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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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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假面的盛宴]王府寵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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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可是很快晉王就被打臉了,因為宮裡來了人叫他進宮一趟。

  也是晉王做得太不留面子,惠王府那門樓上偌大一個『拆』字太顯眼,惠王還沒進宮鬧,這件事就四處傳開了,外面傳得沸沸揚揚,宮裡自然也聽說了這事。

  魏皇后聽後,心裡特別不舒服。

  當初她以太子之母的身份主動請求廢了太子,不過是權宜之計下的保全方式。這是彼時最好的辦法,既能保全太子一脈,又能安撫了弘景帝,也能讓安王等熟知內情的不暗中生事。

  所以她主動求了廢太子,也是開了先例。

  太子是沒出息,還不中用,但也是她生出來的,她多少心裡是偏袒的。如今太子剛被廢,就被人欺上了門,還以這種方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打臉,魏皇后就算再賢良淑德,母儀天下,這會兒也是有些惱了。

  之後惠王進宮鬧,她索性也不勸了,佯裝頭風病發作,讓人把這事傳給弘景帝。

  不多會兒,惠王就被乾清宮來的人帶走了。

  不同於面對魏皇后,太子其實是有些怕弘景帝的。他當著魏皇后敢撒潑打滾地哭訴,當著弘景帝卻是不敢多置一詞。

  不過也不用他說什麼,弘景帝想知道什麼,問一下就都知道了。包括惠王府發生的事,包括太子去找魏皇后說的話,包括魏皇后為何會頭風病發作。

  「你母后身子不好,你還要來鬧她,看來是朕對你太寬容。」

  其實認真說來弘景帝年輕時也是個美男子,如今上了年紀,因為消瘦,臉皮有些下塌而鬆弛。此時的他濃眉緊皺,嘴角緊抿,越發顯得面部線條嚴苛。

  惠王的臉憋得通紅,半晌才說了一句:「不是兒子鬧,是老五、老五實在太不給我這個做大哥的面子了!」

  「那也得你有個做大哥的樣子!」弘景帝拍了下龍案,手邊的茶盞被他的動作撞倒,茶水灑的到處都是。

  李德全哎了一聲,忙讓小太監拿了布過來擦,又迅速將龍案收拾乾淨。

  弘景帝站了起來,額頭上的筋一跳一跳的疼,他不耐地揮了揮手:「滾,現在就給朕滾出宮去!」

  然後太子就滾了。

  「一群不省心的東西!」

  沒有人敢說話。

  過了會兒,弘景帝才又道:「去把晉王給朕叫進宮!」

  於是晉王就進宮了。

  他倒還能鎮定自若,瑤娘卻是著急的不得了。她急中生智,把小寶給晉王帶了上,有小孫子在,她就不信弘景帝還能當著小寶的面打晉王一頓不成。

  果然見到小寶也來了的弘景帝,本是一肚子火,莫名其妙給氣沒了。

  行了禮後,父子二人便在下面站著。

  弘景帝沒好氣道:「知道朕叫你來做什麼?」

  「兒臣不知。」

  看著晉王的死人臉,弘景帝更是氣沒打一處來,卻也挺佩服五兒子的這股鎮定自若勁兒。這些個兒子們中,也就老五是在他發怒之時,還能面不改色。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都不知道?」

  本來挺嚴肅的場景,威嚴肅穆的宮殿,高高在上的帝王,旁邊是一眾乍一看去面目有些模糊的太監和宮女們。

  可此時這副嚴肅的畫面卻被破壞了,一個個頭矮矮的,穿著大紅柿蒂窠過肩通袖襕曳撒的小童,一搖一晃地就摸到龍案那裡去了。

  他有些頑皮,仗著自己矮小,以為沒引起任何人的主意,殊不知就眾目睽睽之下,怎麼可能沒人發現他。他來到龍案旁,就鑽到明黃色的桌罩下面去了,時不時鑽個頭出來,對著晉王笑,仿似裡面有著什麼好玩的東西。

  弘景帝努力保持自己的威嚴,可最終還是被在腿邊上鑽來鑽去的小東西打敗了。

  他俯下身來問:「你在幹什麼?」

  小娃兒笑得一臉天真無邪,仰著頭說:「花花,貓貓,躲貓貓。」

  「誰是花花?」

  「花花是貓,皇爺爺,小寶陪你躲貓貓,你別罵爹好不好?」

  「誰跟你說皇祖父會罵你爹。」似乎總這麼彎著腰有些困難,弘景帝將小寶抱了起來,放在膝上。

  「娘說的。」

  弘景帝抬眼看了下站在下面的晉王,似漫不經心地問:「你娘怎麼說的?」

  「娘說,皇爺爺老了,要是皇爺爺罵爹,就讓爹聽著,別還嘴。可小寶不想讓你罵爹。」

  晉王臉皮不由自主繃緊,忍住想衝上去把兒子抱回來的衝動。這小東西竟然還會裝睡,那他之後哄她的話,是不是都被他給聽去了。他打算若是小寶亂說,回去就收拾他,她攔著,也要收拾。

  「那你娘為何說皇爺爺要罵你爹?」

  小寶做出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樣,似在想,似又在困惑。想了會兒,才道:「那破差事,吃力不討好,工部的人壞。」

  見小孫子還在費力想著,弘景帝突然笑了起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小寶這麼聰明,皇爺爺就不罵你爹。」

  「真的?」

  「真的!」

  「那我陪你玩躲貓貓。」說著,小寶就往地上滑,站穩後又去拽弘景帝。

  李德全在旁邊著急的不得了,想攔又不敢攔,「哎喲,小皇孫,陛下可不能跟你去玩躲貓貓。老奴找個人陪你來玩可好?」

  「跟皇爺爺玩。」

  「陛下他忙著呢,老奴找個小太監陪你玩,他們可會玩了。」

  李德全一個眼神過去,旁邊就跑來一個小太監,長得眉清目秀的,嘴裡學著貓叫,叫得可像了。小寶當即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就只顧看著那小太監,那小太監就一面學著貓叫把小寶給哄了下去。

  等人走了,弘景帝才去看晉王。

  「這孩子倒是越來越聰明了。」

  「小寶早慧。」

  弘景帝哼了一聲:「你倒是一點兒都不謙虛。」

  晉王不說話了,弘景帝一看他樣子,就知道他若是說肯定是大逆不道的話。老五就是這點實誠,說不出好聽的話,也不會討好人。

  鸞兒去的早,而他政務繁忙,難免會疏忽,等突然去認真看這個兒子,他就變成了這樣。

  努力、刻苦、認真。同時寡言、沉默。

  上書房裡一眾皇子,就屬他話最少,也不甚得師傅喜愛,可他每旬考評都是頭三。他誇他一次,他就比之前更努力,連武藝也是一樣。一眾皇子中,若論文武全才,當還是老五。

  莫名其妙陷入回憶中的弘景帝,許久都沒有說話,眼中有著緬懷與唏噓。

  半晌,回過神來的他,看了一眼晉王:「罷了,回去吧。你那婦人都說怕朕罵你了,朕若是真罵你,不是落了婦人的口柄。」

  至於晉王這次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從始至終弘景帝都未表示過明確的態度。

  回去的馬車上,晉王對小寶道:「以後爹和娘說的話,不准拿出去告訴外人……」

  你以為我想?

  小寶拿著手裡的草螞蚱玩著,佯裝沒聽見。這草螞蚱是方才那個小太監編給他的。

  回了王府,見父子兩人平安回來,瑤娘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別看她對晉王說聖上不可能打他一頓,可這事畢竟鬧得有些大,又有魏皇后在其中,還不知道事情會如何,幸好沒事。

  *

  惠王前腳出宮,晉王就被叫進宮。

  所有人都等著看動靜,可惜宮裡什麼消息也沒傳出,從晉王的臉上更是看不出端倪。

  不過隔了一日,工部的人便去了惠王府,對惠王府進行修繕。惠王府的人未置一詞,工部進行得很是順利。

  這京中各家各府上耳目眾多,幾處關鍵的地方飛進去一隻蚊子,都有人通風報信。如今這般姿態,那麼不用說惠王沒討好,晉王也沒吃虧。

  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到底前太子如今成了一棵棄子。

  倒是弘景帝對惠王世子還是一貫的關切,時不時叫進宮說說話,偶爾還會留膳,讓人們都知道惠王如今雖是不中了,但惠王世子還能撐起惠王府的門庭。

  這其中有多少人看在眼裡,又有多少人暗中動心思,誰也不知道,更不清楚。而隨著京城的風雲開闔,暑熱褪去,秋意來臨。

  晨光微熹,天方破曉。

  沐浴在晨光中的棋盤大街像往常熱鬧,車聲馬蹄聲,時不時還有互相打著招呼的說話聲。

  晉王今兒又起晚了,連早膳都沒用便出了門,臨出門時瑤娘塞了他一個囊袋。

  不用說,這囊袋放著吃食。

  可能是中午這頓總是粗茶淡飯,所以晉王如今對這個囊袋頗為關注。這囊袋裡的吃食每日都會換,之前因為天熱,只能放些糕點之類的。這幾日天涼了起來,裡面還會裝些下飯小菜什麼的。

  例如乾煸的耗牛肉絲,又香又辣又有嚼勁,晉王以前的口味偏清淡,說白了就是宮裡那一掛的口味,如今吃到這種民間的吃法,也是頗為新奇。有次就著這乾煸的肉絲,吃了兩碗白飯。

  瑤娘也說過讓人到點去給晉王送飯,因為太過高調顯眼被她否決了。在她想來,弘景帝本就是磨礪自己兒子,每日還好吃好喝的供著,你私下偷偷吃也就罷,送到府部裡去,那不是明擺著扎人眼麼。

  晉王也不想與她解釋其中干係,索性就讓她這麼誤會著,每日忙完之後到了用飯的點兒,明明是一個小盒子,晉王卻總是忍不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期待感。

  而這種期待感讓他覺得還不錯。

  像此時這袋子裡,還放著幾個用紙包裝著的包子。新鮮的豬肉配著蝦肉,餡料滑嫩有彈性,咬一口肉汁鹹香。關鍵這包子還是瑤娘親手做的,以前都不知她還有這麼好的手藝。

  這樣想著,晉王忍不住從囊袋裡摸了個包子出來咬一口。第一次吃的時候沒防備,肉汁流了滿手,現在晉王可以很好的將包子咬開,而肉汁一點都不灑出來。待吸吮乾了肉汁,再吃包子,一個包子下肚也不會沾上油光。

  晉王正吃著包子,突然面前跑過來一個人。

  瘦高個,面容年輕,一身青色官服,面前也是鷺鷥的補子,是個七品的小官兒。

  此人一來到晉王面前,就雙目放光,一臉激動道:「晉王殿下,下官是翰林院編修徐晉之。」

  晉王正吸著湯汁,乃是關鍵時刻,哪能空出嘴來應他,就點了點頭。

  「晉帝殿下你在吃包子麼?」這徐晉之的眼神恍然讓晉王覺得自己的手裡的包子很好吃,他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分對方一個,這徐晉之又道:「那您吃吧,下官不打擾。」

  說完,此人就如同來時那般突兀地匆匆離開了,似乎過來搭話就是為了問晉王吃包子。

  晉王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並未多想,因為工部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進了工部,晉王先在花名冊上畫了卯,才步入內裡。

  一路去了營繕清吏司的廳廨,他也並未和他人打招呼,便去了自己的值房。

  隨著惠王府的修繕進入正軌,晉王最近又陷入無事之中,這修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晉王只用隔幾日去一趟,監察一下進度,至於其他事務是不用他管的。

  坐班坐了一日,到了申時,晉王就可下值了。

  他在花名冊上又畫了卯,便出了工部大門。門外無車,今日沒人來接他,他只能自己走回去。從工部到晉王府,也就小一刻鐘的時間就到了,晉王一手提著囊袋,步履不疾不徐。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驀地響起,還有人的喊叫聲,晉王背身繼續走,眉頭卻不禁蹙了起來。

  馬車在他身後半米不到的位置停下了,車伕心有餘悸地斥道:「你這人也真是,都叫你了怎麼也不知躲躲,若是撞上你了該怎麼辦?」

  晉王停下腳步,轉身看這馬伕,正確的應該是這馬車。

  馬伕似乎沒料到這人還是個官,見到他胸前的補子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閃過一抹輕視,正想說什麼,車中傳來女子嬌柔的聲音。

  「馮大,是你駕車不慎差點沒撞到人,怎麼倒是埋怨上了對方?」

  隨著說話聲,一隻白嫩的小手從裡面伸了出來,將車簾拉開。

  這隻小手的主人不過是個丫鬟,而車中還坐著一名女子,身穿青蓮色對襟暗花夾衫,碧色撒花馬面裙,裙角還鑲嵌著珍珠裙襕。

  她皮膚白皙,眉眼清豔,姣若春花,說是傾城之色也不為過。

  晉王目光掃過那馬車上的徽記,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悠長。正欲轉身走,此女卻突然說了話:「這位大人,都是我家車伕的疏忽,不知你可有大礙?」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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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名貌美女子的聲音並未能讓晉王停駐腳步,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停頓地便轉身走了。

  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惱怒。

  她身邊的丫鬟道:「姑娘,這人也是忒沒禮數了。」

  「行了,是我們的不對,也不能怪對方會不假顏色……」

  「那他也不能話都不說就走了,姑娘明明是好心……」這丫鬟很是一番抱怨,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道:「姑娘,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被夫人知道就不好了。」

  「只要你不說,馮大不說,我娘是不會知道的。」晉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王德芳這才不甘收回目光對柳芽道。

  柳芽自然不會說,馮大也不可能說,這兩人都是王德芳的心腹下人,不然今日她也不會帶著二人出來。

  一想到方才那人一身青衫,滿身磊落出塵的氣質,又帶了一絲刻在骨子裡的尊貴。尤其是對方那張臉,那是怎樣一種俊美——直飛入鬢的劍眉,狹長的俊目,高挺的鼻樑下是薄白的唇。

  最引人矚目的是此人眼中那股漠然與莫不在乎,王德芳見多了看著自己眼中綻放著各種各樣光芒的男人,哪怕是尊貴如皇子,也是對她趨之若鶩。

  可偏偏他是那麼的目中無人,王德芳早就聽說諸皇子中以五皇子晉王長相最為俊美,人也是最冷的。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若他知道自己是王家的女兒,他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面孔,不知怎麼王德芳的心開始嘭嘭嘭地跳了起來,竟有些期待這一日的到來。

  *

  穆嬤嬤進京了,帶著玉燕等一眾晉王府的下人,以及從晉州運入京的許多物件和東西。

  這一批從晉州而來的人讓晉王府頓時熱鬧起來,人手也比往日充裕太多。不光是府裡各處的下人,府衛也增加了許多。

  人多物也多,前院也就不提了,後宅卻是不免有些亂了。

  自打王妃被送去養病,這後宅的事務就是由福成兼管著的,福成管著前院各處事務,還要管後宅這些瑣碎事,難免兼顧不周。

  剛好晉王正想鍛鍊瑤娘一二,就讓她把這後宅的事拿起來,瑤娘哪裡幹過這種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可把晉王給氣的,合則給她管家她還不願意管。

  可轉念一想也是,她還要管著兩個孩子,哪裡有空管這個,幸好穆嬤嬤手裡還是有幾個人的,就讓穆嬤嬤的人把後宅的事給管上了。另又借用了一個叫做宮嬤嬤的人來榮禧院做管事嬤嬤,順道教導瑤娘這些事物,以及行走在外的一些禮儀。

  王妃養病,晉王府裡的必須有個女主子能立起來,別的人家也就罷,尋常入宮及出入各王公府上,沒有個女眷可是不成。

  晉王對瑤娘講事實擺道理,瑤娘總算是克服心理障礙,打算先試試再說。

  就算她不為自己,哪怕是為了小寶和二寶,也得走出府門,總不能一輩子就待在府裡這一方天地,閉門不管外面的事。正好慶王府最近有喜事,慶王家的二公子要擺週歲宴,晉王就打算帶著瑤娘去。

  小寶也去,二寶就算了,孩子太小也不方便出門。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以側妃的身份出門去別家府上做客,很是有些緊張。提前幾日就開始準備是時要穿的衣裳,越是臨近這一日她越是亢奮緊張,反正以晉王的思路是不明白她這又怕又期待的情緒到底是怎麼來的。

  其實也不難猜,瑤娘才不過十八,別看是兩個孩子的娘了,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子。童心未泯,怎麼可能不喜歡出門,只是她的身份讓她平時根本沒什麼機會出門,而她在京中又沒有什麼朋友,可不是給悶壞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晉王不免有些憐惜,與她說有空帶她出去走走,還與瑤娘說她這趟出去可多結交幾個朋友,到時候可以下帖邀她們來府上做客。

  瑤娘有些詫異,竟然還能這麼幹。晉王被她弄得苦笑不得,與她說你出去看看就知道,哪家府上的王妃側妃沒幾個相好的手帕交。

  暫且不提這些,很快這一日就到了。

  屋裡十分寂靜,瞅著窗子那處外面已大亮,可屋中還是有些昏暗。

  對於每日天不亮就要起的人來說,能睡一場懶覺無疑是幸福的。晉王以前從沒有這種感覺,可能美人鄉是英雄塚,現如今每日清晨起床他都需要耗費極大的毅力才能把軟玉溫香推出懷抱。

  掀目看看身邊,被子隆起,身側卻不見人。

  她每次睡著了就會蜷成一團,若是他忘了抱著她,睡著睡著人就不見影兒了。關鍵她還不愛讓他抱著,總說擠,還說他重,嫌棄得不得了。以前她可從不這樣,都是他給嬌慣的。

  她連著坐了近兩月的月子,他礙於她辛苦,素了太久,好不容易昨晚狂放了一回,依舊還是悠著勁兒沒敢動她。劉良醫說了,至少得養兩個月,說她連著兩胎日子太近,要調養好了,身子骨才不會落下病根。

