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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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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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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 10:01: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八十四節 夷夏(1)

六月的澤,鮮花遍野,青草如蔭。狂沙文學網

呼奢的牧民們,已經從兩月前的創傷中走了出來,重新面對生活。

而且,他們現在也已經不叫呼奢部了。

在經過了曾經的首領大人的荼毒,又吃到了苦頭后,呼奢的牧民們,已經厭棄了再做烏恒人。

因為,赤山的山神與烏恒的大人,都未能拯救他們的妻子、父兄和叔伯的生命財產。

部族里吹噓的強大騎兵與那些牛掰的勇士,在入寇的匈奴騎兵面前,更是不堪一擊。

休說保護人了,在戰爭開始后,部族騎兵一觸即潰。

有些人甚至丟下牧民和牲畜,逃之夭夭。

唯有……漢!

如今在舊呼奢牧民們心中神圣偉大光輝正確的漢天子的使者,以救世主的(身shēn)份,從天而降。

大漢王師,更如雷霆一般降臨,將可憐無助弱小的呼奢人從絕境之中拯救出來。

當時的場景,迄今依然是歷歷在目,刻骨銘心!

于是,不久以后,他們就決定,與自己的過去徹底做一個割裂。

甚至,開始積極懷抱著,加入漢室,成為一個大漢臣民的夢想。

特別是,當他們聽說,好像烏恒人的祖先乃是當年中國軒轅黃帝的忠臣以后,這個決心就更加堅定了。

于是,他們便去請教了一些跟隨著商旅而來的漢朝文人。

得到了一個‘夷狄入諸夏,則諸夏之’的答案。

便興高采烈的做出了決定。

他們徹底的去掉了‘呼奢部’這個概念,決定不再以部族自稱。

而是,學習漢地郡縣的規矩,改稱他們生活和游牧的區域為‘歸寧’。

從那以后,舊的呼奢便死去了。

新的歸寧人,由之誕生。

新生的歸寧人,紛紛蓄發戴幘,高層的貴族,更是穿戴起了來自漢地的絲綢常衣與冠帽。

他們的衣襟,開始右,也開始重視個人衛生。

甚至,在澤一帶,開始建造夯土屋舍。

兩個月下來,居然在澤地區,形成了數個大小不一的定居點。

并漸漸向著城鎮方向演化。

而在這些屋舍群落之中,幾乎家家戶戶,都能看到織機與錘紡。

從早到晚,織機的聲音,從來不絕于耳。

在唧唧聲中,一匹匹的毛料被織造出來。

然后迅速就被來到這里的商人收購!

靠著紡織,新生的歸寧人的生活,由之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只要勤快、肯干。

家中男子,放牧牲畜,并用買來的鐵梳子收獲羊毛、羊絨,最后交給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以及老人進行漿洗、紡紗、織布。

一個婦女平均八天可以織成一匹羊毛布。

賣給漢地的商人,最少都可以買得數百錢,甚至上千錢。

或者,用這匹布換得粟米、鹽巴、茶葉、鐵器、布匹、針線等必需品。

靠著這種交易,歸寧人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

很多牧民家里,現在甚至已經擁有了全(套tào)的各色鐵器、爐灶和炊具。

也不再每天都只能吃(奶奶)酪了。

各種各樣的(奶奶)制品與粟米混搭的食物,開始流行起來。

哪怕是孩子們,現在也能有吃飽肚子的機會了。

饑餓這個詞語,似乎在逐漸遠離澤的人們。

這就使得歸寧人,越發的認同與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漢化風潮,(日rì)益興盛。

到得如今,便是老人、婦女、孩童,也能講幾句漢話了。

經常與漢商打交道的男人,更是漸漸的都能與漢地商人流利交流,還學會了討價還價和自賣自夸等技能。

語言的隔閡漸漸淡化。

以至于有邯鄲來的商人,在來到澤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個過去的化外不毛之地,夷狄安居之所。

現在,幾乎人人蓄發右,華服常衣,能講中國雅語(雖然講得很別扭,帶著很重的口音,但就算是神州本土,講不了流利雅語的人多了去,天下郡縣,哪個沒有口音?)。

于是,塞外小中國的評價,不脛而走。

歸寧人聽說后,對這個說法,驕傲無比。

于是,就有幾個威望比較高的領袖合計了一下,便花費重金,在澤正東方的山谷內,建起了漠南的第一座學苑。

又重金聘請了當初跟隨天使而來,但并未獲得職務的幾個文人,入駐其中,教育其子弟。

這學苑,其實很簡陋。

用的也只是沙柳木和夯土。

教材什么的,更只有啟蒙讀物巨頭《倉頡》的幾卷而已。

但,小孩子們卻非常興奮,而且非常喜歡讀書。

每到學苑開講的(日rì)子,山谷內外,都擠滿了孩子。

有牧民的,也有貴族的,更有著新興的首領人物們的。

不止有男童,女童亦有不少。

有些時候,甚至還有成年人跑去聽講、學習。

這可就真的讓那幾個最初只是想著來這里打打醬油,混點盤纏就開溜的書生有些感動莫名。

甚至產生了極強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深深的覺得,自己肩上擔負著化夷為夏,教化夷狄的重擔。

然后就自己把自己感動的稀里嘩啦。

于是,便認認真真的在這漠南邊陲,當起了啟蒙老師。

每天不厭其煩的給那些曾經感覺哪怕只是接觸都覺得惡心的夷狄孩童上課。

教他們識字、寫字。

從一筆一劃開始,從橫豎練起。

于是,有一天早上,這個漠南的小山谷中,忽然響起了整齊的讀書聲。

“蒼頡作書,以教后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聲音整齊,發音標準,其聲洪亮,其氣昂揚。

聲聞十余里,響徹澤。

從此澤東方山谷的讀書聲,就成為了這漠南邊陲的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而這讀書聲的傳說,隨著來往的商旅的增加,不斷向周邊擴散。

澤的塞外小中國之名,由之更加響亮。

以至于,就連長安城里,也漸漸有著相關的傳聞。

雖然流傳度暫時還不夠廣,但在市井里,已經有著人在傳說了。

塞外出現了一個小中國,其人右蓄發,還會組織讀書學字?

多稀奇啊!

就連蘭臺的御史們,也聽到了些相關風聲,將這個事(情qíng)打了報告上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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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 10:02: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八十五節 夷夏(2)

漢延和二年夏六月初二,清晨。狂沙文學網

楊孫氏和往常一樣,很早就起來了,在侍女服侍下,梳妝打扮。

“夫人……”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拿著一本厚厚的賬冊,在門口稟報道:“昨(日rì)收購的毛料與支出賬目,都已經整理好了,請夫人過目……”

“放書房吧……”楊孫氏慵懶的說道:“吾自會去看的……”

“諾!”管家低頭應了一聲,就要離去,便聽到楊孫氏的聲音傳來:“這幾(日rì)來,澤的地方(情qíng)況怎么樣了?”

“回稟夫人……”管家想了想,答道:“還是那樣……”

“下面的人,雖然都很用心照看了,但,澤太大了,還是有許多的商人與游俠,混了進來,下面也有許多貪圖便宜的人,被人引(誘yòu),便賣掉了自己的毛料……”

“哦……”楊孫氏看著自己面前的銅鏡,鏡中的自己,俏臉依舊明艷動人,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年輕依舊,這讓她的心(情qíng)稍微好了些,便吩咐道:“若是其中沒有偷(奸jiān)耍滑、坑蒙拐騙,乃至于明火執仗的強買強賣之人……”

“便教下面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都不容易,也都不輕松……”

她微微伸手,在自己的下腹上輕輕的撫摸了起來,神色漸漸溫柔起來,一點也不像那個在漠南的商人與游俠中傳說的母老虎,反而充滿了母(性性)光輝。

管家聞言,微微一楞,卻也不敢說話,只是低頭道:“小人明白……”

“那就下去吧……”楊孫氏微微揮手。

“諾!”管家于是低頭再拜,辭別而去。

楊孫氏則站起(身shēn)來,(身shēn)旁的幾個貼(身shēn)侍女立刻就將她攙扶起來。

更有人將一碗剛剛熬好的(肉肉)糜端來,呈遞到她面前:“夫人,這是廚房剛剛煮好的溫補(肉肉)糜……”

“嗯……”楊孫氏接過來,微笑著坐到塌上,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品嘗著。

一邊吃,一邊甜蜜的笑著。

心中更是喃喃自語:“我兒啊,我兒啊……汝父很快就會回來了……”

想著心上人,她就笑的更加燦爛了。

對一個女人來說,懷孕前后,完全是兩個人。

尤其是楊孫氏這樣的女人,當她得知自己已然有孕后,整個人的行事作風就徹底變了。

由之,令整個澤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畢竟,她和她控制的商隊、資本以及力量,是這澤地區數萬歸寧人都無法反抗的存在。

澤附近百里,幾乎所有的牧民、織工甚至織機,都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她也是唯一一個,現在可以大量吃下澤的毛紡制品的大賈。

龐大的貿易量和空前的利潤,也使得她可以大量雇傭武裝扈從。

如今,在這澤,受她供養和雇傭的人群,遍及內外。

幾乎可以稱得上,沒有歸寧人,不受她影響。

資本、利潤、技術和暴力以及強大的官方背景,加在一起,使得她這個長安來的寡婦,在這漠南邊陲,形如太上皇。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那上千人的武裝護衛,就足以令任何敢和她掰手腕的人喝上一壺的了。

更不提‘張蚩尤的女人’這個王炸級別的頭銜。

她本人的手腕和手段,也是相當犀利。

從一開始,就雷厲風行,借助優勢和影響,果斷的壟斷和控制了整個澤內外從畜牧到漿洗、錘紡、紡織、銷售、貿易的全產業鏈。

所有來此的商旅,都只能和她交易。

誰敢私下接觸,一旦被發現,輕則暴打一頓,重則人財皆失!

在這漠南不毛之地,失蹤個把商人,簡直不要太簡單了。

也就是近來,她才漸漸的放松了控制和(禁jìn)錮。

這既是為了積德,為她腹中剛剛誕生的孩子祈福。

也是一種生存策略。

做人不能太霸道!

總要給別人留點空間,不然,別人就不會給你留空間!

漢家最不缺的,就是膽大包天的人物!

吃完(肉肉)糜,楊孫氏就在侍女們攙扶下,走出房門,來到了外面。

不遠處的山谷中,隱約傳來了整齊的讀書聲。

“蒼頡作書,以教后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楊孫氏側耳聽著,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起來,她輕輕撫摸著肚皮,近來,她最喜歡的就是在早上,在這院子里,遠遠的聆聽遠方來的讀書聲。

為此,她甚至派人從雁門采購了數百石的竹簡與刀筆,送去那學苑中,交于其中的蒙師們,更捐助了價值數十萬錢的毛料、衣物、鹽茶與其他生活物資。

更主動承擔起了學苑的開支、耗費。

這種行為,讓楊孫氏很舒服。

產生了自己幫助了很多人的感覺。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她明白,這樣做一定會討好那位遠在數千里外的男人她與她孩子未來的依靠。

侍女們則都是紛紛吹捧起了自己的女主人。

“夫人可真是心善呢……連夷狄化外的蠻子,都肯捐錢捐物,讓他們也能沐浴王化……”

“可不是嘛……夫人前些(日rì)子,還寫信回家,讓公子拿出了五百萬錢,給郁夷修了幾條橋呢……”

“論這心善人美,誰能與夫人相比?”

