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夜冰舞]御獸狂妃(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九十話　淒涼谷（七）：四魂

　　紅井倒沒拒絕：「是在我肩膀上的。」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幾天前我中了一個鬼族女人的毒，這朵蓮花好像吸收了毒素，從藍色變成了深紫色。」

　　藍色蓮花。

　　在看到紅井肩上的印記前，葉空凌和沐暗塵心底，早就有了各自猜測。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紅井獨自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支肘趴在竹子籬笆上，正發呆地看著夕陽西下，關於得知了關於那朵藍色蓮花的真相後，紅井就站在這裡胡思亂想，始終沒有出聲說過一句話。

　　葉空凌正在屋子裡給蕉葉琴重新上著弦，而沐暗塵卻悄悄地站在房檐下，就站在紅井的身後，默默地望著她。

　　紅井知道他在，卻沒有回頭。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話：每個人的身後，都站著另一個人。想到這句話，紅井忽然很想笑，她已經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沐暗塵喜歡白龍，比如白龍喜歡相獨夏。

　　比如自己，對相獨夏。

　　總有人在身後，明知道他在，可是就不去回一下頭，同樣總是如此，也要去站到另一個人的身後，儘管清楚，那個人或許也不會回頭。

　　天色已晚，葉空凌執意要留紅井宿在淒涼谷，他很強硬，他說等明日天明了，再親自送紅井出谷去，不僅半天河任她拿走多少，蕉葉古琴他也要送給她。

　　其實，葉空凌的用意，紅井明白。

　　但她不是三四歲衝動的小孩子，她不會任意妄為。

　　當時，在看到她身上的印記後，葉空凌與沐暗塵臉上吃驚的神情，紅井現在還記得清楚，然後他們告訴她，妖王的本體，就是一朵藍色的妖蓮。

　　她身上的蓮花，是妖王的印記。

　　葉空凌告訴她，她的眼疾之所以痊癒，就是因為那朵藍色蓮花，確切的說，是因為妖王的靈力。

　　思緒回到了那天的佟家柴房，她剛剛變成佟青霧，盲了眼睛，她故意讓佟傾蝶將她關在了那裡，琥珀之瞳莫名其妙地碎掉了，她還記得那時候有個人說「本王等妳很久了」。

　　本王等妳很久了。

　　對，就是這句話。

　　後來她問沐暗塵：「妖王的名字，是不是相獨夏？」

　　沐暗塵說是。

　　紅井目光暗了下來：「原來小瞳，就是妖王。」

　　他們告訴她，千年前妖鬼兩族一戰，妖王離世後，鬼王僅得到他的一魂「風魂」，就將此魂封印在了「琥珀之瞳」中，她結識的那個所謂的「小瞳」，不過是相獨夏的一縷風魂而已。

　　她身上有妖王的印記，那個早就出現在踏月預言中的女子，居然就是她自己。

　　葉空凌說，踏月的預言是：千年後，必有一名來自異世界的女子，其能感知妖王五魂所在，她的出現，會導致妖王重回世間。

　　這是紅井第一次聽到這段預言的完整版本，之前陌凋零說的不對，而沐暗塵說的並不完全。

　　相獨夏，妖王，他就是那個使赤息大陸衍變出五種元素的妖王，而她紅井，她居然是預言裡的女人，她是可以感知到妖王五魂所在，從而讓妖王重回世間的那個女人！

　　沐暗塵最後說：「相獨夏是擔心妳遇到危險，才沒有對妳說實話。」

　　相獨夏你這混蛋……該死的騙子！

　　越想就越心煩氣躁，紅井糾結她是應該按照預言說的去碰碰運氣試著找找四魂看，還是應該尋個辦法返回西崑崙，再也不去管相獨夏那個混蛋的事情好。

　　唉，嘆息，生辰八字不好，天生的倒楣命，什麼倒楣事都落在她身上了。

　　紅井倏然伸手推開院門，正要往外走去，身後傳來男人的腳步聲，沐暗塵頃刻間閃到紅井身旁，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紅井，妳去哪裡？」他始終在後面注意著女子的一舉一動，兩人一前一後的早已站了很久。

　　紅井挑眉：「你也太緊張了吧，我不會衝動到周遊赤息大陸，去找那個什麼四魂的。」

　　真要命，從剛才這頭野狼以及那個老鬼就固執地認為她會立竿見影滿大陸的尋找四魂，故而葉空凌還有意留她宿在淒涼谷，話說她看上去是如此無聊弱智的人嗎？

　　滿世界找四魂？一點線索也不去搜集，就似個沒頭蒼蠅般的亂跑？想想都覺得不靠譜。

　　「四魂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沐暗塵好心相勸，紅井啊，妳可千萬別想不開啊，相獨夏不讓我跟妳說，如今妳都知道了，出個什麼事情的，我可擔不起責任啊。

　　「我才不管相獨夏那混蛋的死活呢！」紅井怒了，怎麼這兩個男人都當她是無腦白癡呢！

　　「相獨夏就是一騙子！」罵一句不解氣，「他還是一個流氓！」

　　該死的！

　　那時候，佟家柴房裡的那個色狼男，就是相獨夏啊！然後在水塘邊，他竟然還有臉出現！竟然還敢讓她對他負責任！

　　如果能再看到他，紅井發誓自己一定掐死他。

　　「紅井。」不明真相的沐暗塵十分純良，「別太擔心了，既然踏月說妳能找到四魂，也許不用刻意去尋，總能無意間碰到的。」

　　善良的火狼王根本不知道紅井糾結的不是那四魂，她糾結的是相獨夏和她不能說的那二三事。

　　紅井狠狠地瞪了沐暗塵一眼，卻又登時洩氣，揉了揉額頭，話音無奈：「我說，我不去找四魂，我去放了邪止，免得這一晚上牠趴在那裡，腰酸背疼腿抽筋。」

　　「厄……」沐暗塵反應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放開捏著紅井的手，「那個，我陪妳去。」

　　紅井頷首，正要邁開腳步，突然間心中一動，紅井脫口而出：「糟了！」

　　「怎麼？」

　　紅井神色倉皇：「邪止有危險！」

　　話音一落，紅井趕忙搶先向著淒涼谷入口處跑去，沐暗塵二話不說，跟著她趕了過去。

大頭寶珠

☆、第九十一話　淒涼谷（八）：青葙出現
　
　　此時夜色已濃，淒涼谷的木棉樹林在籠罩上來的夜幕中顯出孤高傲氣的身姿，連綿的陰影滲透出巨大的壓迫力，兩人腳步極快，木棉樹林如同道道黑壓壓的影子，在兩人目光內急速晃過。

　　紅井心思慌亂，她燒了邪止的鱗片，契約便算成了一半，只差邪止肯認她為主，如今契約已經開頭，邪止的安危她便可以感知。

　　她封了邪止的靈力，想以此逼牠認主。

　　但是此刻卻清晰地感覺出邪止正處於危險，假如牠的靈力沒有被封，那牠逃開便沒有困難，可邪止毫無靈力……如果牠被人暗算，紅井簡直不敢往下想，那便是她害了邪止啊。

　　牠雖是頭年獸，平日裡惡性難馴，可是紅井也不想看著牠因自己一剎那間的自私而死。

　　所幸現在還能感覺到邪止有生命跡象。

　　必須儘快趕到。

　　暗夜裡邪止巨大的身軀，遠遠望見，如同一座小山，紅井看著牠趴伏在原地的樣子，心裡稍微舒了口氣，但這種輕鬆僅持續了短暫片刻，隨即她便在邪止身體後面看到了一抹身影。

　　沐浴在月光下的，熟悉的女人身影，她正機械地舉起手裡的刀，對著邪止刺下去。

　　她就在邪止的身後。

　　邪止亦有所察覺，卻無回擊的能力，但同時牠也看到了就在不遠處正跑過來的紅井和沐暗塵，邪止晃了晃頭，發出一聲嘶吼，巨眸哀求般地望著紅井，身後女人的尖刀正落下，這邊的紅井手一動，邪止眼前猛地劃過一道白光，鐵線攜帶著疾風之勢突來。

