢藏於內裡,輕易不會被發現。後來麼,他找了些普通生靈演戲,跌落懸崖重傷垂死等等,引得虛空獸出手相救,待到虛空落地去查探,就被天涯給拘在籠中,想跑卻是跑不掉了。」

  「那煉製天涯之人,著實惡毒。」時秋聽得都有些上火,利用虛空獸的善良去抓捕它們,真是心思惡毒手段狠辣。

  白真身子微微發抖,她盯著溯淵,一字一頓地道:「這是數千萬年前的事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早些年,虛空獸良善是出了名的。它們這一族喜好良善愛做好事是本能,就屬於那種看到別人受傷就不好受,手賤要去幫忙的那種。

  當然因為它們身體特質還有與生俱來的能力,它們幫忙了一般也不會受傷,最多是遇到了騙子有點兒傷心,但真正確定了對方是騙子是惡人,它們也會打心底討厭,所以那傷心也轉瞬即逝,會變成厭惡和不願接近。

  然而變故出現在千萬年前,那段歲月之中,虛空獸損失慘重,以至於後來出生的孩子,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要多管閒事,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它們幼時的訓練,基本都是把受傷的小動物擺在面前,只有克制住本能不去救助才有飯吃。然而實際上,等上課完畢,那些長輩立刻去醫治了,心疼得不得了,每次想起來,白真都覺得他們簡直讓人無語。

  這段往事每一個虛空獸都通過血脈傳承銘記在心。同樣,具體那噁心法器的名字和如何煉製的方法知道的原本就不多,最後也在刻意要求下禁止傳播,原來知道的種族,在千萬年的時光當中,血脈傳承逐漸削弱缺失,也使得這個事情成為虛空獸所獨知的,現在,居然從一隻小天狼嘴裡說了出來,如何不叫白真震驚。

  「你怎麼會知道?還知道得這麼清楚,祭壇、龍筋鳳骨、煉製手段都清楚!」

  強大的威壓碾壓下來,雙方實力還是有差距,溯淵一時不注意跪趴在了地上,時秋被那威壓波及,身子沉得像要陷入地底下,渾身骨頭都咯吱作響。

  然而就在這時候,溯淵昂著頭,一點兒一點兒地站了起來。他頭上獨角微微發光,光暈所罩之處,威壓驟然減弱。時秋身上的森然寒意變得微弱了不少,她喘了口氣,也用雙臂用力撐住地面,然後一點一點兒的想要爬起來。

  強者的威壓其實對自身元神錘煉也有好處,如今溯淵分擔了大部分壓力,他已經站起來了,時秋也不想就這趴著,她也得站起來。

  頂著那沉重的壓力,時秋緩緩地撐起了身子,她的雙腿在顫抖,身子也有些搖晃,就在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溯淵的頭伸過來,給了她一點兒支撐。

  他撐著時秋,道:「返祖嘛。」

  白真冷笑一聲,「知道也無妨,如今哪裡去找那麼多的龍筋鳳骨。」她說完之後,原地踱步,將池邊的淤泥踏起不少,末了,猛地頓住,她伸了頭過來,看了一眼時秋,又瞧了一眼溯淵,眼睛微微一眯,道:「你們說這麼多,是擾亂我心,叫我回去看看情況。」

  「我承認,你們做到了。虛空獸一族也的確良善,你們告訴我這些麼,我其實也是感激的。」她似笑非笑地掃視兩人,道:「我也是個樂於助人的,我出去的時候帶人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時秋心跳加速,激動不已。

  然這時,白真呵呵笑了兩聲,「然而我實力有限,只能帶走一個哦,你們倆,誰走,誰留下?」

  虛空獸自由穿越任何界限都沒問題,然而要帶著其他人穿越界限的話就會變得困難得多,而且那人修為弱還好,若是修為高出虛空獸的話,基本上難以成功。

  白真修為遠高於時秋和溯淵,她可以輕鬆帶走其中任何一個,帶兩個其實也可以實現,但會有些勉強,而且她自己容易受傷,所以她是不打算冒險的。

  白真看到時秋和溯淵都變了臉色,笑得越發張揚起來,她道:「我在周圍轉轉,一個時辰後回來,你們倆商量好,誰走,誰留下?」

  她飛到空中,化為流雲,還留下了銀鈴般的笑容,雖是在笑,那聲音裡卻透著莫名寒意。

  時秋下意識地用手捂著了心口。

  她很緊張。

  手心冒汗,心跳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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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1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見春風

  時秋看著溯淵。

  溯淵也看著她。

  他眼睛像是被水洗過,乾淨清澈,盈盈發光,神情也十分溫柔,那樣子,有點兒像從前那世界上她見過的黏人的寵物狗。被那雙黑黢黢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時秋到了嘴邊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想離開這裡,非常的想,每時每刻都在想。

  楚逸不只是她的未婚夫,還是她的兄長,她迫切地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現在到底如何。這種感情是無可替代的,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的親人,來源於同一個世界,同為穿越者。

  而她修為更低,比溯淵還差得多,實力更差,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她要修煉多少年,才有機會嘗試打破這界限離開。溯淵現在就已經比這裡的靈獸都要厲害了,他留在這裡也沒有危險,以後想打破的機會也更大。

  白真說攜帶的人修為越高越危險,所以帶她也安全一些。

  她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也想通過這些理由來說服自己,說服溯淵,然而被那雙眼睛盯著,看到他姿態優雅的低頭舔毛,時秋就覺得喉嚨像是被人勒緊了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歸根結底還是自私,若當真只能一個人出去,為何不是他?他還一直想回家呢,為了這個目標奮鬥了那麼久……

  他甚至可以很輕鬆的制服她,然後跟著白真離開。

  他還在小瓊山秘境裡困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古戰場離開,現在,又要繼續受困於此麼,雖然他活的年歲比她長,但白真也說過,他才剛剛成年……

  「坤華……」一時緊張之下,時秋都叫錯了名字。

  結果溯淵站起來,一抬爪子,前爪就按在了她腦袋上,還使勁地往下按揉了兩下。接著道:「你去把那些魚都處理了,動作快點兒,越多越好。」

  「哎?」

  「磨蹭什麼,快點兒,記得撒辣椒水。」他用肉墊拍了拍時秋的臉頰,指使時秋過去弄魚了,而自個兒轉身在原來的窩裡扒拉幾下,掀開小圓盾上面蓋著的草葉和破衣服,眼角餘光偷瞄到時秋在刨魚,他小心翼翼地從裡頭掏出了三顆尖尖的銀白的東西。

  接著,他把小圓盾裡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招出本命靈火,把小圓盾給融化了。當時這圓盾就是泥巴造的,但也不是普通泥巴,那塊泥巴他仔細看過,是煉器坊丟出來的低階材料,勉強可以用。