楊孫氏聽著,微微翹起了嘴唇,微笑著道:“你們吶,凈會說些好聽的話……”

手卻不由自主的撫摸起了小腹,眼中滿懷溫柔。

當今天下的家庭之中,基本只有兩個模式。

或母以子貴,或子以母貴。

顯而易見的,楊孫氏知道,自己出(身shēn)低微,不過一個行商的寡婦,本來名聲就不好聽。

所生子嗣,地位也必然受影響!

所以……

她撫摸著小腹,內心無比的堅定:“我的孩子,母親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楊孫氏知道,為了自己的孩子,她必須努力,也一定要努力!

不然……

將來受了欺負,被人歧視。

傷心的只會是自己與孩子!

而她唯一可行的道路,就只有眼前的這一條。

以財富、名聲和地位,為自己和孩子,鑄就一條康莊大道。

內心思慮著這些念頭的時候,不知不覺,楊孫氏就已經和她的侍女們走出了居住的院樓,來到了外面。

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整齊的夯土屋舍。

這些屋舍,都是按照中原民居建造起來的。

這些屋舍足有百余座,基本都是用來安置那些追隨楊孫氏來此的家臣、扈從、婢女以及謀士的住所。

如今,乃是白天,除了那些負責保護女主人和警戒的武士外。

大部分的家臣、扈從,都已經前往了澤各地牧場和定居點工作。

但,屋舍里卻依然(熱rè)鬧非凡。

唧唧的織機聲,不絕于耳。

院樓里,更有著許多婦人,正在收取被晾曬干凈的毛料。

“夫人安好……”

“恭迎夫人……”

看到楊孫氏出門,這些婦人紛紛畢恭畢敬的出來行禮。

“免禮……”楊孫氏笑著抬手,囑咐著她們:“不必管我,都且去忙吧!”

這些婦人,都是受雇于楊孫氏的家臣、扈從的妻妾。

其中,有很多都是到了這澤以后娶的。

澤的歸寧人、南池的南池部、龍城的諸水部以及塞下各氏族,現在都在拼命的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來到漠南的漢人。

甚至不求名分,不求聘禮,乃至于倒貼大把嫁妝的人都有!

沒辦法,漢人男(性性),相對于漠南部族的男(性性),優勢實在太大了!

不客氣的說,長安的絲,到了這漠南邊陲,也能秒變高富帥!

無論是(身shēn)高、(身shēn)體素質,還是(情qíng)趣、相貌、談吐,都可以輕松秒殺大部分的漠南男(性性)。

讓各部的女兒們,芳心動搖,難以自持。

更不提,還有‘中國天朝,上國英雄’這種光環加持,自帶buff。

楊孫氏手下就有一個家臣之子,因為長得俊朗,而被曾經的呼奢部的一個貴族女兒看中,夜奔其房,成其好事。

后為其父母所知,嫌棄其出(身shēn)低微,想要棒打鴛鴦。

結果,那小姑娘騎了匹馬,跑出家門,與郎君私奔回了中國。

最后,她父母沒有辦法,思女心切,只好找楊孫氏幫忙,勸回了那對小冤家,又送上五十匹馬和上百頭牛為嫁妝,讓這小兩口子在這澤安了家。

楊孫氏也覺得臉上有光,也送了錢五萬、布帛十匹和織機兩臺作為賀禮。

而這種事(情qíng),絕非孤例。

在如今的漠南,甚至可以說非常常見。

有些牧民,因為對漢室感激非常。

甚至以將自己的妻子,送到漢人(床床)榻上,生一個有漢朝血統的孩子為榮的事(情qíng)。

相比之下,嫁女兒、姊妹給漢人為妻妾。

漠南各部,沒有任何心理壓力,以為是光榮和榮幸。

如今的草原,中上層的人,都在想方設法的嫁女兒給漢室官吏、軍官。

而依靠著毛紡業富裕起來的牧民,攀附不上漢官、漢軍,就將主意打到了來往的商人、游俠(身shēn)上。

靠著婚姻與女人,僅僅在這澤,以楊孫氏所知,便有數百名來自郡國的年輕人,在這里安家了(這還未包括楊孫氏的家臣和扈從)。

而且,隨著時間流逝,更多的人,在不斷來到草原。

就像現在眼前所見的這些婦人,其實,都只是些十五六歲,稚氣未脫的歸寧女子。

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的。

草原女子,不似中國女子,在感(情qíng)事(情qíng)上比較被動。

她們的膽子大的很,只要看對眼了,對方又不拒絕,當天就能拎包入住。

第二天就可以見家長,走程序。

然后就會主動的((操cāo)cāo)持起家中內外的事務,而且都很勤勞,學東西也很快。

在其夫婿指點下,三五天就熟悉了家中的事(情qíng),十來天就能熟練的使用織機。

一些優秀的男子,甚至在一個月內,就娶回了好幾個歸寧少女。

很多在長安,只能打光棍的家臣,在這澤,就像掉進了蜜罐里的蜜蜂,一下子來到了天堂。

以至于工作積極(性性),都提高了不止一倍。

幾乎每一個人,都沉浸在了幸福之中。

看著這些婦人,楊孫氏忽然想到了一個事(情qíng)。

“澤附近,如今定居之戶,怕是有千余了吧?”她扭頭問著(身shēn)邊的侍女們。

“夫人,很快就要不止一千戶……”一個侍女小聲的說道:“奴婢的兩個兄長,就都已經決定在此定居了……”

“他們都已經寫信回家,讓家鄉的同族,都趕來此地……”

“嗯……奴婢聽說,好多人都是寫信或者托人帶口信回家了……”另一個侍女道:“此地雖然苦寒,然則卻不窮,湖泊、草原之中,也有許多野物……更緊要的是這里能賺錢……”

楊孫氏聽著,微微點頭。

這漠南能賺錢,倒是一點也不差!

這里,完全就是一塊未被人發掘的寶地!

一個聚寶盆!

牧民們生產的毛料、(奶奶)酪、皮毛以及牛羊、馬匹,都是中國所需要的。

而中國的鹽鐵、帛布、針線、各色器皿、醬料、糧食,在這里需求量同樣旺盛。

旁的不說,這兩個月來,僅僅是在這澤,楊孫氏就賣出了數萬石的粟米以及同樣數字的麥粉,數千石的鹽巴,數千匹布帛,大量的瓦罐、針線、醬料。

并用這些東西,換來了差不多一萬匹的毛料、上千匹羊絨布。

運至關中后,這些商品價值數萬萬。

利潤十幾倍,甚至更多!

兩個月的功夫,就賺到了相當于過去三年甚至五年才能賺到的利潤!

賺到了錢,下面的家臣、扈從、婢女和管家、文士的薪酬,自然也要漲才行!

幾乎所有人的月俸與賞錢,都翻了不止三五倍。

賞錢更是流水的一樣花出去。

同時,在關中,楊氏也是不斷的加大力度,高薪招攬地方上的豪杰、良家子。

其待遇相較過去,直接翻了一倍!

“照這般下去,三五年后,此地說不定有可能,成為一個塞外郡縣呢……”楊孫氏忽然笑了起來,心(情qíng)變得無比燦爛。

若是如此,作為第一個開發和建設此地的她,便有資格,成為腹中孩兒的依靠!

讓他為自己而驕傲!

想到這里,楊孫氏的心(情qíng)就變得無比燦爛。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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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六節 主客(1)

跟隨著大軍,一路向南,穿過崖原,通過狼原,繞過鹽澤西部后,鶄澤湖已經不遠了!

速各緊緊的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韁繩,忍不住的昂起頭來,驕傲的走在了前排。

作為一個曾經的呼奢牧民,不過是氏族之中最底層的成員。

速各的人生前二十年,一片灰暗。

自懂事起,他便幾乎沒有吃飽過。

因為長的瘦弱,族中的人,一直就瞧不起他。

便是父兄,也是非常嫌棄他,總覺得他在家里占了便宜,動輒就是打罵。

要不是看在他平時比較木訥的份上,速各甚至懷疑,他早就要被人丟出氏族,放逐到荒野里去自生自滅了。

至于什么牲畜、穹廬、女人……

這些都是他曾做夢也不敢奢求的東西。

然而現在……

速各得意的回過頭去,看著那兩個緊緊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以及幾個臟兮兮的孩子,她們是速各這次北征的最大收獲!

是他在天使的軍法官那里,仔仔細細的挑選了足足一天,才挑中的獎品!

為此,他付出這次追隨王師幾近三個月,鞍前馬后服務所積攢下的一半功勞!

要知道,此行,烏恒聯軍,雖然幾乎沒有上陣殺敵。

但是,幾乎所有后勤物資和牲畜,都是他們在負責。

此外,各種臟活、累活,也是他們在干。

譬如,每次打掃戰場、收治和照顧傷兵,放牧和看管牲畜,掩埋與焚化尸體,清點貴重物品……都是烏恒人的事情。

速各更是一度被調去傷兵營,照顧和服務受傷的王師士兵。

每天天還沒亮就得起來,燒水做飯,熬煮藥物,服侍王師士兵吃喝拉撒。

還得為他們按時按摩、換洗絲帛做成的綁帶、背著有需要的人出去曬太陽。

整個過程里,稍有不當,被人投訴,就會被直接調離傷兵營,并清除所有的功勞。

正是靠著,曾經在氏族和家庭里逆來順受,吃苦耐勞的性格。

速各在傷兵營內勤勤懇懇的工作著,聽從著王師將官們的命令、指揮,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所經手的每一個王師士兵。

因為老實、忠厚、勤奮、細心,他在傷兵營內廣受好評。

許多傷兵復原后,對他贊不絕口。

因此,被負責傷兵營事務的一位大人物評為‘最’,特許招募成為了王師的長水校尉的一員。

使得他有機會成為了王師精銳的一分子。

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這次北征,數千烏恒人隨行,能被王師中的大人物看重,并嘉獎和推薦加入王師的人,不足兩百。

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數千人中的前兩百,可想而知,這積攢的功勞有多少了?

旁的不說,速各僅僅是用了另外一半的三分之一,就給自己換了一套漢軍的軍械。

包括了一柄鐵劍,一件皮甲,一匹戰馬以及一把角弓和箭囊。

這可是在從前的呼奢部族里,可以稱作寶物,作為傳家寶的極品!

然而,速各毫不后悔。

甚至非常滿意自己的選擇!

他看著那兩個屬于自己的女人,眼中滿滿的都是溫柔。

這兩個女人,是他認為的所有匈奴俘虜里,最有價值的!

不止是因為她們的外貌、體型和年紀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二十五歲以上,屁股大,胸脯大,身上有肉,而且還有過三次以上生育記錄。

更重要的是——她們還各自有著三個孩子。

年紀最大的那個,已經有八歲了。

完全可以放牧牲畜,照看家庭,是最好的幫手。

這在草原上,簡直是完美的配偶人選。

在過去,這樣的女性,在部族內甚至會導致一場大型角斗,最終的勝利者,才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如今,他只是花了點功勞,就順利的抱回來,而且一次抱回兩個!

完全值了!

這兩個妻子,會在未來,替他生下有他血脈的孩子。

她們帶來的那幾個孩子,也會在名字里冠上他的姓氏,變成他將來的幫手。

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速各驕傲無比,滿懷著激動,他相信,等他回到氏族,父兄都會大吃一驚,羨慕無比!

族中的其他人,更是都將嫉妒他。

不過……

他微微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輕聲道:“我可不是從前的速各了!”

“我現在可是王師的一員,未來將要請一個中原的文人,替我取一個名字的大人物!”