　　「青葙！住手！」紅井喊著，追星傀儡線早已衝向刀身，頂端的鐵錐「鏜」的一聲撞向刀子，刀身因巨大的衝撞力往後一彈，青葙幾乎手握不穩，她勉強後退了幾步，方才穩住身形。

　　青葙身體僵硬，十分不自然地挪了挪步子，扭頭將紅井這邊看過來。

　　「青葙！妳怎麼還活著？」紅井情緒激動，會在這裡見到青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明明眼見著她死於颶風，當時時空裂隙被打開，紅井才落到了赤息大陸這裡，難道青葙也是在那時候落入到赤息了嗎？

　　「西崑崙紅井。」青葙的話音裡不帶一絲溫度，「我從風奴手中盜走琥珀之瞳，本想逃到中國躲藏起來，沒想到狹路相遇到了妳，妳把我害成這樣，這筆賬妳說我們要怎麼算？」

　　「妳為什麼要偷琥珀之瞳？」

　　「為什麼？自然是為了吸收它的力量了。」

　　紅井默默走到邪止身邊，掃了眼牠背上的封靈陣法還在，血色的符號詭異而又刺眼，紅井一邊說話吸引青葙的注意，一邊上前，試著在不驚動青葙的情況下將此陣法擦去。

　　「琥珀之瞳將我弄到了這裡來，妳知不知道我怎麼才能回到中國去？」紅井的手落在邪止的背上，「如今那珠子在我手上，妳若告訴我如何再一次打開時空裂隙，送我會西崑崙，這珠子我留著無用，也就給妳了。」

　　青葙倏然大笑：「妳以為妳的話，騙的了誰？」

　　「紅井當心！」沐暗塵邊喊邊上去拽開紅井，刀光閃過，就在紅井剛才站的位置，青葙的襲擊落了空，隨後沐暗塵右手出劍，一劍挑在已欺身上前的青葙身上，青葙的胸前被劍破開一道口子。

　　沐暗塵的左手始終拽著紅井，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紅井拍了拍心口，好險好險，差點被青葙一刀給砍了。

　　紅井方才故意同青葙說話，實則是為了去救邪止，沐暗塵一直注意著她的行動，當她提到要把琥珀之瞳還給青葙時，就清楚了這丫頭的意圖。

　　琥珀之瞳早就碎了，如何再還她，沐暗塵知道，紅井不過是要去擦掉邪止背上的封靈陣法，好讓牠逃走。

　　但她的伎倆，青葙似乎也察覺到了，所以就在紅井垂眸，目光集中在邪止背上的時候，青葙發動了攻擊，一刀朝向紅井砍了下來。

　　沐暗塵及時阻止，將紅井護到身後，且同時一劍重創青葙，只是這一劍下去，青葙的身上卻未見血。

　　身後一聲尖嘯，邪止眸子緊縮，臉上盡是驕傲的神氣，牠四腳騰空，直直往前一躍，頃刻間就落到紅井的身邊來。

　　一團黑色煙氣縈繞上邪止的身體，憑空升騰，待到煙氣散去時，這頭高大兇猛的妖獸不見了蹤影，原地上卻站著名身材魁梧，劍眉朗目的青年。

　　這青年上來二話不多說，直接單膝跪地，沖著紅井一拜：「邪止今後願聽主人差遣。」

　　紅井頓時眉開眼笑，差點沒跳起來：「你答應了！」

　　第七式神，年獸邪止終於願意同她完成契約了。

　　「邪止多謝主人多次救命之恩。」

　　「咳咳。」聽聞這句話，紅井幾乎嗆到，她這哪算對人家年獸兄有救命之恩啊，要不是她把人家靈力給封了，青葙根本就不是這頭妖獸的對手啊。

　　這一邊紅井收了第七式神，兀自開心的不行，由於沐暗塵的注意力時刻在青葙身上，青葙一時倒也不好動作。

　　「紅井，妳和青葙說的西崑崙是什麼？」

　　「哦，就是那個異世界了。」紅井這才回過神來，「我其實不是赤息大陸的人，踏月預言不是說來自異世界的女子嗎？」

　　「原來。這樣踏月的預言就徹底揭開了。」

　　「揭開？」對面的青葙機械地再度舉起手中的刀，「怕妳沒有命按照預言說的去做！」

　　手起刀落。

　　邪止張口一口黑煙噴出，紅井配合邪止，適時出手，刻意將傀儡線隱在黑煙後面向著青葙打過去，與此同時，劍光一閃，沐暗塵的劍招卻是攻擊向了青葙的身後。

　　青葙的視線被黑煙遮了下，亦就沒看清楚紅井的傀儡線，鐵錐猛地插入進她的胸口，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

　　青葙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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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話　淒涼谷（九）：葉空凌危難

　　青葙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音。

　　然而，卻有一聲女子的尖叫傳來。

　　紅井愣了愣。

　　黑煙散去的時候，青葙倒下了，之後紅井在青葙身後看到了沐暗塵，他劍上有血珠子正滴下來，在他面前是一抹黃色身影，一個美麗的女子正捂著手腕，卻是淺笑盈盈地看著他。

　　沐暗塵的劍，傷了那女子的手。

　　「上……上官妃？」紅井一時沒反應過來。

　　「哦？見到我很吃驚了？」上官妃轉眸，媚眼如絲地望了眼沐暗塵，「還是火狼王警惕性高呢。」

　　「妳那差勁的馭屍術，以為能騙過誰。」

　　「馭屍術？」紅井驚異，但很快想到什麼一般，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青葙，「她是……」話還未說完，紅井驚詫之間捂了捂嘴巴。

　　紅井的眼睛只看了青葙一眼，頓時便再說不出話來。

　　地上躺著的青葙，面部正在逐漸溶解，臉皮上層層的皮膚翻捲而起，詭異噁心，那些暴起的白皮膚在遇到空氣後又很快地化成煙氣。

　　倒在地上的青葙，漸漸地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另一張面容。

　　一個紅井完全不認識的人，更確切點說，是一具她從未見過的屍體。

　　自始至終，原來都是上官妃御使著一具喬裝成青葙的屍體在襲擊紅井她們，難怪這個假青葙動作機械而僵硬。

　　紅井猛然想起什麼來：「上次我在古林外見到的青葙，莫非也是妳搞的鬼？」

　　上官妃柔媚一笑：「妳也不是很笨嘛。」

　　原來如此，上次她和糯米分明同時看到了青葙的身影，追過去的時候卻找不到人，紅井現在回想起來，確實那個青葙，感知不到她應該有的怨氣。

　　青葙本來是由世間怨氣構成的妖怪。

　　那次的青葙沒有，而剛才的這個更沒有，如果有的話，憑藉紅井的能力，不會在她人已臨近跟前的時候，還沒能發現。

　　沒有怨氣，紅井想自己實在是太疏忽了，這麼明顯的疑點，她竟沒有發現。

　　轉頭附在沐暗塵耳邊低聲道：「上次是上官妃將我引到的古林，才會遇到被咒逐劍封印的你。」

　　紅井望向上官妃：「我知道你們要琥珀之瞳是為了得到妖王的風魂，但是風魂早就不在我這了。」

　　「那就實話告訴妳吧。」上官妃偏頭媚笑，「鬼王陛下在琥珀之瞳丟失之後，就查出那東西被妳得了去，竹林搶婚是陛下的設計，只不過為了讓妳交出琥珀之瞳，而後嘛，再將妳丟去餵百目魔屍。」

　　「誰想到百目魔屍如此沒用，竟然讓妳逃了出來。」

　　「一切，都是圈套？」

　　「圈套。在妳身邊的人都會跟著妳倒楣，鬼王陛下要四魂，妳明白嗎？」上官妃說著伸手指了指沐暗塵，「他會死，這頭妖獸也會，一旦找到四魂，妳也一樣會死，鬼王陛下才是這整個赤息大陸的唯一主宰！」