  這幾日晉王心心唸唸都想著是兩月之期,簡直覺得度日如年。

  把被子掀開,人果然床裡面,腿還在他這邊,小屁股是撅著的,身子則睡成了側方向的趴在裡面。

  只穿了條薄薄的綢褲,玉白色的,又薄又輕軟。一條褲腿兒半掀在膝蓋上面,露出纖細嫩白的小腿兒。褲腰鬆鬆的覆在胯上,再往前是弧度驚人的纖腰,整個背都是裸著的,只有一根細細的帶子環在上前。

  卻是只穿了件桃紅色的肚兜。

  如此美景讓晉王睏意頓消,人附了過去,在她背上親了兩口,就想把人抱過來。她可能睡在夢裡還嫌棄他壓自己,閉著眼伸手推他,「別鬧,我睏……」

  瑤娘說話一直不像北方人,帶著一種只有江南人才會有的軟糯,平時說話就是一貫的輕聲細語,這會兒正迷糊著,嗓音微微有些沙啞,更是又酥又軟,勾得人心癢癢。

  再去看她掙扎間從小衣裡不慎露出的那一半高聳弧度,簡直讓人恨不得上去把那破東西給拽了好看個全景兒。

  晉王哪裡受得住這般,眼睛都紅了,呼吸也粗重得不成樣子。

  他咬牙把人鬆開了,一把拽過被子,將她蓋上。自己滾去一邊,拽過一件衣裳蓋在臉上,深吸了好幾口氣方平緩呼吸。

  幽幽的,馥香繞鼻,才發現自己竟拿的是她的中衣。而這方寸之間,全是她身上的清香,讓人發狂。

  晉王苦笑,明明這毒解了,仿若卻是更深了。

  又見她睡意沉沉,恍若未覺,他扔開手中的衣裳,心中怨氣平地而起。

  「再不起去慶王府就要遲了,我記得你說老七媳婦特意命人遞話來說要等著你的。」

  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人兒頓時坐了起來,睡意全無。

  「玉蟬她們怎麼也不叫一聲……」

  嘴裡說著,瑤娘忙不迭就拿起一旁的衣裳穿上,又見他衣裳穿得好好的,也沒有露膀子露胸膛,便揚聲叫人。

  等之後坐上車,瑤娘還是忍不住抱怨,說玉蟬她們不敢進來叫,晉王明明醒著怎麼也不叫她。

  晉王噙著冷笑,睨著她:「今日本王休沐。」

  不用晉王多言,瑤娘就想起晉王十日才能休息一日,平時都是天還沒亮就起。尤其隨著天漸漸開始冷了,亮的也不如往前早了,每次晉王起的時候外面天也就麻麻亮。瑤娘雖是每日都陪著一同起了,但晉王前腳走,她後腳就鑽回被窩睡回籠覺。

  這麼想著,她頓時覺得愧疚非常。

  晉王每日上值點卯,她在府裡閒著,如今倒還要讓個好不容易睡個懶覺的人來叫她。

  瑤娘忍不住往晉王邊上靠了靠,因為小寶在邊上,她也舔不下臉說討好人的話,只是拿嫩白的指尖拽著晉王的衣袖,擰過來搓過去,又拿波光瀲灩的大眼去看他。

  晉王不打算給她好臉色,慣得她沒個正形兒了,可扯著他袖子的那小手實在太煩人。石青色的布料顯得那指尖越發宛如蔥白也似,讓他想起這雙小手有多麼的馥軟靈巧,自然又想到許多不可言說的場景。

  想到了不可言說的場景,幽暗的眸光不由就落在她在新做的衣裳下,顯得十分挺拔的高聳,與領子裡那半截細白的玉頸,在往上是瑩白的小臉,花瓣似的唇。

  晉王喉嚨緊了一下,不打算再往上看了,若是他沒忘記的話,旁邊還坐著個小崽子。

  這小崽子又精怪又聰明,被他給看了去,以後他這當爹的臉該沒處擺了。又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輕咳一聲,袖下大掌往上翻起,罩住那隻小手。

  「待會兒去了你就跟著老七媳婦就是,她雖是主母,但王府辦事還用不著她忙前忙後,應該有空陪著你。只是——」

  見他面色有些晦暗,瑤娘忍不住好奇問道:「怎麼了?」

  晉王將大掌中的小手擱在掌心裡磨蹭了一下,才又道:「你需得長個心眼。哪家都有哪家的複雜事,老七的家事你別往裡攙和。」

  剩下的話,晉王卻是沒說,她好不容易有個說的來的,也就不給她掃興了。大不了他扭頭交代老七,老七媳婦求的不過是這,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正說著,卻是到了慶王府。

  今日慶王府辦喜事,早早門前大街就清掃的一塵不染,門上掛著彩,王府的總管站在門前迎著賓客。

  兩側大門都是開了,中門卻是未開,一見晉王府的馬車到了,那總管忙使了個眼色,便有小廝去開中門,另有人則進去通報。

  正是車馬如龍,可前面有輛車堵著,後面的人也過不來,只能在後面等著。

  在京城這地界討飯吃,最重要的就得有眼色,一看那馬車上的徽記,與隨行在馬車四周的隨扈,就知道來者非富即貴。若是再懂行一些的,光憑那些隨扈身上的衣裳,就知這是晉王府的府衛。

  不多時,就見從車上走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身形頎長,穿寶藍色雙肩繡團龍緞袍,衣襟與袖口處俱用金線繡了繁複的花紋。一頭烏髮盡數攏束在頭頂,用一隻三指寬的嵌藍寶赤金冠扣著,更顯得其俊美無儔,宛若神邸。

  他下了車,便從車裡接過一個小童,單手抱著,另一手則依舊對車裡伸出。本來目睹這一幕的人還在疑惑著他要做什麼,很快就看見車中伸出一隻細白纖嫩的小手,覆在大掌手心裡,然後從車中下來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一身海棠紅牡丹花開通袖裌衣,下繫十二幅石榴裙,梳著隨雲髻,插著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只憑側面就能看出是個極為罕見的美人,膚白勝雪,眉目如畫,尤其是那腰臀之間讓人驚心動魄的弧度,簡直讓人心中一窒。

  等其下了車,在抬首的那一瞬間,去看那芙蓉面——那眉如遠黛,那眼含嗔帶嬌,那眼波光蕩漾,好一個美人!

  被堵在後面王家的馬車裡,王德芳不禁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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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德芳眼睜睜地看著晉王把那女子扶下車。

  今日的晉王與那日的截然不同,那日清俊出塵,一股光風霽月的磊落感。而這日卻是俊美到讓人不敢直視。

  不得不說,衣著打扮可以很好的襯托出一個人的氣質,此時一身親王常服的他,光耀奪目,宛如天神下凡。

  除了他手中竟不協調的抱了個孩子,身邊還站著那樣一個女人。

  此女就是傳說中那個為晉王誕下兩子的寵妾,姓蘇的側妃?不過如此!就是個狐媚子罷了!

  「芳兒,在看什麼呢?這裡人這麼多,快把車簾放下。」

  說話的人是王大夫人。

  今日王家前來慶王府道賀的是王大夫人,帶著小女兒王德芳。

  身為閣老家自然諸多避諱,可身處在京城也不可能完全不沾凡塵俗事。這時候女眷的作用就顯現出來,家中男人無法前來,女眷出面足以。即使日後有個什麼岔子,一句家中女人不懂事就夠了。

  她順著女兒的視線看過去,當即皺起眉:「這是哪家的女眷,竟如此不講究婦道。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也就罷,竟還和男子並肩而行,真是傷風敗俗!」

  王大夫人長臉細目,已經有些上了年紀了,穿一身靛青色的褙子,青灰色馬面裙,梳著獨髻,打扮素淡而顯得有幾分刻板。

  平時還覺得娘太過僵板迂腐,此時王德芳卻覺得再沒有比她娘說的更對了。

  「娘,你也覺得此女行為不端麼?」她淺笑問道,一派大家閨女的含蓄與內斂。

  何止是行為不端,反正以王大夫人的目光來看,此女就是個招蜂引蝶的妖物。王大夫人出身山東孔家,要問哪個孔家,自然是衍聖公那個孔家。卻不是嫡系,而是拐了不知道幾道彎,旁枝中的旁枝。

  即使是旁枝,也是姓孔,王大夫人向來以姓孔自豪。

  而她也素來以熟讀女四書為自豪,並以此為範本要求著自己的行為舉止,所以她會覺得瑤娘這種長相礙眼並不為奇。

  「快別看了,沒得污了眼。你真是越大越不聽娘的話了,好生的坐著,待會兒就下車了。」

  王德芳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放下車簾子。

  而另一頭,晉王已經帶著瑤娘進了王府,他留在前院,而瑤娘則帶著小寶坐著軟轎,往後院去了。

  整個慶王府都十分熱鬧,下人們俱都打扮喜慶,腳步匆匆地來來去去。一路上碰到不少穿著體面的女眷,讓下人引著往裡走。

  軟轎來到一處院子,比起外面的熱鬧,這裡卻顯得十分清幽。瑤娘還沒下轎,慶王妃就從裡面迎了出來。

  「你可算來了,我等你很久了。」慶王妃笑吟吟的,可瑤娘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等慶王妃領著她往裡走,她才突然明白,慶王妃眼睛有點紅,像似哭過了。

  果然進屋坐下後,慶王妃一改之前給瑤娘是個熱鬧人的印象,整個人暮氣沉沉的,沉默得厲害。

  「你怎麼了?」

  慶王妃有些走神,聞言忙笑了一聲:「沒什麼。」又對旁邊讓玉蟬抱著的小寶道:「來,七嬸抱抱你。」

  小寶聽話的讓慶王妃抱了,看著他這懂事樣,慶王妃眉開眼笑,吩咐下人:「快把大公子和大姑娘領來。」

  不多時,琰哥兒和珠珠都來了。

  琰哥兒三歲,珠珠才兩歲,哥哥牽著妹妹,兩個小娃兒打扮的鮮亮可愛,一下子讓瑤娘亮了眼。

  尤其是兩歲的珠珠,頭髮都剃光了,只留了兩個小揪揪,頸子上帶著個金鑲玉的長命鎖。一雙大大的眼睛,雪白可愛,真是怎麼看怎麼惹人喜歡。

  她走路還有些不穩當,胖乎乎的,像個小糰子。瑤娘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愛不釋手的,「珠珠真好看,繼柔你可真有福氣。」繼柔是慶王妃的閨名。

  慶王妃不禁笑了起來,打趣道:「小五嫂,要不咱倆換換,我拿珠珠換小寶,你換不換?」

  瑤娘還沒答,珠珠就嚷上了:「不換不換,我跟哥哥在一處。」那奶聲奶氣的小摸樣,真是讓人心都化了。

  將珠珠放下,讓她和哥哥在一處,瑤娘有些感嘆道:「有個女兒真好,我本想著我這一胎能是個女兒的,誰曾想生了個臭小子。」

  慶王妃眸光閃了閃,笑容不禁淡了些:「瞧你這說的,旁人羨都羨不來你這福氣,你倒是想生個女兒。」她頓了下,看了女兒一眼:「女兒好,娘貼心的小棉襖,可兒子多了總是好的。」

  這話說得就有些意味深長了,瑤娘哪怕想裝傻,也有些裝傻不過,不禁又問道:「你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慶王妃勉強一笑:「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我看你眼睛有點紅。今天這麼好的日子,怎麼倒還愁上了?」

  話音還未落,瑤娘心裡突然咯噔的響了一聲,突然意識到慶王妃就生了一子一女,琰哥兒是大公子,今日卻是二公子過周,既不是慶王妃所生,那就是別的女人生的,對慶王妃來說怎麼能是好日子。

  尤其她自己的身份,她也算是『別的女人』其中之一,至少對同是王妃的人來說是這樣,瑤娘頓時尷尬得不知怎麼好。

  小寶望了瑤娘一眼,心中嘆息道,他這傻娘終於明白過來意思了。不過慶王府的事可比她想像中要複雜的多,若是他沒記錯——

  小寶將目光放在珠珠身上,他印象中是沒有這個小堂姐的。倒是有一次琰哥兒喝醉了對他說過,說他曾經有個妹妹,但是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上輩子小寶雖是常年臥病在床,卻是對慶王府的事知道不少。在他記憶中,打從他記事開始,慶王就在京中,之後等他長大了才知曉,他父皇坐上皇位之後,就大刀闊斧地削掉了所有藩王。

  安王、代王、慶王、吳王俱都在京中,不過比起慶王這個晉安帝自始至終的追隨者,安王等人是泯滅於眾的。除了有個親王的帽子,很少在人前露面。反倒是慶王,即是晉安帝的擁護者,又是心腹,自是在京中風光得意,權力在握。

  而上一世,琰哥兒雖是慶王世子,但卻並不得寵,得慶王寵愛的是府上的二公子。不過他父皇卻是頗為看重琰哥兒,不止一次說這孩子是個將才,在他最後那次的大病之前,琰哥兒被父皇派去了邊關。

  這一切思緒不過是頃刻之間便閃過小寶的腦海,他沒敢多想,他娘這會兒正尷尬著呢。他突然從慶王妃的膝上滑下來,跑到瑤娘身邊,指著琰哥兒和珠珠:「小哥哥,小姐姐。」

  慶王妃也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忙打岔笑道:「小寶想跟哥哥姐姐玩兒是不是?琰哥兒,來和弟弟玩,帶著妹妹一起。」

  然後三個小豆丁便湊在一起了。此時才發現,小寶雖是裡面最小的,但個頭可一點都不矮,比兩歲的珠珠高,也只比琰哥兒矮了半個頭。

  小寶個頭遠超同齡小孩子是一個,另一個也是琰哥兒太瘦弱了。

  慶王妃不禁感嘆道:「小五嫂養孩子養得真好,琰哥兒這孩子打從生下來就小,怎麼都不長,我天天愁死了。」

  提起育兒經,瑤娘可就有話題說了,她不禁問了些是不是琰哥兒胃口不好,活動太少之類的話。兩個當娘的在這邊說,三個小娃兒手牽著手,就往門外去了,有丫頭們看著倒也不怕出什麼事。

  琰哥兒牽著小寶左手,珠珠在這裡面最矮,卻要充當小姐姐牽著他另一手。不光如此,還對他說:「小寶弟弟,我屋裡有隻小狗,你聽話,我就帶你去看。」

  小狗啊。小寶看著眼前這個矮豆丁,嘆息道:「那好吧。」

  三人本是結伴去看狗,看著看著就把小狗抱出來,放在院子裡玩了起來。

  這小狗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就是隻小土狗。黑鼻子,黑眼圈,四個小爪子也是黑的,其他地方卻是土黃色的毛。

  長得醜醜的,但是挺可愛的,一身小奶膘,跑起來小肚子一顫一顫的,跟在珠珠後面咬她裙子。

  琰哥兒保護妹妹,拿著根小樹枝攆它,可小土狗一點都不懼,琰哥兒又捨不得打小土狗,只能十分無奈地在旁邊瞎著急。

  小寶站在旁邊看得滿眼無奈,臉上卻是帶笑的。

  這時,從院門外匆匆走進來幾個下人,人剛進院子,就被人攔下了。

  慶王妃聽到動靜走出來。

  那下人之中為首的一個丫鬟恭敬道:「王妃娘娘,韓側妃請您去一趟。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都等著您呢。」

  慶王妃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半晌才道:「本妃這就去。」

  瑤娘坐在裡面就聽到外面的動靜,心想慶王妃和那韓側妃之間矛盾肯定不小,怪不得之前來時晉王會說那種話。

  正想著,慶王妃從外面走進來:「也總不能讓嫂子就陪我坐在這兒,呈祥閣那邊許多府上的夫人都到了,咱們過去看看吧。」

  瑤娘點了點頭。

  *

  這呈祥閣位於慶王府後花園,臨著一片湖光水色,景色十分優美。

  有點像似水榭,但卻又比一般的水榭大很多。分幾處地方,以抄手遊廊相連,有一處大花廳是臨著湖,另幾處則是臨著花園。

  晉王府也有個這樣的地方,若不是景子不同,瑤娘真懷疑是在晉王府。

  慶王妃和瑤娘到時,呈祥閣已經到了許多人了,四處可見衣香鬢影。這些個貴婦和貴女們或是三三兩兩,或是三五成群,散佈在這一片建築之中,各自與相熟的人說話談笑。

  而最大的那一處花廳之中,已經坐著許多貴婦,看模樣和打扮俱都是京中首屈一指府上的女眷,韓側妃陪在一旁,看得出此女也是個八面玲瓏的個性,和大家笑語聲聲,一派熱鬧喜氣。

  她身邊立著個丫鬟,手裡抱著個孩子,一身大紅,頸子上帶著個金鎖,虎頭虎腦的,十分可愛。

  一見慶王妃來了,韓側妃就站了起來,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姐姐,你可算來了,讓妹妹好等。」

  這話說得就有些歧義了,貌似正常,實則透著不同尋常。

  慶王妃一直沒露面,由韓側妃出面招待這些上門道賀的女眷們。按理說也不是不可,側妃也是上皇家玉牒上的側室,在座的估計沒人比她品級更高。可側室總歸是側室,又不是沒有慶王妃,哪能讓她喧賓奪主。

  可慶王妃明明在,卻不願出面,這就值得人深思了。在坐著的都是混跡後宅多年的人,各家各府上情況都大同小異,正室與側室,大婦和小婦,是一項永恆不變的命題,大抵只有在棺材板闔上的那一日,才能擺脫這一切。

  同情慶王妃的自然有,不屑韓側妃也不少,可這一切都不會影響表面上的融洽。又不是自家事,不過是上門吃頓酒,誰願意去管這種閒事,有戲就看著,沒戲就閒著,歷來如此。

  作為旁觀者可如此,作為當事人顯然沒辦法如此灑脫。早在進來之前,慶王妃就遠遠見到了韓側妃的得意,心中又哪裡是滋味。

  她撐起一抹笑,對韓側妃道:「今日小五嫂第一次登門,這不,殿下命本妃好生招待,所以才會來遲了。」之後端起主母的派頭,對旁邊的一眾貴婦歉道:「諸位能來,王府蓬蓽生輝,本妃榮幸之至。」

  「王妃客氣了。」

  「能經歷這等喜事,對我等來說也是三生有幸。」

  一陣客套的寒暄之後,韓側妃便招呼說要為二公子抓周。這可是今日的重頭戲,隨著一陣口口相傳,很快這處花廳裡裡外外便圍滿了人,大傢俱是面帶笑容地看著正中那張三米見方的案桌上坐著的紅衣小童。

  案上放滿了各式抓周要用的玩意,有玉珮、有四書五經各一本,有筆墨紙硯、算盤、帳冊等,還有專門做小的弓箭和大刀,另還有些宮花與胭脂、吃食和一些小兒的玩具之類,但這些俱都是放在邊角的位置,不過是為了湊數罷了。

  瑤娘忍不住摸了摸小寶的腦袋,當初小寶過周,晉王本是也要大辦一場。可惜逢上了弘景帝萬壽,當時在路上,只能一家三口吃了碗長壽麵了事。此時見到如此熱鬧場面,她心中不禁覺得有些愧疚。可轉念一想她的小寶如此聰慧,日後定非等閒可比,而這抓周不過是討個喜氣,當不得真,也就釋然了。

  正是要開始,韓側妃突然說話了。

  她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從懷中掏出一枚印章放在桌案上,「為了討個喜氣,殿下特意把自己的金印借來一用。」

  這金印龜鈕,龍首龜身龍尾,整體呈方形,一看就不是凡物。

  事實上也確實不是凡物,皇子受封,當有金冊金寶,而這金寶指的就是金印,代表著王的地位與威嚴。只是金印過大,又太重,並不適合平時日常之用,所以會造出一個材質、樣式、印面,都相同的縮小版金印,作為平常之用。

  很顯然韓側妃手中拿的正是代表著慶王的金印,也是慶王日常所用之印。

  能把自己的金印給一個側妃,哪怕只是暫用,也足可見一斑。尤其此印在此時,出現在這裡,就更讓人心生微妙了。

  作為抓周之用,倘若二公子真是抓到,那又將大公子置於何地?