帶著這種想法,速各的心情就變得更加酸爽起來。

而在大軍之中,數以千計的烏恒人,現在基本都有著類似的情緒。

這次跟隨天使與王師,一路打到了匈奴人的老巢。

讓這些烏恒人,都變得驕傲了起來。

這一路的遠行,也令他們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從前,很多人心中,自家氏族的牧場與牲畜,就是一切。

但現在,這個觀念已經徹底顛覆了。

每一個人都知道了自身的渺小,也都明白了漢朝究竟強盛何等地步?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他們都已經不再甘于,只做一個草原上愚昧懵懂可笑的牧民。

他們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漢人。

拿到那枚漢朝戶籍的竹符!

因為那不止可以讓他們與他們的子孫,擺脫被人歧視和鄙夷的夷狄身份。

更將使得自身與子孫后代,獲得一個被保護的權力!

這次遠征,讓他們知道了,漢人,可以為了拯救自己的臣民,而做出何等事情?

和烏恒人相比,虛衍鞮麾下的匈奴人,就顯得有些忐忑了。

他們緊張的混在大軍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尤其是高層的虛衍鞮等人。

沒辦法,迄今為止,他們都只得到了漢朝使者和將軍們的承諾。

然而,長安的漢天子與其大臣,到底會如何處置他們?

依然是未知數!

而在曾經的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高階匈奴貴族投降、歸義。

哪怕是當年,軍臣單于的太子于單,也不過是被漢朝皇帝封為涉安候。

所以,虛衍鞮內心的惶恐是可以想象的。

其部下就更是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沒有人知道,長安方面會給他們一個什么定位?

所以,虛衍鞮這些日子來,一直緊緊的跟在張越身邊,像條哈巴狗一樣,每日定時問候。

生怕被張越放棄,成為棄子。

張越對此,自然是心知肚明。

于是,就故意的吊著他,讓他在緊張和忐忑與不安中,惶惶不可終日!

這是學自后世的一種技法。

控制傀儡,除了恩威并施,恐懼是最有效的手段!

尤其是對虛衍鞮這樣的傀儡,更需如此。

只有磨掉他的棱角與野心,才能讓他明白,做一個安樂侯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當張越所率的大軍,向著鶄澤,緩緩靠攏之時。

萬里之外的玉門關外,來了一支奇怪的使團。

使團的首領,穿著一件哪怕在整個西域,都極為罕見的纏繞型服飾。

看上去只是將一塊布料,披掛在身上。

但實際上,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這種服飾設計非常復雜。

它并不是簡單的將布裹在身上或者掛在身上,而是經過了一系列的裁剪、修飾,用了許多的飾針、繩結,將布料用矩陣或者圓形的方式,固定在腰部、肩部、胸部等關鍵位置。

這幾乎是一種可與中國的華服的復雜程度相媲美的服飾了。

而這也意味著,這種服飾背后的文明,可能與古老的諸夏文明一樣高度發達,并擁有著一系列復雜、深刻的制度、文化、哲學。

“偉大的狄俄尼索斯啊,請您保佑我,一切順利!”首領昂起頭,回首西望,回憶起自己這一路上的艱苦。

他祈求著自己信奉的神明,給他庇護與幫助,讓他可以順利抵達目的地——傳說中的絲國。

那個被自己的君王,認為有可能給與幫助,甚至可以發展為盟友的偉大帝國!

他是在七年零六個月之前,被他的君王,羅馬之敵,密特拉所眷顧的明君,阿契美尼德王朝之后,萬王之王大流士大帝的嫡系子孫——偉大的本都王國國王,尊貴的米特拉達梯大王,被認為是酒神狄俄尼索斯之子的米特拉達梯六世派遣,前往東方,聯絡盟友的使者。

最初他的使命,是與已經與整個歐羅巴都已經失去聯系的巴克特里亞人取得聯系。

但當他抵達巴克特里亞時,他發現,這里已經徹底失去了亞歷山大大帝的榮光,成為了一個名為‘月氏’的蠻族的樂園。

希臘諸神的光輝,也已經從這里消失。

奧斯匹林諸神的神殿,都被推倒了。

取而代之的是,月氏人信奉的一個名為浮屠教的神廟。

好在,月氏人對于他這樣的遠方使者,非常友好,許多貴族都很友好的接待了他。

告訴了他很多他之前所不知道的消息。

其中,就有東方的絲國的確切消息。

使得他知道了,在東方,真的存在著一個巨無霸。

一個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帝國。

月氏人告訴他,那個帝國非常友好,而且樂于與所有人做朋友。

他們有絲綢、香料、黃金。

甚至曾有一位絲國的使者,抵達月氏。

于是,這位使者返回自己的祖國,向他的君王米特拉達梯六世稟報了自己的見聞。

當時,米特拉達梯六世并未表現出什么興趣。

畢竟,絲國太遠了!

而且,中間還隔著一個據說強大無比的蠻國。

然而,四年前,卡帕多西亞王國的國王去世,他的君王為了得到卡帕多西亞,而和原來的盟友決裂,并最終引來了一個強大無比的敵人——羅馬!

羅馬的亞細亞總督卡西烏斯率領三個強大的羅馬軍團,悍然介入卡帕多西亞,并迫使他的君王退出這一地區。

從而徹底激化了本都王國與羅馬之間的敵意。

于是,在第二年,米特拉達梯六世與亞美尼亞的提格蘭二世結盟,積極準備對卡帕多西亞的戰爭。

這個時候,米特拉達梯六世想起了有關絲國的傳說。

因為,戰爭,特別是對羅馬這樣的龐然大物的戰爭,需要海量的金錢和資源維持。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是,資金才是決定戰爭勝敗的關鍵!

而絲國的絲綢、香料,完全可以作為一張底牌。

于是,他被再次任命為使者,并配給了數十名隨從,踏上了前往東方尋找絲國的道路。

用了一年時間,他從本都抵達了巴特克里亞,然后在月氏人的幫助下,穿過了群山與高原,來到了充滿了希臘文化色彩的大宛。

在大宛,他得到了更多有關絲國的情報。

知道這個強盛無比的大帝國的富庶與可怕(十幾年前,他們僅僅是因為大宛的一個國王拒絕向他們出售一種良馬,就發動了十幾萬大軍,跨越了上萬里的道路,攻擊大宛,并迫使大宛人投降、臣服)。

這讓使者更加興奮!

若本都能與一個這樣強大的帝國建立盟友關系。

那么,自己君王的雄心壯志,就有了實現的基礎!

擊敗羅馬,恢復希臘,重建大流士大帝與亞歷山大大帝榮光就有了可能!

然而,前往絲國,就不得不面對那個絲國的敵人——名為匈奴的野蠻國家的阻攔!

他在大宛的這些年來,已經前后嘗試和努力了十余次。

可惜,每次都是半途而廢。

匈奴人牢牢的控制住了前往絲國的主要道路,并封鎖了任何可能與絲國聯系的陸上交通。

所有商旅和使者,都只能通過匈奴人,才能買到那些名貴的絲綢與香料。

當然,使者也聽說過,有絲國的商人,會出現在一些國家。

可惜,這些人商品,常常都被這些國家的貴族所買走,外人想要接觸這些絲國人千難萬難!

在大宛等了兩年,就在他耐心將要耗盡,打算回國之時,他得到了一個消息——前往東方的道路,已經暢通。

蠻族內部出了問題,已經不再能有效阻止商旅東行。

聞訊后,使者立刻就帶上了自己的隨從,雇傭了數十名向導,從大宛出發。

終于,他第一次來到了傳說中的絲國的邊界。

然而……

望著關塞上飛舞的絲國旗幟,以及那正在不斷靠過來的絲國武士。

使者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并不會講絲國話……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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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七節 主客(2)

與往常一般,賴丹在自己的官邸,處理著公文。

作為玉門校尉,他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不止是玉門塞本身,他還肩負著與輪臺方面聯系,并及時將輪臺的公文、情報送抵居延的任務。

近來,隨著匈奴的日逐王主力,從西域北道重新回到蒲類海、龜茲一線。

輪臺壓力劇增!

漢軍不得不向輪臺增兵,以防止這個釘子被匈奴人拔掉。

玉門關的壓力,自然也隨著上升。

作為玉門校尉,賴丹不得不始終在玉門關保持戰備,命令他的軍隊,時刻甲不離身,以方便可以在任何時候,支援輪臺!

“校尉!”房門被人推開,一個金發碧眼,但穿著漢軍甲胄,蓄發戴冠的男子走進來,拜道:“玉門塞有自稱是遠方異域使者的人扣關……”

“遠方異域?”賴丹聞言立刻起身,謹慎的問道:“是何地何國?”

自博望侯張騫鑿空西域,漢與遠方異域之國的聯系,就不斷發生。

長安的大鴻臚,也特別重視與這些國家的聯系。

三十余年來,玉門關接待了無數使團。

最遠的使者,就有來自數萬里外的罽賓的使者。

更有趣的是,罽賓使者前往長安,朝拜了天子后,漢室也派出了使者回訪,并順利抵達罽賓,然后帶回當地的許多信息與情報。

所以,賴丹不敢有絲毫懈怠。

“卻是不知……”金發碧眼的軍官答道:“末將只是聽其向導言之,其是來自大夏、康居之西,據云其國還與大宛有著淵源……”

“倒是其人所講之語,末將也是不懂,就連向導,也難以描述……”

“大宛有著淵源?”賴丹聽著,立刻就有了興致。

他曾參加過大宛戰爭,對于大宛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宛人富庶,其俗迥于西域,更與中國格格不入。

當時,漢軍俘虜的大宛貴族,也都有過供述,據說他們的祖先是數百年前,從山與海的那一邊,太陽落下之地,翻越了無數高山來到的大宛。

不過,在數百年前,隨著那個率領他們打到大宛的君王離奇去世,其國家就分崩離析。

宛人也不知道,到底他們的祖先是從哪里來的了?

他們只知道,他們的祖先非常牛逼,信奉的神明也非常牛逼。

所以呢,他們覺得有著那樣牛逼的祖先和神明,自然是不虛一個萬里之外的強國的。

這讓當時的漢軍上下都是哭笑不得。

錯非后來宛人跪的及時,戰敗后答應的條件也讓漢軍滿意。

當時,貳師將軍就已經想過將大宛屠滅,將其人口、財富帶回中國的打算。

如今,大宛人的母國那邊來了使者了?

他們來做什么?

賴丹想了想,道:“我親自去見一見這位使者!”

片刻后,賴丹就帶著人,在玉門塞下見到了據說是‘異域遠方之國’的使團。

他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番這些人。

這些人的服飾,很是奇特。

與大宛人有些相似,卻更加復雜。

除此之外,就是這些人的外貌了,很奇特,既不是金發碧眼,也不是黑發褐目等傳統的西域夷狄相貌。

反而有點類似漢家丈夫的樣子。

膚色略白,黑發、黑眼,神色自若,不卑不亢,身上有著一股只有大國強國才能具備的氣息。

更重要的是——整個使團的成員的身高,幾乎都在七尺以上。

而且,身體非常強壯,肌肉感十足!

這是很少見的情況!

過去,玉門關接待過無數夷狄使團。

其中不乏有著烏孫、康居等強國的使者。

但怎么說呢?

這些夷狄,要嘛就是身高被漢室秒成渣,要嘛就是身高雖然勉強夠格,但只要與漢家丈夫站在一起,就像個小受一樣,立刻凸顯出來。

獨有眼前的這個使團,那些穿著奇怪服飾的男子,無論是身高還是身體素質、氣質修養,都不遜漢家丈夫。

賴丹甚至從有些人身上還發現了一些過去只有中國士大夫身上才會表現出來的獨特氣質。

“看來,極西之國的傳說是真的了……”賴丹心里面想著,雖然他不是漢人出生,但能在漢軍之中,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還被委任為玉門校尉,就足以說明他的文化修養和知識儲備,已經強到了可以讓人忽視他的血統、膚色、出身!