　　「妳妄想！我不會去找什麼四魂！」

　　「知道為什麼鬼王陛下把妳丟給百目魔屍嗎？就是因為四魂只有妳能感應到，如果妳不去找，那就死，妳死了，再沒人能讓妖王復生，鬼王陛下照樣是這裡的主宰。」

　　這一刻紅井算是明白了，四魂其實找不找都無所謂，殺了她，妖王不會復活，鬼王依舊君臨。

　　若她想活，就必須拿四魂賭一把，賭鬼王的貪心，如果可以，鬼王當然想斷草除根讓相獨夏死，所以相比之下，現在殺死紅井，遠不如在紅井找到一魂後，除掉一魂，直到四魂全部消失，直到令相獨夏永遠消失。

　　當然這一切計畫中，有一個意外，那就是青葙盜走了琥珀之瞳。

　　這就導致相獨夏其實已經有了一魂，儘管他還不能僅靠一魂維持形態，但只要紅井能再找到妖王一魂，相獨夏便可凝聚出實體。

　　紅井在賭，鬼王同時也在賭。

　　紅井想，一旦鬼王察覺到自己輸不起，隨時都可以讓她死，唯獨四魂成了她的擋箭牌，原來她比鬼王更需要找出四魂，讓妖王重生。

　　紅井捏緊了拳頭，暗想小瞳你這混蛋！麻煩的事情全丟給我，姑娘我先把你救回來，再等著和你算帳！

　　「上官妃，我看妳和妳家的那個面具陛下一樣頭腦錯亂，說什麼讓我們死……」紅井看了眼身旁的沐暗塵，「就憑妳，妳覺得妳是我和火狼王的對手嗎？」

　　「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在火狼王手上佔便宜，但是你們好像把那個可憐的摔壞了琴的小神醫忘在屋子裡了。」上官妃言罷，大笑出聲。

　　「葉空凌！」

　　耳邊盡是上官妃肆意的笑聲。

　　邪止變回其原本的年獸形態，四足騰空而起，於半空中佇立，遠遠地向木棉樹林後那一排小屋望去，一眼之後，邪止的臉色大變。

　　遠處紅光一片，邪止發出怒嚎聲，紅井預感到事態不好：「出什麼事了？」

　　「屋子著火了！」

　　「上官妃！」這一刻沐暗塵亦變了臉色。

　　「他沒了琴，沒了魔音，什麼也做不了。」

　　「上官妃，我不會放過妳！」紅井說著一揮手，邪止會意腳步落在地面上，紅井跨坐到邪止的背上，一拍這妖獸的後頸，只見牠四足一起，風聲疾掠，邪止向著木棉樹林飛離而去。

　　沐暗塵放心不下紅井，這一刻也顧不得上官妃了，他變了形態，亦緊隨其後而去。

　　紅井急得不行，一直伏在邪止背上催促他快點，想不到鬼族的人這樣陰險，調虎離山，怪不得上官妃沒有傷害邪止，紅井記得從她感知到邪止有危險，再到和沐暗塵兩個人跑到淒涼谷口，算上去有些時間了，而假青葙卻是在她恰好趕到的一瞬間才發動偷襲的。

　　開始她也沒想，還慶倖自己趕到及時，原來上官妃的目的不在邪止。

　　她就是為了以邪止將紅井和沐暗塵引出來，進而去對付葉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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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話　為誰歸去淒涼谷

　　她就是為了以邪止將紅井和沐暗塵引出來，進而去對付葉空凌。

　　而葉空凌為了紅井摔壞了自己的蕉葉琴，等於將自己推到毫無還手餘地的處境，要是他出了什麼意外，紅井想，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全都是因為她！

　　火光越過木棉樹林，如同一團絕望般燃燒進紅井的眼裡，黑煙升騰，火光沖天，彷彿半邊天際都已經被火燒成了連營。

　　隨著越來越近，紅井甚至可以聽到耳邊間或傳來的「劈啪」木頭爆裂之聲。這樣的一場大火下來，葉空凌的屋院定要變成廢墟，毀為一旦。

　　「千萬不要有事啊，葉空凌。」紅井喃喃自語。

　　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跑到淒涼谷來，也不會將葉空凌牽扯到危險中，牽扯進自己與鬼族的紛爭來。

　　「紅井。」邪止半空中停了下來，火勢太猛，使得他無法靠近葉空凌的屋院，就只能在距離其十多米遠的地方停下來，目及之處皆是一片火紅，邪止亦看得紅了眼睛，他雖然對用魔音對付過自己的葉空凌沒什麼好感，但此刻的火場實在太慘烈了些。

　　嗆人的濃煙隨著風勢往紅井臉上撲過來，同時夾帶來灼熱的觸感，火還在吞噬著房屋，三間屋子最左邊的一間，屋頂已經塌落，正黑天壓地地砸下來，邪止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屋子的主樑已近燒毀，火卻反而勢頭更大，他們壓根就靠不上前去。

　　「紅井！」下方傳來沐暗塵的喊聲，看來他也湊不過去。

　　火苗因風助長，鋪天蓋地。

　　「先別動沐暗塵！」紅井在半空上面對沐暗塵喊話，「我們過不去，必須先滅火！」

　　火勢已經到了無可控制的地步，想要直接越過火線，接近甚至進入到葉空凌的院子，是不可能呢。

　　沐暗塵頷首：「可是紅井，妳有辦法嗎？」

　　紅井眸子半瞇，對沐暗塵喊了句「等我」，然後拍了下邪止的後頸，示意他再略微往前靠近些，紅井雙手結印，默念咒語，突然之間，已近乎成為灰燼的房屋前，憑空出現了一道水牆。

　　馭使水元素！

　　沐暗塵在下面看得都驚了，他看著眼前的那面彷彿瀑布一般的水牆，直直地向著火光漫天的屋子那裡砸了下去，水壓在火上，頓時發出驚心的聲響，隨即濃煙滾滾冒出。

　　火一下子被澆滅了勢頭，僅剩下些零零星星地木頭還在冒著火星子，燃燒成最後的掙扎，中間屋子的主樑尚還未塌，房屋的整體框架還在，焦黑的木頭行將塌毀般的，搖搖欲晃。

　　「沐暗塵，我的能力有限。」房屋還有局部冒著火苗，只是紅井馭使水元素也就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她還不能完全滅了這場火勢。

　　但是已經可以了。

　　「能過去了。」沐暗塵說著對紅井一揮手，「妳這招還不錯嘛！」

　　紅井卻高興不起來，她臉上的神情寫滿了焦急：「我們趕緊過去，沒準葉空凌還有救。」

　　沐暗塵啞言：「妳擔心老鬼啊？」

　　「他說不定被火燒死了。」紅井說著催促邪止，趕緊飛過去一探究竟，心底七上八下的，她很怕真的就在被火燒毀殆盡的屋院裡看到葉空凌的屍體。

　　「老鬼根本死不了。」沐暗塵說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進了院子，此刻大火基本已滅，焦黑的木頭還冒著熱度，紅井倏然傷感，剛開始同葉空凌進來這裡的時候，青竹籬笆，整潔的木屋，一切都那麼幽靜，而現在，卻是猙獰可怖。

　　「葉空凌！葉空凌！」紅井顧不得沐暗塵和身後的邪止，衝動地就要往屋子裡跑去。

　　「別！紅井！」沐暗塵幾步搶上，拉住紅井的手臂，「太危險了，這屋子隨時都可能塌下來。」

　　「他可能還在裡面！」

　　「不可能。」沐暗塵捏住紅井的腕子，阻止她往裡面去，左右環顧了一周，最後目光冷靜地落在正中那房子的屋門上，「紅井，妳冷靜點，妳看那門。」

　　旁邊的邪止化身成身材高大的青年，按照沐暗塵的說法，幾步走上前，沐暗塵所指的那扇屋門早已經塌倒在地上，倒在一片烏黑破壞的斷瓦殘垣中，邪止用腳將那扇門板踢了踢，門早就不成形狀了，幾乎只剩下一些輪廓。