  他之前在時秋採藥的時候也找了些煉器的材料,這會兒把一種鐵精融在泥巴裡,重新造起盾牌來。

  受材料限制,盾牌的改善空間不大,而時間也不多,他還得忙別的,也沒刻上繁複的陣法,只是將盾牌的防禦能力弄得更強,在盾牌內刻了個聚靈陣,若時秋遇到強敵只能躲在盾牌裡,也能保證那裡頭有靈氣,而且還可以修煉。

  煉製盾牌沒花費多少時間,而接下來的煉製,他就謹慎多了。

  那三顆牙是他前不久換下來的,雖是乳牙,卻也鋒利無比,有極強的威力。他將自己的毛髮種到了牙齒當中,又留有一縷神識封印其中,用靈火煉製過後,就成了強大的保命法寶。

  若是時秋遇到難以抵抗的危險,扔出乳牙,他的元神虛影就會跑出來作戰,他出不去嘛,但也能通過這樣的方法,偷偷看看外界,也不算孤單了。

  當初那個蕭南山不也被困在混沌天域裡頭,他還能用神識在滄海界翻雲覆雨呢。只要他足夠強,不斷變強,哪怕時秋離得遠,神識也能延伸過去,也算是出去了。

  溯淵其實不懼孤獨,他曾經在小瓊山秘境裡一個人蹦跶了數百年。那時候剛剛出殼,什麼都不懂,小瓊山秘境裡有都是凶物,他能活下來也是經歷了太多艱難。而現在,這裡它血脈覺醒了最強,在裡頭稱王稱霸的,日子肯定好過得多。

  再者,他在外頭也無親無故的,出去之後也是想回家,然而通天之路斷絕,回也回不去,於是說,待哪兒都一樣。

  他一邊煉製法器,一邊安慰自己,偶爾偷瞄一眼忙著醃魚的時秋,還是覺得有點兒心澀。

  就好像心尖尖兒被螞蟻夾了一下,明明不疼,卻讓人莫名難過。

  離別,總是讓人傷感的。這樣的情緒以前不曾體會過,而以後,他微微一笑,將最後一顆乳牙燒煉完畢,用爪子在上面一筆一劃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顆乳牙煉製花費的時間最長,因為他在裡頭弄了個儲物空間,時間有限,那儲物空間不大裡頭也沒山水空間,但這儲物法寶十分堅固,哪怕是渡劫期的強者,也窺探不到裡頭的東西,更無法搶奪。

  比時秋那破水滴墜子要安全可靠得多。

  等煉製完,時間也差不多了,溯淵瞧了下時間,突然蹭蹭地跑到了月牙潭,一頭紮了進去,時秋連忙跑過去看,就見月牙潭潭水湧動,水花濺出,猶如飛劍一般射出,逼得人都無法靠近。

  「小崽子你找死!」白真怒吼。

  「別以為我不打人啊!」

  「唉喲……」

  「你牙尖嘴利的,你是個爺們兒不?」

  「還用血脈力量壓制我,你是黃金聖血又如何,修為這麼低,我還不信我治不了你!」白真的聲音從水潭底下傳來,聽她說話的意思,是溯淵把她咬了?

  下一刻,就看到溯淵猛地從水裡躥了出來,他受了傷,腦袋上還在流血,但神情卻是樂滋滋的,等回到岸邊,他嘴一張,吐出了一根細長的銀白色毛髮。

  那是白真的鬃毛?

  他跑到月牙潭底下,去拔了一根白真的毛?

  接著,就看到溯淵捏起那毛髮,穿進了三顆銀白色的牙齒當中,做好過後,他示意時秋過去,把小圓盾和骨牙項鏈一併遞給了她。「盾牌我重新煉製過,你神識注入其中即可認主。這項鏈不需要認主,你直接掛脖子上就好。」

  想到時秋脖子上有個水滴形狀的儲物法寶,他道:「你那儲物法寶等階太低,以後揣口袋裡就好了。貴重的東西,就放在那項鏈的第三顆墜子裡。」

  末了,他道:「你跟白真出去吧,我安心修煉,打破界限出去不難。」

  話音落下之時,白真已經從水裡冒了出來,她哼了一聲道:「想要自己出去?祝你早日成聖。」

  剛剛被他扯了頭髮,她壓根不想帶他走了。

  本是一句諷刺的話,哪曉得對方還微笑著點頭,「承你吉言。」

  白真直接單手抓住時秋,喝道:「走!」說完,竟是帶著她飛入高空。

  時秋的魚都還沒曬完。

  她好像聽到了溯淵在說話,但是流雲的速度太快,使得她一時都沒聽見,時秋立刻將神識延展出去,延伸到極致,卻沒想到,她看到的不是一隻皮光水滑的嘯天狼,而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他仰頭看著天空,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神識窺探,衝她微微一笑。

  膚如白玉,髮如墨灑,容顏清俊出塵,乍然一笑,彷彿十里桃林綻開,將天邊雲霞都染成了片片桃紅,溫暖如畫。

  白真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她只看了這一眼,就覺得那些光亮驟然熄滅,神識所見區域,已經漆黑一片。偏偏那人的影像好似還在眼前,還在記憶當中。

  「怎麼?不捨得?」白真化為流雲,在蒼穹上奔跑,不多時,時秋就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她的身體彷彿也霧化了,縮小了,變得跟紙片兒一樣了,唯有神識還是清醒的。

  不捨?

  不捨。

  若是因為誰走誰留起了爭執,她的心也不會如此沉重。而如今,他的大度,只會顯得她更加自私,最重要的一點,時秋不傻,在看到那個笑容的時候,她大約明白了他的心意。

  那不是長輩對晚輩的感情,也不是寵物對主人的感情。女人天生敏感,若非他一直是靈獸形態,平時對她呼來喝去的,只知道吃魚吃肉,她早該察覺了。

  他含笑送她離開,目中有戀戀不捨,那種眼神,沒有言說的情深,她並非看不懂,更沒辦法裝作不懂。

  而她,卻選擇了離開,選擇了辜負。

  等找到了楚逸,她也會努力修行,努力蒐集材料讓本源珠復原,或許以後,在本源珠的幫助下,她能夠擁有打破那星辰碎片的實力呢,總之,有位朋友還困在星辰碎片之中,她不會忘。

  也不敢忘。

  時秋將剛剛接過的骨牙項鏈戴在了脖子上,那三顆骨牙垂在心口位置,用手一摸,只覺那冰涼的牙齒好似有了溫度,都有些燙手了。

  她想了想,把當初保存在水滴墜子裡的東西都挪進了第三顆骨牙裡頭,後來收集的草藥被本源珠吃了大半,剩下的小部分靈氣差些,她打算以後去賣掉換需要的草藥。路歸真塞給她的破東西也沒轉移,她把貴重的有意義的東西都放在骨牙裡頭,其他的,用坤華的話來說,直接揣在了兜裡。