  畢竟這金印可是代表著慶王的威嚴,而抓周抓得是喜氣,也是大人對小兒的期許。難道說慶王不喜大公子,反倒對二公子寄予厚望?

  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慶王妃的臉上,雖是一閃即過,卻是宛如實質。

  慶王妃緊緊攥緊了袖下的雙手,臉上雖是在笑著,但是臉色卻白得有些嚇人。她嘴唇有些顫抖,而很顯然她的樣子已經影響到旁邊的琰哥兒了。

  琰哥兒咬著下唇,攥著娘的衣角,也就珠珠還睜著懵懂不知的眼睛,有些欽羨地看著被眾星捧月的二公子。

  瑤娘心裡莫名有些難受,不禁握住了慶王妃的手。

  抓周很快就開始了,並無人指引,可二公子毫無意外地抓住那枚金印。

  若是按一般週歲幼童來看,此時的幼兒懵懂不知,能準確無誤的抓住,明顯就是有人刻意教過。瑤娘終於明白為何韓側妃硬是要命人去把慶王妃請來了,這明擺著就是她的示威。

  一片寂靜之後,便有人開始與韓側妃道喜。有了一個,自然有兩個,然後就是一片。

  這一片人聲之中,慶王妃轉身離開了,似乎也沒有人發現。

  隨後離開的還有瑤娘,琰哥兒、珠珠、小寶,和他們的丫鬟。

  ……

  慶王妃走得太快,瑤娘並沒有跟上。

  她往一條疑似來路的道上走了一會兒,卻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不光慶王妃沒找到,琰哥兒小寶他們也不知道往哪去了,她只能往回走,打算回去後找個丫鬟帶自己過去。

  遠遠瞧見了呈祥閣,她加快了腳步,卻突然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你知道我是誰麼?」這女子看著瑤娘道。

  瑤娘並不認識她,老實地搖了搖頭。

  她不屑一笑,「也是,你這種出身的人,怎麼可能知道我是誰。我只想告訴你,你配不上他,不配出現在他身邊。」

  瑤娘雖不知道這是哪兒來了個女瘋子,但這並不妨礙她知道此人口中那個『他』,指的是晉王。

  會這麼說,應該是方才到慶王府時,被此人看見了。

  據她所知,晉王成日裡忙得沒時間養外室,整個晉王府除了她,就是徐側妃和柳側妃。而如今那兩個人,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過了。

  既然如此,此人又是誰,一副趾高氣揚,鼻孔恨不得朝天的模樣。

  她有些可憐的看著對方:「姑娘,你若是病了,就趕緊回家看大夫。遲了莫怕是傷了腦子,就治不回來了。」

  王德芳又不是傻的,當然知道對方是在她罵自己。臉色氣急敗壞而惱怒:「你是在罵我?」

  「我是在為你好!」

  「你什麼出身,敢對我說這種話?」

  「我什麼出身也不是!」

  瑤娘莫名有些煩躁,是慶王妃孤寂寥然的樣子,也是那韓側妃別有心機的示威,讓她意識到其實對某些人來說,自己就是那個礙眼、恨不得除之後快的人。

  無疑她心裡是同情慶王妃的,對韓側妃心中厭惡。可她恰恰就是韓側妃這樣的人。她也是側妃,她也把正室擠兌的沒地方站,她噁心韓側妃所作所為的同時,可能有很多人也在噁心著她。

  唯一有所區別的大約就是,她從沒有想爭什麼的念頭,也可能是有,只是她藏得比較好。她佯裝與世無爭,實際上她很清楚晉王對王妃的冷待,她從來沒在中間勸過什麼。晉王總說她傻,其實她一點都不傻,她不過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就想硬拽著他不放手罷了。

  她連王妃都不想讓,府裡那兩個側妃就更不用說。眼前這個人算老幾,跑到她面前來耀武揚威?

  基於這些複雜的心思,素來是個面人的瑤娘,第一次說話格外不讓人:「這位姑娘,我說你病了,你非是不承認。我是什麼身份難道你不知?我是上了玉牒聖上欽封的晉王側妃!你一個身無誥命的小姑娘,見到本妃非但不行禮,還在本妃面前無禮,難道貴府的家教就是如此教導自家姑娘的?!」

  「你——」王德芳氣得七竅生煙,冷笑道:「好一個伶牙俐齒!」

  「謝謝姑娘誇讚了,殿下從來都說我嘴笨,慣是容易受人欺負,伶牙俐齒稱不上!」說完,瑤娘越過她就往前走,她這會兒心情煩躁,不想和此女多言。

  「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兒!」

  瑤娘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王德芳。

  她臉上帶著冷笑,這副模樣著實與她嬌憨嫵媚的外貌不搭,竟讓她多了幾分豔麗逼人。

  「這位姑娘,你難道不知以色侍人這話不能隨便亂說?不過換句話來講,你說本妃以色侍人,本妃有色,你有麼?」

  她一面說,一面拿目光上下打量王德芳,儼然一副瞧輕的不屑樣。

  王德芳再也保持不了自己大家閨秀的儀範,尖聲叫道:「你竟然說我長得不如你,你眼睛瞎了麼,本姑娘可是京城四大美人之首。」

  「問題是本妃有胸,你有胸麼?瞧你這面無二兩肉,前面和後面一樣平,我家殿下可不喜歡你這種石板路,這京城四大美人之首該不會是你自封的吧?」

  王德芳直接被瑤娘這種毫無廉恥地說法給驚懵了,眼睛除了看著對方那高聳驚人弧度,再沒能其他反應。

  趁著這當頭,瑤娘趕緊走了,她一時惱怒,竟說出這般羞恥的話,這會兒也是面紅耳赤羞得很。

  往前走了一段,她就聽那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給我等著,我馬上就是晉王妃了!」

  瑤娘的步子不禁停頓了一下,又往前走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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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瑤娘踏著急促的步伐往前走,一個沙啞的低笑聲驟然響起。

  這聲音帶著磁性,尾調微微上揚,宛如帶著鉤子也似,撓得人心癢癢。

  瑤娘下意識想到永王妃,而事實上立在路旁杏樹下含笑向這邊望來的確實是永王妃。

  她身穿金繡牡丹花紋蜀錦褙子,暗花細絲褶緞裙,一派的雍容華貴。瑤娘也不過只見了永王妃數次,每次見到此人都免不了被其驚豔。也是永王妃喜好濃郁的色彩,精緻而繁複的刺繡與金飾,整體給人一種十分華貴明豔的感覺。

  「沒想到蘇側妃如此利口,竟把王閣老家的千金都給駁得潰不成軍,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瑤娘並不想和此人說話,尤其思及晉王所言,永王妃和晉王妃的關係,更是讓她心中防範,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不知永王妃可有事,若是沒有的話,我還有事,就不多陪了。」

  永王妃勾魂攝魄的眼睛在瑤娘身上徘徊,此女真是個尤物,明明長相嬌憨透著稚氣,卻偏偏身具媚骨。不經意散發出來的風情才最是撩人,大抵沒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住這般。

  永王妃不是一般人,永王看似表面一副溫文儒雅,實則內裡最是荒誕不經。永王喜歡女人,永王妃男女通吃,夫妻二人也不是沒幹過顛龍倒鳳,兩女一男的荒淫事。什麼樣的手段沒玩過,什麼樣的花樣沒見識過,見識自是遠超一般人。

  她幾乎不用多想就知此女在床榻之上會是何等的妖嬈,不怪晉王那般人物也會掉進溫柔鄉裡出不來。連她本是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也忍不住有些心癢起來,若不是……

  想到晉王妃,永王妃眼神冷了下,面上卻是笑道:「我倒沒什麼事,不過是出來透氣不小心撞見不該看見的畫面。不過蘇側妃請放心,我是不會隨便亂說的。」

  瑤娘低著頭,沒有說話。

  永王妃又道:「見蘇側妃不常出門,恐怕不知此女來歷吧?此女乃是王閣老的嫡孫女,那王閣老乃是兩朝老臣,王家一門四進士,家學淵源,桃李滿天下,其中不乏一些當世大儒與高官,算得上是頂頂清貴的門第。」

  瑤娘依舊沒有說話。

  永王妃好奇地看著她:「難道蘇側妃不好奇這王家姑娘為何會攔了你的去路,又對你口出妄言?」

  瑤娘這才抬頭看向對方:「我並不好奇,若是永王妃無事,我這便離開了。」明擺著這永王妃就是別有心機,她才不想上對方的套。

  又是一聲輕笑,永王妃不再賣關子,切入正題:「聖上本是為前太孫現惠王世子求娶王姑娘,可惜王姑娘不喜世子,鬧著不嫁,這婚事自然是做不成。王姑娘出身清貴,多少人求娶不得,恐怕你不知,安王、永王、代王等都有求娶之意。」

  「這麼多天潢貴胄求娶王家姑娘,可真真是讓人羨慕萬分呢。」說到這裡,永王妃刻意停頓了一下,眼波流轉地睇著瑤娘。見她依舊是不說話,她眼中不禁閃過一絲不顯的挫敗。

  她更是笑盈盈的:「就不知這晉王殿下可是這其中之一了?王家姑娘即說出這種話,我覺得蘇側妃還是多留心留心的好,若真是得罪了未來的大婦,恐怕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

  瑤娘打斷道:「永王妃你這般說,置晉王妃於何地?若是我沒弄錯的話,您和王妃還是舊識。」

  永王妃愣了一下,看著對方眼中明眼可見不信,她發出一連串的輕笑:「原來蘇側妃並不知道啊。」

  瑤娘不由自主順著她問:「我不知道什麼?」

  「難道你不知前些日子晉王曾與聖上說過休妻之事?現在外面誰個不傳,晉王殿下真是誠意可嘉,竟然打算空置王妃之位,以示誠意……」

  之後永王妃又說了什麼,瑤娘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她混混沌沌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聽見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和紅綢的聲音。

  「娘娘,奴婢可算找到您了,不過是眨個眼的功夫,等奴婢出來就沒看見您,正打算讓慶王府的人幫著找來著。」見瑤娘情緒有些不對,紅綢不禁問:「娘娘,你怎麼了?」

  瑤娘回過神來,去看身後,發現不知何時永王妃已經不見了。

  「沒,我沒什麼。對了,玉蟬和大公子?」

  「玉蟬姐姐和大公子同琰公子珠珠姑娘在一處,好像跟著慶王妃去正院了。」

  「那我們去找他們。」

  兩人都不認識路,只能讓慶王府的下人引著去了正院,還沒進房門,就聽見裡面有孩子在哭。

  是小珠珠的哭聲。

  瑤娘忙跑了進去,就見琰哥兒、珠珠和小寶,都在次間。裡間的門是關著的。本來聽話懂事的珠珠突然變得蠻不講理起來,無論丫頭們怎麼哄,她都置之不理,躺在大炕上甩著手腳哭嚎。

  「這是怎麼了?」

  她幾步上了前,去把珠珠抱在懷裡,又去看琰哥兒和小寶。琰哥兒臉色有些蒼白,明明才不多三歲多點的孩子,眼中竟是充滿了痛苦。而小寶站在旁邊,精神並不太好。

  再去看丫頭們欲言又止看著緊閉的房門,瑤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她心裡嘆了一口氣,輕拍著珠珠,低聲哄著她。

  可這一次瑤娘對小孩子無往不利的魅力失效了,珠珠就是不聽哄,嘴裡不停地叫著娘。莫名的,瑤娘也想哭,不光是可憐孩子,可憐慶王妃,更是可憐自己。

  她抱著珠珠,幾步上前,去拍房門。

  「你若還認我這個小五嫂,你就把門打開!我知道你傷心你難過,可這是你生的,你就不心疼?!」

  話音還未落,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露出慶王妃滿是淚水的白皙小臉。

  她一下子就撲了上來,抱著瑤娘,同時也抱著珠珠,嗚嗚地哭了起來。

  「五嫂,你不知道,我心裡苦啊……」

  當娘的哭,珠珠也哭,瑤娘都快被哭暈了。好不容易慶王妃沒那麼激動了,她忙給玉蟬和紅綢使眼色,讓她們幫著把慶王妃扶到大炕上去。

  她在慶王妃的對面坐了下來,懷裡抱著小寶。慶王妃則坐在她對面,抱著珠珠,身邊坐著琰哥兒。

  經過這一番,慶王妃也恢復了一些平靜,讓丫鬟去打了水來,服侍她洗漱。

  一番弄罷,除了眼睛還有些紅腫,慶王妃已經好多了。

  「讓小五嫂你見笑了,還有方才還請你莫怪,我並不是故意拿你做筏子與她鬥的。」慶王妃這話是指之前她對韓側妃說,是因為受了慶王的吩咐招待瑤娘,才會去遲了。

  事實上慶王也確實交代過慶王妃讓她好生招待瑤娘,只是在那種情況下說出來,有一種想要把瑤娘拖下水的嫌疑。

  瑤娘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沒事,你不要多想。」

  「我實在是心裡憋屈得慌,你說得對,再怎麼樣我也不該拿了孩子撒氣。」

  瑤娘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姓韓的不是個好東西,在王爺面前伏低做小,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關鍵我說了,王爺他不信,他不信她會這樣,總覺得我是因此吃醋故意抹黑對方。」

  瑤娘猶豫了又猶豫,才道:「繼柔,這事你不該對我說,我……」她頓了下,「我沒有立場評價對方,畢竟我也是側室。」

  她的臉上有一抹難堪,小寶看得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去摸娘的臉。瑤娘抓住兒子小手,輕拍了拍,才抬起頭來看向慶王妃:「同樣都是做小,誰也沒有比誰高貴,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為難,我並不是對你有什麼不滿。」

  慶王妃明眼可見愣了一下,有些急的道:「小五嫂,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你和那姓韓的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她是妾,我也是妾……」

  「不不不,是不一樣的。我是聽我家王爺說過了的,五哥和五嫂打從成親後就沒好過,兩人之間有個解不開的死結,好像是五嫂對五哥做了什麼不能原諒的錯事。具體的我家王爺沒說,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們雖是叫五嫂,但並沒有把她當做真正的五嫂。而你不一樣,你是五哥親自對我家王爺說過的人,我們雖是叫你小五嫂,不過是礙於名分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對不對?」

  瑤娘遲疑地點了下頭。

  慶王妃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所以你千萬不要自我貶低,你和韓側妃是不一樣的。她這個人,心不正……」

  一提起韓側妃,慶王妃面色又複雜起來,足以證明她有多麼在乎,又有多麼忌憚此人,幾乎都成了她的心魔。

  她苦笑了一聲,道:「其實跟你想的不一樣,我和王爺是挺好的,包括現在也挺好。您來的晚,大概不知道我家王爺和五哥的關係,按理說像他們這樣的身份,即使面上兄弟情深,也大多不過是做個面子,可我家王爺和五哥卻不是。」

  隨著慶王妃緩緩的訴說,瑤娘終於對慶王此人以及他和晉王的關係有了正確的認知。

  慶王雖是皇子,但出生並不高,這一切都是因為慶王的母妃韓妃是個高麗人。

  韓妃是高麗進貢上來的,像這樣的女人,每隔幾年高麗都會進貢一批,有些被賞給了王公大臣,有些則是在宮中充當宮伶。韓妃運氣好,因為容貌出色被弘景帝留在身邊侍候。

  紫禁城裡像韓妃這樣的人數不勝數,而她初入宮不過是個小小的更衣。像這種小宮妃是沒有資格獨住一宮的,一般都是附庸一宮之主身邊,而韓更衣就住在景仁宮的後偏殿中。

  景仁宮的主位是沈德妃,也就是晉王的母妃。

  一個身體羸弱,與世無爭。一個背井離鄉,惶惶不安。沈鸞是個寬容的性子,而韓更衣性子軟綿,兩人住在一個宮裡倒也相處融洽。

  後來沈鸞懷上的晉王,沒兩年韓更衣懷上了慶王,可惜韓更衣命不好難產死了,丟下了慶王。

  韓更衣一直不算得寵,直到死的時候還是更衣,死了之後才被封了妃。因為沈鸞是景仁宮的主位,慶王就被養在沈鸞身邊,再後來沈鸞也歿了,這哥倆都成了沒娘的孩子。

  不過這會兒晉王已經大了,就沒讓人養,而是自己住在乾西五所。倒是慶王因為還小,讓一個嬪養了兩年,後來也去了乾西五所。按大乾制,皇子滿了五歲都是要離開親娘,去乾西五所居住的。