故而,他迅速的想到了在漢室流傳許久的有關極西之國的傳說。

有傳說,西王母就居于當地。

人首豹身,有長生不死之藥。

當然了,這些都是方士的說辭,真假無人知曉。

但,如今,卻有著極西之國的使團抵達,那么空穴可能未必無風。

這樣想著,賴丹就走上前去,笑著拱手拜道:“漢玉門校尉賴丹,見過諸位貴客!”

接著,他用著他掌握的語言,一一重復這段話。

等到他用大夏語時,對方終于有了反應,為首的男子微微皺眉,仔細認真的聽了一會后,走上前來,右手撫胸,微微低頭,用著一種奇特的發音方式很別扭的用著大夏語言說道:“奉塞厄斯的王、阿瑪西亞的保護者、密特拉所眷顧的王者、狄俄尼索斯之子、大海之主、偉大的米特拉達梯大王之命,奧威亞爾的底格里維斯向您致敬……”

賴丹聽著,真的是一臉懵逼。

直到對方說了三次,他才勉強聽懂了一些。

于是,賴丹讓人拿來紙筆,在其上記錄了起來:延和二年夏六月初三,有極西之國使者曰:狄里絲,自言受其君王塞主糜特拉之托,來吾玉門關下扣關。

然后,又記錄了使者的身高、相貌與服飾情況。

這才笑著道:“使者,請入城詳談……”

另一邊,他將剛剛記錄好的文字,交給副官,囑托道:“立刻傳送居延,請貳師將軍轉呈長安大鴻臚……”

中國自古是好客的。

哪怕是敵國使者,只要通過正式途徑請求入境,也會受到歡迎與禮遇以及安全保障和照顧。

但是……

卻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有機會獲準進入大漢帝國的核心區域,想要入覲朝拜天子,那就更是難上加難。

一般,只有通過了大鴻臚的審核,然后得到大漢天子同意的使團,才有可能進入長安。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個使團,顯然是一定會被重視起來。

不止是因為他們來的地方,會令朝堂感興趣。

更因為,他們表現出來的素質!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若在漢室視野中,出現一個接近或者不遜于大漢帝國的國家文明。

賴丹知道,朝堂內外,都會非常感興趣的!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鶄澤的輪廓漸漸的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遠方前來歡迎的人群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騎在馬上,回首北望,張越想起了過去的這兩個多月的征途,內心百感交集。

然后,他舉起了手,下達命令:“全軍聽我號令:護送戰歿英靈回家!”

“諾!”早就等候在他身旁的三位漢軍大將立刻轟然領命,然后打馬而走,向著各自部隊出發。

于是,旋即漢軍的鼓吹樂隊,開始奏響他們的樂器。

在低沉、哀傷的樂聲中,人們開始唱起了屈子的《追魂》:“吾幼清以廉潔兮,身服義而未沫……”

然后,在烏恒人和匈奴人的注視下,漢軍的長水重騎,披甲而前。

在大軍前列,一騎又一騎,延綿向前。

這些精銳、強大的騎士,此刻,褪下了他們的鐵胄,將手中握著的長戟柱在草地上,形成了一條長達數百步的通道。

通道之前,漢軍將士們自動分開,列于兩側,將他們身后的車隊展露開來。

在車隊前方,數百名已經將自身甲胄與武器擦拭的干干凈凈,儀表肅穆、莊嚴的漢軍精銳,整整齊齊的列隊于前。

他們一一上前,從滿載著無數木匣與瓦罐的戰車上,接過一個個木匣或者瓦罐,鄭重無比的將這些器物托在手心。

然后,他們轉身看向前方。

數十名漢軍士兵,手捧著厚厚的布帛,走到他們面前,然后鄭重的將他們手中的布帛,覆蓋到那些木匣與瓦罐之上。

無數人伸頭張望著,然后,他們就看到了,那些被覆蓋在木匣或者瓦罐上的布帛上,都繡著一條黑龍,象征著大漢帝國的黑龍!

“大漢將士送英靈同袍回家!”隊伍中的軍官們,抽出了他們腰間的佩劍,將長劍背放在肩膀,然后大聲喊道:“齊步走!”

于是,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

這支漢軍精銳,以五人一排,整齊劃一的踩著鼓點,通過由數千漢軍精銳以及玄甲騎兵組成的通道,大步向前。

他們抬頭挺胸,手中捧著那些木匣與瓦罐。

神色肅穆、莊嚴。

《招魂》的樂聲,傳入耳中,讓人鼻酸。

合唱的招魂之賦,更是令人動容不已,莫名就心生悲傷。

再看著這莊嚴、神圣、盛大的場面。

哪怕是匈奴俘虜,現在也只能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場面。

而匈奴的貴族們,則都低下了頭,傻兮兮的看著。

“那些……那些……”虛衍鞮看著這個場面,低聲呢喃著:“只是烏恒的奴婢,不過是些炮灰而已,漢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然而,眼前的現實,卻告訴了他——漢,不僅僅非常重視,而且特別珍視。

甚至,不惜全軍護送,以這前所未有的盛大儀式,將那些亡者,送回他們的家。

而這些人……

只是些尋常的牧民,不起眼的奴隸罷了。

他們只是些在這草原上,自古以來,就不存在的群體。

無論生死,都沒有關心的草木。

無論是從前的東胡、月氏,還是現在的匈奴,都從不在乎,類似他們這樣的螻蟻的生死。

但漢人,卻將他們視為同袍,認定為手足。

不僅僅全軍護送,以如此盛大的禮儀,將他們的骨灰與魂魄送回家鄉。

更讓他們得以被大漢帝國的軍旗所覆蓋!

這等于是承認他們,也是漢軍的一員!

“若我將來,也能如此,恐怕死也瞑目了……”周圍,虛衍鞮身邊的匈奴士兵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更要命的是,哪怕是虛衍鞮的部將們,也都是一副心神往之的模樣。

更可怕的是……

虛衍鞮發現,他自己似乎也有著類似的沖動!

“太可怕了!”他低下頭來:“漢人是魔鬼!”

只有魔鬼,才會將人心如此輕易操弄!

虛衍鞮扭頭看向人群里的烏恒人。

從他們的臉上掃過。

無論是諸水部、南池部,還是呼奢部……

不管是牧民、士兵還是貴族……

虛衍鞮都發現,這些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樣的漢人,這樣的漢朝……”虛衍鞮無奈的低頭:“匈奴那里能贏?如何能贏?拿什么贏?”

他知道,從今天以后,這軍中的烏恒人、匈奴人,都要為漢人死心塌地,變成忠心耿耿的獵犬,怎么趕都趕不走的死忠了!

虛衍鞮記得,他曾聽說過,漢朝古代有名將叫吳起,曾給士兵允膿,因而得三軍效死,戰無不勝。

如今,漢人的這個手段,比吳起允膿還要高級無數倍。

這是赤裸裸的收買人心!

然而……

哪怕所有人都明明知道,也會心甘情愿的去給漢人賣命,做祂的狗!

張越策馬在旁,靜靜的看著一切,觀察著人心與局勢。

自古以來,得人心者得天下!

這句話,雖然不一定正確,但在很多時候都是有效的。

只是,人心從來捉摸不定。

不過,在有一件事情上,人心是決定性的力量!

這個事情就是認同。

而國家、民族、信仰,實際上就是人類想象的概念。

是標準的你覺得是,那就是的產物。

而通過今天,張越知道,最起碼在這漠南的烏恒人心中,為漢賣命勝過給其他任何人賣命的公式肯定是成立了的。

這樣一來,烏恒與這漠南,就有可以被消化、同化的基礎。

從而,至少可以讓漠南草原穩定一百年!

一百年后,就算烏恒人想反,也反不起來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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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八節 潛移默化

“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干……”

在屈子的《招魂》之歌的樂聲中,數百名漢軍精銳,捧著他們手中的木匣、甕罐,神色肅穆的走到鶄澤前方,前來迎接他們的人群面前。

然后,全體站立,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一個漢軍校尉,身著甲胄,走到了人群之前,然后長身而拜,作揖道:“諸位鶄澤父老,吾等有負父老,未能將所有人全部帶回來!”

“四百三十二名鶄澤同袍,不幸戰歿他鄉……”

“然而……他們的犧牲,不是白費的!”

校尉抬起頭來,無比驕傲的朗聲道:“此戰,王師渡弓盧水而濟難侯山,戰于河曲,奪禱余山,禪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斬首八千一百二十五級,捕虜匈奴自其右賢王以下數萬人,得牲畜牛羊數十萬,馬匹十余萬,黃金絲帛無算!”

“持節使者、建文君、侍中張公命吾將這些不幸戰歿他鄉之同袍送還父老!”

“并向父老保證,戰歿者家屬、遺孀,其撫恤、政策,一同漢軍!”

瞬間,整個鶄澤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無數人紛紛跪下來,高呼:“天子萬歲!大漢萬年!天使公侯萬代!”

其用語之流利、順暢,不止讓張越大吃一驚。

烏恒、匈奴各部也是驚訝無比。

離開兩月余,鶄澤的呼奢人,居然能喊出如此整齊、流暢、順口的漢地雅語?

簡直不可思議!

當天,漢軍在鶄澤湖畔扎下軍營。

軍中的呼奢人,自是歡天喜地的,帶上了分給他們的戰利品,興高采烈的回到了各自氏族,接受父母、兄弟和同族的羨慕與祝福。

速各也不例外。

他帶著自己的兩個妻子與六個‘子女’,牽著屬于他的牛羊牲畜,騎著戰馬,披掛著甲胄,得意洋洋、耀武揚威的回到了記憶里的氏族營地。

他的回來,引發了這個小小氏族的震動。

數不清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現著羨慕、嫉妒的神色。

“速各這小子,從前看著不起眼,怎么一下子就發達了……”

“早知道,我就該讓我家的孩子,也跟著王師去……”

老人們議論紛紛。

年輕人們更是捶胸頓足,后悔不已,只能流著口水,看著速各帶回來的妻子、孩子,心中的PH值全面失衡!

無論是曾經的呼奢,還是如今的歸寧。

人們的審美,依舊未變。

對草原上的人來說,那些青澀的小女孩,完全就是負資產。

娶她們回家,完全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不得已的選擇。

畢竟,那些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不僅僅缺乏各種技能,還不懂得照顧家庭,生育方面更是危險系數高的嚇死人!

怎么看,都不如速各帶回來的那兩個妻子。

那身段,那模樣,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家里面就算有上百頭牲畜產奶,也難不倒她們!

更緊要的是,那些孩子!

真的是看得人口水直流啊!

這些孩子,年紀最小的都有四歲了,大的更是有八九歲了。

等于說,別人幫速各,做完了最辛苦、最累也是最有風險的事情,然后就被速各摘了桃子!

在任何一個草原民族,這樣的好事,都是百年難得一遇!

而當那兩個速各的妻子,一進穹廬,就立刻操持著各種事情。

將穹廬內的諸般事務,都熟練的做了起來后,羨慕與嫉妒之情,更是徹底爆表了!

就連速各的父親,心里面也是酸的不行。

拉著速各的手,話里話外,都想要速各讓渡一個給他。

這種事情,在游牧民族從不少見。

甚至正常的很!

畢竟,收繼婚制度下,家長需要盡可能的娶更多女人,這不僅僅是為了繁衍后代,更是為了讓其子嗣未來有足夠的妻子可以分配。

但速各哪里肯?