  溯淵目送時秋離開。他現在剛剛血脈二次覺醒,本來是不宜化為人形,但在最後時刻,他已經變回了人的身形,也是存了幾分自己的小小心思的。

  他希望她的記憶之中,他不只是一隻靈獸,一隻小黑崽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想什麼呢,溯淵搖搖頭,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白真跑了,她的法器也收走了,現在天地間沒了日月星辰到處都黑乎乎的,可以預見,接下來一段時間,這裡頭的生靈恐怕要往死裡折騰了。

  他看著還沒晾乾的小魚,用本命靈火慢慢的烤,他控火煎魚的本事很大,可謂是爐火純青,以往從不會出錯,沒承想這次卻把小魚給烤糊了,溯淵呆怔片刻,忽然感覺涼颼颼的。

  不是身體,而是心裡頭。

  明明是自己的選擇,可還是覺得失落。

  剛剛成年的嘯天狼,第一次體會到了寂寞。

  就如同這天,失去了璀璨的光,墮入無邊黑暗中,不復溫暖,不見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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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1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子母留香

  出去的速度太快,冷風吹得人都快木了。身體早感覺不到,像是化成了霧氣,就連元神都好似遲鈍了一樣。

  時秋覺得自己都成了流雲,快被風給吹散了。

  「我們已經出來了,你好自為之。」白真話音落下,時秋便覺得自己身子猛地一沉,原本輕飄飄的身體立刻有了重量,就像是紙片上壓了一塊石頭,使得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快速下墜。而白真,則瞬間飄遠,不知去向。

  時秋立刻喚出了機關人,身子落在了機關人張七身上,張七是可以飛的,它也吃了不少靈晶,如今可以在空中飛行一段時間,只不過張七這造型注定不好騎乘,時秋只能被張七扛在肩上。

  穩住了身形,神識稍緩,時秋就打算自己飛了,然就在這時,陰魂火忽然叫道,「有隕火!天隕流炎!」

  天隕流炎在天火之中排名第五,是隕石在高空之中時出現的火焰,也是極為難得的火種。時秋神識都沒注意到有隕石,陰魂火已經哇哇大叫起來,吃了化生金蓮的陰魂火感覺得到那天隕流炎的實力,覺得自己能吞得下,當下催促時秋去追。

  時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已經踩著飛劍衝了出去,她現在還真的是火燒了屁股一般,陰魂火都飄出了體外。不多時,時秋就感覺到了一股炙熱,她看到一道火焰劃過天幕,與此同時,她體內的陰魂火猛地躥起數十丈高,火舌猶如游龍一般飛向高空,將那天隕流炎攔截,並覆蓋火焰之上。

  天火打架,她是天火主人,也不能置身事外。

  天隕流炎反擊,火焰炙烤著陰魂火,時秋跟陰魂火神魂相連,也會受到衝擊,然那火焰又沒有直接攻擊時秋元神,因此本源珠也幫不上忙。時秋打起精神,不斷將靈氣注入陰魂火體內,以助它一臂之力,不多時,她就覺得周身靈氣都被燒乾了一樣,若不是張七馱著她,她都沒辦法繼續飛行了。

  好在陰魂火佔了上風,又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她那火焰猛地躥高,直接飛回她體內,因為天隕流炎還有一些微火在抵抗,收回的時候燒得時秋頭髮都焦了一截,好在進入身體之後沒有什麼不適,反而讓她覺得精神亢奮,雖然沒了靈氣,卻靈台清明,狀態極好。

  她本來頭髮已經留長了,在那星辰碎片裡靈氣養著,長髮已及腰,此時把燒焦的一截絞斷,也還能到肩膀下頭,她直接把頭髮紮起來綰了個道姑髻,接著用神識探尋四周,發現她身處界河當中,拿出地圖一對比,看到地圖上顯示出她位置的小綠點,時秋心頭大喜。

  白真帶她出來的地方跟當初他們跌進去的地方相距不遠,還靠近南潯一些,也就是說,她速度快些,避開界河罡風,至多三五日就能抵達南潯。旁人想在界河之中穿行艱難,然而她有本源珠帶路,倘若不是運氣極差,都不會遇到太大危險。

  雖然此時的時秋極度興奮,但她也沒盲目去闖界河,等到靈氣恢復一些了,才讓張七馱著往目標方向飛。

  又飛了一日,眼看距離南潯界外的那處外島只剩下半天的距離了,時秋心情也變得有點兒緊張了,認親會是個怎樣的場景呢?

  他們會一起談論從前的糗事來確定身份嗎?關鍵問題還在於她能不能順利見到楚逸呢,此前白堂去找他弟弟也根本沒見到人,她沒什麼身份地位,連跟楚逸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啊,對不上話,怎麼才能證明自己身份,她如何才能讓楚逸知道自己來了呢?

  時秋瞅了一下自己,覺得她應該先去買身衣服,人靠衣裳馬靠鞍,她金丹後期的修為,穿上一身寶物金光閃閃地去問,對方總不會小覷她吧,沒準把她當成什麼大能門下的富二代呢。

  想到這裡,時秋便打定主意,到了之後先賣點兒藥草,然後換身衣服,再去找楚逸。

  她坐在奧特曼的肩上想事情,正入神的時候,忽然感覺儲物法寶之中,一個東西直接炸裂開,將她水滴型的墜子直接炸得粉碎,裡頭堆放的草藥自然也隨之炸得齏粉,而時秋來不及慶幸她之前把貴重東西都轉移到了骨牙裡,就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殺意從背後襲來。

  她一個閃身,身子翻轉,躲在了張七身上。而張七則揮出手中的黑鐵劍,朝著那道金芒硬砍過去。哐的一聲巨響,張七的身子飛出數丈之外,那巨大的衝擊力,也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點兒刻痕。

  「天山隕鐵鍊制的機關人?」一個渾厚的男聲道:「我兒的子留香怎麼在你身上,是你殺了他?」他話音落下之時,一個東西從時秋身上飛起懸到空中,時秋定睛一看,這東西竟是那個萬花筒!

  也就是當時路歸真為了逃避追殺,直接把手裡據說是仙器的法寶塞給了她,後來她諮詢過溯淵,得知這法寶是一對,小的沒辦法使用之後她就直接放在儲物法寶裡沒管了,哪曉得現在剛剛出了星辰碎片,眼看就要到達南潯見到楚逸了,偏偏就遇到了這檔子破事。

  路歸真真是命裡帶煞,專門剋她。

  「這法寶只是我路上撿的,仙器你都捨得給他,難不成沒有點魂燈?誰殺了你兒子,你會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攤上了這麼個罪名,時秋也是憋屈得很。