  所以說晉王和慶王兩人從小感情就好,慶王更是打小以晉王為馬首是瞻。

  聽完晉王和慶王的故事,瑤娘久久不語。她只知曉晉王的母妃德妃娘娘是早就沒了,還不知晉王和慶王及他們的母妃竟還有這般淵源。

  「王爺因為母妃乃是外族進貢的女子,一直在宮裡地位不高,幸虧有五哥的庇佑。之後五哥分封就藩,當時我剛嫁給王爺,這些事情都是王爺告訴我的。沒兩年我和王爺也就藩出了京,不過和五哥之間的聯繫一直沒斷。」

  說到這裡,慶王妃突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挺疑惑為何明明是說韓側妃,怎麼倒是說起我家王爺和五哥的往事了?」

  瑤娘也不算傻,韓側妃姓韓,韓妃也姓韓,再加上韓側妃給她的感覺怪怪的,此時才想起怪的是她的口音。而且此女白皙柔媚,長相與大乾人沒什麼區別,但總有一種別樣的異族風情。

  「難道說韓側妃與韓妃娘娘——」

  慶王妃苦笑一聲,點了點頭:「連我都沒想到,我和王爺也算伉儷情深,竟會突然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王爺有一次外出,整整一個多月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身邊帶著她。她的娘和母妃是親姐妹,母妃來了大乾,她娘則是留在高麗。她娘重病,臨走前實在放心不下女兒,就託人將她送到了大乾。」

  瑤娘震驚非常,這分隔了二十多年,竟然還有尋親上門的。

  「這中間會不會有……」

  「你是說會不會有假,是不是冒充的?」慶王妃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曾經也是這麼想,後來才知高麗只是番邦小國,進貢女子能在大乾封妃極少,所以母妃也是惠及了家人,她的娘嫁的還算不錯,她也是官家之後。只可惜高麗動亂,她父親死於一場政變,她和她娘因為母妃的關係,僥倖逃脫。她來慶州之前,是先去京城,後由京中之人送來的,來歷上不可能有假。」

  「那既是表妹,又是來尋親,也是可以做表妹出嫁的,也不用這樣。」

  「所以我才說她心不正。王爺帶她回來,本是打算當做親妹妹嫁出去。可她卻藉機趁王爺一次醉酒之時,對其投懷送抱。也是我傻,竟沒看出她有這種心思,等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木已成舟。我說她居心叵測,王爺反倒為她解釋,說是自己醉酒誤事,污了表妹的清譽,又憐她身世淒苦,將她納入府,還許了側妃之位。」

  「王爺是個好人,赤誠之心,寬容大度,從不胡亂疑人。又有這份淵源在,更是厚待於她。而她,沒多久就在我面前顯露了真面目,當著王爺伏低做小,當著我卻是綿裡藏針。尤其這次誕下晟哥兒,她更是與我針鋒相對,而我與王爺本是兩不相疑,倒因為她中間生了不少齟齬,鬧得夫妻離心。」

  「你就沒與慶王說過這些話?」

  「怎麼說?即使說了,他也不信。小五嫂你應該明白,這後宅之中有太多的手段,讓人有苦難言有痛難訴了。」

  瑤娘默然,她活了兩輩子,當然明白這些。

  兩人陷入了沉默,而三個孩子坐在邊上,都是小臉肅然,也不知能聽懂幾分。

  慶王妃突然笑了一聲:「五嫂,讓你為我的事費心了。你不知,這些事情我憋在心裡太久了,當著別人不敢說,當著娘家人更不敢說,今日倒是累得你聽我說這些事。」

  「不當什麼,只是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這種事,誰也幫不上忙。」慶王妃苦笑,面露蕭索之意。

  瑤娘看了慶王妃一眼,猶豫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咱們今日說了這麼多,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瑤娘點了點頭,道:「我覺得你該把心裡的那些郁氣和傲氣都給扔了,除非你不打算要你和慶王的夫妻情分,打算看著慶王與你越行越遠,打算看著慶王疼晟哥兒,而冷待琰哥兒,打算看著她笑,而自己哭。兩口子沒有什麼低不下來的頭,你放軟態度,多與他說說,我就不信慶王聽不進去。」

  「咱們不要強來,水滴石穿,潤物無聲,我就不信她能一絲馬腳不露出來。你既知道她居心叵測,就該明白你和慶王越是好,她越是著急,人急則生亂,亂就容易出紕漏。等她出了紕漏,慶王就不會像現在對她百般不疑了。」

  慶王妃聽得目中異光連連,抓著帕子的手鬆了緊,緊了松,忍不住問:「五嫂,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她啊?她畢竟活了兩輩子,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而慶王妃想得更是多,她想到被送去了莊子的晉王妃,難道小五嫂就是用這種手段把那人逼到莊子裡去的?

  旋即她覺得用『逼』這一字來形容小五嫂實在太不對了,她是聽慶王說了的,說小五嫂當年吃了很多苦,即使之後與五哥相認也是安分守己,是晉王妃沉不住氣趁著小五嫂生產之時對她下手,才會惹怒了五哥將她送去莊子養病。

  「這樣能行麼?」她忐忑而遲疑。

  「行不行,試試也無妨,又不損失什麼。而若是成了,你也不用總委屈著,還委屈了兩個孩子。」

  *

  慶王妃和瑤娘坐在一起說了很多話,兩人的關係也隨著這些越來越親密了。

  見娘重展笑顏,琰哥兒和珠珠的精神都好了許多。瑤娘讓兄妹兩個帶著小寶弟弟去玩兒,三個小傢伙就結伴去玩了。

  瑤娘才對慶王妃道:「你以後可千萬記住,再怎麼樣,別在孩子們面前顯露出來。你看他們小,不懂事,其實他們什麼都懂的。」

  慶王妃連連點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不是五嫂你,我還真不知道竟對孩子造成了這麼大的害處。」

  此時外面已經開宴了,慶王妃和瑤娘也沒再出去,而是在正院裡用了飯。

  吃飯時,小寶的大飯量嚇呆了慶王妃和琰哥兒珠珠。

  小珠珠的眼睛都不夠使了,這個小弟弟怎麼這麼會吃,還能吃這麼多。有些不甘示弱的她,揮開給她餵飯的丫鬟,也要自己吃。可惜人小手短,以前還沒自己吃過,根本不會用勺子自己挖了吃。

  關鍵這孩子倔強,不會吃還要自己弄。

  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珠珠身上,琰哥兒找丫鬟要了飯碗和勺子,自己拿著勺子一點點挖著碗裡的飯。

  等大家回過頭來,琰哥兒已經吃了一碗飯了。見小寶正在吃第二碗,他也讓丫鬟又給自己盛了飯。

  慶王妃又是歡喜又是激動,對瑤娘道:「琰哥兒可從來沒吃過這麼多,每次吃幾口就不吃了,什麼都不愛吃,就沒見他吃什麼東西能吃這麼香。」

  瑤娘想了想,才道:「琰哥兒大了,不能讓人總是抱著。他體力耗費的多,吃飯才會多,總是不動的坐著,自然不會覺得餓。」

  慶王妃邊聽邊點頭:「五嫂,你真有辦法,以後我就讓她們多領著琰哥兒玩。你以後也多領著小寶來我這兒,有小寶帶著,琰哥兒肯定會越來越壯實的。」

  一旁扒著飯的小寶,瞅瞅邊上的兩個吃得滿臉都是飯粒的毛孩子。

  他這麼小,這兩隻都比他大,他又不是陪吃的,說得好像他很能吃一樣!

  且不提這些,前院那邊的席很快就散了。

  其實認真來說,是晉王他們所坐的那一席散了。這一席俱都坐著皇子,大家各懷心事,各種試探,飯沒吃到什麼,酒倒是喝了不少。

  魯王一喝酒就鬧,惠王酒品也不佳,這席自然吃得不舒心,草草就結束了。

  那邊傳了話來,這邊瑤娘就得帶著小寶走了,慶王妃依依不捨地拉著瑤娘的手,一再跟她說讓她有空就來,她有閒也去晉王府。

  上了車,瑤娘聞到晉王身上帶著酒氣,一看就是沒少喝酒,

  車靜靜地往晉王府駛去,晉王半闔著目,似在養神,又似在思索著什麼。大掌握著瑤娘的小手,時不時磨蹭一下。

  車中很安靜,瑤娘突然發現本來心中積蓄了不少情緒,在經過了那麼一場勸解,莫名其妙煙消雲散了。

  其實晉王到底如何打算,她又何必去計較。那王姑娘來與不來,都有一個晉王妃在那兒。是晉王妃也好,是那姓王的姑娘也罷,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是她能干涉的。

  是最近的這些日子,養大了她的心。讓她恍然以為她才是他的妻,因為妄想得到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她才會迷惘才會痛苦。

  瑤娘靜靜體會,這一刻她的內心很安詳,當然還是有一些小情緒,但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在想什麼?」晉王狹長的目半掀看著她。因為喝了酒,他的目光帶著一絲異樣的迷離,讓人有種出過來氣兒的感覺。

  看著這樣的他,瑤娘心裡又開始沸騰起來。

  她想起自己對慶王妃說的那些話……

  「我今天碰到了一個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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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光小寶看了過來,晉王也不再是一臉慵懶,而是正目看著她。

  瑤娘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包括王德芳攔下她莫名其妙的挑釁,以及她的回應,直至王德芳說她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到她反唇相譏對方,都一五一十說了。

  本來挺嚴肅的一件事,因為瑤娘糾結羞恥的表情,還有她那些很幼稚的反擊話,而顯得有些好笑。晉王鬆開蹙起的眉頭,挑眉看了她一眼,那眼裡的含義太多,瑤娘忍不住就紅了臉。

  「其實我這些話說得有些違心,王家姑娘還是長得挺好看的。」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搓著衣角道。

  晉王本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竟是這種女兒家的口舌之爭,他往後靠了靠,姿態慵懶地調侃道:「你不都說了,本王不喜歡那種前面和後面一樣的平的石板路……」

  「我是在跟你認真說話,你別……」

  「別什麼?」晉王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環在懷裡,看著她染上了粉霞的小臉,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兩團壓在他胸膛上,一陣心猿意馬,嗓子莫名有些發乾。

  「本王也是說認真的,本王確實不喜歡那種前面和後面一樣平的……」他一面說,一面手就有點不老實,知道兒子在邊上,瑤娘使勁去按他的手,又不停地往邊上使眼色,晉王順著看過去,小寶靠坐在他的專屬坐墊裡似乎睡著了。

  他微微側開身,讓瑤娘看了下小寶睡著的畫面,就大掌覆在她腦後將她拉近,親了上去。他一下一下舔咬著紅豔豔的小嘴,修長的指節已經覆上那引來爭議的上面,啞著嗓子咕噥:「好像又大了些……」

  瑤娘想推沒力氣,只能任他為之,怎麼都想不通本來挺嚴重的事,怎麼就成這樣了。

  過了下乾癮解饞,晉王在快克制不住之前停了手,瑤娘也是嬌喘吁吁的,伏在他懷裡半天都沒起來。聽著他胸膛裡傳來嘭嘭嘭的心跳聲,她抿了抿嘴,又道:「對了,之後我遇見了永王妃,她也對我說了一些話。」

  「她對你說了什麼?」

  瑤娘沒敢抬頭,就聽著他的心跳聲,小聲道:「她說幾位皇子都有想求娶王家姑娘的意思,說你也有。」

  晉王沒有說話,只是意味不明地哼了聲,示意瑤娘繼續說。

  「她說讓我多留心,別得罪了大婦,以後日子不好過。還說你前陣子去找聖上提了想休妻之事,俱是因你想空置正妃之位,對王家以示誠意。」

  一口氣兒把話說完,瑤娘就不由自主緊繃了身子,哪知晉王卻是笑了起來。

  是一種無聲的笑,她只感覺到他的胸膛在震動。被他笑得有些尷尬,瑤娘扯了他衣襟一把,嗔道:「你笑什麼。」

  晉王沒答她,只是問:「你信了?」

  「我……」我了兩聲,瑤娘也沒說出完整的句子。半晌,才道:「我沒有,我覺得她有些居心叵測,估計沒打什麼好主意。」

  晉王垂目看著她粉嫩嫩的耳根兒,那裡皮膚細嫩而晶瑩剔透,甚至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筋。他伸出手指搔了搔,又搓了搓那玉珠似的耳垂,漫不經心道:「不信就對了,我去找父皇說要休妻,不是為了那王家姑娘。」

  瑤娘下意識問:「那是為了什麼?」

  直到撞上他微眯的眼,她才明白自己的莽撞。她就想垂下頭,卻被他抬起了下巴,帶著薄繭的大拇指揉了揉紅潤的唇瓣,他的目光饒有興味,在她緋紅的小臉上來回流連。

  「你想知道?」

  這種姿勢讓瑤娘十分緊張,想掙又掙不開,只能半拉下眼皮,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晉王的臉。

  晉王鬆開手,一副索然無味的模樣,「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她忙就往上湊了一些,將臉湊到他跟前:「我想知道的。」

  她趴在晉王胸膛上,而晉王半靠在軟墊上,兩人幾乎是重疊的姿勢。因為湊得太近,那兩團完全壓在晉王的胸口上,近在咫尺。晉王連眼都不用垂,就能看見微微有些亂的衣襟裡,那桃紅色下的高聳與與那道深陷的弧度。

  他眼神在上面打了個轉,啞著嗓子:「給我看看,我就告訴你。」

  瑤娘順著他的目光,落在那道縫隙之上,她下意識想去拉,可又想到晉王的話。心裡即興奮,又喜悅,但同時又有些惱和羞恥。

  「不能這樣!」哪有這麼逼人的。

  晉王的眉眼當即淡漠下來,「既然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我想知道的。」

  你光想知道,倒是付出行動啊。晉王的目光又落在那道縫隙,恨不得那道縫會自動變大,將裡面美好的景兒都顯露出來。

  「這樣不好,小寶還在……」瑤娘還在掙扎。

  晉王也不理她了,任她糾結掙扎。

  事實證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奇心真的會害死人。為了自己的好奇心,瑤娘打算犧牲一點色相。

  她悄悄地拉開了一點點,又示意晉王:「我給你看了,你快說。」

  晉王冷笑,他就這麼像傻子,還不夠塞牙縫就把他打發了。無奈,瑤娘只能又拉開了一些,晉王繼續冷笑。直到瑤娘不顧羞恥感的,將衣襟全部拉開。

  「你快說啊。」她推了推他。

  晉王還是冷笑。

  瑤娘看著他冷笑的臉,又低頭看自己犧牲了這麼多,都叩了九十九個頭了,也不在乎最後這一拜。她閉著眼睛,心一橫就把頸子上的那根細帶給扯了。心裡打定主意,他若是再戲耍自己,非給他好看的。

  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襟被人狠狠拉上,又被人緊緊地抱住,滾燙的大掌按在她腰窩裡又是揉又是搓。

  晉王感覺自己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簡直蠢透了。

  都是被她傳染了!

  他狠狠地咬了咬她耳朵,喘著粗氣:「現在不行,休了她,今天有王姑娘,明日就有李姑娘,再等等。」

  瞬間,她就明白了,明明不應該,心裡卻是開了一朵小花。

  *

  剛把晉王幾個送走,慶王就聽說發生在後院的事了。

  不過他聽到卻是縮略版的,只知道慶王妃今兒一直沒露面,韓側妃去請了幾趟,好不容易把王妃給請去了,卻在二公子抓周的時候當場甩臉走了。

  當時許多府上的夫人都在,場面極為尷尬。

  慶王心中當即就有些惱了,不過送走了晉王等人,還另有其他的勳貴大臣在,他作為東道主,暫時是不能離席的,只能將火壓在心中,打算等宴散了再說這事。

  等宴散後,慶王也喝得醉醺醺了,想起之前這事,便去了正院。

  慶王心中本就憋著一口氣,為了表妹的事,他一直對慶王妃伏低做小。

  兩人是有真感情,當年五哥分封就藩,他依舊還在宮中,雖是已大婚,頭上卻只有個空頭皇子的帽子。

  宮裡那地方,歷來看人下菜碟,說委屈倒也稱不上,但多多少少還是有許多不如意的。而在宮裡那兩年,都是繼柔陪著他一同過來的。他特別珍惜,也想好好跟她過,事實上兩人大婚後感情一直很好,等到就藩後更是再無掣肘,直到表妹來投奔。

  當年的具體,慶王不願再回想。

  他確實做錯了,可該但起的責任還是得擔起來,繼柔的不能接受他也能理解。可再多的理解都隨著對方的一次次不理解,而變得精疲力盡起來。

  夾在兩個女人之間,慶王很累。表妹柔弱,身子也不好,她本就背井離鄉,繼柔又不待見她。這王府上上下下都是看臉色吃飯,管著後宅的王妃不待見,他若是再不看著點兒,還不知表妹會怎樣。

  而對於慶王妃的種種之舉,慶王心知肚明卻,卻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心裡有氣,就發吧,只要別傷著人就行。

  可他的容讓卻換來的卻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就算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鬧成這樣,慶王府能有臉?