他也不是從前的那個能被人隨意欺凌的人了。

在漢家傷兵營里,摸爬打滾了兩個多月,他學到的不止是照顧人的本事,還學到了仗勢欺人的本領。

于是,便直接將自己的漢軍竹符,往父兄面前一晃,得意洋洋的道:“吾如今乃是大漢長水校尉醫兵!乃是直接隸屬天使指揮的王師一員!”

這立刻就鎮住了所有人。

王師?!

那可是如今歸寧地區的金字招牌!

任何能與王師攀上關系的氏族,出門都能讓人羨慕!

更可以得到許多好處!

尤其是,能享受到毛料收割方面的優惠。

于是,整個氏族的風氣立刻就為之一變。

檸檬精幾乎是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崇拜與敬畏的目光。

這是游牧民的特征。

欺軟怕硬,畏服貴種!

他們天生就對地位更高的血統有著莫名其妙的敬畏心理。

而速各成為王師一員,更直屬于天使指揮!

這在如今的歸寧人看來,幾乎就和過去的呼奢屠各自吹自擂的血統一般高級了。

放過去,氏族首領馬上就能換人。

這就讓速各更加驕傲,同時也更加自豪。

于是,不自覺的,他開始模仿他所學過的漢軍士兵的言行、舉止、坐姿。

這反而讓他在氏族內的地位,迅速提升。

因為對歸寧人來說,漢室的就是高級的。

就連漢人放的屁,都比本族人吃的肉香!

而類似的情況,幾乎發生在所有鶄澤一帶的歸寧氏族內。

幾乎所有曾經的呼奢人回到自己的氏族/家庭內后都發現,他們的族人、親人,對他們身上的漢軍/王師標簽特別崇拜。

這反過來,令他們都產生和加強了‘王師就是好,就是高級’的念頭。

于是,當這些人再次相聚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發現了,彼此全部都是穿著王師發給的漢室軍衣——即使這些衣服他們已經穿了很久,上面全部都是破洞,也沒有人愿意換。

大家的發型,更是清一色的蓄發帶幘。

說起話來說,哪怕別扭,也都在堅持用學到的漢話發音。

若有人不小心冒出了一句過去的烏恒語,瞬間就會冷場。

甚至被人疏離、排斥!

以為是夷狄蠻子,沒有廉恥心的廢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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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節 大時代的普通人(1)

六月初的長安,氣溫攀升到平均至少三十度!

正午時分的街道甚至已經可以在路面上烤雞蛋。

然而,哪怕是在這樣高溫下,市井百姓依然得頂著烈日與酷暑,出來工作。

沒有辦法,為了養家糊口,他們只能用血汗來換些微不足道的工錢。

甚至他們必須趁著中午人流稀疏,交通便利的時候,加緊工作,將雇主的貨物按時送到指定地點。

故而,哪怕渭河水都被曬的滾燙了,街道上依然有著數以千計的人影在辛勤的勞動著。

吳三喘著粗氣,找到一個陰涼的樹底,坐下來,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三郎!”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上次俺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吳三睜開眼睛看過去,眼神有些躲閃,他低著頭說得:“仲兄,俺還是害怕啊……”

他咬著嘴唇道:“你也知道,俺這個人笨,就只有這身力氣,家里孩子婆娘都指望著俺搬貨養家,這要是跟著仲兄去了那漠南,萬一……俺婆娘孩子怎么辦?”

來人聽著,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吳二郎!你就忍心你婆娘和孩子跟你吃一輩子苦?”

“大丈夫即生于世,若不能富貴發達,豈非白活一世?”

“再說,那漠南可是有張蚩尤在!你怕什么?”

吳三聽著卻只是搖頭:“道理俺都懂,只是俺不想孩子婆娘和俺一樣沒有父親和夫君!”

“俺父親和仲兄之父,當年也是想給俺和仲兄掙個富貴,結果…”

說到這里,吳三的態度就堅決起來了:“總之,仲兄不要再勸俺了!”

“你這個榆木腦袋!”來人氣呼呼的說道:“兩個月前,張蚩尤捷報來時,俺就說了,此時去漠南必然富貴!你不聽!結果,三里亭的楊家昆仲帶著人去了,兩個月就每個人掙到了十來萬,家家都建了新屋!婆娘孩子都穿上新衣,還殺了一頭豬腌了起來!”

然而吳三卻根本不理會!

他牢牢記著自己母親從小到大的教育:不要冒險!不要冒險!平安是福!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堅守著母親的教誨,安安穩穩,扎扎實實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奈何,他雖甘愿平凡,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與體格的發育,他漸漸的成為了無數人的焦點!

今年二十三歲的吳三,如今正值男性的巔峰!

身高七尺三寸有余,膀大腰圓,體格健壯,力氣更是大的讓人吃驚!

等閑數百斤的貨物,他扛著依舊健步如飛!

而且無論是他的肢體非常靈活,曾有一次,有關東來客與吳三的雇主發生沖突,對方召集數十游俠,手持棍棒,將吳三雇主的伙計打的滿地滾!

然后就遇到了剛剛帶人送貨來的吳三,而吳三只靠一雙拳頭就將那些游俠打的滿地打滾!

從此,吳三就成為了長安城中一個略有名氣的角色,無數人都想招攬!

甚至還有軍官愿意舉薦其入伍!

可惜,為了妻子,吳三拒絕了一切誘惑,依然當著他的苦工!

雖然很多人笑話他,認為他傻,卻也令他得到了很多人的信賴,特別是街坊鄰居都很喜歡他,紛紛讓其子弟跟著吳三討生活,更有很多其他地方來的人也慕名來投,只因為他踏實,跟著他不怕吃虧!

但,正是因此想招攬他的人也越來越多!

很多人都想要這么一個可靠的幫手!尤其是隨著漠南商道的暢通與發達,長安城的大賈、貴族們都想要像吳三這樣本分、忠厚,關鍵時刻能打的人才!

可惜,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人成功!

無論怎么誘惑、勸說,他都不為所動!

來人看著吳三也是嘆了口氣,搖頭道:“你這榆木腦袋,怎么就想不開呢?”

“王二,你別再勸了,俺家兄長說不去就不去!”這時幾個跟著吳三一起扛貨的工人走過來說道:“俺們也不會信你的,除了二郎哥哥誰都不跟!”

這也是關中人的脾氣和性格了!

認一人為兄便唯馬首是瞻,不離不棄,一生相伴,甚至子孫世代為友!

叫王二的男子聽著,臉色蒼白,很不好看,但卻沒有辦法!

吳三的塊頭,極有威懾力,而且他很能打!

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受人喜歡,特別是負責這一地區的那位市監吏,就很欣賞他,常常稱贊吳三以為人人都像吳三這世界就一定會太平!

跺了跺腳,王二正要離去,忽然遠方的街道上傳來了海嘯般的聲音!

“王師大捷!王師大捷!”有人喊著:“侍中建文君率軍遠征匈奴,渡弓盧水而濟難侯山,戰河曲之地,侵奪禱余山,匈奴望風而逃,王師于是禪姑衍山封狼居胥山而還!”

“斬首、擊潰、捕擄匈奴自其右賢王以下數萬人,匈奴母閼氏倉皇北遁,僅以身免,其龍城積蓄盡為王師所獲!”

“繳獲牛羊數十萬,馬匹十余萬,得黃金八萬金,絲帛不計其數!”

數不清的人,數不清的聲音,熙熙攘攘的到處叫喊著,歡呼著!

就連吳三也是忍不住的握緊了拳頭大聲的長嘯起來!

王師大捷,不止意味著隨軍出征的父老鄉黨都將滿載而歸,更將直接反哺長安甚至整個關中!

元鼎年間,漢室經濟軍事文化達到極盛,哪怕是平民百姓也家家戶戶有牛馬,街巷之中人人都能吃到肉,靠的就是大將軍長平侯衛青與大司馬冠軍侯霍去病連戰連捷,繳獲的數百萬頭牛羊牲畜!

如今王師再次大捷,繳獲豐厚!

長安乃至于關中甚至整個天下都將受益!

王二也是同樣激動、興奮的跟著吳三喊了起來!

吳三卻是忽然止住聲音,看向王二,道:“仲兄,什么時候去漠南?”

王二聽著傻掉了!

吳三卻是再次重復問了一遍:“仲兄您什么去漠南?”

王二離開激動的道:“三日后,若賢弟愿意便來我家集合…”

吳三點點頭道:“那三日后見!”

王二立刻高興不已的點頭:“愚兄靜候賢弟大駕光臨寒舍!”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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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節 大時代下的普通人(2)

王二走后,許多人圍到吳三面前,疑惑著問道:“二郎,你為何忽然答應了?”

吳三聞言,呵呵一笑,摸著頭道:“王師大捷,匈奴幾無還手之力,連匈奴亦為王師所制,漠南夷狄,哪里還敢對我漢家臣民不敬?此去漠南,必然平安!”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然后熱情的圍著吳三,紛紛請求道:“請二郎帶上小弟,也一同前去……”

連吳三這樣,素來老實忠厚,踏實平穩的人,都肯出去冒險了。

這漠南那里還會有什么風險?

隨著捷報的消息,在整個長安城中傳開。

瞬間,就像一塊巨石,砸入水中,漣漪不斷。

本就充滿冒險精神的關中游俠們,第一個反應過來。

無數有名的游俠頭子,紛紛召集小弟,打算集群成對,前往漠南冒險,尋找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

在這個過程里,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將長安吳三作為一個宣傳點。

到處散播:吳三這樣的人,都想去漠南,你們還等什么?這樣的話。

于是,在引發了無數人好奇‘吳三是誰’的輿論海嘯的同時,也將整個長安的底層喚醒。

年輕人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官府更是私底下推波助瀾,給這些人開后門,乃至于鼓勵他們去漠南冒險。

沒辦法,對于官僚們來說,無事就是最大的政績!

最害怕的就是治下出事情!

而游俠,素來就是地方上、閭里中的不安分因子和頭號搞事份子。

奈何,可以對付這些家伙的法子,實在少得可憐!

特別是那些和牛皮糖一樣,在法律邊緣瘋狂試探,小錯不斷,大罪不犯,成天惡心人的家伙。

真的是沒轍!