  面前這修士實力強大,但她更強大的,虛空獸那樣的大能都見過了,這人施展在她身上的威壓,倒真真是可以忽略不計。

  她直視對方,眼神之中絲毫不見懼意,此番站直身體,冷笑一聲道:「這東西是我撿到的,若你能證明這法寶是你的,拿回去便是,若是不能,我便放入知言樓,自然會有消息。」

  「放肆!」男子乃是南潯界樂府宗宗主宮廉,三年前他派獨子宮商羽施展遁光符前往滄海界邀請那煉製仙丹的修士加入樂府宗,沒想到宮商羽一去不返,魂燈熄滅,身隕滄海。

  他脾氣其實不差,能夠以音律為攻擊手段的修士,若是修為不俗,定然修養也不凡。但最近一百多年,先是喪妻續絃,後是喪子,宗門也出現了變故,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性格也有了變化,變得心眼狹窄喜怒無常,出手傷人也是家常便飯了。

  他怒視時秋道:「當初滄海界有奇怪封印,我對魂燈感應極弱,既然沒有通過魂燈看到兇手,那手中有子留香的便有最大嫌疑!」子母留香互相感應,在子留香靠近的時候,他的母留香就有了反應,於是宮廉直接飛了出來,要為兒子報仇。

  他急火攻心,哪裡會因時秋三言兩語放棄動手,此番手一揚,大掌直接朝時秋碾壓過去,「你周身陰煞之氣,乃是魔修無疑,哪怕是你撿的,你也該死。今日便叫你替我兒陪葬!」

  時秋祭出圓盾抵擋,隨後用迷蹤步閃到他身後,毫不猶豫地施展了芳草碧連天,而一次,漫天芳草之中,陰魂火猶如星火燎原,與芳草碧連天融在一起,將他包圍在無邊無際的火海當中。

  芳草連天,摧枯拉朽,所過之處,殺機四伏,那些看似軟弱的草芽,擁有超乎尋常的強大力量。

  宮廉乃一宗之主,修為遠超時秋,只是一開始輕敵大意,被芳草碧連天困住,身上也被劍刃一般的草葉割出了不少傷口,火焰灼燒到的地方,也是劇痛難忍。然他深吸口氣,直接用周身靈氣將火星逼出體外,隨後怒髮衝冠,喝道:「你敢傷我!」

  他吼話之際,手中已經多出了一件法器,那法器是壎,看著像是陶土所制,上面刻滿繁複花紋。

  宮廉並非用嘴吹奏,而是手腕一翻,袖中鼓風,靈氣注入陶壎,便有樂聲傳出,且在聲音發出之時,那個萬花筒一樣的法器飛入高空,像是煙花一樣炸裂開,射出了無數彩色銀針,將時秋的芳草碧連天轉瞬壓制,直衝她面前。

  咄咄咄咄……

  張七外殼堅硬,但那些養煙火一樣密密麻麻的針乃是仙器,此番密密麻麻的扎滿了張七全身,霎時間讓它變成了一個彩虹刺蝟。而時秋躲在張七背後,又有圓盾支撐,雖然沒有受傷,靈氣卻是所剩無幾。

  她倒是可以一直躲在圓盾當中,然而那壎的樂聲卻是無孔不入,連小圓盾都沒辦法徹底阻隔,且那聲音越來越急,猶如春雷陣陣,使得圓盾都哐哐作響,竟是有堅持不住的跡象。

  那個人實力強悍,手裡頭握著的也是實打實的仙器。

  她也是時運不濟,一出來就遇到了這樣的渾人。實力懸殊,讓她越階挑戰太過艱難,無奈之下,時秋只能握住了第一個獸牙,喊了一聲溯淵。

  話音落下,就見身邊捲起一陣黑風,那隻嘯天狼的虛影從天而降,直接衝到了那男子面前,與他纏鬥起來。

  他速度快若疾風閃電,利爪堪比飛劍法寶,步伐遊走,也能在地上畫出陣法結界,不多時,那男子便被撕咬得披頭散髮鮮血淋漓,時秋見狀立刻飛身而出施展出百花殺,在她與溯淵虛影夾擊之下,那男子受了重創,忽地一聲狂嘯,化作遁光逃走。

  這種修為的修士要逃走,時秋毫無辦法,她發現溯淵的虛影也越來越淡,當下放棄了追殺,而是稍緩口氣,隨後趕往南潯界。

  那人是大派宗主,她得盡快找個靠山才行啊。

  希望他傷得太重,暫時沒辦法找自己麻煩。有本源珠在,那人也沒辦法給自己身上留什麼印記,時秋腦子轉得快,轉眼已經想了很多,不過她視線卻是停留在越來越淡的嘯天狼虛影上,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卻什麼也沒摸到。

  掌心空落落,還有些微微涼,像是掬了一手冷風。

  「時秋,那個人本身就快要走火入魔了。」溯淵的聲音響起,又隨風飄散。待到虛影徹底消失,時秋發現脖頸上的骨牙斷裂,從項鏈上脫落下來,她連忙伸手,將那碎成幾瓣的牙齒握在了手中。

  想了想,時秋用當初從溯淵身上扯下的一小塊皮毛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將碎掉的骨牙包裹其中。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把被針插成了刺蝟的張七也收了起來,自個兒踩著桃木劍緩緩飛向了南潯界。按照溯淵的說法,那人本來就心神不穩即將走火入魔,此番受了重傷,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來找她麻煩,所以她暫時倒不用擔心,可以放心去南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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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1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仙眷侶

  外界修士沒有身份玉牌,根本沒辦法直接進入南潯界。

  因此時秋現在的落腳地是南潯外島。

  那外島就有五萬平方公里,相當於一座繁華都城了。即便是外島,進出控制也十分嚴格。環島一週倒是沒有圍牆,卻種了一排樹,而樹上還結了伴生的藤,藤上有刺,開了一朵一朵各色的小花,看那花朵形狀,倒有些像喇叭花。

  粉的、白的、紫的、紅的五彩繽紛,讓整個島嶼看起來綠樹成蔭,花團錦簇。

  但放出一縷神識微微一掃,不見島內景象,想來是有所限制,時秋見狀便沒有繼續分出神識去窺視,在修真界規矩頗多,神識亂放唯恐惹到大能,她還是低調一些,以免發生意外。

  外島直接連通界河,唯一的進出口就是界河港口,那港口很大,能容納許多靈舟,修士們從靈舟上上了岸,就會通過一座拱形長橋,一直走到一個被綠色藤蔓包圍的拱形大門前,繳納靈石,登記入內。

  時秋自己飛過來的,沒有靠靈舟,能夠在界河裡飛行的大家都不敢小覷,因此哪怕她穿得落魄,氣色極差,倒也沒人去招惹她。她跟在人群後頭排隊前往入口處,一路上倒是聽到了不少消息。

  畢竟許多人都是第一次來南潯界,難免會互相打探消息,互通有無。

  她也就跟著聽了個大概。

  「那繞島一圈的是婆娑樹和長綠藤,千萬別伸手去碰,特別是那些花,沾上了就會全身麻痺靈氣凍結,乃是藥宗特意培植出來的靈植,用來守護外島的。」

  一個走在隊伍外,方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一邊走一邊說,「諸位都是第一次來南潯界,有些規矩得知道。這裡有外島的注意事項和地圖,一塊中品靈石一枚,有需要的嗎?」將手裡的玉簡晃了晃,他樂呵呵地道。