　　「這門怎麼了？」邪止問道。

　　「你看上面，正中的部分尚未燒盡。」沐暗塵提醒著。

　　「這裡好像被劃過……」邪止說著也不懼那門板還灼熱燙人，便伸手將其提起，「似乎是在火起之前，就被用利器劃花了。」

　　「不錯，就是在著火之前，這門被劃過。」沐暗塵對邪止的判斷予以肯定。

　　「不是打鬥造成的嗎？」紅井邊說邊打量那些落在門板上的劃痕，那些痕跡雖被火燒過，但是依舊清晰在目，只是這些劃痕既不是刀劍造成的，也不像是打鬥無意間亂劃出的，反而很像是有什麼人拿特殊的利器從左到右，一口氣劃下來的。

　　一氣呵成，且創面成半彎的弧形狀。

　　「老鬼除了魔音之外，不會再用其他武器。」沐暗塵手指觸摸著劃痕，從左到右，彷彿是在感受些什麼，「蕉葉琴就是只剩下一根弦，老鬼也可以施放魔音，況且，他的琴也不是只有蕉葉一張。」

　　「對哦！」紅井恍然，「葉空凌的攻擊就在琴上，他不會傻到毀了自己的武器，除了蕉葉，他一定還有別的琴。」

　　怎麼就把這點給忽略了呢！

　　「那他為什麼不施放魔音？」邪止跟著發問，「他不會等著束手待斃吧？」

　　「不，妳看這些劃痕，能看出是什麼造成的嗎？」

　　「不是琴弦。」紅井的注意力隨著沐暗塵的提示集中在破毀的門板上，倏然眼睛一亮，「這位置不就是！」

　　紅井說著轉眸看向沐暗塵，目光裡是詢問也是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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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話　巫師踏月

　　沐暗塵頷首對其肯定：「就是那闕詞的位置。

　　「良辰千秋長亭暮，寸心萬緒，咫尺千里。」紅井不禁伸手撫著那片猙獰的劃痕，「為誰歸去淒涼谷……」

　　她曾在葉空凌的屋門上見過這闕小詞，卻一直來不及細問，只是那句「為誰歸去淒涼谷」令她莫名地印象深刻。

　　這門是在火起來之前就先被毀的，且為此的並不是葉空凌。

　　「從痕跡上看，完全認不出是何種武器。」邪止搖了搖頭。

　　「是月牙。」沐暗塵突然語出驚人。

　　「月牙？」

　　匪夷所思。

　　「老鬼應該是去追這個人了。」

　　「你是不是想說，有個什麼人趁上官妃調走我們之際，來攻擊葉空凌，然後利用什麼辦法把他引走了，之後再放火燒了這裡？」紅井皺著眉頭，「可是這樣子，根本講不通吧？」

　　「能不能講通，我們跟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啊？」

　　「妳看這裡。」沐暗塵指了指靠近東北方向的青竹籬笆，「有沒有發現？」

　　紅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在其中的一截青竹的竹節位置上有一圈很深的環形勒痕。

　　「琴弦造成的？」紅井猜想著，如此纖細但卻力道不減的一道勒痕，唯有古琴的琴弦可以做到。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道勒痕極有可能是葉空凌留下來給紅井她們的信號了。

　　「老鬼估計妳會來取這些半天河水，所以留下記號離開。」沐暗塵言罷，又伸手往前方指了指，「沒準沿途都有這樣的記號。」

　　「就是說葉空凌沒想到有人會放火燒了這裡，他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但是卻給我們留下線索。」紅井跟著頷首，明白了沐暗塵的意思，「他以為或早或晚，只要我來取半天河就一定會發現這些記號，所以他離開的時候，還沒有著火。」

　　「沒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引走老鬼的人，必然是那個女人。」

　　「女人？是誰？」

　　「我們跟過去看看就清楚了。」

　　「嗯。」紅井應著沐暗塵，同時揮手劃了個符號，是將邪止收回到了契約卷軸中。

　　「你的腿受了傷，先休息一下。」

　　既然得知葉空凌沒有生命危險，紅井也就放下心來。

　　沐暗塵看著眼前黑煙一過，邪止的身影頃刻消失，有些刻意地打趣說了句：「好好的一個年獸，就毀在妳手裡了。」

　　紅井瞇著眸子，笑成狼外婆：「我可是記得，一個叫火狼王的也跟我有契約。」

　　「嗯。」半真半假地頷首，「那個英明神武的火狼王也毀在妳手裡了。」

　　***

　　銀色的長髮在夜風下輕舞成魅惑，男人那張俊美得堪比女子的臉卻如霜染，他如畫的眉眼緊擰，抬眸深深地望了眼天色。

　　明明跟著她出來的，一步不離地緊隨，如何到了這裡，她便不見了蹤跡。

　　葉空凌白的近乎無血色的手輕挑起手中的琴弦，繞著面前的桃樹，挽成一圈，他的手輕輕一彈，琴弦在空氣中發出振動的聲音，一道細細的印痕落在那課桃樹幹上。

　　第十九個記號了。

　　此刻他追著那個女人的腳步，已離開淒涼谷有很遠一段距離了，他在竹籬笆上留了線索，沿途亦有留下記號，不知道紅井和沐暗塵兩人能不能發現，進而按照這些記號，找到他的行蹤。

　　出淒涼谷往東北方向再走，便是陸離閣，而偏偏在這種時刻，他跟丟了人。

　　那個女人近乎是突然的憑空消失，才一個岔路，待到他再看過去的時候，卻不見了她黑色衣裙的身影。

　　踏月，剛才的究竟是不是妳？

　　葉空凌微皺眉頭，踏月，妳現在到底在哪裡？

　　他在屋中給蕉葉琴上弦，那時候他知道沐暗塵在外面陪著紅井，只是不出多少時辰，他聽到了她們漸漸遠離的腳步聲。

　　他是神醫，卻也是琴癡，故而耳力極好，儘管隔了張門，但是院子裡的動靜依舊逃不過他的耳朵。

　　沐暗塵和紅井離去，對他來講本是不重要的事情，只是當他輕撚最後一根琴弦便要裝上時，院子裡又傳來了腳步聲。

　　葉空凌的心，就在聽到那串輕微不染塵的腳步聲時，漏跳下半拍，這種熟悉的感覺，這樣子熟悉的氛圍，儘管已有近千年不曾感覺到過，但始終還印象深刻。

　　閉了閉眼睛，他紫色的衣擺隨著步子輕輕蕩起又落下，直到他人已站在門前，就差將其推開，走出去一看究竟。

　　葉空凌卻遲疑了一下，倏然有些害怕，如果開了門，院子裡沒有她，而只是一場幻覺，那該如何是好？

　　片刻的遲疑之間，門上傳來重重的拍擊聲響，葉空凌反應過來，那聲音僅有一聲，就像是手掌觸拍門板，他正要開門，卻緊隨其後傳來一陣陣硬物劃刻木頭的聲音。

　　葉空凌大驚，情急之下猛地將門推開，院落裡夜色已深，她正一襲黑衣地站在他面前，容顏似月，皎潔如蓮，整整一千年了，她居然毫無變化，一切就好像都只是發生在昨天一般。

　　葉空凌覺得自己舌頭打結，驚異之下緩緩地叫出她的名字：「踏月。」

　　她手上還捏著那枚新月髮簪，同她一樣沐浴月光的清冷疏離，可那簪子明明才剛從木門上劃過，刮花了門上撰寫的小詞，縱容出一道弧形的疤，再也看不清楚那些字。

　　為誰歸去淒涼谷？

　　可是葉空凌明知道她方才做了什麼，卻不想回眸去看，更不想去責怪她。

　　月牙簪在踏月的手指上轉動，輕舞出一圈華美，她目光始終落在葉空凌的臉上，對上他的瞳孔，手臂徐徐抬起，她嘴角畫出抹笑容，又將簪子重新簪在髮髻上。

　　「小神醫。」吐氣如蘭，她幽幽的聲音響起在院子裡。

　　「踏月！」葉空凌猛然伸手，雙臂環過踏月的身體，狠狠地將她抱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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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話　陸離閣（一）
　
　　「踏月！」葉空凌猛然伸手，雙臂環過踏月的身體，狠狠地將她抱進懷中。