基層官府,也沒有那么大精力和人力去管這些小事情。

如今,這些祖宗,這些大爺,自己要走。

基層真的是普天同慶,想法設法的給他們創造便利。

只要肯去漠南的,竹符、傳符,來一個就開一個。

沒有不給開的,甚至還有官員主動留下來加班,給各路豪杰好漢遠行服務。

而,這股風潮,也令長安城里的豪強貴族商賈,喜出望外。

許多人,本來早就覬覦著漠南商旅的油水。

只是奈何那些先一步入場的巨頭和大人物們,對漠南商路,看的很緊。

尋常人輕易是入不了場的。

如今,長安城刮起這股漠南風潮,對他們來說,真的是正中下懷。

于是,紛紛出錢出人,資助甚至直接介入各路‘英雄豪杰’的隊伍里,打算狹大勢而擠入那利潤巨大的漠南貿易之中。

哪怕,只能喝點湯湯水水。

而另一邊,已經提前入場,并占據了利益,甚至已經劃定了各自勢力范圍的巨賈、權貴們,自然不肯讓人跑進來,瓜分自己的利潤與地盤。

于是,也加入其中。

揮舞著黃金與五銖錢,資助和介入。

一時間,長安城中,風起云涌。

資本與權貴,混雜在無數渴望著富貴,渴望著改變命運,改變生活的底層民眾中。

推著他們,走向不可知的未來。

吳三,更是直接身處這旋渦中心。

不過三天時間,登門而來,向他伸出橄欖枝的人,已經是數不勝數。

沒辦法,誰叫這些天來‘吳三都肯去了,賢弟(兄長)還有什么好害怕的?’的風暴,席卷全城,無人不知。

吳三更是化身為這場巨大風潮里的一個符號,廣為人知。

自然,吸引來的小弟,慕名而來的游俠,甚至是權貴子弟,數之不盡。

任何人站在這樣的風口,便是一頭豬,也可以飛天。

何況,吳三本身的形象和體魄很強。

只要站出去,就能讓人豎起大拇指,贊上一句‘大丈夫’。

但……

隨著這風潮愈演愈烈。

特別是,隨著長安城內的高層力量參與進來,并分化為兩個涇渭分明的陣容。

哪怕吳三再遲鈍,也嗅出味道來了。

然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撐死了也就是一個有些力氣的普通人。

面對這樣的浪潮,他無所適從,也不敢參與其中。

只好帶著三十多個愿意跟他一起冒險的人,在一個早晨,告別了妻兒,踏出長安城,一路向北。

吳三的離開,在長安城里,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權貴大人物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只不過是下面的人,聽說了有這么個人,就想要給主公做點事情,拉個人過來罷了。

如今,他既然跑了,自然也就沒有什么人在意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剩下的人群的爭奪之中。

漠南,在毛紡織品開始出現后,就已經成為了無數人眼中的財富寶地。

為了利潤,為了財富。

各方力量,糾纏在一起。

當然,在最高層,在漢室的決策層。

這一切卻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幾乎沒有人關注如今長安城中的風潮。

因為,他們有更重要,更關鍵,也更麻煩的事情,需要他們面對。

那就是,那位侍中官,若是歸來,怎么面對這樣一個忽然崛起的大將?

這次遠征,他可是用了實打實的戰績和成績,證明了他是一個能打仗,且能打勝仗,更擅長打勝仗的大將!

而如今,他狹大勝歸來。

整個朝堂,都將因此重新洗牌。

親張派,自是不用說了。

京兆尹于己衍、太仆上官桀、大司農桑弘羊,天天花式吹著彩虹屁,想盡辦法的在天子面前蹭那位鷹楊將軍的熱度。

韓說這樣的家伙,更是徹底的丟掉了節草,化身為頭號張吹,動不動就拿他的兒子說事,將自己塑造成為一個‘慧眼識英雄’‘英雄惜英雄’的人物。

而以丞相劉屈氂為首的另一派人,則半是恐懼,半是忐忑,陷入了焦慮之中。

然而……

除了這兩派之外,朝堂之中,還有一個派系的態度,非常微妙。

他們就是……

曾經,張越的大兄們。

譬如,霍光、張安世、暴勝之……

他們忽然發現,一夜之間,曾經的小老弟,已經成長為足可當他們大哥的巨鯤!

這種變化,最能考驗人性!

當初,張耳、陳余,微寒之時,可以互相交托性命,一個飯團,可以兩個人分著吃。

手足兄弟,也不如他們之間的感情。

然而,十余年后,兩個曾經親如兄弟的朋友,卻刀兵相見,甚至發展到了‘只要能干掉對方,我什么事情都能做’的程度!

以至于,他們兩人不肯共享一片藍天!

最終,以陳余之死,為他們兩人的恩怨情仇,做了一個了結。

張耳、陳余,微寒之時,無數年積累的友情,尚且抵不過歲月與利益、人心的侵蝕。

如今,面對張越的忽然爆發與陡然崛起。

霍光等人內心,自然很難適應。

甚至可以說,無法適應!

畢竟,在不過四個月之前,張越見了他們,還需要行禮問安,以小弟自居。

甚至還需要他們的幫助與照顧。

在霍光等人眼里,張越也一直是一個小老弟,一個未來的新秀,基本不會妨礙和與他們競爭的新人。

但現在……

對方卻已經是鷹楊將軍!

而且是擁有單獨官邸,可以開府建牙,獨當一面,統帥大軍,乃至于可以甲胄上殿,贊拜不名,自開一個系統,自成一派的大將!

在其歸來后,更是必然封侯!

至少,也是一個五千戶的超級侯爵!

而他們呢?

暴勝之還好些,以御史大夫,而為三公,還可以保持心態。

霍光、張安世就尷尬了。

這要見了面,誰給誰問安?

誰給誰行禮?

更麻煩的是,無論哪邊,好像都很尷尬!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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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一節 西元前的超級流量(1)

走在未央宮的閣樓里,霍光的眼睛,總是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左右。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很不尋常的舉動。

通常,只有在他比較焦慮的時候,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陛下,剛剛召見了大鴻臚戴仁與太常卿商丘成……”霍光輕聲說道:“現在基本已經確定下來了……”

“英縣,會成為張子重的封地!”

“英縣?”張安世微微一楞,有關英縣的數據,旋即浮現在他腦海中。

如今漢室,是沒有一個叫‘英’的縣的。

但若是向前追溯數百年,春秋時期的中國,有一個諸侯國,名為‘英國’,其乃皋陶之后,興盛了千余年,在春秋中晚期才為楚所滅。

如今,當年的英國,是今日的六安國潛縣一帶。

此地,在漢家算是一個比較一般的地區,山高林密,道路崎嶇,物產一般。

但……

霍光回過頭去,看著張安世,笑著道:“賢弟所慮,應是無誤的……”

“陛下已經下詔,遷六安王慶為膠東王,仍奉膠東康王神廟,廢六安國為衡山郡,以郡內六、潛、寥三縣合為英縣,以為張子重之食邑!”

張安世聽著,幾乎都傻掉了。

合三縣為一縣?

這種操作,他聞所未聞!

但,關鍵還不是這個。

復辟春秋英國疆域,將之重新具現出來,并給一個臣子作為封國,這才是真正讓張安世忌憚和震驚的地方!

那可是皋陶之后的國家!

而皋陶是誰?

堯帝的左膀右臂,是堯帝鎮壓天下,威伏四夷的肱骨!

偏偏,漢家堯后,天下公認!

所以,這個侯爵之封,真的是亮瞎了眼啊!

至少,張安世已經有些失神了。

這個封號,基本上就等于宣告天下——此漢之賢臣,國家社稷未來之基石也!

“陛下,會不會操之過急了啊?”張安世小心翼翼的選擇著詞語吐槽:“如此一來,張子重豈非將是立于天下輿論與四海士人之眼?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嘿!”霍光笑著道:“儒生們可不這么看……”

“新豐今歲麥收之后的事情,賢弟豈能不知?”

張安世聽著,低下頭來,感慨了一聲。

事實確如霍光所言,新豐今歲宿麥的大豐收,震驚了全天下。

尤其是在輿論界和學術界,平均畝產七石這種實打實的數據,立刻就讓那些無論喜歡還是討厭那個侍中官的人,都只能吹爆這個事情,順便蹭熱度,想方設法的將這個事情引申到‘我們儒生就是牛’‘夫子之道就是好’的道路上。

至于公羊學派,更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激動的都有些癲狂了。

三世說,徹底的下沉、普及。

只要是公羊學派的人,就沒有不知道和不了解的。

年輕的文人們,紛紛感覺,仿佛自己肩負了了不得的使命。

好像,大漢帝國似乎馬上就要跑步進入初級小康之治,甚至是中級階段。

就連太平世界,也只需要努力一下,有生之年大約也能看到了。

由之,這些文人、知識分子的戰斗力,瞬間爆表。

然后,他們就以讓人瞠目結舌之態,將整個儒家內部的學派都錘了一頓。

霸道的作風加上實打實的實績,導致了其他學派,都只能避戰不言。

沒辦法!

現在,他們占據了上風,手握著致勝的王牌!

無論是今文學派,還是古文學派,沒有人能與他們對抗超過三個回合。

于是,天下輿論和學術界,都徹底為公羊學派所征服!

甚至隱隱出現了公羊獨大,而其他各派式微的傾向。

在這個背景下,什么樹大招風?不存在的!

張子重本身就是高山,就是大海!

區區微風,那里能動搖其地位與權勢?

他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出手,下面的馬仔和崇拜者,就能將所有敵人吊起來錘!

更別提,如今,他狹自漠北決戰后,漢家對匈奴的最大勝利之勢頭回歸。

一手武功,一手文治。

公羊學派的那些家伙,怕是都能吹爆!

甚至就是現在,將其吹成周公在世、召公復生、孔子精神唯一繼承者的人,也是數之不盡!

但……

對于朝臣們來說,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很尷尬!

鷹楊將軍,這是姜太公姜尚父的稱號。

是詩經所頌揚的中國武將的最高形態。

英候,直接映射皋陶氏,而皋陶氏乃堯帝肱骨,千古賢臣。

兩者合一,顯露出來的潛臺詞就是——除張子重外,群臣皆戰五渣。

別人尷尬不尷尬,張安世不知道。

但他本人確實有些臉疼。

霍光也差不多。

畢竟,本來他們以為,只是找了個小弟、幫手。

就算要上位,起碼也要十來年發育時間。

有了這段時間,他們完全可以完成自己的政治抱負與理想,在歷史上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結果……

萬萬沒想到,對方在半年內,就開了兩次掛。

一下子就打亂了他們的所有計劃,徹底擾亂了他們的一切想法。

現在,即使霍光、張安世在大度,也不得不去想,等那位小兄弟回來后,如何相處的問題。

“霍都尉……”張安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道:“要不,您去拜訪一下金都尉?”

霍光聽著,搖了搖頭,道:“金都尉身體向來不好,這種事情就不要去麻煩他了……”

他的眼睛看向遠處,微微的搖了搖頭,有些唏噓。

當初金日磾主動送侄女與那張子重為侍,很多人都笑話他,以為金日磾終究是夷狄,過于諂媚。

然而現在,無數人后悔的捶胸頓足。

那金氏婦在張家的地位,更是有些高。

據說,其與張家的長嫂親若姊妹,近乎無話不談。

其雖是妾室,但地位已經不輸給一些人家的正妻了!

金氏由之大盛!

靠著這層關系,金家未來,不可估量!

所以,連韓說都開始狂舔那張子重了!

朝堂內的墻頭草們,更是連張子重還沒回來,就已經瘋舔了起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現實。

但對霍光、張安世來說,局勢的發展,有些令他們患得患失。

張子重的迅速崛起,讓他們欣慰、激動、高興。

但也非常尷尬、介懷、忐忑。

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畢竟,他們曾經是大兄。

一直以來,也是將對方看成小弟,當做可以拉攏和培養的后起之秀,未來的事業繼承人。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小弟要上位。

而且,一下子就會爬到他們的頭頂上。

這也就罷了。

關鍵還是權力的分配!

張子重若是回來,他萬一賴著不走,以其侍中、鷹楊將軍、英候的地位。

他想要掌握禁軍,整個北軍都會落到他手里。

這樣,霍光就只能打醬油了。

他若想掌握朝政,那么,整個蘭臺的尚書臺與御史臺,都得給他當洗腳婢,聽其號令。

甚至他可能有資格踢開丞相、御史大夫以及九卿,自行招攬人才,建立班底。

就像當年,天子建立內朝,將整個外朝架空,踢到一邊一樣。

更可怕的是,他要是這樣做,沒有人能阻止!

朝堂內外,朝野上下,都不會有傻子敢跳出來阻止!

因為這是大勢,是人心,更是天下人的期許!

建小康,興太平,這六個字,加上新豐的實績,遠征的戰績,足以讓天下士大夫與貴族將希望和期望寄托在他身上。

裹脅著這大勢,加上天子和太子、太孫的信任,張子重是完完全全可以一個人吊打他的所有對手和敵人!

而這正是霍光與張安世所忌憚和恐懼的地方。

權力,是個好東西,只要嘗過的人,就絕對不愿意失去,甚至,就連削弱也是不可接受的選項!