  想來此人是外島修士,靠販賣這些信息賺錢的。能夠乘靈舟前往南潯界外島的,一般來說都不會缺這幾塊靈石,這會兒也有不少掏了靈石出來購買,時秋身上一塊靈石都沒,只能作罷。

  好在她看著就很窮,那中年男子都沒問她,不僅沒問,還好意提醒了一句,「如果有各宗門的身份玉牌是可以直接入城的,哪怕是推薦玉牌都好,但如果沒有,是自己來的,就得繳納二十塊中品靈石還有登記檢查才能入內。」

  時秋身上有塊劍宗的玉牌,只不過劍宗是南潯大宗,有他們玉牌的弟子都是直接統一入內,現在拿出來也沒多大用,再者拿出來沒準就有劍宗的修士來查看,時秋想了想,又問:「知言樓的玉牌可有用?」

  那中年修士還沒走遠,這會兒又折了回來,「這位道友有知言樓的玉牌?知言樓玉牌極為難得,需得才華橫溢知識豐富之人才能獲得,道友若當真有,那自然是可以進入外島的。」

  當初張耀輝看到她得到玉牌那麼驚訝,她還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看來,這玉牌果然挺稀罕的。排隊的修士都很守規矩,也無人大聲喧譁,不多時,就輪到了時秋。

  她取出玉牌,輕輕放在了桌上的青花蝙蝠紋盤上。

  玉牌落入青花盤中,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那低著頭的女修抬頭,瞧見時秋眉頭一皺,「你一個魔道修士,居然敢大搖大擺地從花雨島入內,莫非天真的以為能瞞天過海矇蔽過關?」

  「你當我瞎啊!」那女修說完,手一抬,祭出一段春藤,就要捆向時秋。

  周圍的修士先是愣住,隨後紛紛動手,要將時秋擒拿,好在這女修面前露個臉。他們倒是覺得時秋看著有些陰氣森森的,但都沒往魔修方向去想,倒不是神識格外敏銳,而是這裡是南潯界幾大正道宗門聯合起來建立的花雨島,魔修過來豈不是找死。

  南潯界並非只有正道修士,也有魔修勢力盤橫其中,且實力不俗,能與正道抗衡,無法將其徹底誅滅。然而魔修有魔修的路子,他們入內的地方較為隱蔽,具體在哪兒,很少有人知道。

  時秋一直是走的正道路子,買的地圖上也只標註了正道修士的花雨島,所以她都不知道還有一條路,不過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往哪兒去的。

  此刻時秋也祭出一根籐條,將那女修籐條擊落,隨後威壓施展開,朗聲道:「我並非魔修,諸位道友明察。」

  她負手而立,一身正氣。

  然而身上陰氣逼人,這動作做出來,委實沒什麼說服力。只不過旁邊一個修士倒是拿出了一把玉尺,說了一聲道友抱歉後將玉尺放在了時秋身上,待看到並無異常後才道:「原來是個誤會。」

  陰魂火的陰煞之氣跟魔修自身修煉的陰煞之氣不同,陰魂火還屬於天火,只要時秋沒被火焰反噬,沒有去修煉魔功,她現在就還不算魔修,那逢魔尺自然也測不出來。

  「道友竟然有知言樓的玉牌。」那男修適才看了青花盤中的玉牌,臉上神情微變,也顯得恭謹了許多。他將玉牌遞給時秋,道:「道友這邊請。」

  一邊說著,一邊扭頭回去瞥了之前那女修一眼,眼神頗有些不滿。那女修神情有些委屈,卻是不敢多言,深鞠一躬,直到兩人徹底走過長橋跨過那長綠藤盤成的樹門過後,她才抬起頭來,隨後將手伸到袖中,握著一根翠綠色竹枝的手都興奮得有些顫抖。

  她遇到了。恨不得馬上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易湘君。

  然她沒有輕舉妄動,查看了一下剛剛那女子的登記玉牌,將她的名字和修為記下之後,又重新回到座位,為後面排隊的人進行入城登記。

  這邊,時秋跟著那男修入了島。這南潯界外島修得十分雅緻,一條小河將島分為南北兩岸,岸邊垂楊柳隨風搖擺,而亭台樓閣隱於綠樹紅花之中,使得這裡猶如江南水鄉一般,清幽靜雅,婉約動人。

  路上行人也多,但都很安靜,沒什麼人大聲說話,所有修士看起來都彬彬有禮的,倒叫時秋有些驚訝了。

  「南潯外島的修士都十分友好和睦,畢竟住在這裡,為的就是進入南潯界,自然都會好好表現,爭取能得到入城資格。」見時秋目露驚訝,領路的男修微笑著道。

  「而且這裡有護城修士,巡邏修士,最差的也是金丹後期修為,也沒人敢在此處鬧事。」他說完後,從路邊一個無人的攤子上伸手取了一朵紅花遞給時秋,「道友前來南潯外島,也是為了跟秋仙子討教的吧,從這裡領一朵紅山茶,帶過去就好。」

  「我是來找人的。」時秋道。

  「哦?那道友找誰,我是外島護衛,對這裡的人都挺熟悉的,興許能幫上忙。」男子笑著道。

  「楚逸。」時秋覺得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故而也就老實說了。沒想到,她說完之後,那男子笑容更深,「原來是要跟楚道君討教煉器的問題,那這紅山茶更得拿了。問楚道君和問秋仙子,不都一樣的麼。」

  聽到這話,時秋微微顰眉,她還未詢問,就聽男子繼續道:「楚道君跟秋仙子俠義心腸,在知言樓外設了求真堂,為眾人解答煉丹和煉器上的難題,他們分文不取,只收取一朵山茶花和一句祝福,你說他們是不是助人為樂,福澤天下?」

  「祝福?」時秋眉頭緊鎖,心中有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道友難道不知情?」男子有些愕然,隨後解釋道:「等到最疼愛秋仙子的藥宗長老玉嬋娟出關,秋仙子和楚道君就會成親,秋仙子喜歡山茶花,那楚道君傳道就說了這麼一個條件,不取靈石,不要法寶,只需一朵山茶,一句祝福。」

  「祝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不離不棄。」男子說話的時候刻意模仿了楚逸的語氣,他說完之後才感概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這對神仙眷侶,真是羨煞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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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10: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明慧

  時秋看著手裡紅豔豔的山茶花,一時神情有些恍惚。

  沒有想像中的痛苦難過。

  她一直很想念楚逸,很想再見到他,曾經這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忍受煎熬時給予她力量。

  在她的記憶當中,楚逸曾給她溫暖,也說過要給她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家。那時候,她很貪戀那些溫暖,其實不確定是不是愛,因為沒有旁人描述的那麼又哭又笑為愛痴狂,但她依賴楚逸,也嚮往一個真正的家。