  帶著這樣的心情,見慶王妃身邊的丫鬟攔著說要通報時,慶王腦子裡的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一個窩心腳將那丫頭踢開,他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就闖進了房裡。

  臨窗下的大炕上,琰哥兒和珠珠並排坐在一處,慶王妃正在給他們念詩經。

  慶王妃臉上帶著笑,聲音又輕又柔,兩個娃兒雪白可愛,十分乖巧,一副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面,而闖進來的慶王就像是個不受歡迎的陌生人。

  慶王愣在當場,慶王妃看了他一眼:「這是怎麼了?」

  他心裡的氣兒突然就沒了,想起當年剛大婚的時候,他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她每次都是這般問著自己怎麼了。自己會像一頭舔舐著傷口的獸,去到她的身邊,訴說其中的種種,她會安撫他安慰他,第二日他又能重拾面對一切的信心。

  慶王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在炕沿上坐下,有幾分侷促,有幾分窘迫。

  「瞧你這滿身酒氣!」慶王妃蹙著眉道,又喊丫頭去端醒酒茶,並服侍他洗漱更衣。一通弄了下來,慶王更是氣弱,他剛坐下來,小珠珠就撲了上來。抱著父王的脖子說,珠珠想父王了,父王這幾日去哪兒了,怎麼都不來看看珠珠。

  其實慶王哪兒都沒去,那日他和慶王妃因為給晟哥兒擺週歲酒的事鬧得不愉快,他就一直住在前院。韓側妃命人去請了他幾次,他都沒去,後來見她一直不理自己,就好像沒自己這個人,他才氣怒之下去了韓側妃的院子。卻也只過了一夜,這段時間兩人唯一的聯繫,就是昨兒他命人來說擺酒當日讓她照看著些小五嫂。

  見女兒抱著自己訴說委屈,慶王心裡也十分責怪自己。再怎麼樣,也不該這麼長時間不來看女兒。珠珠是個小人兒,小人兒委屈來得快,也去的快。不一會兒就忘了委屈,鬧著要讓慶王背她騎大馬。

  於是慶王就把珠珠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在屋裡走來走去,嘴裡還學著馬的叫聲。小珠珠在他脖子上說了句駕,他就快走幾步,小珠珠說籲,他就停下腳步。父女兩個玩得樂不思蜀,臉上都是笑。

  慶王妃看著,莫名有些眼熱。

  她覺得五嫂說的很對,這個男人是她一路陪著過來的,憑什麼要把他推給別人。

  玩了一會兒,慶王佯裝對珠珠說父王很累了,珠珠也就不鬧著玩了,父女倆個來到炕上坐下。

  丫頭們端了果子和茶,慶王啜了口茶,看向慶王妃,有些猶豫道:「我聽下人說,晟哥兒抓周時,你甩了臉,鬧得很不愉快,當時旁邊許多府上的夫人都看著。」

  慶王妃心裡道一句果然,面上卻是漫不經心道:「下人沒跟你說我為何會甩臉?」

  慶王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慶王妃輕笑了聲:「你還別說,那種場面我真是沒辦法留下,所有人都盯著我和琰哥兒瞧。我是大人,我是當娘的,我怎麼樣都不要緊,可琰哥兒已經開始懂事了。你把你的金印給了她,讓她拿去給晟哥兒抓,而晟哥兒剛好就抓到了。你說那種場面,我怎麼帶著琰哥兒和珠珠繼續留在那兒?!」

  慶王徹底呆住了,緊接著就去摸懷裡的荷囊。

  荷囊上繫了一條金鏈子,鏈子的另一頭是掛在衣襟裡面的。這荷囊慶王從不離身,因為裡面不光裝著他的金印,還有平時他用的幾個私印,這些印至關重要,輕忽不得。

  他將荷囊打開,將裡面的印都倒了出來,只剩下幾個拇指粗細的私印,金印果然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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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慶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站了起來,二話沒說就往外面走去。

  這般情形,慶王妃自然明白過來了意思,難道說那金印竟是韓側妃偷拿的?

  一時間,她的心情非常複雜,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沒有拿金印給韓側妃,悲的是今日若不是聽了小五嫂的話,就衝他這種樣子過來,兩人定是要大吵一架。而韓側妃此舉看似莽撞,實則恰恰掐准了她和慶王之間的隔閡,因為但凡有關韓側妃那邊的事,她從來不會多餘解釋,而那傳話的下人偏偏掐頭去尾只說與她不利的。

  慶王妃如醍醐灌頂,感覺自己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同時更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因為她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其中下了多少絆子,又從她和慶王之前造成了多少誤會。還有這趟慶王過去,是又被她裝模作樣敷衍了過去,還是至少起一些作用。

  另一邊,韓側妃收到下人來報,說是慶王怒氣騰騰的從正院出來,正往纖月閣而來,就忙去鏡子前照了照。感覺滿意了,方才又在臨窗下大炕上坐了下來。

  炕上放著紫檀木束腰展腿炕几,上面擺著個針線簸籮,韓側妃拿著一件衣裳細心的縫著,這是給慶王做的冬衫。暖陽透過槅窗灑射進來,給她蒙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更顯其皮膚晶瑩剔透。早先韓側妃一直挺柔弱,還是誕下晟哥兒之後,才稍許胖了點兒,氣色也比以往好了許多。

  慶王一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韓側妃見了慶王,就忙放下手中的針線,驚喜地迎了過來。

  「表哥,怎麼這會兒來了?可是喝酒了,我讓丫頭給你端碗醒酒茶來。」

  韓側妃就要去外間和丫頭說,卻被慶王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表哥?」

  「我的金印呢?」

  韓側妃的臉刷一下白了。

  她薄粉的嘴唇有些顫抖,似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去說。

  「你怎麼不說話,為何要偷拿了本王的金印?為何拿了本王的金印給晟哥兒抓周用?你到底想做什麼?」

  韓側妃嗚的一聲哭了出來,晶瑩剔透的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抖著手從懷裡掏出那枚小印,可憐兮兮地捧著給慶王。

  「表哥,你別怪我,我不是故意拿的。我就是覺得晟哥兒身份不如大公子高貴,在府裡也不受下人的重視,特意想給他增添一些份量。你是知道晟哥兒的,他三天兩頭的生病,奶娘和丫頭……」

  「你別提奶娘和丫頭,之前你說奶娘和丫頭都是王妃安排過來的。她們侍候不經心,害得晟哥兒總是生病,人給你換了,也是你自己挑的。」慶王打斷道。他臉上寫滿了痛心疾首,萬萬沒想到韓側妃竟能幹出這種事來,他更惱怒的是自己,自己的金印沒了,他竟是全然無知。

  「表哥,我知道我現在解釋什麼,你都不會聽的,可我真的沒有什麼不良的用意,也沒有想爭什麼的心。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晟哥兒,你連抱都不願意抱他一下,因為王妃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晟哥兒。可我是做娘的,我得替我的孩子考慮,所以我一時迷了心竅,拿了你的金印,就是想在外人面前表現一下你對晟哥兒的重視,以後我們母子倆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韓側妃一面解釋,一面嗚嗚的哭著。

  「……我不是大乾的人,我知道外面的人都瞧不起我,覺得我不配做堂堂親王的側妃……因為我的緣故,連累晟哥兒也被人瞧不起……我也沒有想欺瞞你的意思,打算等過了就找你主動認錯,如今你知道了倒也好,表哥你罰我吧,怎麼罰都行……」

  慶王皺著眉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韓側妃,良久才拾起那方小印,頭也不回的走了。

  臨踏出門之前,他吩咐道:「韓側妃禁足一月,以思己過。」

  等慶王走後,韓側妃站了起來,抄起炕桌上的針線簸籮就砸在了地上。

  「去給我查,到底是誰多嘴在殿下面前說了這件事!」

  韓側妃自詡自己做的隱蔽,這方印慶王平時極少會用,而她是前天晚上慶王歇在纖月閣,臨時動心思將金印偷拿了出來。那荷囊裡另還有其他印,少了一個,慶王一時半會發現不了。

  且只隔了短短的一日,只要下人不敢多嘴,當日在場的又都是各府女眷,沒有人會拿著這種事當慶王面說。大家只會以為是王爺默許的,甚至下人和王妃都會這麼以為,下人忌憚王妃不敢多嘴多舌,等王爺大怒去正院,以王妃的性格不可能會多做解釋,誤會就定然造成了。

  是時,她只用悄悄把金印放回去就可以了。即使以後被慶王知道,她也可以說是有人造謠想誣陷她,當日抓周用的金印明明是她專門命人做的,用來給晟哥兒添喜氣,怎麼可能是王爺的金印。她甚至提前命人做好了一枚金印備著。

  至於那造謠誣陷之人,必定除過王妃不作他想。

  萬事她都計劃得挺好,唯獨沒料到竟有人在慶王面前說漏了嘴。韓側妃很生氣,恨不得把這壞她事之人活剝了。

  可是很快,被她命去查的人回來稟報,說並無人在慶王面前提過這事。殿下從前頭回來,就直接去了正院。

  難道說竟是王妃改了本性去向殿下告狀,所以這事才露陷了?

  只能是這麼個解釋!

  「好你個肖繼柔!」韓側妃狠狠地罵道。

  可這次虧注定吃定了,她只能老實潛伏起來,左不過還有個晟哥兒在身邊,殿下總會原諒她。

  想清楚其中的關竅,韓側妃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

  王德芳回到王家,就往正院去了。

  正院裡住著王老夫人。

  王德芳到時,王老夫人正在歇息,上了年紀就養成了午後愛睡覺的習慣,每天不睡一會兒,一天都不得勁兒。而王老夫人每次午睡,至少要睡一個時辰。

  明顯王德芳來得很不湊巧,她倒也沒有回去,而是去了後面的小佛堂,幫著王老夫人抄寫佛經。

  小佛堂裡一年四季都瀰漫著一股檀香味,若是聞一次兩次,倒不會覺得有什麼。但若是日日聞,月月聞,一聞就是十多年,恐怕誰都有一種想噁心的感覺。

  王德芳就是壓抑著這種噁心感,跪在佛案前,一紙一紙的抄寫佛經。等王老夫人醒來,王德芳已經抄了二十多張。

  七姑娘來的事,自然由丫鬟報給了王老夫人。

  「你這丫頭也是,倒是虔誠。」

  王老夫人坐在炕上,王德芳坐在她對面,讓丫鬟撩起了褲腿揉膝蓋。她皮細肉嫩,跪上一會兒腿上就泛了青。大抵也是習慣了,丫頭給她推揉時,她竟一聲疼都沒叫,反而笑著對王老夫人道:「孫女為祖母祖父祈福,當得虔誠。」

  王老夫人笑眯了眼,明顯對王德芳的態度十分滿意。

  她常年信佛,可丈夫和二子卻不信這一套,屢屢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君子當正道在心。王家乃是詩書傳家,一家子都是讀書人,信神拜佛,不是貽笑大方。

  可無奈王老夫人固執己見,王閣老又素來愛重老妻,便也由著她。

  小輩中,兒子孫子們自是不用提,孫女之中沒幾個能吃這種苦受這種罪。唯獨七姑娘王德芳打小就顯得有佛性,自己禮佛之時,也能跟在旁邊似模似樣的學。王老夫人初始只當小孩子家家大抵是好奇學著玩,直到六歲的王德芳能工工整整抄寫出一冊佛經,捧給她看。

  自那以後王老夫人便待王德芳不同尋常,屢屢說這孩子合了自己的秉性,長得像自己不說,性子也合了她。

  王德芳本就是嫡出,自此更是地位遠超其他人,孫兒輩裡也就是她最拔尖,幾個男丁都不如她得王老夫人青眼。

  都在王老夫人面前拔尖了,在王閣老面前自然也拔尖了,王閣老本是朝務繁忙,偶有閒暇也會提兩句王德芳。這可是王德芳的幾個兄弟和堂兄弟們都沒能有的待遇。

  「唉,都成大姑娘了,以後芳兒出了嫁,祖母可就寂寞了。」看著出落的宛如玉人兒似的孫女,王老夫人略有些感嘆道。

  王德芳顧不得褲腿還沒放下,就來到王老夫人跟前,抱著她的胳膊,一副小女兒家的嬌態撒嬌道:「芳兒不嫁,以後就陪著祖母。」

  「傻丫頭,哪有大姑娘家家不嫁人的。若不是當初那事,現如今芳兒都該成了孩子的娘了。」王老夫人有些唏噓道。

  聞言,王德芳面色不禁暗了一下,低著頭也沒說話。

  王德芳今年十七,貴女中十七還沒出嫁的並不是沒有,但十七還未定親的卻是少之又少。尤其之前出了那麼一檔子事,王家都把前太孫現惠王世子的婚事都給退了,不是一般人還真不敢上門提親。

  自打退婚了之後,再加上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語,王德芳就陷入一種十分尷尬的情況,竟沒有人敢上門提親,可把王大夫人給急的,最近在各家各府上走動都頻繁了許多。

  老夫人扶著她的秀髮,有些憐惜道:「都是家裡把我芳兒給耽誤了!你放心,我已經你祖父說過這事了,你祖父有個門生,其子也是出類拔萃的一個少年郎,你祖父看中了他,打算將你說給他,定不把你給耽誤了。」

  一聽這話,王德芳就有些急了。

  可她的心急卻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表現出來,只能佯裝羞澀的好奇問道:「祖母,那個人是個怎樣的人?若是我真嫁了,會不會給咱家招來禍事?」說到這裡,王德芳表情十分凝重:「若是會給家裡招來禍事,芳兒寧可不嫁!」

  提起這事,老夫人也不禁正了面色,她眉頭微皺,似是心中有千萬不願與厭惡。

  以王家如今在朝野的聲望及王閣老的地位,還真不用做出與皇家聯姻之事。可當初弘景帝放下身段為皇太孫求娶,王家自然強拒不得。心想皇太孫人品貴重,若無意外以後當是得登大寶,日後王德芳也是皇后,倒也沒多做阻攔。

  可誰曾想中途竟生了變故,眼見太子被廢,太孫地位不保,眾王滯留在京,明顯就是一陣奪嫡的血雨腥風之亂像。王家的人再也坐不住了,才會做出『孫女嬌蠻,老妻護犢,王閣老哭求退親』之事。

  本想就算損了王德芳的清譽,能把親事推掉最好,也免得王家被迫攪合在亂局之中。誰想到那幾個皇子竟然不死心,雖還沒做出什麼事來,但外面的流言已是傳得沸沸揚揚,無疑是把王家把王德芳架在了火上烤。

  一個讓諸王爭搶的女子誰敢要,本來王閣老還有幾個門生有些屬意王德芳,想聘回來給自家子弟做妻室,這番鬧的竟是無人敢應茬。王家人被逼無奈,才會匆匆忙忙給王德芳找了一戶人家,就想把她嫁出去,也好斷了那些個龍子的心思。

  不過是霎時間,王老夫人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她拍了拍王德芳的手,安撫道:「你有這份孝心是好,可我王家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個皇子拿你當爭來搶去戲弄的玩意兒,還要問問祖母和你祖父答不答應。你別擔心,你祖父既是說了這事,就定然有主張,不會讓你屈了的。」

  「可……」

  「那戶人家雖是清貧了些,但也是清流之中的一員。那少年郎身負功名,雖如今只是個小小的秀才,但日後金榜題名定不是難事。我芳兒只管好生等著,最近別跟你娘四處去了。你那娘不是祖母不待見她,也忒不懂事了,明知最近外面滿城風雨,還帶著你四處走招人眼……」

  王老夫人既然這麼說,定是事情已經十拿九穩,才會告知王德芳,大抵也是想讓她心裡有個準備。至於老夫人後面又說了什麼,王德芳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她滿嘴都是苦澀,苦到舌尖都泛著苦。

  她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原本想著要當太孫妃了,以後說不定還是太子妃,是皇后。突然太子被廢,太孫變成惠王世子。

  惠王,那可是被人棄如敝屣的存在,以後再無緣大寶。哪怕聖上再怎麼寵愛惠王世子,諸王歸京,明擺著就是未來無定數,孫子輩畢竟是隔了一層,惠王世子想得登大寶難之又難。

  家裡說要退親,就退了,如今家裡又說要將她嫁給一個小秀才。

  祖母哄騙她這門婚事好,可她堂堂的一個王家的嫡女姑娘,竟淪落到要去嫁個小小的秀才。什麼清流,說白了就是窮酸到一窮二白。而這人定不是什麼好對象,如今京中沒幾個人敢娶她,敢在這當頭迎難直上的,說什麼人品高潔,恐怕也是趨炎附勢之輩。

  王德芳心中百般激憤,卻是一字一言都不敢流露出來,只能強笑著道都讓祖父祖母做主。之後她又陪著老夫人說了會兒話,就藉口退下了。

  等她走後,王老夫人沉沉嘆了口氣。一直立在旁邊的一個老媽媽,上前給王老夫人換了茶,小聲道:「老夫人,我看七姑娘怕是不願。」

  王老夫人當然看出來的,芳兒那丫頭不情願的樣子太明顯。

  她又嘆了口氣,才道:「如今已經不是她說不願就能不願的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咱們一家子都牽扯進去。罷了,這丫頭孝順我多年,給她嫁妝單子上再添一筆銀子,從我私房中拿,那裴家清貧,手裡有些銀子,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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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王德芳一路從正院回到大房所在的院子,王大夫人正在站在院子裡命丫鬟婆子四處掃塵。

  院子裡亂糟糟的,樹蔭下襬滿了晾曬的書,還有些小件兒家具也被抬了出來,大家忙得熱火朝天,王大夫人面上帶著難得一見的喜色。

  王德芳問過之後,才知道竟是她爹要回來了。

  打從小王德芳就與她爹王梓見面極少,王梓乃是鶴山書院的山長,這鶴山書院位於濟州,乃是大乾有名的書院之一。書院中人才濟濟,優秀學子數不勝數,每年都有大量從大乾各地前來求學的學子。

  這鶴山書院前身乃是王家的私塾,因當時連著出了五個舉人兩個進士,從只為王家子弟專設,到也從外界招收學生,直至成為大乾最頂層的學院之一。而王家也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耕讀之家,變成了世家大族。

  王家每一代,都會從當代子弟中,挑選出學識最為淵博者作為山長。上一任山長乃是王梓的大伯,也就是王閣老的親哥哥。王梓的大伯去世後,又這一代中挑選了學識最為出眾的王梓接任。

  王家讓人忌憚的與其是說王閣老這個人,不如說是王家的底蘊,或是鶴山書院。王家的桃李滿天下恰恰就應在鶴山書院上。

  王梓作為鶴山書院的山長,一年之中有多數時間在濟州,只有逢年過節父母生辰才會從濟州趕回京城。而這一趟王梓回來,就是為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王德芳其實並不願意王梓回來,因為每次她爹回來,她娘就會變得格外不可理喻。同時她也必須面對她的那幾個好兄妹,尤其是她那兩個庶妹,會讓她覺得自己存在就是一個笑話。

  王德芳將王大夫人拉回了屋,有些氣急敗壞道:「娘,不就是他要回來了,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作甚,沒得讓人笑話。」

  平日裡刻板嚴肅的王大夫人,此時滿臉都是笑,斥道:「什麼他不他的,那是你爹!」

  「那你可別忘了,他回來了,她也要回來了。你把這院子收拾得再怎麼幹淨,他的書房收拾再怎麼整潔,他也不會多留一會兒!」

  這話無疑是在王大夫人心口上捅刀,她怔忪了一下,才道:「為妻之道,當以丈夫為先。你爹留不留,娘也要把地方收拾乾淨等著他。反正娘也沒事,你快回屋去,女兒家到處亂跑個甚,是時讓你爹撞見,又要說娘沒教好你。」

  王德芳被王大夫人命丫鬟看著回了自己住處,心裡那股憋屈別提了。

  什麼叫做被她爹撞見,又說她娘沒教好自己,明明就是偏心。他和那個小婦養的兩個好女兒,在濟州追著某個俊公子跑,害得對方連書院都不敢留了,收拾行囊前往他地求學,他怎麼不說那小婦沒教好女兒。

  別以為她不知道,她都知道!