　　一千年！

　　整整用了一千年。

　　「我毀了那闕詞。」

　　「不重要。」

　　為了這抹魂牽夢繞的身影，別說是什麼詞，葉空凌想，就是現在她說「她是來毀了自己的」，那也不重要。

　　「你還像以前那麼傻，就為了一個瞬間，非誰不可。」

　　「嗯。」葉空凌聲音低啞，「非妳不可。」

　　然後，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踏月真的對他發動了襲擊，他沒有躲，更無所謂面前的這個黑衣女人是真是假，他看著她毀了自己的琴，又看著她轉身離開這裡，背影決絕。

　　葉空凌沒有思考，緊隨著她的身影而去。

　　踏月突然出現，又是接連奇怪的舉動，他搞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明白，他只知道，不能放她離開自己，至少不能再一次允許她離開自己。

　　手上還纏著正要給蕉葉琴裝上的新琴弦，葉空凌手一鬆，琴弦繞在竹籬笆上，他一扯一拽，青竹上留下了一圈勒痕，他只來得及給紅井和沐暗塵留下這麼多。

　　因為他不能放下的，是踏月。

　　可是僅一個岔路，他就失了踏月的行蹤。

　　紅井與沐暗塵一路按照葉空凌的記號疾行，儘管紅井也明白，葉空凌既然還能留下標記，就證明他安全無礙，但不知何故，心底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七上八下的，令人情緒慌亂。

　　「紅井，妳看這裡。」沐暗塵指了指不遠處的桃花樹，「這也有記號。」

　　「我數了下，這是第十九個了。」

　　「但這裡兩條岔路，從老鬼的標記上根本看不出他走了哪一條。」沐暗塵說著抬眸，分別掃了眼兩條路徑，擰起了眉頭，「要不這樣，妳在這裡等我，我到前面去看看。」

　　「別。」紅井攔住沐暗塵，「你看地圖。」

　　紅井拿出羊皮地圖，指給沐暗塵看：「從東邊這條路走的話，根據地圖的標識，這條路通向陸離閣，但是你看另一條往南走的岔路，地圖上什麼也沒有寫明，反而在千裡外標注了一個秋遲國。」

　　沐暗塵頷首：「秋遲國是由人族建立的，遠在南疆，國土遼闊，只聽說那裡的人類靈力很高，但是鮮少有人能進入到秋遲國內，這一千年的演變，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一百年滄海桑田啊。」紅井跟著補了句，「所以我覺得，鬼叔叔最可能是往東走了。」

　　「去陸離閣？」

　　「陸離閣怎麼了？」

　　「陸離閣是關押魔屍的地方……」沐暗塵考慮了一下措辭，儘管給紅井說的不那麼恐怖些，「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鬼叔叔不會這麼想不開吧！」紅井簡直想要沒形象地捶胸頓足。

　　「要是為了那個女人，老鬼沒準就想不開。」沐暗塵話中帶話，話音裡倒有三四分嘲諷的意味。

　　紅井拿眼睛瞟他：「別說別人了，現在我們也要想不開一次！」

　　「妳有咒逐劍，聽妳的。」沐暗塵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對哦！」紅井才跟想起什麼似的按了按腰間的劍，「這把劍我還從來沒用過呢，沒準威力不小。」

　　「妳以為？」刻意反問的語氣，「那是白龍的劍。」

　　陸離閣距離岔路往東走，僅不到百里，只不過沿途上，紅井再也沒有找到葉空凌留下的記號線索，越是接近陸離閣，她心裡就越有不好的預感，似乎葉空凌離他們很遙遠，紅井開始猶豫，會不會他們的猜測是錯誤的，葉空凌壓根就沒往陸離閣這裡來過。

　　才這樣想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紅井望著眼前漸漸清晰的琉璃小樓，月色下竟毫無瑰麗可言，反倒是驚人的突兀森冷，好像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錯覺。

　　小樓的規模看似不大，僅有三層高度，整體由色彩斑斕的琉璃雕建，月光照在上面，暈染著五色光暈，當真是光怪陸離。

　　紅井抬眸，「陸離閣」三個大字被篆刻在小樓正面的牌匾上，凹凸的筆劃中泛出五光十色的彩韻，如同漫天霓虹，看得紅井瞳孔中光影一片，直震驚得合不上嘴巴。

　　「好漂亮！」

　　陸離閣，光怪陸離得令人心醉。

　　「這麼漂亮的地方，怎麼會關押魔屍！」紅井忿然。

　　沐暗塵詫異地挑眉看她。

　　「這麼漂亮的地方，應該住著個美女天仙啊！」紅井開始了幻想。

　　不過幻想終究是幻想，魔屍族那外形……紅井想想都覺得渾身發寒啊。

　　沐暗塵無奈，拍了拍紅井的頭：「這種地方，要想安全出入，唯獨妳能做到。」

　　「我不契約魔屍。」紅井想都未想，脫口而出。

　　「胡說什麼。」沐暗塵黑線，「我的意思是息瓔。」

　　要知道「術法：傷害屏障」是多麼霸道的一門法術啊！

　　柔和的淡綠色光暈包圍著三個闖入者，息瓔走在最中間，左邊是沐暗塵，而她的右邊則是紅井，他們從陸離閣正門而入，靠著息瓔的術法，進入走廊，一路上在閣內行動自由，只是走了這麼久下來，也沒碰到什麼被關押的魔屍。

　　沐暗塵之前也沒進入過陸離閣，因此究竟這裡面是什麼樣子，他也說不清楚。

　　他們進了門，直接便是這條走廊，看似很長而無盡頭的樣子，走廊兩邊的牆壁上遍佈了一個一個的小格子，就借由琉璃的牆面直接在上面打鑿出來的，每一個小格子裡面都放有一只大瓶子，瓶子裡面是五顏六色的氣體。

　　直看的紅井眼花繚亂。

　　「這裡的擺設還真是獨具匠心。」紅井忍不住誇讚起來，完全忘記這裡是陸離閣，隨時可能潛伏了危險。

　　走走看看，好像他們是來閒逛的一般。

　　沐暗塵放聲大笑：「息瓔真是厲害！這簡直就像入了無人之境一般，我說紅井，妳有這麼厲害的式神，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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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話　陸離閣（二）：白龍轉生
　
　　這回輪到紅井很無語了：「息瓔不能吸收物理傷害。」

　　「術法：傷害屏障」，這招乍看上去是很逆天，但是這個法術僅對與其性質相同的法術類攻擊有作用，一旦對方使用物理攻擊，比如刀劍等等的，那息瓔的法術就無能為力了。

　　「所以火狼王，遇到打架鬥毆的場景，你先上啊。」

　　紅井說著伸手拔出了腰間的神劍，自從拿到咒逐劍後，她還沒正式使用過呢，其實主要是她不善於用劍，紅井慣用的攻擊方式是追星傀儡線，百發百中，無人能躲。

　　紅井將劍握在手裡，像模像樣地轉動腕子揮了幾下，原本空曠的走廊中，倏然傳來嚎叫聲。

　　三個人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

　　「是魔屍？」紅井輕聲問了句。

　　沐暗塵頷首，眉目一斂，集中了精神，全神貫注注視著走廊盡頭，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上傳來的。

　　良久，又是一聲脆響，聽上去像是瓷器或者玻璃落到地上碎裂發出的聲響，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沖著紅井等人，跌跌撞撞地就撲了上來。

　　紅井未及反應，卻見手中白光刺眼，她一直握著的咒逐神劍就在此刻如同被牽引般往前一帶，紅井覺得冥冥中似有另一雙手握住了咒逐劍，緊跟著她雙手前傾，劍尖同時向前一推，「哧」的一聲，鮮血噴濺了紅井一身。