  因為她是個孤兒,一直渴望溫暖。所以哪怕穿越過來,她也一直在擔心楚逸的安危。楚逸是她的未婚夫,她希望他能活著,活得好好的。

  哪曉得千里迢迢歷經艱辛的尋過來,得到的卻是他已經有了心上人,並且即將成親的消息呢。

  她以為自己會很難過,會很心痛,但實則不然,雖然有些酸澀,卻也覺得,楚逸是安全的,過得好就好。

  他更像她兄長。

  你不去找,就永遠不知道結果,意難平,心有溝壑。

  然看到答案,忽然就釋然了,他其實已經沒有想像之中那麼重要。讓她入障的不是那個人,而是記憶當中渴望溫暖,縮在孤兒院角落裡的自己。

  塵埃落定,心中酸澀,卻並不痛苦難過。

  眼神逐漸清明,時秋將手裡的山茶花拿到唇邊,輕笑了一聲。

  好似身上的枷鎖都解開了,她一直藏在心底的執念,也隨風而散,那個孤獨的,蜷縮在角落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小女孩,早就長大了。她在這裡,也遇到了真正的親人和朋友。

  我們從同一個世界裡來,曾經還是未婚夫妻,所以我會不停地去尋找你,在尋找的過程中,遇到了無數的風景,看到你還過得好,便已安心。

  歲月無常,各自安好。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淺淡笑容,周身陰霾好似被雨水沖刷洗淨,一下子藍得有些刺眼。帶路的男修面露愕然,「這是,明慧?」

  所謂明慧,就是偶然間頓悟,修士修為提升要簡單得多,然元神凝練卻要艱難得多,明慧就是在修為限制下,元神頓悟,識海擴大,當然這擴大也是有大有小,但不管怎樣,明慧之人,悟性極高,丹田識海也會比同等修為的修士強得多,也就是元神要更厲害一些。

  看到她在路上偶然頓悟,男子肅然起敬,站在一旁不敢打攪,一直等她緩神。

  「求真堂在哪兒啊?」時秋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天都藍了一些。看著面前男子,她笑著問道。

  既然來了,她也去送一句祝福好了。

  「這邊,這邊,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問問題的,不然他們哪忙得過來,前面會有一個考驗,若是水平太差的,就被攔了。不過道友您有知言樓的玉牌,我直接帶你過去就好。」

  「多謝道友,不知道友貴姓?」

  「免貴姓儲,您稱呼我儲飛或者小飛都行。」儲飛的修為其實比時秋還略高一些,但能拿到知言樓的玉牌,說明她擅長煉丹或者煉器,最不濟也得是個高階煉器師了,這樣的大師他自然不敢怠慢。他的法寶,高階的都沒幾件呢。

  儲飛帶路,時秋走在他身側,不多時,就來到了他們設置的求真堂前。求真堂前面設了考驗,如今已經進行了兩個月,前來排隊求知的修士並不多,儲飛領著時秋進入內堂,也沒引起旁人關注。

  要直接進去需得審核資格,儲飛向時秋要了玉牌,呈給站在門口的女修張星月,那張星月將玉牌放入法寶玉盤之中驗證,待看清裡頭訊息之時,忽然抬頭問道:「你叫時秋?」

  這種玉牌會寫明何時何地贈予道友誰誰,因此檢測的時候,能夠看到時秋的名字。

  「今日楚公子和秋姐姐在參悟道法,無法見客,道友請回吧。」她將手中玉牌還給時秋,面色冷冷地道。時秋瞧她的模樣,濃眉大眼一臉英氣,倒是跟張耀輝有些神似,只是下巴太尖,臉頰太過削弱,顯得顴骨很高加之神情冷淡,看起來就略有些刻薄之相。

  在想到她姓張,心頭便揣測了一番,難不成這張星月就是張耀輝那女兒,跟著楚逸跑到南潯界的那個?

  「呃……」儲飛面露愕然,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道:「那真是可惜了,時道友要不我們改日再來?」

  時秋沒多說什麼,將手裡的山茶花別在了門上,接著轉身離開。

  知道了她的名字,就不讓她進了,或許自己這名字被楚逸提起過,哦,她是他亡妻呢,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如今亡妻找上門,攔著不讓見倒也說得過去。

  她雖然看開了,但別人能不能想得開,卻還是個問題。

  時秋轉身離開,剛剛走到門口台階上,忽然聽到木門滑動的聲響,緊接著,一個聲音道:「時秋?」緊接著,又一個女聲道:「道友,請留步。」

  張星月面露懊惱之色,她怎的忘了,玉牌落入青花盤檢測之時,房內的楚逸和玉凝秋已經能夠看到身份信息了,對方是知言樓的玉牌他們肯定會關注一下的。

  楚逸大步走出房門,他的聲音裡帶著點兒顫音,然看到時秋轉過身,本來邁出的步子都頓了一下。隨後快步走到時秋面前,「真的是你嗎?這些年,你受苦了。」

  紫蘇的外貌跟時秋本身有幾分相似之處。

  而原來的楚逸,跟現在這楚逸的相似之處大概就只有名字了。原本楚逸戴著一副眼鏡,人看著很斯文清秀,印象之中是很溫和的一個人,現在的他劍眉星目,一張臉像是被精雕細琢過,線條硬朗,頗有一種陽光大氣之風,一身藏青色長袍,更襯得他猶如挺拔的青松似的。

  他身邊女子就是他現在的未婚妻玉凝秋了,因為戴著面紗看不見臉,不知道長得怎麼樣,但她身材窈窕,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像是含了秋水一樣,清亮迷人,想來容貌絕對不差,加之身上還有一股讓人聞著特別舒服,彷彿元神都被淬洗過的清香,便直接讓人心生好感。

  那香味,好似天香丹。

  但不知為何,時秋覺得自己內心有一股惡意蠢蠢欲動,她竟是想對這女子動手。時秋又看了玉凝秋一眼,目光幽深,倒叫身前楚逸微微蹙眉。她神識敏銳,自然注意到了楚逸的這個動作,這表明他不太高興,若是往常,他還會推一下眼鏡呢。

  「沒想到你我都還活著。」時秋轉過視線,不再看玉凝秋,而是笑著道。反正心緒已淡,既然故人已變,她也不會沉浸在過去中糾結,早早分散即可。

  她說完之後就感覺到了有幾道窺探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微微皺眉,威壓猶如清風吹拂,將幾道視線推開,隨後又道:「恭喜你啊。」

  話音落下,就聽到陰魂火叫了起來,「啊,他身上有星辰之火!」

  星辰之火排在天隕流炎之後,也是天火之一,極為難得。她最近還真是跟火焰有緣,走哪兒都能撞見那些千百年難得現世的天火。

  原來楚逸身上有天火,難怪發展得不錯。原本的楚逸身上可沒有天火,否則的話不可能在鷺雨洲藏那麼久,還得勾搭上張耀輝的女兒一起陷害張耀輝才能當個小堂主,所以,這星辰之火八成是穿越後才有的。

  大概跟她體內的本源珠有些關聯?