  還不是覺得你好,萬般皆好,覺得你不好,萬般都是不好!

  因為她娘不受他待見,倒連累的她不如兩個小婦養的庶女,若不是她知道討好祖母,還不知怎麼被踩進了泥裡。

  回到屋後,王德芳依舊還不能平復,想拿東西撒氣,又怕傳到祖母耳裡落得排揎。

  不行,這家裡沒有一個人真正心疼她!她娘眼裡就只有她爹,祖父和祖母更不用提,反正她是個女孩兒,為了家族犧牲也是白犧牲了,她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勢,怎麼能嫁進那個秀才家裡,讓那兩個賤人恥笑!

  要嫁也是她們嫁才是,她合該要配那俊美高貴的晉王!

  她需要有人幫忙。王德芳下意識想到了永王妃。

  可永王妃——

  王德芳的貼身丫鬟茹翠,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姑娘宛如困獸一般的走來走去。這會兒倒是不走了,卻又瘋狂地咬起自己的指甲來。

  每次王德芳碰到什麼想不透的難題,都會下意識地啃咬著自己的指甲。明明一雙纖手宛如蔥根,偏偏指甲光禿禿的,不光塗不了蔻丹,還得小心遮掩修理才能見人。

  茹翠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渾當沒看見這一幕。心裡卻忍不住想,若是外面人知道王家那如仙子般的七姑娘還有這種癖好,也不知會嚇成什麼樣。

  只是茹翠不敢說,打死都不敢說。

  *

  因為之前那事,瑤娘到了晉王府還忍不住在笑。

  那笑就像是掛在臉上,掉不下來也似。明明十分克制,眉眼還是忍不住飛揚著,讓人一見著就知道她的心情很是不錯。

  紅翡從玉蟬手裡接過停車就醒了的小寶,好奇問道:「娘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小寶紅著臉,簡直沒眼看。

  他娘那高興得意勁兒真是蠢透了。關鍵是他竟然也有想笑的衝動,於是晉王從前院轉了一趟回來,進屋就見著兩張大笑臉。

  不對,是三張,炕上還有一張小的。

  「什麼事這麼高興?」晉王坐下後,多嘴問了一句。

  直到對方含嬌帶嗔的瞅了他一眼,他才會意過來味道。

  難道是因為方才那事?問題是她不應該早就知道了嗎,他以為自己表現的夠明顯了。

  「就這麼高興?」晉王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瑤娘嗔了他一眼,她高興自己的,他總是問作甚。

  剛巧二寶餓了,瑤娘順勢就藉著給二寶餵奶,進裡屋去避著。不多時出來,滿屋子的轉,甚至心情好的指揮著紅綢她們把屋裡的擺設挪換了地方。

  炕上,晉王難得閒暇,就拿了本閒書看著。小寶則坐著跟二寶弟弟玩,順道想想自己的心事。

  過了會兒,瑤娘笑眯眯從屋外走進來,宣告自己去小廚房燉了晉王和小寶最愛吃的『鳳凰涅槃』,晚膳的吃正好。

  其實這鳳凰涅槃只是個花名,俗名就叫肚包雞。是瑤娘當初在晉州經常待在小廚房,和薛婆子學來的一道菜。做法也簡單,就是把整隻的豬肚洗乾淨了,塞一隻剛宰殺洗淨的雞在裡面。放上黨參、玉竹、紅棗等藥材,再放上佐料,進沙煲慢燉。燉夠了火候,把豬肚拆開,雞取出來,雞和豬肚都切塊兒,再進湯中燉一會兒,就可以出鍋了。

  一般燉過的雞,只能喝湯,肉會比較柴。可這種做法卻不會,所以當初小寶還沒長牙,瑤娘經常會做這個菜給他喝湯補身,順道還能滿足他想吃肉的需求。

  這個菜是小寶最愛吃的菜之一,晉王跟著吃過兩回下腳料,覺得也不錯,瑤娘今日才會親手下廚做了。

  到了晚膳的時候,果然小寶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飯,晉王也喝了不少湯。要知道晉王平時可是最討厭喝這些湯湯水水的,也算是難得。

  用罷了晚膳,一家三口坐在炕上消食,二寶每天晚上睡得都早,已經被奶娘抱下去了,就留著小寶還不願意走。

  紅綢幫他把放小玩意的竹籃子拿了過來,他就坐在炕上玩。瑤娘則在邊上和晉王說話,說的是之前慶王府上發生的事。

  晉王聽完後,皺起了眉:「老七媳婦出身雖不高,但秀外慧中,性子也好,老七真是糊塗了,好的不去親近,反倒去親近這種人。」

  瑤娘這才知道原來當初慶王妃竟是晉王選的,晉王雖只比慶王年長幾歲,但晉王不像慶王,母族完全無靠,沈家既然能讓弘景帝為之忌憚,甚至費了這麼多心思兵不血刃奪了權,自然不容小覷。

  所以明明都是皇子,都還未分封就藩,只頂了個空頭皇子帽子,沒有任何封號。晉王手中的權勢,在宮中以及在弘景帝跟前的臉面,也不是慶王可比的。

  當年晉王就是考慮到慶王母族不顯,才會選了個大理寺寺丞,一個才五品官的女兒做了慶王妃。按理說,作為一個皇子妃,未來的親王妃,公侯之家的女兒也不一定配的。晉王恰恰考慮的就是人品和德行,甚至連對方家中的環境,與底蘊也列入在內。

  肖家就是那種屬於面上不顯,但好處都藏在裡頭的人家。

  「我看繼柔很傷心,你說慶王到底怎麼想的,這不是故意想挑起矛盾麼?」

  晉王沉吟了一下:「老七為人惇厚,心性有些軟弱,也有些感情用事,但他不是這種糊塗做事的人,可能其中另有緣故。」

  瑤娘拿眼睛瞅晉王,眼神怪怪的。

  直到晉王看了她一眼,她才有些不高興道:「你這種說法明明就是偏袒,那印不是他給的,難道是韓側妃偷的不成?那韓側妃看樣子不像是蠢人,不會幹這種蠢事的。讓我來看,你們男人最易受女色所迷,肯定是慶王被迷得神魂顛倒,就把金印給人家了,才不管什麼夫妻情分,相伴多年。」

  晉王瞅著她那義憤填膺的小摸樣,好像這事發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樣。

  他將她一把拉了過來,眼神危險,道:「你這話是在意有所指,想說本王容易被女色所迷?」

  瑤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一竿子打倒了一船的人,當即道:「我說的那是一般人,殿下不是一般人。殿下乃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破壁燎火,乃是當世魯男子。」

  晉王有些失笑,打了她小屁股一下:「行了,別誇本王了,是與不是明日我叫了慶王來問就知。」

  「我沒有誇殿下,殿下明明就是很好的。」

  「有多好?」

  「很好。」

  「很好是個怎麼好法?」

  想著之前晉王在車上對她說的話,想著他竟是那麼早就悶不吭想給她個驚喜。瑤娘明明羞得不得了,還是環上了他的頸子,湊在他耳邊小聲道:「殿下就是很好很好的。」

  晉王啊嗚一口就咬上她的小甜嘴。

  小寶又沒眼看了,就算他還小,也用不著這麼不當成回事啊。

  *

  次日,晉王從工部回來,就讓人去叫慶王晚上過來一趟。

  快用晚膳的時候,慶王來了。

  晉王就沒陪瑤娘和兒子用膳,而是讓人在前院擺了一桌。兄弟二人對坐而飲,這種情形已經許多年未曾出現過了,自打晉王就藩之後,兩人每每也只是書信來往。偶爾在京中碰面,也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無法單獨相處。

  酒過三巡,晉王道:「說說吧,昨日怎麼回事。」

  慶王就知肯定是小五嫂回來和五哥說了什麼,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甚至在來之前就有所了悟。

  慶王就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包括韓側妃的話也複述了。

  「這麼說來,這就是一個無知的婦道人家幹了一件非常無知的事?」

  晉王可不常用這種口氣說話,慶王當即有些侷促地低喊了聲:「五哥……」

  「多的我就不說了,這件事可輕可重,你心中也明。今日叫你來沒別的事,就是我二人多年未曾在一處單獨喝過酒了。另,我希望你別幹出什麼寵妾滅妻之事,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若這妻不好,另可商榷,可你和七弟妹是怎麼走過來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慶王低著頭:「五哥我知道,我……」

  「你知道就行。好了,喝酒。」

  這件事晉王本就沒打算過多插手,若不是瑤娘替慶王妃不平,而這慶王妃當年是他替慶王選的,以他的性格,他絕不會多說一句。

  在晉王來看,慶王也不小了,也不是當年那個讓自己事事提點的弟弟。以如今他和慶王的地位,只要慶王不摻合到儲位之爭中,再大的事也就是跌得頭破血流,不會傷了命。

  而有些人不跌得頭破血流恐怕不會知道教訓,晉王冷眼瞧著慶王替那婦人解釋的模樣,就有這種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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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晉王回來時,瑤娘已經睡著了。

  瑤娘迷迷糊糊就感覺身後多了個人,皮膚微微有些濕潤而冰涼,她不禁打了個哆嗦。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她往後靠了靠,窩進那個溫暖的懷抱裡,眼睛也沒睜開,就道:「慶王走了?」

  晉王嗯了一聲。

  「那金印到底是不是他給的啊?」瑤娘睡得迷迷糊糊,還惦記著這事。

  「是那婦人偷拿的。」

  聞言,瑤娘一個激靈就醒了,轉身坐起來看著晉王:「偷拿的,她可真是——」膽大包了天。

  晉王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咋了?」見他有些不樂,她湊近了一些,「還記著我說你偏袒?好吧,這次是我猜錯了,你想怎麼罰都行。」

  晉王掀了眼簾去看她。

  她長髮披散,穿著水紅色的寢衣,布料輕薄如蟬翼,透過暈黃的燈光,可以很明顯看到裡面玉白色的肚兜。他倒是想這樣那樣罰她,可二月之期還未到,晉王在心裡掐算了下,還得十多日。

  默默地挖了她一眼,見她小臉兒紅撲撲的。想著之前她剛生下二寶時,氣色難看了多日,看來劉良醫說的調養之法倒是有效,也不枉他忍耐多日。這麼一想,心裡的氣就順了不少。

  「不是因為這事,而是因為老七……」剩下的話,晉王沒說完,難得的遲疑和猶豫。

  「怎麼了?難道說他沒罰那韓側妃,還是那韓側妃哭哭啼啼一鬧,這事就這麼算了?」

  所以說還是女人懂得女人的招數,所謂柔能克剛,大抵就是如此。任你笑傲官場,叱吒沙場,昂藏七尺,堂堂大丈夫,都逃不過美人淚光點點,痴纏撒嬌蠻腰一扭,什麼堅持大道理都忘了。

  見晉王不說話,瑤娘更是吃驚:「還真是就哭哭過了?這還真是……」

  見她對別人,比對自己還上心,晉王有些不滿:「你這麼關心別人的事作甚,不睡覺了?」

  「這哪裡是別人的事,慶王不是跟你好麼,慶王妃又與我好……」

  「你即不睡,咱們幹點別的。」說著,晉王就壓了過去。

  瑤娘連連拿手推他,「還沒到兩個月,我還吃著藥。」

  「像以前那樣……」

  像以前那樣了一場,收拾完躺下,晉王像隻饜足的大貓。

  瑤娘伏在他懷裡,他用大掌順著她的頭髮,才道:「老七家的事你別管了,人家兩口子床頭吵架床尾和,你也不知老七媳婦心中如何想,若是管得好也就罷,若是管得不好小心裡外不是人。」

  「我也沒想管。」瑤娘吭吭唧唧說了一句,又好奇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晉王哪裡知道什麼,不過是能猜著點慶王的心思,到底這是慶王自己的私事,晉王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拿這種事出來說嘴。

  「反正你別多管就成了。閒了去慶王府找老七媳婦說話,或者她來府裡找你都可,至於人家的家事你別插嘴就行了。」

  晉王都說成這樣了,瑤娘想著這裡頭恐怕真有什麼複雜的事,不是她能攙和的,遂點了點頭,也將這事記在了心裡。

  *

  慶王從晉王府裡出來,騎著馬往回走。

  馬兒走得很慢,跟他出府的兩個侍衛,也就只能彷彿龜爬似的跟在後面綴著。

  慶王的心情很複雜,五哥話裡的意思他都明白,覺得他是輕拿輕放了。可她畢竟沒有釀成什麼大錯,她的處境她的想法,其實他都明白,因為很久之前他也是與她如同一轍。

  因為母妃是高麗人,他是皇宮裡唯一有著別族血統的皇子。早在慶王還小的時候,他就聽過宮裡的奴才說過,能侍候聖上的別族女子也不是沒有,可沒有一個能生下龍種的。還不是因為陛下和那一位總是較著勁兒,不然七皇子也生不下來。

  那一位是誰,慶王起先不知,後來才知道是五哥的母妃德妃娘娘,也是他曾經的養母。在他模模糊糊的記憶中,那是一個很溫暖卻又很灑脫的女子。

  小時候的慶王不懂灑脫是什麼,他也是長大後才明白。

  沒娘的皇子,在宮裡活得很辛苦。

  曾經,慶王不止一次的想,若是他娘是德妃娘娘就好了。哪怕德妃娘娘已經沒了,他總能和五哥一樣,抬頭挺胸地活在宮裡。即使可能會辛苦,至少坦坦蕩蕩,而不是總能聽見有竊竊私語說『那個七皇子』……

  若說五哥的辛苦是來自於兄弟之間的爭鬥,而他的辛苦就是來自於在皇宮中佔絕大多數的那些絲毫不起眼的奴才。沒有人對他上心,奴才們自是拿他不當回事。那些閹奴們的心思變態而扭曲,因為卑躬屈膝久了,所以能有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供他們折辱取樂,會讓他們得到一種近乎變態的快感。

  慶王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剛去乾西五所那時候,經常每天每天吃不飽。侍候他的大太監總不給他飯吃,他會吃了他的例菜,然後將屋裡的糕點放得很高很高。他搆不著,他就搬個椅子坐在旁邊看他夠櫃子上的糕點。

  有一次,他搬了椅子去墊腳,卻不小心摔了下來。上面有人過問,他說自己太頑皮,爬高上低。再之後就沒有人再問了,等他身上的傷好了,他依舊把糕點放在自己搆不著的櫃子上。

  最後那個大太監被五哥命人打死了,那時候五哥沒比他大幾歲,卻是那麼威風。後來慶王才知道為什麼五哥能那麼威風,因為五哥的母妃和他的母妃不一樣。

  因為母妃不一樣,父皇從來視他為無物。因為母妃不一樣,在上書房唸書,念的好與不好,沒人過問。因為母妃不一樣,連同是兄弟的皇子們都不欺負他,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將自己當做過對手。因為母妃不一樣,宮裡的奴才沒有幾個把他放在眼裡。

  不,後來已經沒有人敢欺負他小瞧他了,因為有五哥護著他。

  曾經,慶王很好奇他的母妃是個什麼樣的人,等他懂了些事,說出的話也有人聽後,他就將曾經侍候過他母妃的一個老宮女要到了身邊來。

  在那老宮女口中,他知道了母妃很多事,知道她是個很柔弱善良的女子,卻也命很苦,嘗盡了背井離鄉,受人輕蔑之苦。幸虧遇見了德妃娘娘,才能在她的庇佑下安穩活了那麼些年,後來又生下了他。

  就像曾經五哥庇佑他一般。

  因為吃過這種苦,所以他能明白慧珍為何會幹出這種荒誕之事,那是一種落水之人渴望抓住任何救命稻草下意識行為。因為曾經的他也迫切地想證明自己,想得到重視,想得來另眼相看。

  她確實錯了,卻又可笑的情有可原,可惜所有人都不可能理解。連五哥都不能理解,因為五哥不曾遭受過那一切。

  他能理解,所以方才他下意識地替她解釋,是不是讓五哥失望了?會不會覺得他優柔寡斷,耳根太軟?