　　咒逐深深地刺入了突襲他們的魔屍的身體。

　　魔屍突如其來，而咒逐神劍護主，救了紅井。

　　「奇怪，我們進來這麼久，都沒遇到……」紅井的話才說了一半，後半句便壓進了喉嚨，咒逐在刺殺了魔屍之後，忽然白光更盛，彷彿不受控制一般，光芒異亮。

　　白光漸漸凝結成束，集成一道光柱，直直地指向走廊盡頭，不僅如此，劍柄亦發熱發燙，紅井的手心感覺到它的熱量。

　　「怎麼白龍的劍，會在這裡失常的嗎？」紅井轉眸詢問沐暗塵，在白光中，紅井瞇起眼眸，她甚至看不清沐暗塵的身影，彼時三個人皆沐浴在了這亮的刺眼的強光裡。

　　「不行！紅井，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會被這光芒融化的。」身邊越來越灼熱，光芒灼人，「快想辦法控制住它！」

　　「息瓔！」紅井喊了一聲，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息瓔的法術，對咒逐神劍的光芒毫無用處，根本無法壓制，更別提說「屏障」了。

　　「這把破劍搞什麼！」紅井只覺得自己的手快要被劍柄燙傷了。

　　為什麼在陸離閣，白龍的神劍竟然會失去控制？

　　危急之時，一道空靈的聲音猛地自走廊盡頭傳來：「用妳的意志凌駕它。」

　　「什麼？」紅井聽到了這道聲音，她努力地往聲源處看去，無奈整個走廊都被咒逐弄得一片亮白，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集中妳的精神！」聲音再度傳來，話音似還未落，紅井只覺白光之中更有一道黃色的光芒，黃光柔和卻彷彿在撕裂這漫天的白光一般，硬是從無邊無盡的亮白中破出道道縫隙來。

　　紅井連忙閉眼，試著集中精神。

　　耳邊是碰撞發出的那種爆裂聲，關鍵時刻息瓔施術護住了紅井，綠光中紅井迫不及待抬眸，光芒消退的同時，一抹黑色的身影倒映到紅井的瞳孔中。

　　走廊另一端的盡頭，站著一名黑裙黑裳的女子，她一身淡黃色的光芒縈繞，如同月亮般皎潔的臉上畫出抹笑容來。

　　就是這個女人，在剛才幫了自己。

　　紅井愣愣地看了她良久。

　　「我見過妳。」這個黑衣女人不就是出現在葉空凌魔音裡的那個人？

　　一身黑色，如滿溢月光般的女子。

　　「踏月？」身旁的沐暗塵倏然開口，語氣中隱隱是不可置信。

　　「踏月！」紅井嚇了一跳，「她就是巫師踏月！」

　　這怎麼可能！

　　那個出現在魔音裡的女子，竟然是相獨夏的巫師，帶走相獨夏四魂的女人，做出奇怪預言的女人，巫師踏月！

　　「現在的我，是踏月的一段精神，我的身體被鬼王囚禁在宣夜冥天最底層的地牢中，不得超生。」

　　這不是踏月的本體，僅是她的一段精神。

　　「請等一下，我有很多的問題！妳能不能給說明白了。」

　　「妖王離世，龍王轉生，千年後必有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女子，其能感知妖王五魂所在，她的出現，會導致妖王重回世間。」

　　「妖王離世，龍王轉生？難道這才是全部的預言？」

　　沐暗塵倏然間情緒失控：「妳說，白龍轉生？白龍還能回來對不對！」

　　紅井同情地望了沐暗塵一眼，這傢伙對白龍的執念實在太深了，不過這不是她應該去琢磨的，剛才踏月的話，重複了千年前的那個預言，既然預言裡的那個「來自異世界的女子」說的就是她紅井，那麼踏月出現在此處，一定想要告訴她一些什麼。

　　踏月先是回答了沐暗塵的問話：「火狼王，當初那場大戰，白龍封印了你，隨後她亦死去，我的主人妖王為了換白龍一個轉生的機會，不惜散了自己的魂魄，以自己的五魂保住白龍魂魄轉生，妖王大人死後，我只從鬼王手裡搶到四魂……」

　　「這些我們都知道了。」紅井猛然打斷踏月，「告訴我，四魂在哪裡？我會讓相獨夏重生回來！」

　　「陸離閣中關押著魔屍族的一百個叛徒，大戰之時，龍族站在妖王一邊，而魔屍族卻是為鬼王馬首是瞻。」踏月說著環顧四周，猛一抬手，對著距離她不遠的格子中一個藍色瓶子隔空一抓，那瓶子居然「砰」的一聲碎掉，紅井應聲轉眸看過去。

　　瓶子碎了，碎瓷落了一地，裡面的藍色氣體揮發冒了出來，就在紅井驚異的眼神裡，那藍色空氣慢慢蔓延膨脹，直到變大變出一個人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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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話　陸離閣（三）：木魂
　
　　瓶子碎了，碎瓷落了一地，裡面的藍色氣體揮發冒了出來，就在紅井驚異的眼神裡，那藍色空氣慢慢蔓延膨脹，直到變大變出一個人形來。

　　高大的身材，深藍色的粗糙皮膚，目光略有些機械地掃過紅井，紅井卻將眼光落在走廊中餘下的琉璃格子裡。

　　每一個格子中，皆有一個瓶子。

　　「原來魔屍全在這裡。」儘管眼前出現的一切匪夷所思，但現實卻令紅井不得不信，「難怪我們進來，走了那麼久，沒見到一個魔屍族呢。」

　　沐暗塵將話接上：「這裡關押著的就是當初放走白龍的那一百名魔屍了？」

　　「沒錯，他們被鬼王以叛徒的罪名關在陸離閣，鬼王使他們的身形發生了改變。」踏月接著對紅井說，「妳手上的咒逐劍帶著龍王的靈力，驚醒了這裡的魔屍，他護主心切打破了瓶子出來，但咒逐劍不分敵我，為了保護妳，反而將他殺死。」

　　踏月解釋了剛才紅井會突然被魔屍攻擊的原因。

　　「但是妳還控制不住咒逐，剛剛它差點毀了這裡。」

　　紅井頷首，總算明白那強盛的白光的因由了，咒逐神劍是想將走廊四壁上的瓶子全毀掉，以絕後患，保護自己的主人。

　　紅井下意識地摸了摸咒逐的劍身，這把神劍一味護主，竟也分不清敵人還是自己人來了。

　　不禁為剛才那個魔屍可惜。

　　沐暗塵垂眸望著咒逐，紅井明白他的想法，同樣都是為了龍族的王，在沐暗塵的心裡，龍王是那麼重要。紅井拍了拍男人的肩：「你放心，既然去轉生，白龍總會回來的。」

　　雖然，還有另一個願意為白龍犧牲的相獨夏。

　　不知何故，有些難過，小瞳那傢伙真是個白癡！紅井握了握拳，小瞳為了白龍不惜散掉自己的魂魄，別說是命了，他交換的是自己的灰飛煙滅！

　　心裡很疼，小瞳，是那樣的喜歡白龍嗎？

　　所以，紅井想，她既然是唯一能幫小瞳回來的人，她就一定要找出他的四魂來。

　　「踏月妳放心，我會把妳的主人救回來。」紅井摸了摸胸前的藍石吊墜。

　　「踏月，老鬼現在哪裡？」沐暗塵目光掃過踏月髮髻上那枚月牙簪，「他門上的那闕詞是妳故意毀的吧？」

　　「啊對！」紅井才反應過來自己進陸離閣的目的，「葉空凌呢？還有妳為什麼放火燒了他的屋子？」

　　「是我刻意引神醫過來的，因為木魂就在這裡。」

　　「木魂！」聽到這兩個字，紅井激動的差點沒跳起來。

　　但同時就在紅井和沐暗塵的身後，另一道聲音曖昧響起：「我就說嘛，跟著這個裝神弄鬼的女神棍，妖王的四魂得來都不費功夫。」

　　紅井迅速回身：「上官妃！」

　　靠的！這女人怎麼就無處不在呢！是她太過疏忽了，居然就被上官妃這女鬼給跟蹤了！

　　紅井手腕一動，追星傀儡線脫手而出，正沖著上官妃打過去，沐暗塵未加思索，對著踏月喊了聲「快走」，而後抽劍，一個個地依次打破琉璃格子裡的瓶子，瓷瓶爆碎的聲音接連傳來。