  「我要吃!」陰魂火又喊。

  「吃個鬼!」時秋罵了她一句,因為陰魂火打岔,她就走了下神,沒承想忽然有人喝了一聲,「秋仙子問你話呢,你怎的不應?」

  時秋回神,道:「剛剛沒聽清,你說什麼了?」

  那秋仙子倒是沒惱,笑著道:「既然你們是故交,那也就算是我玉凝秋的朋友,藥宗貴客,我看姑娘你似乎受了傷,不如到藥宗修養幾天,待到傷勢好轉再走。」

  時秋來的時候跟那快要走火入魔的老怪物打了一架,身上靈氣紊亂,受了點兒傷,但傷勢也不重,她急著找楚逸都沒怎麼在意,倒沒想到,這玉凝秋會一眼看出,還邀請她去治傷。

  「不用麻煩了,我傷得不重。」時秋道了謝,結果就聽到楚逸上前一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時秋我們找個地方好好敘舊。」

  「就去雨馨樓吧,我讓人給你們準備最好的靈茶。」玉凝秋說著,俏皮地朝楚逸眨了下眼。「那是爹爹最愛喝的,我偷偷拿出來的。」

  「你們喝茶敘舊,我在外頭等你,可好?」她聲音很溫柔,軟軟糯糯的,像是在哪兒聽過,只不過時秋一時想不起來,畢竟她一個滄海界出來的,第一次到南潯界來,怎麼可能見過她呢。

  時秋推辭不過,在楚逸表示知道了很多消息的情況下便去了雨馨樓,這雨馨樓背靠青山,樓前一棵迎客松伸出枝椏,上面垂吊的卻是一串一串的山茶花,而整棵樹上也層層疊疊的綴滿了山茶,把一棵翠綠的松樹都弄得紅彤彤的了。

  走到這裡的時候,玉凝秋沒說話,跟在後頭的張星月開了口,「這是天下修士贈的山茶,祝楚道君和秋仙子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她說完之後,玉凝秋才道:「我喜歡山茶,它不僅漂亮還可以煉藥。」

  素手伸出取了一朵山茶別在髮間,她笑吟吟地道:「楚郎,好看嗎?」

  這是,在前未婚妻面前秀恩愛嗎?

  時秋覺得她開始那一點兒酸澀都沒了,姑娘我心有江海浩瀚,對你老公沒興趣了啊。剛剛明慧,她還神清氣爽,心胸開闊,像是掃帚除塵,把那些負面情緒都從心裡清掃乾淨,此時心頭敞亮得很。

  「好看。」楚逸回答,「湖光山色,不及你眉間半分顏色。」

  時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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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0:1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態

  上樓,進了房間,倒了靈茶,玉凝秋要退出去,結果楚逸制止了她,「你我即將成親,這些事不必瞞著你,況且,我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嗯。」玉凝秋羞赧低頭,靜靜坐在了楚逸身側。

  時秋倒是詫異地揚了下眉毛,聽楚逸這個意思,是他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都告訴了玉凝秋?

  楚逸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雨馨樓有陣法結界,隔絕神識窺探,就算是渡劫期的強者,都無法聽到我們在說什麼。只不過在這裡也是禁用神識的,所以若是察覺神識不能施展,不用驚慌。」

  他跟時秋解釋了一下,接著又道:「其實這修真界有無數的星辰碎片,我們原本所待的地方,也只是一處星辰碎片之中……」他說到這裡稍稍停住,有些汗顏地問:「星辰碎片,你知道的吧?」

  看時秋這身子是金丹後期,而且就在確定時秋身份之後他就暗地給身邊的修士使了眼色,從摘星樓裡買了消息出來,這會兒已經收到了回覆。他的手摸了摸袖中音圭,時秋從北冥盤龍島那邊過來,乘過靈舟還跌落界河失蹤,如今兩年後再次重現,她應該對星辰碎片有所瞭解才對。

  不知她是否會隱瞞自己的一些經歷呢?楚逸如此問,倒是想試探一下了。

  時秋根本沒想太深,點頭道:「嗯。」

  「星辰碎片一旦進去了就很難出來啊。我們會從那邊直接穿過來,肯定是有緣故的,我身上有了天火,你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楚逸又問。

  時秋也點頭,「我身上也有天火啊。」

  她也不傻,連師父他們都不知道本源珠存在,哪怕有疑問他們也從來不問,還有溯淵,他跟她朝夕相處了兩年,也從未問過她身上的秘密,如今跟楚逸重逢的喜悅已經淡了,她怎麼都不可能暴露本源珠的存在,故而只能把陰魂火給推了出去。

  話音落下,倒是楚逸便點點頭,「莫非是天火打架,打破了界限,使得你我二人到了這地方?」他也知道時秋身上有陰魂火,正是因為陰魂火才上了劍宗的靈舟,身上的氣質也跟陰魂火相似,只不過他體內的天火都感覺不到陰魂火的存在,足以說明,她這陰魂火十分強大,比他的星辰之火還略勝一籌。

  本來還奇怪排名第十的陰魂火為何有此威力,但如果是穿越帶過來的,倒可以理解了。

  時秋搖搖頭表示不清楚,楚逸便又道:「只是界河廣闊,星辰碎片如此之多,附近風暴更是兇猛,有我們原來那世界那麼大的,幾乎等同於一個混沌天域,我們現在想要找到,想要回去也十分艱難。」他一聲嘆息,「我很想念父母,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一下子失去了兒子和養女,白髮人送黑髮人……」說到此處時,楚逸眼眶微紅,目露不忍。旁邊的玉凝秋便輕輕抓了他胳膊,溫柔的喚了他一聲楚郎。

  時秋沒在意,聽楚逸這麼說,他們還是有機會回到地球的咯?

  她對在地球上的日子並不怎麼懷念,那時候她性格太孤僻,長相在那裡又算得上十分奪目的了,屬於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存在,所以幾乎沒有真正的朋友。

  而養父母,本來還是疼愛她的,但自從知道楚逸愛她之後,對她也冷漠多了。不過若非他們,她的日子可能會更差,如今回想起來,倒有些感念他們的養育之恩。若當真能回去,她也願意報答一下他們。

  當然,這個願望怕是很難實現,畢竟凡人壽命短暫,而幾十上百年,她能不能突破元嬰都說不準,如何去得了混沌天域。一想到這些,她就想到了還困在那裡頭的溯淵,時秋下意識的伸手,隔著衣服輕輕碰了一下掛在胸口的骨牙。

  人總是要有個念想,有個目標,她如今的目標就是跟師父師兄團聚,然後努力修煉,去把溯淵給帶出來。

  「姑娘,姑娘?」

  「她是這樣的性子,你別見怪。」

  時秋又走了下神,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玉凝秋和楚逸的對話。想來是玉凝秋跟她說話,她沒答應,楚逸便解釋了一下。時秋內視丹田,「她說什麼了?」

  「說我太過陰毒,很難駕馭,要你小心謹慎,如果無法克制的話,她可以找人幫忙,將我收服。」陰魂火在丹田裡化作火星子撲哧撲哧亂飛,語氣很沖地道。

  天火如何收服?若非主人自願,主人隕落,天火消失,否則的話那些身上有天火的人不就時刻面臨被搶奪的危險,莫非她的意思是只要自己自願放棄陰魂火,他們就有辦法將陰魂火驅逐她體內?