  「殿下……」

  有人叫他,慶王這才發現竟不知不覺回了府。

  他將韁繩給了下人,大步往府裡走去。

  走到半道才發現這是去正院的路,他下意識停了步,猶豫了半晌還是回了前院書房。

  正院裡,有人向慶王妃稟報:「娘娘,殿下從晉王府回來了,歇在前院的書房。」

  慶王妃點點頭,揮退了來人。

  坐了一會兒,慶王妃才站了起來,讓下人準備好她提前就燉好的湯,讓丫鬟擎著燈籠往前院去了。

  對於慶王妃的出現,慶王很詫異,也有些手足無措。打從昨兒他離開了正院,就再未和慶王妃照面過,他總覺得有些心虛。

  即使這會兒他也是心虛的。繼柔定是會生氣的,五哥都有些惱了,更何況是她。

  「看樣子喝了不少酒,喝些湯暖暖胃。」

  慶王喝完湯,來到慶王妃身邊:「真好喝。」

  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男人臉,英俊、陽剛、正直,而豪邁,可同時他也是脆弱、優柔的。

  慶王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自在與愧疚,他有些猶豫道:「繼柔,我……」

  「怎麼了?」

  「我罰她罰輕了……」似乎這句話說出口,後面的話就比較容易出口了,雖是依舊猶豫,到底也不算是難以啟齒:「她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我卻只罰了她禁足,她哭得很厲害,說是因為別人的都瞧不起她,也瞧不起晟哥兒才會幹出這樣的事……」

  慶王妃輕輕地哦了聲。

  似乎怕她生氣,又似乎意識到她已經可能生氣了,他口氣有些急促地解釋道:「繼柔,我以後不會再去看她了,她有了晟哥兒,以後也算有了依靠。你別再生我氣了,咱倆以後好好的行麼?」

  「你不怕因你長時間不去看她,下人不將她放在眼裡,暗中刁難於她?」慶王妃記得韓側妃用過無數次這種藉口。

  「怎麼會,她身邊的下人都換過了,沒人會膽大包天幹出這種事。」

  慶王妃點點頭:「那你既覺得好,那就好吧。」

  *

  穆嬤嬤手下有個叫做宮嬤嬤的人,如今管著晉王府後院諸事。

  小到下人的換季衣裳、針頭線腦,大到各院的分例和庫房的進出、及下人的調配。瑤娘跟在旁邊看了幾日,也是才發現府裡不過就這麼幾口人,卻這麼多瑣碎事。

  就好比這後院,除過晉王,算得上主子的不過五個人,下人卻有近五百之數。廚房、庫房、園子,各處大院小院。灑掃的、漿洗的、看門的、守園子的、管花草的,管廚房、管庫房的,數都不數不清。

  就拿這廚房來說,裡面便有十多個廚娘及粗使丫頭、粗使婆子若干不等,廚房下面還有管採買的,採買又分若干不等人,有的只管買,有的管核算後每月結賬。

  林林種種,瑤娘剛開始接觸時看得是頭昏腦脹。

  這還僅僅只是後院,前院的瑣事更為複雜。車馬處、回事處、府衛所等等,據說前院光管事的大小管事就有數十個之多。

  瑤娘既想學,也只能從頭學起。

  宮嬤嬤也知道這位主兒是不關心這個的,因為之前殿下提過一次也沒見動靜,估計這次是殿下又說了,才來了幾分興致,也不知能維持幾日的新鮮。宮嬤嬤以前也是宮裡出來的,特別不明白這蘇側妃的想法,換做是哪家府上的女眷,都是巴不得把這些事抓在手裡,生怕被人奪了去。

  因為這就是權,掌家權就是作為主母最明顯的象徵,有了掌家權在手,誰也不敢輕忽。甭管是大的小的得寵的不得寵的,都得低著頭老實做人,哪怕有一日恩寵不在,這也是最有力的保證。

  所以把權往外推的,宮嬤嬤活了大半輩子也就只見過這麼一個。

  幸好這位主兒開竅了,她哪裡知道這次的事是瑤娘主動提起的,不過是有感而生罷了。

  像個陀螺也似連軸轉了多日,各處該是個什麼流程,瑤娘差不多也清楚了。宮嬤嬤這才對她道:「其實娘娘不用這般辛苦,各處的事務也不用您全盯著。若是都像您這樣,各家各府上的夫人太太們也甭用幹別的事了。您要做的就是挑選自己放心的人,讓她們充當你的左右手及耳目,一層管著一層,有事來稟,您負責決策便好。當然賞罰的規矩是要先定下的,一切按著規矩來,以後就會輕鬆許多。」

  「放心的人?你們現在就挺不錯,至於規矩,我記得你拿過一個冊子給我看,上面列數的很清楚。」

  宮嬤嬤點點頭,「還有一件事,就是娘娘要把賬冊及各處庫房的鑰匙,各處門房的鑰匙管起來。」

  之後宮嬤嬤就讓人抱來了幾個箱子,裡面放的全是賬冊和各處的鑰匙。幸虧這哪處的鑰匙箱子外面都有註明,而賬冊由於晉王府剛落戶京城,倒也不是太多,不過只有一二十本罷了。

  即是如此,也讓瑤娘瞠目結舌。

  弄清楚哪處是哪處的鑰匙後,她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甲乙兩處庫房的鑰匙給收了起來。

  這可是晉王府全部的家底,像一些家具、擺件、古董、字畫、布料等等都在甲庫裡。當初從晉州運到京城,運了幾十輛車,還是只拿了一部分,另還有些笨重的玩意都留在晉州的王府裡。

  而這幾十輛車的東西都入了甲庫,瑤娘當初聽丫頭們來報,還詫異了下王府裡真有錢。其實是感嘆了下王妃真有錢。

  至於乙庫,則存放的是金銀等物,不光有許多很珍貴的珍奇異寶,還有許多銀子。其實最重要的就是這些銀子了,瑤娘去看了下,回來後格外滿足。

  她每個月的月例發放下來,就僅僅只夠用,看似錦衣玉食,實則是個窮光蛋,錢箱子裡的銀子就沒超過一百兩。若是不看還好,每次看了錢箱子,她都有一種可能哪天自己打賞下人的銀子都沒有的泣血感。

  晉王從工部下值回來,就見她笑眯眯的,時不時還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趁著她去了裡間,他叫來了玉蟬一問,頓時明白她在樂呵什麼了。瑤娘從裡間出來,就見晉王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怎麼了?」

  「沒什麼。」晉王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對了,聽下面人說你這兩日去幾處庫房看了?」

  瑤娘忙點了點頭,兩眼有些放光:「裡面好多寶貝!」

  晉王以拳掩唇,輕咳了一聲,才正經道:「你即如今管著中饋,五千兩以下不用向本王報備,可以隨意支用。」

  「真的?」

  晉王微微頷首。

  「殿下你真好!」

  ……

  旁邊,玉蟬低著頭,沒敢去看兩位主子親熱的場景。

  她決定把這個秘密掩藏在自己心裡,關於側妃娘娘每月的分例都被截了一部分,另置一處存著,以備不時之需的事。

  都攢了一箱子了。每次背著人偷偷從側妃娘娘的錢箱子裡拿銀子出來,務必不能讓裡面的銀子超過一百兩,玉蟬都覺得心裡壓力好大。

  怎麼拿,怎麼拿才能不讓側妃娘娘察覺出來,還有每次銀子不夠時,她怎麼偷偷拿銀子出來貼補,都曾讓她頭疼萬分。

  可誰叫這是……吩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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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眨眼就到了八月十五這日,按慣例中秋佳節宮中是要擺賞月宴的。

  不光各個王府,朝中重臣及一些勳貴們及其府上女眷都在受邀之列。

  不同於其他時候,賞月宴玩樂的性質佔多數,是以京中各家各府上夫人貴女們最愛參加的宮中筵宴,就是這賞月宴了。

  到了這一日,還不到黃昏,皇城各處坊間胡同便駛出了許多馬車。這些馬車俱都裝飾華麗,一看就知是各家貴婦和貴女們所乘的馬車,間或也有滿身華服一身貴氣打扮的貴公子們,三三兩兩騎著駿馬而過。同時更有官轎夾雜在其中,宛如一道五顏六色的洪流在臨近紫禁城時,便分散流入各處宮門。

  這次晉王和瑤娘是分開走的,他從東華門而入,瑤娘則是從玄武門。

  馬車一路行到走不動時方才停下,此時玄武門前的漢白玉石廣場被一分為二,左邊呈長龍式的車隊緩緩往前行著,移動的速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另一邊則不停有馬車從裡面行出來,明顯是在為後面的車騰挪位置。

  而廣場最前端靠近宮門樓的那裡,遠遠望去有許多打扮華麗鮮亮的各府女眷,正等著前來接引的內侍安排眾人入宮。

  馬車停下後,便有府衛驅馬往前面去了。不多時回來,領著馬車通過右邊空著的通道往前行去。

  皇家的權勢在此顯露無疑,其實想想也是,若是沒有好處和優待,大家何必爭先搶後恨不得削減了腦袋往上鑽。一眾在後面等得心浮氣躁各府女眷們,只能眼含欽羨地目送著這兩輛裝飾華麗,帶著晉王府徽記的馬車絕塵而去。

  據說,晉王妃因身子不佳,去了湯泉莊子上養病。那麼不用說這打頭的車裡坐的人必是那連為晉王誕下兩子的蘇側妃了。

  如今瑤娘在京中的也算是聲名鵲起,俱因近日連著兩次有王府辦喜事,晉王都是攜她一同出現的。

  這樣的行舉實屬罕見,要知道側妃雖是妃,但也屬妾室。一般這種場合都是該攜正室,若是沒有正室,不去也無妨,再沒見過有哪家是帶著妾室出門交際的,這明擺著就有以妾為妻之嫌。

  因為這事,有個愣頭青的御史硬是參了晉王一本,卻被弘景帝斥吃飽了閒的沒事幹,盡盯著人家今天吃什麼喝什麼了。

  雖原話不是這般,但大家翻譯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可御史本就是監察朝廷、諸王侯官吏的言行政績,大到朝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朝政,小到今兒哪個高官眠花宿柳,或者哪家治家不嚴,縱奴行兇等等。所以這種小事御史也是可說的,誰知卻遭來斥責。

  不過經此一事,該明白的自然各自心裡明白,不該明白的頂多會編撰出一個晉王真是受寵這種似是而非的結論。

  且不提這些,關於晉王府有個風頭無二的側妃倒是讓人眾所周知。自然又順著提起晉王不近女色好男風的老話茬,外面將瑤娘傳得神乎其神,說此女有閉月羞花之貌,不然素來清心寡慾的晉王何以會做出這般寵愛之態。

  英雄難過美人關,以前英雄不近女色,那是因為沒碰到真正的美人。

  總而言之,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因為這個流言,最近外面關於諸王爭相求娶王家姑娘的流言中,倒是少去了晉王的身影。

  ……

  這欽羨的目光有一道是屬於王德芳的。

  王家的馬車恰恰屬於排在後面,必須要慢慢等之列。其實以王閣老在朝中的聲望來說,往前插隊也不是不可,前面也多得是願意給她們讓地方的人,不過王閣老素來愛惜羽毛,嚴令家中之人不得仗勢欺人,所以王家的人只能在後面等得心浮氣躁。

  王家一共來了兩輛車,王大夫人和王二夫人帶著各自的兒媳坐一輛,另一輛則坐著大房的三個女兒。

  所以這輛車裡不光坐著王德芳,還坐著她的兩個庶妹。

  按理說,這種場合,庶女是沒資格出席的。可出門之前王梓臨時發話,讓王大夫人帶著兩個女兒出門見見世面。說是見世面,其實說白了就是想搶她風頭。

  不光想搶她風頭,她爹這是被那小婦蠱惑了,那小婦聽聞京中最近的流言,想拿自己女兒出來攀龍附鳳,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張臉。

  王德芳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就想把這兩個弄髒了她車的人給丟下車去。

  「七姐姐這是看什麼呢?」王書鶯好奇問道。

  她和王書燕是雙胞胎姐妹,姐妹二人長得一模一樣,若不是平時衣著打扮皆不同,一般人認不出兩人的差別。

  不過王德芳能認出來,她閉著眼睛只憑聽聲音就能把兩人分辨出來。

  王德芳臉上端著笑,眼中卻寫滿了不耐:「沒看什麼!」

  王書鶯還想說什麼,卻被王書燕拉了一把打斷了。

  王德芳斜睨兩人一眼,「不是我說你們,在宮裡可老實些,這裡可不是濟州。」

  王書鶯是個脾氣急的,當場就想反駁,王德芳卻扭頭去看窗外,給了她一個後腦勺。再加上姐姐王書燕拉了她一把,才忿忿閉上了嘴。

  等好不容易輪到她們,王德芳先下了車,王書鶯終於忍不住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比我們多進了兩趟宮!」

  王書燕性子溫柔,低聲勸著妹妹:「行了,你別跟她爭吵,別忘了這趟出來娘說了什麼。」

  王書鶯當然記得,於是等下車後兩人都是面帶淺笑。兩個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姐妹花盈盈佇立,可是招了不少的人的眼。

  *

  瑤娘出了玄武門,就看見了慶王妃。

  兩人結伴而行,瑤娘問道:「怎麼把她也給帶上了?」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韓側妃。

  慶王妃抿著嘴,小聲道:「按制,是要來的。」

  好吧,按制確實要來,畢竟是上玉牒的側室。不然以晉王的性子,也不可能帶徐側妃和柳側妃。不過瑤娘不是王妃,自然不用管這兩個人。倒是慶王妃身後不遠處綴著韓側妃。

  上次在吳王府遇上,瑤娘也知道慶王妃和慶王算是冰釋前嫌了,她心裡是替慶王妃高興的。雖是因為晉王的說辭,她的心情多少有些微妙,可畢竟不是自家事。她只管與慶王妃相好就成,至於這妻妾之間本就是一本掰扯不清的亂帳,她就渾當不知,也不願在慶王妃心口上捅刀子。

  「那你帶著她,咱們今兒不是說不了話了。」反正瑤娘是怎麼都看不慣這韓側妃,提起來都是她啊她的。

  「你放心,她在這種場合老實得很。」慶王妃笑著道。

  起先瑤娘還不知是怎麼個老實法,之後到了坤寧宮給魏皇后請安,又去了交泰殿用宴。這期間韓側妃一句話都沒說,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得慶王妃待見,從不往跟前湊,也不跟人說話。

  瑤娘瞅過去兩眼,總感覺像以前她家附近一戶人家的童養媳。那小媳婦就是這樣,做什麼都默默的,若是不刻意去注意,還真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真與那日宴上是判若兩人!

  用罷了宴,這重頭戲就該上了。

  御花園裡,各處都掛著琉璃綵燈,照得四處一片燈火通明。青翠蔥鬱的古木點綴著各式奇形怪狀的山石,眺眼望去,遠處雕欄玉砌屋宇樓台層層疊疊,恍似不在人間。

  弘景帝帶著一眾王公大臣、勳貴子弟在浮碧亭,而另一邊以魏皇后與數位宮妃為首,帶著一眾外命婦及貴女們在澄瑞亭。

  這兩處亭子呈東西相對,遙相呼應,位於欽安殿一東一西。說是亭,不如說是巨型的水榭,佔地面積頗大,其下是池,池上有橋,而這兩處亭子就坐落在橋上。

  其中各有一面延伸而出建在水面上的露天平台,以漢白玉鑄就,四周有圍欄。站在其上,迎面是一片湖光水色,抬頭是明月懸空,卻是個賞月的好地處。

  此時池中漂浮著許多五彩蓮燈,照得漆黑一片的水面點點波光。往東望去,隱隱能見遠處池子的另一頭,浮碧亭裡的場景。卻是只能隱隱看見全貌,看不清其中具體,也算是做了男女大防之別。

  因為今日這宴本就是玩賞為主,所以魏皇后也未著冠服,而是一身常服。若是不知具體,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哪家來的貴夫人。

  不光是魏皇后,淑妃幾人也是如此,而一些王公大臣家的女眷大多不是第一次參加這宮裡頭的賞月宴了,俱都是做尋常的打扮,只當這是參加哪一府上的花宴,俱都神態輕鬆。

  亭中也未做席位設列,而是隨處可見桌椅布設,桌上放了許多瓜果點心與美酒茶水,當然也有今日應景的吃食月餅。

  不過這些東西大多都只是做個擺設,之前在宴上該吃的都吃了,甚至有許多人提前出門便吃飽了肚子,來皇宮裡本就不是為了吃食而來。

  魏皇后和幾位宮妃身邊陪著幾個年紀相仿的貴婦,她們憑欄而立,似乎在說著什麼。這些品級高的命婦尚能入了亭內陪駕在側,位低者或是一些府上貴女只能散佈在亭外四周。

  小寶和琰哥兒珠珠跟在各自父王身邊,陪駕在浮碧亭,瑤娘和慶王妃也算是無事一身輕。兩人在裡面陪了一會兒,就有些悶了,便出了亭榭隨便找了個地方坐著說話。

  正說著,慶王府的丫鬟抱著珠珠讓一個小太監領過來了。

  卻是珠珠在那邊待不住,鬧著要找娘,慶王沒辦法,只能讓人把珠珠送過來。

  「小頑皮,你不跟小寶弟弟玩了?」慶王妃搔著女兒的小鼻子,輕聲取笑她。

  「小寶弟弟被皇祖父抱著,他不跟我玩。」珠珠嘟著小嘴道,頗有些被遺棄了的可憐模樣。

  瑤娘最是疼愛珠珠,當即就道:「等小寶弟弟回來我揍他,怎麼能不陪我珠珠玩。」

  「五伯母,你別打小寶弟弟,你讓他去我家陪我玩,我就不生他氣了。」小丫頭奶聲奶氣道。

  瑤娘被逗笑了,「好好好,伯母不打他,讓他去你家陪你玩。」

  「那伯母要說話算話呀。」

  「一定一定。」

  瑤娘和慶王妃相視而笑,小珠珠也不懂大人笑什麼,一副摸不著頭腦的可愛模樣,讓兩個大人又笑了起來。

  珠珠說餓,慶王妃就讓宮女拿了些點心來,餵著她吃了,又喝了些水。珠珠要噓噓,慶王妃就帶著珠珠去了,留下了瑤娘一個人。

  夜風清涼,瑤娘半靠在石欄上,看著水面上漂浮的綵燈。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急急走過來,道:「蘇側妃娘娘,殿下請您去一趟,小主子有些不舒服,鬧著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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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10:3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同於澄瑞亭這邊,浮碧亭裡場面很是熱鬧。

  有男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有酒,有酒自然少不了有美人有歌舞,尤其正值中秋佳節,應景賦兩首詩也要的。

  弘景帝今日也十分高興,特意拿了綵頭出來賞人,一眾勳貴高官家的年輕子弟便紛紛踴躍爭先。

  另一頭,惠王及安王等人坐在一處喝酒。

  幾人來回的推杯交盞,一副不把彼此灌趴下不罷休的模樣,關鍵表面上還是談笑聲聲,兄友弟恭的畫面。

  「老二,我記得你詩做得不錯,不去試試?」惠王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安王。

  安王四方臉上一片紅潤,笑眯眯的,「大哥這是在調侃弟弟,弟弟都一大把年紀了,和這些後輩們爭什麼。大哥若是喜歡那綵頭,不妨上去試試,我記得當年洪太師可是誇過你於詩詞之上有過人之處的。」