也就是霍光和張安世,節草與原則基本都在線。

這種事情,隨便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經燃起了戰火,想方設法的搞動作了。

“待張子重回來,吾會親自找他談談……”霍光回轉視線,道:“總歸能有辦法的……”

只要,那位小弟不太膨脹,愿意讓渡、妥協,或者建立聯盟。

其實這事情,可能會變壞為好!

畢竟,一個好漢三個幫嘛……

周公也需要召公輔佐,而姜太公也不是靠一個人治理的齊國。

完全可以通過炒作和宣傳,讓他們也搭上對方的熱度。

只要對方肯同意,讓他們也能分攤或者占據一些角色,擁有姓名。

那么……

大漢天團,就完全可以組成了。

畢竟,這些熱度,給別人蹭也是蹭,給自家蹭也是蹭。

只是……

當年的小弟,現在是否愿意呢?

他若不愿意,又該如何解決?

霍光心中沒有底,也不敢去想那樣的前景!

這時,霍光就不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當初沒有多生幾個女兒,不然也就不用像現在這般麻煩了!

張安世卻是看著霍光,想了想,忽然道:“兄長,您的夫人,似乎已經有孕在身了……”

“嗯?”霍光疑惑著。

“那張子重的侍妾金氏,差不多也快臨盆了……如其所生為兒,而嫂夫人生下的乃是女兒,或者其所生乃是女兒,嫂夫人所生乃是兒子……”

“何不……”

霍光聽著,眼前一亮,點點頭,笑道:“賢弟所言,正合吾意!”

當不了女婿,當親家也不差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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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二節 西元前的超級流量(2)

對于大漢帝國的丞相澎候劉屈來說,這個六月,真的有些煎熬。狂沙文學網

隨著,那人的捷報進入長安。

天子聞而大喜,全城轟動。

整個關中更是立刻陷入狂歡,和過年一般(熱rè)鬧!

朝堂上下的官員貴族,也是見異思遷,狼心狗肺。

特別是軍方的那些渣渣,聽到捷報,就和哈巴狗一樣的狂((舔添)添)了過去。

絲毫不念及他的姻親貳師將軍李廣利當初的照顧與提攜。

這直接影響了他這個丞相的威權!

沒有軍方的支持,朝堂的九卿,也都開始有了各自的小九九。

大司農桑弘羊、太仆上官桀、光祿勛韓說,更是蹬鼻子上臉,明里暗里的做著小動作,千方百計的阻礙丞相府的影響與控制,甚至直接唱反調!

這在過去,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qíng)!

“都怪那張子重!”劉屈攥著拳頭,深深的吸著氣。

本來,他對那個侍中官不存在什么好感惡感。

只要對方不給自己添亂、搗蛋,就由得他了。

寵臣嘛,還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然而……

對方卻不甘心做一個寵臣!

一次出使的機會,就被他抓住,迅速的擴大成為一場大戰,然后乘勝追擊,最終封狼居胥山而還!

加上新豐的實績,馬上就在整個天下刷了一波臉。

公羊學派那幫不要臉皮的混賬,跟著在后面鼓噪、吹捧。

軍方大將們,更是一個個的都來了精神,三天兩頭就朝廷里塑造自己的‘親張’形象,各種花式蹭(熱rè)度。

尤其是隴右的那幫家伙,天天在朝中一邊花式吹彩虹(屁pì),一邊趁機抬高他們的子侄,一個個蹭(熱rè)度蹭的飛起。

而他的姻親貳師將軍李廣利,則是躺著都中槍。

被人拿著,各種角度,花式對比。

從大宛戰爭開始,一直到天山會戰、余吾水會戰,無數閑的沒事干的八卦黨們,天天拿出來分析、對比。

最終,居然得出了一個結論向使張蚩尤早生十余年,則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恐怕只能在長安城中斗雞走狗。

這種拉踩的伎倆,真的是惡心!

然而,廣大吃瓜群眾,卻偏偏就吃這一(套tào)。

過去十余年,長安市井之中,對于李廣利的怨念與不滿,在如今迎來了總爆發!

街頭巷尾,隨處都有人在議論,在分析。

閭里正治局、市井長委會,如雨后(春chūn)筍一般迅速生長。

而議論的核心,對于劉屈和李廣利來說,都很尷尬。

不是議論要是張蚩尤早點出來,會不會天下早就太平了,國家也不用每年花那么多錢去西域了,便是干脆直接內涵李廣利廢物點心,拿了那么多資源和機會,打個匈奴都磨磨蹭蹭,甚至還有很多人私底下說什么‘貳師將軍大約是在養寇自重’這種完全閉著眼睛說出來的話。

過去,李廣利也不是沒有被黑過。

成天盯著他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然而,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劉屈和所有與李廣利親密的人感覺瑟瑟發抖,甚至戰戰兢兢的!

因為,這一次,有了一個在戰績和名望上徹底碾壓了李廣利的新人!

在再封狼居胥山,打穿了整個匈奴帝國的實打實的戰績面前,墻頭草們瞬倒。

而吃瓜群眾,則更是冷言冷語,暗諷不斷。

而這直接動搖了劉屈與李廣利的聯盟的根基!

當李廣利不再是大漢帝國的唯一大將,甚至淪落為他人配角時。

劉屈的丞相自然也就是無根之萍。

再想做出成績?再想做出什么動靜?

那怎么可能呢?!

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聽一個沒有強力支撐對象的所謂丞相的命令!

“如今的局勢,諸位也都明白了吧……”劉屈站起(身shēn)來,看向在他面前跪坐著的親朋故舊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若在那人歸來之前,吾等不能拿出對策……”

“無異于坐以待斃!”

政壇的傾軋和派系的攻仵,從來都不會看什么好壞。

惡臭的政壇,也從來沒有什么標準意義上的好人、懷人之分。

這是每一個踏入政壇的人,從他進入的第一天開始就應該明白和知曉的事(情qíng)。

任何不懂這一點的人,都肯定會被其他人撕碎,吃掉!

弱(肉肉)強食的社會,也容不下一個傻白甜的高官!

因為,那不僅僅會害人,還會毒害家國社稷!

上一個想當圣母的宋襄公,被人噴到現在,迄今都不能翻(身shēn)!

如今,也是一般,在那人裹挾二十七年來最大勝利與新豐畝產七石的超級衛星的光環歸來之(日rì),就是他劉屈與他的親朋故舊們失勢之時!

這是哪怕用(屁pì)股想,都能想清楚的事(情qíng)!

換了其他任何人,會容忍一個跟自己沒有關系,但卻把持大權的丞相,留在朝堂上嗎?

就算那個人肯,他的朋友、部將會肯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當初,李陵率部前往居延,本來,他應當在居延得到屬于他的足夠的戰馬與軍械補充。

然而,他在居延等了兩個月,馬毛都沒有看到一根!

朝堂卻天天催天天催。

于是,李陵只能在缺乏戰馬,甚至缺乏箭矢的(情qíng)況下,率部出塞。

終于在浚稽山中,為匈奴主力包圍。

哪怕他本人奮勇當先,部將用命,拼盡一切努力,在全員戰損超過一半以上的時候,依然頑強作戰,期待援軍救援。

可惜,本該奉命接應和救援他的漢軍部隊,卻從他包圍開始直到全軍覆沒,都沒有走出居延塞的邊墻范圍!

而彼時,擔任丞相的人叫公孫賀,負責調配戰馬的人是太仆公孫敬聲,而負責接應李陵的人是路博德。

這三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和李陵有矛盾!

前車之鑒,如此清晰。

傻子都會知道,必須掌握朝堂,影響朝堂。

至少,關鍵的位置上,得是自己人!

掌握關鍵資源的人,得是信得過的人!

故而,他歸來之(日rì),就是朝堂洗牌之時!

即使他本人無意,他的部將、親朋,也會幫他把這些事(情qíng)做好!

“丞相……”一個文士起(身shēn)拜道:“在下以為,不如給其安插些臟料,讓陛下、家上與太孫都聽到這些事(情qíng)……所謂二桃殺三士,一旦疑心生,自然此子就將老實起來……”

其他人聽著,也都是紛紛點頭,覺得這個主意好。

自古以來,離間計和反間計,就一直被用于正壇斗爭以及互相之間的潑臟水。

各種造謠,各種抹黑,只要人們想出來的,都被人使用過。

而且,效果很顯著。

在漢室,就有著著名的例子故御史大夫張湯與時任丞相武強候莊青翟,就是一個典型的標本!

兩者之間,互相造謠,給對方潑臟水。

最終,莊青翟在朱安世等人幫助下,技高一籌,將張湯坑得死死的,使其迅速涼涼。

然而,張湯也不是吃素的,臨死之前,一紙奏疏,真(情qíng)實感,聲(情qíng)并茂,感動的天子嘩啦嘩啦的,于是將莊青翟等人拉著一起下了地獄!

這就是政壇上標準的共沉淪((操cāo)cāo)作我雖然很臟,但只要你更臟,我就可以活下來!

至于你是不是真的臟?

誰管呢?!

劉屈聽著,卻是搖頭:“若是此策可行,還能輪的到吾?”

他冷笑著:“天子給他的將號可是鷹揚!是‘維師尚父,時維鷹揚!’;給其擬定的封號,更是‘英候’!”

“此皋陶之封也!”

鷹揚將軍加英候的組合拳,基本上熄滅了所有想造謠的人的心思。

因為,再怎么造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動搖當今天子對那個侍中官的寵(愛ài)和喜(愛ài)。

除非有人拿出了實錘,可以證明那人心懷不軌,私蓄兵馬,意圖造反的直接證據與證人,否則,造謠和送人頭差不多。

過去數十年的無數例子已經證明了,誰要是敢戲弄當今天子,誰就等著被殺全家!

其他人聞言,瞬間耷拉了腦袋,有些不知所措。

事實上,錯非他們和劉屈、李廣利之間羈絆很深,此時恐怕也都已經爬上了墻頭,隨時準備換個追隨對象了。

即使是這樣,其實他們中,也已經有人把(屁pì)股坐到墻頭上了。

之所以沒有馬上翻過去,純粹是因為還不確定那個張蚩尤回來后,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會如何對待他人,會不會接納小弟而已。

沒辦法,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是物理規律,也是人(性性)!

除了少數已經無法轉換陣營的人外,其他人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畢竟,跟誰混都是混。

若是有一個能打的大佬,可以帶飛的大佬,為什么要跟一個十幾年也沒有打出什么成績的人呢?

以前是沒得選擇。

但現在既然有得選擇,自然大家都會用腳投票!

沒看到,外面的吃瓜群眾,都已經蹭(熱rè)度蹭的飛起了嗎?

劉屈看著一片沉默,耷拉著腦袋,毫無斗志的部下與故舊親朋們,也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算是看清楚了!

除非李廣利在年內打一場大勝仗,提振一波士氣。

不然的話,這長安的斗爭,勝負已分!

沒看到,人家還遠在數千里外,而長安城內的這些人,卻已經舉起手來,打算跪下來投降嗎?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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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3 10:11: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九十三節 西元前的超級流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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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玄這次可真的是發達了……”

“可不是!還有那個續相如……嘖嘖嘖……怎么就運氣這么好……”

“那辛武靈不是更賺?小小的飛狐將軍,不入流的偏將,隴右來的泥腿子,一下子就列侯在望……”

建章宮的回廊內,十余將軍并排在在其中,彼此議論著。(免費全本小說)

檸檬的味道,飄出了起碼三十里,讓人老遠就能聞到。

不怪他們酸,實在是朝堂內外的風聲,有些不對勁!