  時秋含笑應道:「多謝秋仙子好心提醒,我會注意的。」

  玉凝秋又道:「不必客氣,我這裡有一點兒養神丹和靈氣丹,還有幾套衣服,你先拿著用,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或者楚郎說便是,你們從毫無靈氣的死域來到這裡,能夠走到現在,其中艱難難以想像,我很佩服你們的。」

  說完,她跟楚逸對視一眼,隨後又將手裡的東西推了過來,時秋沒接,道了聲謝,道:「實在是我確有事想要請教二位,楚逸,你知道滄海界嗎?我當初查到消息說滄海界到南潯界陣法還未修復,要過去必須要那種最頂階的遁光符,遁光符數量極少,只有大宗門才有那麼幾張,兩位都是宗門翹楚,不知可否問問,有沒有多餘的遁光符出售,價值幾何?」

  「滄海界?就是出了個仙品煉丹師的滄海界?」玉凝秋微微揚了聲音,顯得有些驚訝。

  她見時秋點頭,「頂階遁光符存世極少,我們藥宗原本還有兩張,前些日子在樂宗宗主的懇求下已經售出,現在宗門內沒有了。而如今,唯一能煉製頂階遁光符的,只有那位徐宗師了。只是,很難請得動她。」

  「我們藥宗給那仙品丹藥師還發了邀請函,結果他並不曾過來,我父親還派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傳送陣法已經被破壞,我們這邊的修復起來倒是不算困難,然而滄海界那邊的卻是麻煩至極。」

  這種跨越一界的傳送陣修復花費極大,工程量極大,別看小小一個陣圖,卻要成百上千陣法大師一起合作才能完成,是以只能不了了之。

  遁光符雖然稀缺,但一些宗門還是拿得出幾張,樂宗宗主宮廉跟徐宗師有些交情,本身就有幾張遁光符,然他用光後再去求也沒求到,只能從藥宗購買,聽說去了之後只找到了兒子屍骨殘骸,如今都快要走火入魔了。

  將這些事情簡單交待了一下,玉凝秋就不說話了,又換做了楚逸來問,時秋真假摻半的答了,也問了一下徐宗師現在在何處,敘舊完畢時秋坐在情侶旁邊又略顯尷尬,便客套一番起身告辭。

  「等凝秋姑姑出關,我們便打算成親,估摸就在一個月內,到時候你會到場嗎?」楚逸緊跟著站起來,問道。沒等時秋回答,他又說,「這裡娶親習俗跟我們那裡有所不同,不過凝秋聽說我們那邊的婚禮之後十分嚮往,所以我打算按我們那邊的來辦,希望你能來。」

  他曾經是很喜歡時秋的。

  因為時秋符合他的審美,只是第一眼看見,就覺得那個女孩子美得讓人心跳加速,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呵護。

  他的時秋,比很多女明星都要漂亮,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氣息,讓他心動。到了修真界,他也曾找過,因為魂穿,不知如何找起,他還引用了一些地球的詩句,希望能引起他人注意,他楚逸的名字傳遍了修真界,然而不曾有過任何關於時秋的消息。

  任何感情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變淡的,他在這裡見到了真正的仙子,玉凝秋身上的氣質與從前的時秋有些相似,卻又比時秋更引人注目。跟玉凝秋在秘境之中互相依靠結成良緣,曾經的時秋就漸漸淡忘了。

  只是斯人已逝,活在心裡,活在記憶之中的她依然是天上的白月光,眉間的硃砂痣,若她一直不出現,他或許會一直無法忘懷,在心裡角落裡給她留一個位置。

  然而事實總是這麼無常。

  她來了。

  好似白月光蒙了塵,記憶裡的美人,也變得如此不堪,印堂發黑,頭髮凌亂,面色也差,穿得也跟野人一樣。他依然高興她還活著,原來的心動卻消失了,反而平添尷尬。只是他還不能表現出什麼異常,畢竟玉凝秋在旁邊,他們也快成親了。

  玉凝秋是藥宗宗主愛女,是天下最大的宗門裡備受寵愛的女子,若讓她受了委屈……

  楚逸如今雖然身份地位也不差,但跟玉凝秋比起來也是天壤之別。

  若是讓玉凝秋受了半點兒委屈,想到被藥宗那些人折騰,他就有點兒頭大。

  就讓那悄然心動的愛情,變為親情吧。

  畢竟,他們曾經也是兄妹。只要跟玉凝秋說清楚,想來她也會把時秋當妹妹一樣照顧的。

  楚逸笑了笑,「我是你大哥,若是有什麼困難,記得找我。那徐宗師跟我師父有些關係,你先不用著急去問,我先稟明師父,看看能不能疏通疏通。」

  「嗯,謝謝大哥。」時秋當初還自稱是坤華閨女呢,所以喊個哥哥也沒啥大不了,再者,她曾經叫了他許多年的哥哥,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到訂親反而沒幾個月。那時候的她太孤冷,接觸的男人幾乎都只有楚逸一個,覺得他是她的陽光,是溫暖,故而不敢失去。

  在地球沒有感受到的親情友情,她反而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感受到了,師父煉丹失敗中毒,最後想到的是給她搶一粒丹藥,方靈霄秘境之中不顧一切地救她,他和紫清霜之間的感情,還有顧二師兄對她的照顧,溯淵的朝夕相處……

  她從中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感情,封閉的心一點兒一點敞開,而對楚逸的牽掛,實際上也是對幼時自己孤苦無依的害怕,在突然穿越到這個地方來的時候,從棺材裡醒來的時候,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甚至比小時候更糟。所以她拚命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那束光。然而直到此時,時秋才明白,她所求的是什麼。

  孤兒院裡那個縮在角落裡的小女孩,終於走出了緊閉的房門,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那我就先告辭了。」說完之後,時秋走出了雨馨樓,彼時外頭陽光正烈,她走出大門的時候那些強烈的光線唰地一下照進眼睛裡,使得她下意識伸手放在額前微微一擋,接著才緩步離開。

  現在去哪兒?摸了一下掛在心口的骨牙,不知為何,她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眼睛眯了眯,時秋開始思考當下的問題。

  她儲物法寶炸了,身上沒靈石,也住不了修真客棧。

  原地駐足停留片刻,時秋想了想,直接前往知言樓,一能賺錢答題,二能有個安全地方落腳,有靈石了還能查查關於遁光符的消息,她自己也惡補了很多煉丹煉器的知識,沒準能摸出點兒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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