  這話可就扯到當年一段老往事了,反正這事對惠王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他臉上的笑當即就有些掛不住了。不過安王是誰,不等他發作,就三言兩語將話給岔開了。又招呼幾個弟弟喝酒,現如今安王越來越有長兄的架勢,儼然一副沒將惠王放在眼裡的模樣。

  不然以惠王的為人,今日也不會當面給他找不痛快,可惜安王的手段要比他高許多。也是惠王曾經的黑歷史太多,而安王又比他只小三歲,這幾個皇子之中也就這倆挨得近的鬥得時間最久。

  惠王被無端譏了一下,心中鬱憤,只能抓著酒盞猛灌酒。

  那邊晉王則是被永王和魯王給圍上了,事情的起因是魯王說上次在晉王府沒喝痛快。永王本是笑眯眯地在和代王說話,扭頭也勸起酒來。

  旁邊的慶王見勢不妙插嘴道:「四哥、六哥,你們這二對一可不成。」又去接酒盞,說是要代晉王喝。

  魯王笑著啐道:「行了老七,就你那點破酒量,還不夠哥哥我喝兩杯的。今兒是我和五哥的事,上次在他府上,他耍了滑頭,答應得好好的,要陪我們喝個盡興,最後倒是他藉故離開就不回來了。」

  「是啊,老五,這麼做就是你不對了。那日你可是東道主,最後卻把我們兄弟幾人扔下不管,此舉不是大丈夫所為。來來來,四哥先敬你一個,你若是這面子都不給我和老六,這是打算連兄弟都不做了?」

  晉王狹長的眼微眯,看著慶王。

  慶王不退不讓,眼中帶著笑。

  晉王沒有說話,捏起桌上的酒盞,一口吞掉裡面的酒。

  魯王在旁邊笑嘻嘻讚了句晉王好酒量,又說:「今兒五哥高興,這麼多年弟弟我也就見大哥家的祚兒和五哥家的琛哥兒,能讓父皇如此另眼相看,也算是給五哥長臉了。」

  一面說,他就一面給晉王斟酒,另一手持起酒盞虛敬一下,就把一盞酒給喝光了。

  之前小寶確實大出了一場風頭,今日值此佳節,眾皇子與弘景帝親近朝臣勳貴匯聚一堂,理所應當要向君父進獻賀詞。惠王帶著世子打頭,趙祚在文采之上本就遠超同輩,這賀詞自然說得格外標新立異,引來滿堂讚聲。一些老臣紛紛讚道若是惠王世子能下場應試,當是狀元之才。

  這種場合,本就是表現自己的機會,可惜每年都得來幾次,這賀詞來來去去就那麼多,還不能離題,再多新意也顯不出什麼。而趙祚之所以能次次拔個頭籌,不外乎佔了『頭』這一字的便宜。

  若是將他放到後面一眾人中,大抵也顯不出什麼來。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氣氛在此,場面如此,自然不甘落後。只是之前也說了,這種賀詞來來去去就那麼多,還不能離題,不外乎就是炒冷飯,泯滅於眾也是正常。

  輪到晉王府時,晉王本就是言辭簡練之人,讓他在這種場合表現自己那時莫想,隨便說了兩句,渾當是應付差事。輪到小寶時,眾人也沒當把他當回事,畢竟他這麼小的年歲,能把話說囫圇了就不錯了。

  哪知小寶卻是讓所有人大吃了一驚,他不光進獻賀詞時說得有模有樣,且說了不少佳詞佳句。其實若是注意過前面之人所說的話,就知小寶是把前面所有人的話集合在一起說了一遍。

  這種情況旁人自是不能疏忽,哪怕一句兩句還聽不出來,只當沒有新意。可誰叫小人兒想表現呢,說了很長一段,漸漸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面面相覷起來。

  這麼小的孩童條理如此清晰,不光如此,還能很快記住別人說了什麼,並將之複述出來,說是甘羅轉世也不為過。

  一時間,滿堂皆驚,無數人咂舌,紛紛道晉王家出了個神童。

  誰都喜歡聰慧的孩子,尤其這孩子還是自家的,弘景帝笑眯了龍眼招手讓小寶過去,小寶忙不迭也就過去了。

  「朕多日不見你,你倒是越來越聰慧了。」

  弘景帝並沒有懷疑是晉王教了孩子,特意拿出來爭寵,也是小寶機智,並未說出一些讓人覺得驚豔絕才的詞句。因為像他這般年紀,說出太讓人吃驚的話,人們下意識就會覺得是家中長輩刻意所教,不免落了下層。

  所以小寶現場取了前面之人說的賀詞,新意肯定是沒有,可他要的本就不是新意,而是『撇清』。

  「看來朕要精心給你選個好師傅,是時給你啟蒙,也免得糟蹋了你的天資。」

  「皇爺爺,師傅是什麼?」

  「師傅就是傳道授業與你解惑之人。」

  「那皇爺爺你給小寶當師傅吧。」小人兒理所當然這麼說,一點都沒有對方不光是他祖父,還是國君的自覺。

  弘景帝來了好奇心,問:「為何要讓皇爺爺給你當師傅?」其實下句話是,可是有人教的。不過即使不說,該明白的人也明白。為君者天生多疑,也是身為上位者的一種悲哀,聽到的都是好話都是光堂話,免不了就會懷疑這些話是真是假,對方又是何居心。

  大抵也就只有稚童才能降低這種防範,因為小兒在未啟智之前,是不會說謊的。

  當然,小寶這種小精怪不算在內。

  「因為爹爹說皇爺爺是世上最有學問,最有魄力的人。文治武功,遠超聖賢,堯舜禹湯。」小寶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放在晉王臉上。晉王饒是自詡面皮厚如鐵,此時也不禁有些赧然。再說了,他也沒說這種話,也不知這小兔崽子從哪兒編來的。

  小寶跟著又問:「對了皇爺爺,什麼是遠超聖賢和堯舜禹湯啊?魚湯是喝的,娘熬的魚湯,小寶很喜歡喝。」

  這句話讓弘景帝怎麼答,難道當著一眾親信大臣面前吹牛說自己有多麼多麼厲害。吹牛的最高境界,從不是自己吹,而是讓別人幫你吹。

  顯然弘景帝是不缺這些人的,小寶話音方一落下,就有人跳出來拍弘景帝龍屁。一個人跳出來,無數個人都跳出來了,然後這些人很完美的給小寶解釋了什麼叫做『遠超聖賢』,什麼叫做『堯舜禹湯』。

  不過有小寶的美玉在前,又有晉王遠超眾人的花式拍龍屁,後面這些都不免落了下層。所以說拍馬屁也是講究形式的,最高境界的拍馬屁從不是你自己親自上去拍,而是你明明什麼都沒幹,偏偏被拍馬屁之人覺得你就是拍了,還拍得他十分爽。

  譬如此時安之若素佇立在那裡的晉王。

  不光給人一種高深莫測,處事不驚感,更讓人沒想到是,原來這個外表瞧起來冷冰冰的晉王竟是如此孺慕崇拜自己的父親。

  連弘景帝再看過來的目光都不免複雜了許多。

  之後,小寶獲得安坐在弘景帝龍腿的資格,俯視下面眾人。一直到這邊場面越來越不適合小娃兒們待了,弘景帝才吩咐李德全把小孫子們都領了下去。不光有晉王家的,慶王、吳王、魯王幾家的孩子都被領了下去。

  「好一個堯舜禹湯,要喝魚湯,五哥你家小子真是不得了!」魯王又欽又羨道。

  邊上的惠王等人自然也不是滋味,尤其是惠王,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兒子比老子行,打小就行。可如今出來個比他兒子更行的,惠王免不了心中泛酸。

  更不用說安王等人,心中暗恨家中女人都不爭氣,沒生個聰慧的兒子出來,不然今日哪用看老五大出風頭。這般情況下,自是蜂擁而上,巴不得把晉王灌醉了丟醜,也好扳回一城。

  就這麼輪番上陣,晉王竟是喝得越來越多。已經讓宮女連著拿了好幾罈子酒過來都沒了,慶王在邊上看得有些著急。想以弘景帝為藉口讓他們都收斂些,哪知抬頭去看卻發現弘景帝竟不時何時離開了。如今這亭中身份最尊貴者當屬惠王等人,也沒人敢不識趣的上前勸阻。

  尤其這明擺著是幾個皇子的意氣之爭,誰都不願意攙和進來,渾當是沒看見。該吃吃,該喝喝,該說話的說話。

  惠王最先不行的,他扔下酒盞,扶著肚子站起來:「本王得去排一排,你們先喝著,等本王回來,今兒本王我要和五弟不醉不歸。」

  他伸手招了下,就上來一個小太監扶著他離開了。

  晉王擱下酒盞,看著面色酡紅的魯王:「既然大哥走了,就不喝了。」

  魯王正想說什麼。

  這時,急步走過來一個太監:「晉王殿下,陛下召您過去說話。」

  「何事?」

  這太監低著頭,猶豫道:「好像是小皇孫說錯了什麼話,惹怒了陛下。」

  旁邊幾人頓時露出饒有興味的眼神,隱隱帶著點幸災樂禍。

  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以為拿著孩子能討好父皇,殊不知這般年紀的孩子懂什麼,一不小心觸犯聖顏,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魯王這個不識趣的還拍了拍晉王的肩膀,安慰道:「五哥,我那小皇侄太小,不懂事,你可千萬別遷怒了。」

  永王道:「老五不是我說你,這麼小點的孩子你教他那些做甚,你看這真是……」他頗為扼腕,不過是一句話竟是把之前小寶做下的努力全然推翻,儼然一副晉王別有居心的爭寵如今被弘景帝識破的模樣。

  晉王瞥了他一眼,站起身。

  慶王焦急道:「五哥我同你一起去。」

  晉王搖了搖頭,便隨那太監走了。

  *

  另一邊,瑤娘一聽說『殿下』、『小主子不舒服』,就有些慌神了,下意識站起來。

  「你是哪裡的太監,殿下此時在何處,小寶到底怎麼了?」

  「回娘娘的話,奴才是浮碧亭那邊侍候的太監,名叫小安子。奴才也不知是何事,只是上面這般吩咐的,殿下此時還在浮碧亭陪駕,小皇孫因為有些不舒服讓奴才們陪著去了絳雪軒。」

  「小皇孫到底是哪兒不舒服?」

  小安子面上帶著焦慮,可憐兮兮地模樣:「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啊,只是聽說好像是腹疼,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了,可是小皇孫鬧著要您。」

  「這樣啊……」瑤娘不知在遲疑什麼,往身側看了一眼。

  小安子順著看過去,那邊什麼人也沒有,只有一個太監打扮模樣的人正在用竹竿調整掛在樹上的琉璃燈。

  「側妃娘娘,您在看什麼?」

  「慶王妃剛離開,我想……」

  「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奴才們已經快哄不住小皇孫了。」

  「那我這就跟你過去。」

  瑤娘也沒多做耽誤,跟小安子離開了。

  從始至終都沒有人看見這一幕,只有那個拿著竹竿的太監。

  那太監回過頭看了兩人背影一眼,將竹竿靠在樹後,遠遠跟在後面。起先還是正常,等離開這一片燈火璀璨之地,此人身形一晃,竟是融入夜色之中就不見了。

  離此處不遠的池畔,一眾貴女們圍了好幾處,有站立著的,有的提起裙襬蹲下,三三兩兩湊在一處,卻是中秋少不了的放蓮燈。

  一盞盞顏色不一的蓮燈,載著橘黃色的燭光以及少女們美好的願望,駛離岸邊,往遠處飄去。水面上已經飄蕩了許多蓮燈了,遠遠望去甚是美麗。

  「鶯兒,你看見七姐姐沒有?我怎麼很長時間沒見著她了。」王書燕問道。

  王書鶯搖了搖頭,又問:「姐,你關心她作甚。」

  王書燕有些不讚同道:「她畢竟是爹的女兒,又是我們的姐姐,這是在宮裡,又不是在別處,真出了什麼事咱們也脫不了干係。」

  不遠處站著的一個貴女似是聽到她們說話,道:「你們是找王家七姑娘麼,我見她方才往那裡去了。」

  順著此女的指的方向,兩人目光落在一條並不明亮的甬道上。

  方才姐妹二人來澄瑞亭時,就觀察過四周的地形,若是她們沒記錯,那裡好像通著御花園的西面,也就是浮碧亭那邊。

  王書鶯拉著王書燕,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說話:「姐,若是我沒料錯,她肯定是去私會情郎了。」

  王書燕打了她一下,小聲斥道:「這種沒影的話千萬別亂說。」

  王書鶯目光灼灼,似是很興奮:「姐,你知不知道爹說她行為不檢,以至於惹來眾皇子爭搶,祖父要將她趕緊嫁出去,免得給咱家招來禍事。」

  「你是聽誰說的?」王書燕目光驚疑不定。

  「是爹和娘說時,被我不小心聽來的。我猜以她那高傲勁兒,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小秀才,肯定是動了什麼主意,打算在祖父將她嫁出去之前造成木已成舟的事實,而且那對象肯定是某個皇子殿下。咱們快去找她吧,把她的事給攪黃了,也免得給咱們家丟了臉。」

  一聽說給家裡丟臉,王書燕不免就心急起來,自然也就忽視了親妹妹眼中異樣的光芒。

  兩人順著那條甬道便找了過去。

  *

  這御花園裡雖是各處都懸著琉璃燈,到底因為草木花草太過蔥鬱,所以還是有些昏暗的。有很多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顯得樹影幢幢,頗有幾分鬼魅之態。

  也是這御花園裡奇石怪樹太多,白日裡看去妙趣不同,晚上就有些嚇人。

  瑤娘有些心驚,一路催著小安子快走,時不時扭頭回看一下,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

  七拐八繞,走了近兩盞茶的時間,才來到一處小型的殿宇之前。

  這宮殿面闊五間,門前有壇,壇中疊石為山,並栽了幾棵海棠樹。據晉王說,每當海棠花開,花瓣飄落時,宛若雪花片片繽紛而降,所以才叫絳雪軒。瑤娘因此判斷,自己並沒有被引錯地方。

  從外面看去,殿中亮著燈,這絳雪軒本就是御花園中賞景休息之地,今日帝后在園中宴客,這絳雪軒自然也開放對外使用,供以酒醉之人暫時休歇。瑤娘顧不得多看,便隨著小安子進了一間宮室。

  室中很安靜,並不像是有人的模樣,不過居中倒是有一面屏風,阻擋著人的視線往後看去。

  小安子笑著對瑤娘解釋:「莫怕是小皇孫哭累了睡下了?」

  瑤娘急急便往屏風那處走去,小安子本來端著笑臉,突然竟變得有些猙獰,他手裡抄起旁邊的一個花瓶,走到瑤娘身後,就打算朝她的頭砸去。

  他手剛揚起,就感覺眼前一黑,前面的瑤娘同時也往邊上躲了開。一身太監服的暗十一宛如鬼魅似出現了,一手扶著小安子,另一手接過從他手中滑落的花瓶。

  瑤娘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看著暗十一:「幸虧有你,不然我也不敢跟他來。你說他到底想幹什麼?殿下打算幹什麼這是?」

  暗十一搖了搖頭:「屬下不知。」

  「那我們看看情況再說,看此人引我來到底想做什麼。」也是有暗十一在身旁,瑤娘藝高人膽大。之前晉王就說了,只要有暗十一跟著,保她出不了什麼事。

  瑤娘見旁邊床榻旁幔帳低垂,裡面躲個人,不刻意去看,旁人絕對發現不了,便躲到後面去了。而暗十一身影一閃,便不知藏哪兒去了。

  沒有人聲,四處顯得很安靜。

  等了一會兒,隱隱傳來一陣細小的說話聲,還有踉蹌的腳步聲。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個太監扶著一個醉酒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那醉酒之人體格龐大,一眼過去就能認出是誰,正是前太子現惠王。

  瑤娘從簾幔之後看去,緊張地握著手心,心裡卻是忍不住發寒。

  此人好毒,先是將她引來打暈,再是扶著醉酒的惠王過來,接下來會發生何事不用多想。

  若是她沒有嫁人也就罷,大不了跟了惠王。可她卻是晉王的側妃,兩個孩子的母親。這一招看似簡單,卻是毒辣至極,不光想毀了她,還想毀了晉王的名聲,毀了她兩個孩子!

  好狠!

  瑤娘心悸氣憤之餘,迫切地想知道此人是誰,她一定會撲上去將此人撕個碎爛!

  惠王似乎醉得不輕,嘴裡說著酒話,讓太監給他拿水幫他褪衣。可這太監卻並沒有理會他,嘴裡說著敷衍的話,卻是急匆匆就將他丟在這兒,人便走了。

  門從外面闔上,惠王罵了一句,歪歪斜斜地越過屏風,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短短幾步路讓他走得險象環生,好不容易到了床榻前,瑤娘就聽一聲巨響,太子倒在了榻上,再之後就沒了動靜。

  室中再度安靜下來,瑤娘氣完惱完,便生出想離開的心思。

  如無意外,那人的毒計是不能成了,若不是她有暗十一跟著,若不是她篤信以晉王謹慎的性格,不可能會讓一個陌生人來引她走,還不知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樣。

  瑤娘不想再多留,便小心翼翼地從簾幔之後走出來,悄悄往門那邊去了。

  她拉了拉門,才發現對方竟從外面把門給鎖了。

  這可怎麼辦!

  她正打算叫暗十一,突然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忙又再度縮了回去。

  門從外面打開,瑤娘屏息靜氣地往外看。

  來人竟是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他手裡提著個女人。對,就是提著的,反正讓瑤娘看去,替那女子身上的衣裳堪憂,被人這般提著,也不知那衣裳的布料是否能經得起這般重量。

  他提著那女人越過屏風,進來之後先是環視了一下,目光在瑤娘這裡停頓了一下。瑤娘正打算出去,就見他移開目光,走到床榻前,將那女人丟到床榻上去了。

  然後眼前一花,一個結實修長的身軀擠了進來。

  「你躲在這兒作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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