　　震碎耳膜的脆響此起彼伏，隨後一陣陣彩色氣體接連擺脫了瓷瓶的禁錮，遇空氣則迅速化出身形來。

　　沐暗塵是要放出這裡關押著的九十八個魔屍。

　　「別想走！」上官妃偏身躲過紅井的攻勢，卻也不和她戀戰，手中的鞭子一甩，直沖著踏月就打了過來，「鬼王陛下早就應該除掉妳了！」

　　此刻的踏月並沒有實體，僅是一段精神，若是受了上官妃這一鞭，精神被打散，她就會永遠消失。

　　這一點沐暗塵清楚，但鞭子的去勢太快，待他想要回身去護踏月，已經來不及。

　　「踏月！」

　　危險一觸即發，倏然一隻手，白的毫無血色的手，猛地捏住踏月的腕子，將她往自己身邊狠命一拽，上官妃的鞭子落了空，「啪」地抽到地上，激起一團塵埃。

　　「沒事了。」男人隨即將黑衣女子抱進懷裡。

　　「鬼叔叔！太好了，你還沒死！」千鈞一髮的危險時刻，葉空凌居然出現了。

　　葉空凌偏頭，沖著紅井妖孽一笑，他銀白色的髮絲緩緩落下，帶起陣陣漪動：「還不笨，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上官妃，我早就知道妳會暗算神醫，所以先妳一步將他引出來，他離開之後，妳的那把火才燒起來。」踏月嘴角噙了抹笑，「妖王大人定會殺了妳。」

　　「是嗎？」又是一記鞭子甩來，「妳在宣夜冥天的身體，我會好好的照顧的。」

　　「這裡留給魔屍族，你們趕快走！」踏月的話音剛落，在她身邊站著的那個藍皮膚的魔屍大手一揮，走廊中被沐暗塵釋放出來的所有的魔屍統一聽其號令，無不轉向面對著上官妃。

　　魔屍將上官妃團團圍住，走廊中頃刻間擁擠起來，一共是九十九個魔屍。

　　「到三樓的閣樓上去！快！」踏月說完，伸手拽了紅井一把，示意讓她先上閣樓，陸離閣一共就只有三層，而踏月如此急迫的做法，紅井不禁猜測，木魂或許就在第三層閣樓內。

　　「息瓔！」

　　「阿井放心。」

　　淡綠色的光芒倏起，範圍之大正好將包括沐暗塵在內的五個人護在其中，因有「傷害屏障」的法術保護，紅井也不去在意上官妃暗中會耍什麼手段，她只想著快一點找到木魂。

　　紅井和踏月等人先後向三樓的閣樓跑去。

　　另一邊上官妃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苦戰，九十九名魔屍已將她困死而無路可走，他們封死了通往三樓的道路，陸離閣的琉璃牆壁上反照出魔屍高大的身影，整整一千年，一切就在此刻重獲天日。

　　守護龍族女王。

　　信念從未因為風霜抑或滄海而變化過，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叛徒，也許背負的永遠比任何人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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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話　陸離閣（四）：鬼王

　　陸離閣因其外觀呈現下寬上窄的尖塔形狀，故而閣樓的空間相對狹小，然後出乎意料的是，這裡同紅井想像之中的完全不一樣，閣樓中僅有一尊神像，神像旁邊的琉璃牆壁上，還掛著一張古琴。

　　「這……」紅井環視四周，五光十色的琉璃牆壁將她的身影籠罩上瑰麗的光暈，牆壁中映照著他們五個人的樣子，有著說不出的繽紛。

　　「踏月，這裡的神像供的是誰？」紅井指了指這尊人像，神像並不高，僅有半個人身大小，通身深褐色，看上去是木頭雕刻而成的。

　　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這尊人像雕刻的是位女子，眉目秀氣，臉型小巧，神情中七分清麗三分溫婉，竟是栩栩如生，有著說不盡的靈秀之氣，連她衣裙下擺的褶皺都雕得生氣十足，好像真的有一陣風輕撫而過，吹掀了她的衣裙。

　　「就跟活的一樣呢！」紅井露出讚許神色，說著回眸望向沐暗塵，「你能看出這是什麼木頭呢？考考你，別總說『你就不知道』。」

　　卻見沐暗塵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呆愣地望著神像，紅井不解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你中邪了啊？」言罷將神像拿在手中，也就是個木雕而已啊？

　　紅井素來不怕神靈，大抵是出身西崑崙的原因，她很少敬畏什麼東西，此刻倒是將這小像拿在手裡端詳起來，左看右看，也沒發現它與普通的雕像有什麼異同。

　　沐暗塵怎麼用如此奇怪的眼神去看這雕像呢？

　　忽然想到什麼！紅井猛地變了臉色：「這尊像，該不會雕的是龍王吧！」

　　白龍！肯定是白龍！

　　除了見到白龍，沐暗塵絕不會如此的表現失常，他那種眼神，同他們第一次相見，他看著咒逐神劍時的神色好像。

　　一邊的踏月和葉空凌同時頷首，木雕刻的正是龍王。

　　紅井無語，猛地推了沐暗塵一把。

　　「嗯。」這紅髮狼王才反應過什麼來，隨聲附和了一句，「這尊像是誰雕的？」

　　「這個問題問的好。」倏然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閣樓中的眾人冷不防聽到這句聲音，各自一驚，不約而同轉眸看過去。

　　紅井卻在瞬間眉開眼笑：「陌凋零！」

　　「你到哪裡去了！還說給我找東西吃，等你來啊我早就餓死了！」紅井邊說著邊走到陌凋零身邊，「你給我的羽毛被我弄丟了，估計你也找不到我的行蹤，這個暫且不怨你……」

　　「我猜妳會來淒涼谷找白髮鬼，所以就過來看看。」依舊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的微笑著，溫潤如玉，陌凋零伸手，在眾人的詫異眼光中，拍了拍紅井的頭，就跟在哄騙個小孩子似的。

　　「妳手裡的這雕像，是水沉木雕，雕刻這尊像的人，正是鬼王。」陌凋零隨後掃了眼始終站在最後的踏月，「巫師妳說，是或不是呢？」

　　「不！怎麼是你！」踏月卻似見了洪水猛獸般驚叫出聲，神情就在陌凋零的笑容中漸漸扭曲，她掙開葉空凌的手，幾步就要上前來，想要拽開紅井，手指尚未碰到紅井的腕子，瞳孔中的陌凋零右手一彈，一枚羽毛夾帶著十足的力道憑空而出，正向著踏月打去。

　　葉空凌猛地上前。

　　鞭聲清脆，打在葉空凌的手臂上，葉空凌被上官妃的鞭子一阻，趕不及去護踏月。

　　紅井還在陌凋零的身旁，她看著上官妃收了鞭子，緩緩走近，突然而來的變動，甚至令她還來不及細想。

　　那枚羽毛就直直地插入到踏月的心口處。

　　「踏月！」紅井轉身就要過去，只是她的腳步根本動不了，因為陌凋零的左手正牢牢地禁箍在她的腰間。

　　「你瘋了！放手！」

　　「他是鬼……」踏月發白的嘴唇動了動，只掙扎著吐出這三個字來，陌凋零的手一攥，她心口上的羽毛便深入三分。

　　此時葉空凌已到她身邊，雙手環抱起她的身體，重複地叫著「踏月」的名字。

　　羽毛刺入的更深了，幾乎整個沒入，紅井看的眼圈發紅，人又湊不上去，而沐暗塵忙於應付上官妃，一時也分身乏術。

　　踏月的身體化成斑斑亮光，從腳下開始，正在慢慢消失。

　　她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來。

　　「陌凋零！你快放開我！」抑制不住的眼淚暈濕了紅井的眼眶。

　　陸離閣，陌凋零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其實她只要早點去想一想，事情就不會弄成這樣。