大捷的消息,傳遞長安,張蚩尤的名聲與威望,立刻就高漲起來。

鷹楊將軍加英候的組合拳,更是震動內外。

而其身邊的人,也跟著這熱度,水漲船高,成為了全民英雄!

更全體都在天子那里掛了名,成為了天子經常關心的對象。

數日之間,宮里面就派出了好幾波的使者,去這些有功大將之家,賞賜錢帛,慰問父兄。

前些天,司馬玄的老父過壽,司馬家的門檻都被道賀的人踏破了。

門外車水馬龍,應接不暇,一時成為佳話。

自然不服和酸的人,也是隨處可見!

特別是軍方!

對于司馬玄、續相如以及辛武靈,可謂是羨慕嫉妒恨!

不少人都覺得,這三個人也就那樣,論起專業水平,可能還不如自己。

有著典型的我上我也行心理。

自然是**吃檸檬。

私底下,都給司馬玄等人編排了外號。

什么司馬幽、續木如、辛武巫,都給安排上了。

而且,在長安的漢軍高層里,傳的很廣。

甚至,連下面的小兵,也都聽說了。

不過,這種口嗨,實際上沒有任何作用,純粹只能惡心人,而無法改變任何現實。

所以,將軍們也都很苦惱。

“最多半月,張侍中就要歸來……陛下,已經命北軍各部,做好準備,屆時為凱旋將士,舉行大典,陛下可能會趁勢大赦天下……”騎都尉楊遠忽然將話題轉移開,道:“屆時,陛下可能會在宣室殿之中設宴,為張侍中以及有功諸將士接風洗塵,吾等想必都會受邀列席其中……”

他看著其他人,嘴角微微翹起:“諸位以為,屆時,陛下會安排諸君坐在何處?而張侍中身側,又會坐何人?”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沒辦法,那位張蚩尤,從前其實并不混軍界。

他混的是權貴、學閥,好基友是上官桀、張安世這樣的寵臣或者二代,往來的是董越、褚大這樣的學閥。

與軍方的交界,大約也就是因為上官桀的緣故,與隴右系有些關系。

據說,還曾在上官桀的宴會上,給很多隴右子弟上過課,講過兵法。

不過,在那個時候,很多人都是當笑話看的。

覺得隴右將門真的是不要臉!

讓一個寵臣,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年輕人,給自家子侄當老師,一個個還拼命跪舔,花式吹爆,根本就是武將之恥!

哪曾想到,會有今天?

現在,當初曾在宴會上的將門之后,都是恨不得在自己腦門上貼上一個字條,上面用粗黑字體寫上‘吾乃張蚩尤門徒’的大字。

仿佛只要蹭上這個熱度,自身的身價和咖位就可以提示!

而現實卻反饋了,似乎還真是這么一回事……

幾個曾經在當初晚宴上聽講的年輕人,最近都獲得了重用!

甚至有人,得到了‘武騎常侍’給天子看宮門的機會!

這便真的是刺激人!

其他派系內心,自是又酸又悔。

如今,被楊遠這么一問,大家都不免**的聯想起來。

若能有機會,蹭到那張蚩尤身邊,借機搭上關系……

那我是不是也有機會起飛?

司馬幽那混蛋,在長安城里混了四五年,一點水花都沒有!

靠著跪舔和靠近張蚩尤,得到了舉薦為‘護烏恒都尉’‘烏恒將軍’的差遣,然后就一炮而紅,跟著張蚩尤刷了好大的戰功!

這次回來,封侯是肯定的,食邑戶數兩千戶起!

那續木如就更夸張了!

當初靠著膽大,帶著幾十人借烏孫兵,滅了扶樂國才封得一個一千戶的城父候,之后就一點水花都沒有,在長安城里近乎是查無此木的情況。

因為抱上了張蚩尤大腿,四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咸魚翻身了。

不止名聲大噪,成為了市井百姓口中的‘戰將’‘豪杰’‘英雄’,還被人翻出了從前滅亡扶樂,揚威外域的事情,吹捧成了‘真丈夫’的代表,儼然化身為當代的要離、荊軻、豫讓這樣的古代豪俠。

讓很多熟悉續相如的人,差點跳腳。

三人里,最強的還屬辛武巫,畢竟是實打實的飛狐將軍,雖然出生低微了一些,也沒有什么太大戰功和名聲,但至少人家手里還握著一支野戰軍,多多少少有些名望。

但那又怎樣?

反正,沒有人覺得自己不如辛武巫,甚至可能還要比他強一點。

既然他們三個都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

只是想到這里,將軍們悄悄的握緊了拳頭,然后心照不宣的互相笑了一聲,各自告辭而去。

在建章宮的另一端。

鉤弋夫人趙婕妤,小心翼翼的給小皇子劉弗陵穿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

小小的皇子,粉雕玉琢,笑的非常開心,使勁的纏著自己母親,用著含糊不清的奶音,嘟囔著:“嗯么,嗯么……”

但鉤弋夫人的心思,卻明顯不在自己兒子身上。

因為,在往年這個時候,天子早已經帶著隨從,去了甘泉宮避暑。

但在現在,即使酷暑難耐,天子也沒有選擇離開長安。

這使得,她的枕邊風威力大減。

甚至消退的干干凈凈。

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剩下了小皇子劉弗陵在天子心里的分量了。

但……

小皇子,總有一天會長大!

趙婕妤實在是太清楚,她的丈夫,那位大漢天子的性格了。

對這位陛下來說,長大的兒子,便不需要再溺愛了,而是應該鍛煉和磨礪,讓其吃些苦頭。

而這對趙婕妤來說,簡直是噩夢!

她知道,自己必須求生了!

必須給她和她的兒子,找一個未來的依靠!

否則,一旦宮車晏駕,新皇登基。

曾經備受寵溺的婕妤與小皇子,就要成為無人關注的空氣。

就像太宗的代王,先帝的諸子一樣,默默無聞的在一個偏遠的王國自生自滅,甚至可能還需要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夾起尾巴做人。

不然,隨時可能造反警告!大不敬警告!

然后,不是被人砍了腦袋,就是被人**拉踩,拿來當聲望機器!

**著愛子可愛的小臉蛋,趙婕妤陷入了沉思中。

“可惜啊……”她悠悠的想著:“其實……本不必如此的……”

去年今日,她還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地位不斷攀升,甚至可與衛皇后分庭抗禮的皇妃!

她的兒子,更是天子最喜歡的幼子。

是被多次贊許‘此子類吾,必成大器’的皇子。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投注和關注的對象。

然而……

現在一切都搞砸了!

天子甚至都有些厭棄自身。

想到這里,趙婕妤就忍不住**櫻唇,她記得一切的轉折點。

她曾寵溺和嬌慣的那個堂弟臨武君趙良!

就是因為他,令天子認為,她這個婕妤不受本分,野心太大。

就是因為他,徹底破壞了原本描繪的劇本,使得天子,甚至都不愿去甘泉宮,令她不得不帶著兒子,回到長安,回到這被衛氏控制數十年的宮廷內,每天伏低做小,早晚請安。

更是因他,令那位侍中從此疏遠和遠離了自己。

本來……

至少,還可以與之維持一個友好的關系。

甚至說不定,可以讓其成為小皇子的蒙師,建立起特殊關系。

至少,在去年的甘泉夜宴上,對方雖然婉拒了自身的請求,但也沒有拒絕的很徹底。

現在好了,人家如今乘風破浪,大勢已成!

而自己這邊,卻因為那個紈绔子的原因,想要蹭熱度都沒有地方蹭!

更別提借勢、造勢了!

看看東宮的衛氏吧!

這些天來,宮里面到處都是‘漢得賢臣良將之佐,興盛已是定數’‘古有姜尚,輔佐周武,而建功立業,興盛一代,今有蚩尤,文武雙全,輔佐太孫,必興國家’的傳說。

宮里面的宦官、宮女們,本就沒有什么文化,聽風就是雨。

被這些組合拳一洗腦,馬上就變成了太孫系的死忠。

都覺得,大漢帝國與社稷的未來,都在太孫身上。

在這大勢之下,連她身邊的人,也受到影響,開始把**往衛家那邊蹭。

“我不能在這樣下去了……”趙婕妤輕輕的**著自己兒子頭上淺淺的毛發,愛憐的吻著:“我兒,你放心,為娘定然會給你想個法子的……”

“當初,那方士說過,為娘是要當皇后、太后的人,而你也一定會成為天子!”

但,想要破局,真的是非常艱難!

除非……

趙婕妤低下頭,她知道,唯一的路,就是能讓自己的兒子,與那位現在風頭正勁,幾乎承載了天下期望與希望的侍中官搭上關系!

最好是師徒,至不濟也得重新獲得對方的諒解與認同!

可惜,想要走通這條路,無比艱難!

因為,路上不僅僅有著趙良那塊顯眼無比,刺目非常的石頭,更有著衛皇后、太子系以及太孫系的無數阻礙!

想要成功,幾乎沒有什么可能!

她正想著此事,她的貼身侍女,便走進來,稟報道:“夫人,方才郭令吏遣人來通知:陛下正在來此的路上,還請夫人做好迎駕準備……”

趙婕妤一聽,馬上就高興起來,連忙抱著剛剛才學會走路和說話的小皇子,將之交給乳母,自己則坐到梳妝臺前,招呼起來:“快快為我梳妝……再命人去將前庭的院子與道路都打掃一遍,灑上鮮花,務必要令陛下舒坦……”

“諾!”

半個時辰后,趙婕妤已經換上了她最漂亮的衣裙,戴上了天子過去最喜歡的簪子,還畫好了最能展示她顏值特色的淡妝。

看著銅鏡中,依然如少女般嬌嫩的肌膚以及略帶著嫵媚的面容。

趙婕妤的心情,變得無比舒坦。

可惜,就在此時,一個宦官走進來,稟報道:“奴婢奉詔,來給夫人請安……陛下命奴婢來轉告夫人,請夫人不用再等了……今夜,陛下將留宿長信……”

趙婕妤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銅鏡里原本嫵媚多姿的面孔,更是立刻變得猙獰起來。

梳妝臺上的脂粉盒全部摔倒了地上,無數的胭脂水粉,散落了一地。

“夫人息怒!”所有人連忙跪到地上,頓首低頭。

就連抱著小皇子的乳母,也是如此。

這卻嚇壞了小皇子,立刻就哇哇大哭起來。

“朽木不可雕也……”長信宮中,天子聽完了郭穰的耳語后,低下頭來,微微的搖了搖頭:“看來,鉤弋夫人還是沒有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啊!”

“長此以往,漢家豈非是會再有淮南歷王之禍?”他輕聲低吟著,卻讓郭穰聽得渾身戰栗,忙不迭的跪下來。

端坐在一側,陪著天子,欣賞著歌舞的衛皇后,看到這個情況,笑著起身拜道:“陛下,可是有事?若是國事,臣妾便先行退下……”

“小事!”天子笑著,拉著自己衛皇后的手坐下來,看著這個曾經芳華絕代的愛妃如今漸漸蒼老的容顏與鬢角的白發,他忽然涌現出了柔情,笑著道:“不過是小兒輩在未央宮里找到了當年皇后給朕織的那雙布履……”

衛皇后微微一楞,旋即笑道:“陛下若是還喜歡臣妾織的布履,妾身便給陛下再織幾雙好了!正好,張子重弄出來的毛料,很適合織履,冬天穿最是暖和……”

天子聽著,內心感慨萬千,忍不住道:“皇后賢惠,社稷之福矣!難怪詩云: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衛皇后盈盈俯首,拜道:“陛下繆贊,臣妾愧不敢當!”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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