　　「放開？妳之前怎麼說的？」陌凋零神色曖昧地將唇湊到紅井耳邊，「如果我吻了妳，是不是就不捨得殺妳了？」

　　紅井的身子陡然一僵。

　　儘管在他攻擊踏月的時候，她已經有所猜測，但是當這句話從他口中親自說出來的時候，紅井的頭腦還是有一瞬的停滯。

　　鬼王。

　　陌凋零真實的身份是鬼王。

　　「百目魔屍原來是你擺好的局。」從一開始就策劃好了的一切，「為的就是讓我帶你去找四魂。」

　　「當然了紅井，找不到也沒關係，我們就來賭一次，賭本王捨不捨得殺了妳。」

　　陌凋零的手往臉上一抹，手指滑落時，一張人皮面具隨之脫落下來，他的手捏起紅井的下顎，強迫她面對自己，之前熟識的那張臉不見了，在紅井的眼中，面前的男人漸漸陌生。

　　鬼王的真正容顏。

　　他絕豔如玉的面容處處如精雕細琢，月白的長袍沐在琉璃四壁的光怪陸離下，卻似開在死亡河畔的詭異之花，妖豔詭魅。

　　方才在陌凋零身上的溫潤親和一下子湮滅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屬於鬼王的霸道與冷厲，是君臨妖鬼兩界的王者身上特有的氣魄。

　　紅井被迫面對著他，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把妳手上的雕像給我。」

　　紅井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將雕像護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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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話　陸離閣（五）：龍神雕像

　　紅井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將雕像護到了身後。

　　踏月的身形已經完全消失，紅井來不及去看葉空凌的神色，她只知道為今最重要的東西正在自己手中，這個水沉木的龍王雕像，十有八九踏月將相獨夏的木魂藏匿在了這尊小像裡。

　　「只是當初你為什麼雕刻了龍王的樣子，放在陸離閣中？陌凋零，這東西既然是你雕的，現在你懷疑上面有妖王的一魂，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陌凋零冷笑：「白龍，妳在這裡看著那群背叛者也看的膩了吧？不過妳放心，外面那群魔屍，本王已經殺了。」

　　「鎮壓魔屍？」紅井恍然，陸離閣內關押的魔屍是龍王的屬下，「鬼王，想不到你千算萬算，要用白龍的雕像來控制這裡的魔屍，卻沒料到踏月就把木魂放在了這裡，就放在了你的眼皮底下！」

　　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

　　「妳和相獨夏，都得死。」分明是決絕的話語，但卻帶上了蠱惑的聲調，「不過在妳死之前，本王倒很想確認一件事。」

　　禁錮在腰間的手力度加大，迫使紅井的身體貼近了自己，紅井掙脫未及，他的大掌便按住她的後腦，掌控住她所有的動作。

　　「紅井！」沐暗塵一劍迫開糾纏的上官妃，便要趕上前來。

　　吻過妳，便不捨得殺了妳嗎？陌凋零冷哼，那本王倒是要試試看。

　　男人的目光如凝結的冰，似很滿意於懷中女人死命掙扎的表情。

　　紅井聽到沐暗塵趕過來的腳步聲，背在身後的手迅速打了個手勢，緊接著便將白龍的木雕給拋了出去。

　　她沒辦法去看身後的事情，但很篤定，沐暗塵一定會搶先顧及這尊雕像。

　　陌凋零冷凝了眸，幾乎是在同時出手。

　　陌凋零隔空張手一抓，水沉木雕尚還未被沐暗塵拿穩，就在這眨眼中的瞬間裡，被陌凋零的手憑空吸引了過去。

　　與此同時，紅井也得了空隙，雙手迅速結印，一道火光自她身上而起。

　　陌凋零左手還禁錮著紅井的腰身，右手已經得到白龍雕像，火光自紅井身上而起，他們兩個之間貼的過近，這團火無論如何陌凋零是躲不開的。

　　「紅井！」太亂來了！沐暗塵看的心急，紅井居然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打法！

　　她這樣確實能以火燒到陌凋零，但同時也會傷害到自己！

　　幾乎可以穿透瞳孔的火焰在紅井與陌凋零之間放肆燒起，情急之下，陌凋零手狠狠一推，將紅井推離自己。

　　紅井重心不穩，狠狠地摔在地上，沐暗塵才看清她身體無恙，層層淡綠色的光芒早就已經將她團團圍起。

　　就在紅井馭使火元素的瞬間，息瓔的術法亦發動了。

　　「太亂來了！」沐暗塵奪步上前。

　　上官妃的鞭子再度沖紅井甩了過來，紅井在喘息間速度結印，馭使水元素，凝結成一股水束，匆忙地向上官妃打了過去。

　　她甚至都沒去看。

　　但是她逃離開了陌凋零的禁錮，白龍的雕像也落入到了這個男人的手中。

　　眼中皆是那尊水沉木雕，她看著陌凋零手一揮，即將上前阻攔的沐暗塵打倒在地，他的手緊緊地攔腰掐著這尊雕像，環視著他們，眼神是那樣的居高臨下。

　　這個男人的靈力實在太強了，紅井很清楚，此刻他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紅井，現在就好好看著我是怎麼讓相獨夏消失的吧。」陌凋零言罷，毫不遲疑，雙手分別捏住雕像的頭與腳兩邊，手上用力，木頭發出沉悶的聲響，隨後斷成兩截。

　　「小瞳！」紅井失聲喊了出來。

　　水沉木雕摔到地上，身首分離。

　　「然後，這東西是他的吧？」陌凋零目光落在紅井的頸上，眼光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依舊是隔空五指一抓，紅井只覺頸上一疼，小瞳送給她的藍石項鍊竟硬生生地被陌凋零扯掉。

　　鏈子斷了，藍石自由落體般摔了下去。

　　「陌凋零你混蛋！」紅井的手去接，但卻撲了個空，慢了一步只得看著藍石項鍊摔落。

　　紅井還是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要知道那是小瞳送給她的東西！小瞳是騙子混蛋沒錯，但那是她和他之間的事情，這條鏈子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可她卻連它都保護不好。

　　預料之中的脆響卻沒有傳來，修長白皙的手貼在地面上，愣是在這枚藍石掉到地上的瞬間將其接住了。

　　「鬼叔叔！」紅井眼眶發紅，她想要是小瞳的鏈子碎了，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葉空凌懷中抱著一張古琴，正直腰站起來，他將藍石鏈子捏在手中晃了晃，眼光落在陌凋零身上：「在下就這麼沒有存在感，又一次被鬼王遺忘了，真是失禮啊。」

　　言罷，將鏈子遞還給紅井：「戴好了。」

　　不經意地掃了紅井一眼，葉空凌倏然頓了頓，目光盯著紅井的眼睛看了很久，紅井一臉窘迫，抬手狠狠地抹了下眼睛，也不是她想哭的，可是剛才雕像毀了，這條鏈子也差點就毀了。

　　紅井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也許她以後再也見不到小瞳了。

　　葉空凌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難怪妳的眼睛平日看上去有眼疾，是相獨夏的這條鏈子造成了假相。」

　　紅井愣了愣，是鏈子的原因嗎？

　　怪不得她跟誰說自己盲眼，那些人都相信，最開始就連葉空凌也找不出原因，葉空凌只推測出是妖王的本體蓮花的靈力使紅井重見光明，但卻不知道妖王給的這條鏈子，故意隱藏了眼疾痊癒的真相。

　　相獨夏是擔心紅井遇到麻煩，才讓她裝成瞎子，一般人都不會去注意一個盲女，他只是想讓她安然。

　　陌凋零冷笑：「看來他對妳還真用心，連我也被他給騙了。」

　　儘管有過懷疑，但陌凋零確實篤信了紅井天生盲眼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